兰奕臻不禁问道:“你是在安慰我吗?”
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兰奕欢却好像听懂了一样,却使劲点了点头。
兰奕臻怔住。
他看着兰奕欢伸出手来,搂住自己的脖子,跟他贴了贴脸。
感受到那柔软的,带着奶香味的触感,兰奕臻忍不住收紧了手臂,抱住这个趴在自己肩头的孩子。
他轻声说:“我不难过了,谢谢你。”
兰奕欢微微一怔,然后赶紧拍了两下巴掌。
太好了,没想到他还没使出几招,二哥就已经被安慰到了。
其实对于二哥来说,让他变得开心起来一点也不难。
他可以给你吃的喝的,尽心尽力地照顾你,而你只需要对他笑一笑、抱一抱,他的伤心很容易就去掉了。
兰奕欢冲着兰奕臻笑起来,然后扭头,在兰奕臻的面颊上“啵”地亲吻了一下。
柔软的吻落在脸上,也仿佛落在心间。
兰奕臻的身子颤了颤。
突然,他觉得一阵眩晕。
抱着兰奕欢抬起头,兰奕臻发现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模糊迷离起来,天上的星星晃动着坠落,迷离的星光打着旋涌入大殿。
很快,整个东宫都被浸泡在了星星的海洋中,然后随着星光一同消散。
——梦境结束了。
兰奕臻睁开了眼睛。
睁眼还是东宫。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周围没有那个惯常陪伴着他的熟悉呼吸,可是梦境中的一切仍是那样的清晰,甜蜜的吻仿佛烙在了颊侧,轻轻抚平了内心深处陈年的伤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甚至仿佛连肩背处的伤口疼痛都缓解了好些似的。
大概是休息的好吧,毕竟,他很少能做到这样好的梦。
兰奕欢,兰奕欢,兰奕欢……
兰奕臻闭上眼睛,轻轻默念这个让他无比眷恋,让他无数次得到陪伴和救赎的名字。
很早很早之前他就知道,爱上兰奕欢是一条不归路,但这条路只要踏上去一步,就会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每一天,他都比前一天爱的更深一些,因为兰奕欢的一举一动,一眨眼一呼吸他都喜欢。
今天明明是害怕克制不住自己才跟兰奕欢分开住的,可是此时此刻,他又疯狂地想见到自己的弟弟了。
于是,兰奕臻静悄悄地起身,走到隔壁。
他站在门口,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了兰奕欢的房间,
与兰奕臻不同,刚才的梦境消耗了兰奕欢不少的力气,他睡得正熟。
兰奕臻站在那里,看着那张银白月光下的脸。
那是一张毫无瑕疵的面孔,足以让世上所以极尽夸饰的词汇都黯然失色,纵使是一点点眼看着孩子稚嫩的面容长成这幅模样,兰奕臻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每每都要感叹造化的神奇。
他屈下身去,半跪在兰奕欢的床前,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绸缎一般散了满枕的长发。
纤长浓密的睫毛,柳叶刀般的、未经描画便已飞扬入鬓的眉梢,下面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睛闭着,眼尾末梢微挑,看不到笑意的时候,就显出几分清冷意味来。
再下面,是挺直的鼻梁,小巧的鼻头,淡色的、微抿的薄唇,由下颌至脖颈间过渡的弧度优美的不可思议……
每一处五官都精致到了极点,也柔美到了极点,可是搭配上兰奕欢的气质神情,这柔美中,就带了些坚韧不屈的、无可撼动的力量。
兰奕臻着魔般地一寸寸俯下身去,咫尺之间微顿,然后将唇贴在兰奕欢的嘴唇上。
他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只是闭上眼睛,静静地体味着。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再也不会伤心了……”
兰奕臻战栗着,低声说:“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第二天兰奕欢走后,兰奕臻开始认真地思考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究竟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多有关于兰奕欢的梦境。
一个人梦见自己喜欢的人很正常,可是他的梦境实在太过真实了,而且内容往往也与现实都有着某种巧合的联系。
兰奕臻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做那些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他见过兰奕欢身死,做出过放弃爱情的痛苦决定,回忆起父母的误会与冷淡……桩桩件件都是苦闷。
可是自从兰奕欢知道了他因噩梦难寐而头疼之后,那些梦境就一个个被解决了。
有人握住他的手承诺不会离别,有人在他痛苦的时候送来安慰,也有人,在他痛苦割舍的时候,给他坚定的拥抱。
他明明并不是一个会轻易释怀的人,但因为是兰奕欢,所以轻易救赎了这些痛苦。
想着这件事的时候,兰奕臻习惯性地用手压着手臂上那道陈年的伤疤。
这一世他第一次见到重生的兰奕欢时,伤疤就出现在了手臂上,不时因他的心情而疼痛。
一开始兰奕臻感到疑惑,想起了前世之后方知,这就是兰奕欢去世那一刻,落在他手臂上的那支朱笔划出来的印记。
因为兰奕欢选择跟他回到东宫了,所以印记就显现出来了。
所以,那些梦,会不会也跟兰奕欢有什么关系?
回味着昨晚梦里还不会说话,就拼尽全力来安慰他的小宝宝,兰奕臻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梦中的兰奕欢,就是现实中兰奕欢某种意识的化身……
因为他想要安慰自己,自己那段并不愉快的过往中,才会多了那样一名可爱的小孩子……
想到这种可能性,兰奕臻的心脏不禁狂跳起来。
在那么多患得患失,绝望彷徨的岁月中,仿佛时至今日,他才总算隐约看到了一线天光。
——或许在兰奕欢的心目中,他也很重要。
不是那种单纯的,对于亲人的在乎。
不是可以随意取代的每一个对他好的人之一。
而是独特的、最亲的、也会被放在心上在意的。
要不然兰奕欢重生之后,怎么就选择一直在东宫住下了呢,怎么就那么黏他,睡觉要他陪,吃饭要他喂呢?
只是有过前世那些经历之后,兰奕欢的心防太重,才不会开窍意识到这些,他们的身份横亘在两人之间,带来了太多的阻碍。
兰奕臻突然想,如果他不当这个太子,不要这个皇位了,会不会兰奕欢就能少点顾虑,渐渐地把对他的感情变成爱?
一想到能够获得兰奕欢的爱,仅仅是看到了一点这种希望,兰奕臻都无可抑制的感到心潮澎湃,全身发烫。
就算让他只享受这生命中最灿烂的一刻都可以,他愿意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只要兰奕欢爱他,只要能够让兰奕欢稍微地、爱他一下。
拱手山河又有何妨?
除此之外, 让兰奕臻一直记挂着的,还有兰奕欢对于亲情的渴望。
无数次的欲言又止,又在兰奕欢一声亲密的“二哥”中再次选择隐忍, 全是因为兰奕臻心里明白, 拥有可以信赖的亲人对于兰奕欢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他想要走到爱人的位置上,留出的那份空缺又该如何弥补?
兰奕臻希望兰奕欢只属于他一个人, 但他又知道, 越多的人一起来爱兰奕欢, 兰奕欢才会越幸福。
他更希望自己所爱的人拥有好多好多的幸福。
只要一想起兰奕欢说出他们之间其实没有血缘时, 眼中那犹豫和不安, 兰奕臻就非常想帮他找到他真正的亲人。
事实上, 他也一直在进行着这件事。
齐家那边,兰奕臻已经想办法调查过了,跟兰奕欢得到的说法一样,都是说他的亲生父母已死, 他是被人从慈幼局里找到的。
但兰奕臻却总觉得其中或有隐瞒之处。
其中, 最大的疑点就在于齐家人挑选兰奕欢的经过。
豪门大族一贯重视家风,就连嫁娶之事,一家的子女败坏了名声, 全家的兄弟姐妹亲事都要受到影响, 收养子女只会比之更加严格。
之前京城中就曾发生过那么一件事, 是位无子的富豪年岁渐大, 就想寻找一个继承人。
于是, 他花费三年在民间各处寻找人家, 要求祖上五辈没有过犯, 成员个个人品正直,相貌端正, 头脑聪明,找到之后,再从这样的家族中选取孩童过继,筛选的非常严格。
不过是民间富户,尚且如此,更何况齐家要寻找的是皇子的替身!
不管齐贵妃喜不喜欢,重不重视兰奕欢,他们首先要保证的,是兰奕欢起码不能是个天性顽劣,资质败坏的孩子,万一在宫中惹了别人的厌,那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所以,兰奕臻不怎么相信齐家会去慈幼局随便挑一个孩子。
最起码他们得知道兰奕欢父母的品性、样貌,才能保证对兰奕欢成长后的样子有所把控。
但他们为什么不说?兰奕欢的父母,又会是他们的同谋,还是亦不知情?
齐家的人个个精明,不管怎么套话设计都守口如瓶,这件事又已经过去很久了,十分不好调查。
作为跟兰奕欢交换的那个人,想来想去,兰奕臻还是觉得,突破口在齐埘的身上。
他就当真是达剌的王子吗?这表面上看似合情合理,但实际上都是些没有凭据的推断啊。
兰奕臻想到这里,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一个人出现在房间里,行礼道:“殿下。”
兰奕臻道:“之前孤说让你盯着齐埘那边的情况,现下如何了?”
那人回禀道:“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特意安排了几名同样出身勋贵,但脾气暴躁,性格凶残的人与齐埘同住,果然,他们很快便发生了冲突,而且齐埘落了下风。”
兰奕臻意料之中地挑了下眉梢:“那现今他如何了?”
“齐埘现在每天都在被那些人欺压,快要忍受不了了,已经悄悄写了信,让人送给齐贵妃求助。只是从他流放之后,五殿下一直派人严加防范,不许外面的人随便给齐贵妃送东西进去,所以起初那些信,齐贵妃都没有看到……”
兰奕臻露出些微冷笑。
他这个五弟倒是果决狠辣,也够了解他的母亲。
知道齐贵妃不管伤心多少次,还是会对齐埘心软,所以索性断绝两人之间的联系,让齐埘承担该承担的责任。
这是最理智的处理方式,但也说明,五皇子确实对齐埘没什么感情。
手下继续回禀:“但最近送信的人似乎收买了齐贵妃身边的宫女,总之,信是送进去了两封。殿下,咱们要加把火吗?”
兰奕臻道:“不用管他们了,你另做一件事。”
“属下听命。”
兰奕臻道:“把齐埘这些年做过的那些事情,捡恶劣的一一写出来,配以证据,想办法让达剌的人看到。”
看达剌那边的两个王子那样重视他们死去的兄弟,一定也在很积极地寻找兄弟留下的遗孤,他们迟早会查到齐埘身上。
但预先知道了齐埘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他们也会对齐埘的身份心生动摇,无法接受惦念多年的侄儿竟会如此不堪。
兰奕臻正是要达剌的人也去怀疑和调查。
与其他自己一个人查,不如大家各自把发现拼拼凑凑,说不定可以得到更多的线索,揭开这桩疑点重重的换子身世之谜。
自从齐埘被流放之后,齐贵妃就一直在临华宫中静养,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一来是因为齐埘的事给了她很大的打击,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自从齐埘身世曝光的那天之后,齐贵妃的脑海中,就出现了很多记忆片段,令她心神恍惚。
有过去的,也有未来的,有她曾经的回忆,也有很多明明从未经历过,却又真实无比的事情。
其中,有很多很多的画面都是兰奕欢。
齐贵妃这才意识到,原来在她的记忆中,她和兰奕欢相处的时光竟然有那么多。
一日,从梦境中醒来,她忘记自己梦见了什么,却发现脸上有着冰凉的泪。
齐贵妃拥被坐起身来,忍不住想起了兰奕欢小时候的样子。
这孩子明明是打还在吃奶不记事的那会,就被抱到自己身边一直养大的,跟亲生的没半点分别,但不知道为什么,兰奕欢的身上就老是有种怯生劲。
他老像只刚被人从外面抱到身边的小猫一样,生怕被丢掉,所以警觉地观察每一个人的脸色,尤其是她。
看她脸色好不好,心情怎么样,在她不高兴的时候就格外乖巧,主动安慰,懂事的要命。
但那时,齐贵妃却不太喜欢兰奕欢的懂事。
她总觉得,小孩子太过懂事,实际上是一种圆滑,过于聪明就不可爱了。
又或者还是因为她的亲生孩子远在宫外别人的身边,不能有亲娘照顾,兰奕欢却在她身边一口一个娘的叫着,齐贵妃又怎会心理平衡?
所以兰奕欢在她跟前,自然怎么做都不对了……
很难说心里悔是不悔,因为似乎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选择,都没有什么改变的余地,可是她的心里,却又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一种难过。
正出神间,外面有人说道:“娘娘。”
齐贵妃一抬眼,道:“什么事?”
她匆匆擦了把脸,将面色端的看不出半点脆弱,这才冷声说:“进来。”
伺候她的宫女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恭敬地对齐贵妃说道:“娘娘,有人送信进来。”
齐贵妃下意识地说道:“是欢儿吗?”
宫女非常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是齐公子。”
她将一封信呈了过去。
齐贵妃将信打开,不禁就是一惊。
——这竟然是一封血书。
再仔细看上面的文字,通篇都是齐埘在向齐贵妃诉说自己进来受到委屈和欺压,简直是苦不堪言惨绝人寰,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他对齐贵妃又是道歉又是哀求,说自己当初实在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失心疯了才会那样无礼,希望齐贵妃能够救他。
没有一个亲娘能忍受孩子承受这样的痛苦,齐贵妃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
她本来打算再过一阵,待之前的风波平息下去,再设法偷偷地将齐埘给接回来,好生安顿,这段日子问五皇子齐埘的情况,五皇子也只说,流放时受些罪也是正常的,不让他长长教训,以后会吃更大的亏。
可齐贵妃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她将那些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心如刀割,心里也在拼命地想着法子。
“去,让人请齐将军进宫一趟,就说我病倒了,想见见亲人。”
很快,齐弼就进宫了。
齐贵妃坐立不安地等着他,一看齐弼进了外殿,立刻让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顾不得等齐弼行完礼,迎上去急切地问道:“大哥,我上次让你找的人,你找到了没有?”
齐弼道:“娘娘,您说什么人?”
齐贵妃道:“就是要代埘儿去流放的替身啊!”
她把齐埘那封血书递给齐弼,急急地说:“大哥,你看看,这是埘儿给我写的信,原来他在那里一直挨欺负,还有人打他!你们之前总是说让他吃吃苦头,也能懂事些,可是这也太过了,再这样下去,他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齐弼接过那封血书,却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就放在了旁边,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找。”
齐贵妃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齐弼说道:“娘娘,您有所不知,现在在太子的管辖之下,那种李代桃僵之事查的越来越严了,想替换一个人出来风险非常大,而且还要交大笔的赎身费,足有十几万两银子之多。”
他叹息道:“你也知道,因为替埘儿赔偿的事,齐家几乎都要掏空了,怎可能再为他花上那么一大笔的银两,做这种冒险的勾当?跟族里我都交代不过去。说不定太子那里正等着抓着咱们的小辫子呢。”
齐贵妃急道:“那你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我们总也不能不管他呀!”
这回,齐弼却没有说话。
兄妹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齐贵妃突然明白过来,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真的不管了?”
“他已经是个弃子了。”
齐弼冷酷地说:“从你怀上这个孩子开始,我就劝过你,千万不要冒险把他生下来,陛下已经开始逐渐放权,皇后在宫中的威势如日中天,太子平安健康地长大,既没有夭折的风险,也没有痴傻孱弱的毛病,后面还有个也怀上身孕的丽妃……”
“多一个皇子对你来说毫无用处,更有可能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何况他又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可你被那个男人迷昏了头,不肯听我的话!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吗?他的存在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他对你那样不孝,放弃吧!”
齐贵妃道:“我生下他,不是因为任何一个男人,而是因为我自己!他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他!”
当时一时不舍,没有及时地喝落胎药打掉这个孩子,后来月份渐大,也就不得不生了。
齐贵妃想到生产之后,自己躺在床上,内心其实不是没有那么一丝害怕和后悔的。
再加上那个时候,她又刚刚得知了关于五皇子走失的另外一个真相,震惊之下更是万念俱灰,几乎想到了死。
她曾经将枕边的簪子拿起来,轻轻划在手腕上,看着鲜血渗出,她知道,只要再用一些力,就可以获得平静的死亡。
而这时,那个被放在她的身边,还不会说话,也不会爬的小婴儿,突然挥舞着小手,抓住了她。
小小的手攥起来,只能抓住她的一根手指,婴儿口中发出“啊”“啊”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叫她。
那一瞬间,齐贵妃突然强烈地感到了母子之间相连的血脉,意识到,她在这个世上,又多了一个牵挂。
簪子落在地上,她抱住自己的孩子,失声痛哭。
她已经尝过失子之痛,此生绝不想再重蹈覆辙,那个时候,她就发誓,她要用自己留下来的生命来保护这个孩子。
一股酸楚涌上,齐贵妃红着眼睛说:“我已经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他哪里做的不好,都是我们做长辈的教养不善,不能都怪他。我们的亲人又不是什么物件,怎么可能因为做错了事就抛弃他呢?”
齐弼摇了摇头,说道:“娘娘,你的爱与恨都太偏执了,这样的话,很容易伤人伤己。”
齐贵妃道:“大哥,二哥已经去世了,齐家的人越来越少,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我在意的亲人了!难道你的心肠是铁石做的,你就一点也不难过吗?!”
“娘娘,臣告退,您还是好好冷静冷静,养养身子吧。”
齐弼站起身来,说道:“您放心,您的五皇子已经找回来了,您还有他。我以后也会继续尽力扶持于他的。”
他说完之后,转身向外走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呵斥:“你站住!”
齐弼回过身来,猛然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原来,齐贵妃看他不管,情急之下竟然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齐弼,当初,你们把我当成那个女人的替身送入宫中,我什么都不曾说过。我明明有过一次可以离开皇宫,去外面自在生活的机会,我也没有抛下我的家族,我对得起齐家了!若我是男子,有自由之身,这些事又何必求助于你?”
齐贵妃嘶声道:“你们一味地让我牺牲,只是把我看成是一样为家族争光的工具,我却不会这样对待我的孩子!如果你连这么一点事情都不肯为我干,那我就死在你的跟前,看你能不能独善其身!”
尖锐的簪子刺入脖颈,齐弼一时失色:“你!”
齐贵妃道:“大哥,我就求你这一件事都不行吗?!”
鲜血顺着她的脖颈流淌下来,她却好像毫无感觉一样,就要给齐弼跪下,结果被齐弼一把扶住。
齐弼咬牙道:“要是被人看见了,你真的坑死我了!你怎能疯狂至此,就不考虑这样会连累多少人吗?”
齐贵妃冷冷地道:“除了我的孩子,天下人与我何干?我视我在意之人如珍宝,视与我无干之人如草芥!”
终于,齐弼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你真的什么都愿意牺牲吗?”
齐贵妃道:“是。”
齐弼道:“还差很多银子,我那不够。”
齐贵妃道:“我这些年在宫中的所有积蓄,我都整理出来了,之前给大嫂赔了一部分欠款,剩下的,你都拿走。”
齐弼道:“好吧。”
他用帕子按住齐贵妃的伤口,抢过簪子,扔到一边,无奈道:“我尽力一试。”
齐贵妃道:“你怎么做都行,只要能让他尽快好好活着回来就行。我只求他留一条命!”
齐弼道:“知道了。”
齐贵妃又叮嘱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五皇子,虽然急着救小儿子,她也不想因此拖累大儿子的前程,只要五皇子不知情,就是出了什么事,也可以把他撇出去。
直到齐弼离开,齐贵妃才一下子仿佛脱力般地坐在了地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是不对,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可是她没有其他选择,她总不能看着齐埘死。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刚刚生产之后那种悲伤、恐惧与无助的心情中。
那时,她躺在黑暗中,听见两名以为她睡着了的宫女小声议论:“……天啊,照这么说,陛下带着五殿下出宫去玩,就是为了把他丢掉?那可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啊!”
“嘘,小点声,让人听见咱们就完了!我也是偷偷听全公公说的,因为陛下不想让齐家有皇子呢……”
“啊!”
齐贵妃忍不住尖叫起来,回忆瞬间支离破碎。
她孤独地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摸索着把手伸到一旁,这回,却没有一只小手来抓住她的手了。
很快,齐贵妃召见了齐弼入宫探病的事,就被暗卫告诉了兰奕臻。
“……齐将军是带着一个匣子走的,他走之后,贵妃娘娘好像病的更重了,闭宫养病,不见外客。”
兰奕臻在窗前踱了两步。
齐贵妃这样着急,多半是想让齐弼帮他去把齐埘给捞出来。
看来她对齐埘没有绝情,在被齐埘狠狠地伤了心之后,还是一心想要救他。
这就说明,关于两个孩子身世交换的事,齐贵妃这边应该没有说谎。
可是齐埘心胸狭窄,性格贪婪,就算是被救回来,也未必就会感谢齐贵妃,说不定还会为这一段日子吃的苦而记恨上齐家。
所以五皇子的做法其实还是最理智的,换了兰奕臻也会像他一样处理,但齐贵妃满腔母爱,终究也还是拦不住。
兰奕臻还是觉得不大对劲,于是道:“继续盯着。”
“是。”
这件事尚且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兰奕臻也就暂时没有和兰奕欢说,倒是兰奕欢那边,突然又蹦出来了一个系统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