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奕欢已是死过一次的人。
这宫中,有那么多的阴谋与背叛,鲜血和杀机,他无助害怕的时候,渴望地伸出手来,却不能得到任何的抚慰……
每想一次,就痛一次。
这也是阿雅思不知道怎么面对齐贵妃的原因。
“欢儿。”
阿雅思握住了兰奕欢的手臂,柔声对他说道:“你回达剌去吧,好不好?这里太危险了,你想报仇,想帮助太子,爹都可以替你完成。有我在,你就当个什么都不用承担,无忧无虑的孩子吧。”
兰奕欢微怔,却摇了摇头,笑冲着阿雅思说:“我以后肯定会回去的,但现在不行。很多做到一半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而且我得陪着二哥。”
阿雅思说的是“帮助太子”,兰奕欢说的却是“陪伴二哥”,这当中的意义是不一样的,阿雅思几乎一下子就听了出来,怔了怔。
跟从小到大木头一块的儿子比起来,当爹的要细心多了,他看到兰奕欢唇边的笑,又想起这兄弟两人相处的样子,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可是这个猜测实在太惊人了,阿雅思还有点不能相信:“你、你和你二哥……为什么要一直在一起呢?”
兰奕欢顿了顿。
那一瞬,他很怕父亲会对自己失望甚至鄙夷,可是想起兰奕臻,他又不愿有半个字来否定两人之间的感情,哪怕只是暂时蒙骗一下自己的父亲。
于是,兰奕欢说:“因为我们约定好了要相伴一生。”
兰奕欢以为阿雅思会生气,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阿雅思脸色变幻片刻之后,问他道:“你说的是,作为情人的身份?”
“是。”
“那……他对你很好很好,你非常的喜欢他,是吗?”
兰奕欢点点头。
阿雅思看着儿子忐忑的眼神,感到有些欣慰,又有些悲伤。
他自己就是个过来人,可以想象从小到大兰奕臻对兰奕欢的陪伴,也能够想象两人之间的感情。
虽然乍听起来十分让人不敢置信,可是只要兰奕欢觉得幸福,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他怎么忍心让兰奕欢觉得失望。
阿雅思说:“那么,爹爹祝福你们,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兰奕欢有些惊喜又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问道:“真的吗?”
阿雅思心中原本还有点隐忧,但当看见兰奕欢满眼的惊喜时,又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他笑着点头。
兰奕欢道:“您,不会觉得我们……”
阿雅思一丝都没有犹豫,态度极为坚决地说:“不会。”
他说:“我自己当年也做过很多离经叛道的事,又怎么会因为这个有什么偏见呢?要说担心,我只是怕你年纪太小,没想清楚,或者受什么委屈。”
兰奕欢道:“我和二哥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我相信,我们绝对不会后悔和背叛彼此。就算最后真的是什么不好的结果,能有如今,我也心甘情愿去承担那样的风险,付出任何代价。”
他说话的时候,声调很柔软,却显得那样勇敢坚定,眼睛亮晶晶的,其中充满了甜蜜和希望。
看到他,阿雅思仿佛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那些心动的岁月。
他的心中一阵恍惚,又是一阵哀恸,终究,微笑着说:“只要你高兴,我就会永远支持你。”
兰奕欢虽然不可能动摇和兰奕臻在一起的决心,但终究还是希望能够获得亲人的认可的,更想高高兴兴地把兰奕臻好好介绍给他的亲人们。
他以前也曾担忧过这件事,没想到竟然解决的如此轻松。
兰奕欢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有亲人跟自己站在一边的感觉,忍不住说:“爹,谢谢您。”
阿雅思说:“这是应该的。你是我的孩子呀,我不支持你支持谁呢?”
“只是……”
他再次看了眼齐弼离开的方向,目光中隐隐带着担忧。
“今天难道就让齐弼这么走了吗?我怕这反而会让他后面做出更加危险的事来。”
“那不是正好?”
兰奕欢无声地笑了一声,笑容中带着轻蔑与冰冷:“我也嫌等他等得太久了,比起这样就让他死了,我更想看看这个人的真面目。”
前世今生的这一笔笔账,早该算个清楚。
兰奕欢说完之后,犹豫了一下,问道:“现在,临华宫那边……”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娘那边,就交给爹爹吧。”
阿雅思知道兰奕欢不愿意见齐贵妃,这孩子从小到大承担的已经够多了,如今自己这个父亲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再让他还被这些过去的事情所牵绊。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兰奕欢的后背:“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事了,现在我再过去看一看,帮着善善后,你回去就行。”
他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及时地出现,救下齐贵妃,兰奕欢也没问。
把儿子送回去之后,阿雅思就去了临华宫。
这个时候的齐贵妃,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失落与绝望,侍卫从窗下找到了齐弼扔掉的匕首呈上来,齐贵妃道:“这是本宫的东西,放下吧。”
等到侍卫们走了,她才拿起一块帕子,蹲在地上,慢慢地将刀刃上的血迹擦干净,唇角含着一丝似诡秘,似凄凉的笑。
忽然,有一道被阳光斜斜拉长的影子,从门口延伸进来,一直落到了齐贵妃的身上。
“拜见娘娘。”
齐贵妃猛然转过头,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正是刚才救了她的那名侍卫。
她轻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阿雅思道:“小人不是临华宫的侍卫,偶然路过,听到您殿内有打斗之声,情急之下闯宫出手,还请娘娘恕罪。”
齐贵妃沉默了一会:“你叫什么名字?”
“肖楠。”
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人。
齐贵妃疲惫地说道:“这里已经没事了,劳烦你了,今日之事勿要对外提起。出去罢。”
阿雅思脚下却没动,目光有些出神地盯着齐贵妃手里的那柄匕首。
匕首的柄部做狼头之状,以金丝缠绕,正是他当年所赠的防身之物。
只是如今,那金色已然发黑黯淡,唯有两刃依旧锋锐凛冽。
阿雅思终于抬起头来,迅速地看了齐贵妃一眼,轻声道:“娘娘今日之举太过冒险,为了……五皇子,莫要再如此了。您,保重。”
齐贵妃猛地望向他。
阿雅思深深一拜,那只受伤的手不自觉握紧,顿了片刻,慢慢地退了出去。
他走之后,齐贵妃怔然良久,将匕首收好,又打开了旁边那口箱子。
里面装的是她给兰奕欢做的那几件衣裳,一件不多,一件不少,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会来。
其实她知道兰奕欢多半不会收,因为在兰奕欢最稚弱无依的时候,她什么都吝于给予,如今再想给时,兰奕欢已经不需要了。
最上面的那件衣服没有整理好,是堆叠起来的样子,她想象着兰奕欢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又松开手,衣裳从他的指间滑落,就像自己当年从小小的孩子手中,冷漠地拽出衣角。
她看着那件衣服,眼前一片模糊,她做错了事,不配得到命运的悲悯,她知道这就是报应。
每个人都得有每个人的报应。
一直到晚上,齐弼才回到了齐府。
这个时候,他已经换了身衣裳,脖子上的血迹也擦了了个干干净净,伤口处缠绕着的白纱被衣领遮挡,只隐隐约约露出了一点边。
再加上齐弼神色平静,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了。
所以他走进房间的时候,齐埘甚至没有发现齐弼的神色间有什么异样之处,他只是焦急地迎上去,扶着齐弼的手臂问道:“爹,您回来了!怎么样,达剌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为什么还没把我接去呢?”
齐弼转过头来,看着他,片刻之后,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行了。”
“不行了?”
齐埘一下子就慌了,他不能置信地问道:“为什么不行了?不是说我是他们三王子的儿子吗?他们难道不要我?”
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听他说完这句话,齐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腰来。
齐埘骇然地看着他,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看见齐弼这么笑,一个念头掠过心间,他突然想,这人不会是想跟着自己享福不成,希望落空,所以疯了吧!
他忍不住说:“爹……”
刚说出这一个字,齐弼就忽地扬起铁腕,反手就是一个巴掌,齐埘猝不及防,竟然被他打得整个人都侧翻了过去。
他趴在地上,唇角滴落了一行血,简直是目瞪口呆:“你——”
齐弼停下了笑,目光极为阴冷:“你还好意思问我!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吗?”
齐埘最近足不出户,老实的都快发霉了,完全想不到齐弼在说什么:“我没有啊,我一直在家。”
“是吗?”
齐弼满脸痛心,将一封信扔在了齐埘身上,说道:“那你看看。”
齐埘将信拿起来,展开刚刚看了一行,脸色立刻就白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时隔多年之后,信上所写的竟然是他当年因为一时失手,导致了齐延在狱中死亡一事。
曾经他为此恐惧了很久,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齐埘也就逐渐放下心来。
齐延死了,敬闻也死了,他想事情的真相永远不会再见天日,又怎么可以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被揭开呢。
齐弼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我把你从小养大,从未亏待过,你摸着良心说一说,齐家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他可是你二叔,你怎么能这样做!”
齐埘浑身发抖,绝望和恐惧化为一只手,扼住了他的脖颈,让他几乎难以呼吸:“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还太小,爹,您可千万要相信我啊!”
只是,在他的苦苦哀求之下,齐弼冷峻的目光也无一丝往日温和:“我是不是相信你已经不重要了。我尽心竭力地救你出来,为你筹划了一切,无非是希望你好。如今,你却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就算是我也无能无力。”
齐埘一开始还没听明白,这时突然回过神来,猛然抬头说道:“达剌那边就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不要我的吗?”
齐弼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像是承认了他的话。
齐埘整张脸变得煞白,心中的痛悔到达了极点,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就是从那一天,从齐延死的那一天,他一直在做着一个王子梦。
事到如今,一切已经近在咫尺了,他竟然真的是达剌王子的儿子,眼看着荣华富贵就在前方,竟然会因自己在久远之前无心种下的恶果,一切成空。
什么都是那一天。
然而让齐埘想不到的,是更加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
齐弼遗憾地叹了口气,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埘,说道:“这下就没有办法了。”
齐埘惶恐地说:“什、什么?”
“你现在是逃犯。”
齐弼弯下腰来,摸了摸齐埘的头,另一只手扳着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缓缓地说:“如果你能成功地去达剌当你的王子,那么我自然不需要考虑你的安置问题,可现在怎么办呢?如果你继续留在大雍,哪天被人发现了,岂不是齐家之祸?”
齐埘越听越是毛骨悚然,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可以不出去,我老老实实的,再也不闯祸了,我……有口饭吃就行——”
齐弼叹道:“你二叔死前,都没吃上家里一顿饺子。”
齐埘的眼睛猛然瞪大,只听“喀嚓”一声轻响,齐弼的手上一用力,已经拧断了他的脖子。
他一松手,齐埘的尸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竟是死不瞑目。
“啪”、“啪”、“啪”。
这时,只听一阵击掌声从外间传来,紧接着, 门一推, 有个人缓步而入,说道:“您这招杀人诛心, 真是够狠够绝。连死人都欺骗, 让他连死都会以为自己明明有可能得到那些东西, 却因为自身的错误而失之交臂, 痛悔不已, 还怨不到您身上。”
齐弼淡淡地说:“他害死了齐延的事, 我确实在前些日子就无意中得知了,本来还想给他一次机会。可惜,他当不了达剌的王子,一切功亏一篑, 这步棋终究是废了。留着也没用处。”
他这话说的完全没有半份感情, 仿佛只不过是随手丢掉了一堆没用的垃圾。
而此时,那进门的人也彻底走入了齐弼的视线中,赫然竟是邓子墨。
他冲着齐弼行了个礼, 说道:“义父。”
齐弼看了他一眼, 说道:“你和他, 原本从一开始就只该留一个, 如今这个结果, 你也该安心了吧。”
邓子墨道:“感谢义父如此器重我。其实从您一开始没有选择扶持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是把机会给了我, 我就已经决定以此身来回报义父的大恩了。您今日就算留他一命,子墨也不会有半点不满。”
齐弼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找到你的那一刻起, 我就已经告诉过你,我欣赏有本事的人。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不过……”
他在房间里踱了两步,复又站定,眼中露出寒芒:“眼下,我那个妹妹已经和我撕破脸了,这女人啊,一旦发了狂,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接下来,我需要说服献王,咱们的行动必须提前了。”
邓子墨微微一怔,说道:“可原定计划是等太子到了泰山之后,再进行一番更加周全的部署,以免他的势力还没有清除干净。眼下这种情况,万一不能一举将兰奕臻制住,只怕会造成事情生变。”
“要制住他,无需那么麻烦。”
齐弼道:“他真正的软肋不在此处,而兰奕臻其实早已经暴露了。”
邓子墨的目光闪了闪:“哦?”
齐弼走到齐埘的尸体之前,踩住了刚才他给齐埘的那封信,微微冷笑。
“齐茵为什么会突然知道兰奕欢的身世?我这里为什么会收到齐埘埋藏了十多年的秘密?达剌的人又为何从一开始就没有接近过齐埘?你以为都是巧合吗?”
邓子墨道:“义父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太子为了保护七皇子,而暗中所为?”
齐弼道:“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只怕还真是个情种啊。我看,他早晚有一天,会毁在这上面。”
邓子墨沉吟片刻,终究一笑,说道:“那我也想看看,他到底能深情到什么份上了。”
兰奕臻和兰奕欢对坐在桌前,两人的中间摆着一盘新贡上来的秋橙。
兰奕欢有些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前,望着前面的蜡烛,跳动的火苗映衬的他眼中似也有点点星光。
兰奕臻则坐的很端正,正在用小银叉尝那些剥好的橙子,尝到酸的就放在一边,尝到甜的,便喂进兰奕欢的嘴里。
兰奕欢吃到一片橙子,觉得特别清甜,眼睛一亮,抬头冲着兰奕臻笑了。
兰奕臻也微微一笑,用拇指蹭了蹭他唇边不小心沾到的橙子汁水。
两兄弟又等了一会,兰奕臻的暗卫回来了,行礼道:“二位殿下。”
兰奕欢立即问道:“齐弼那边有什么动静?”
暗卫道:“属下等了许久,从他回府之后就一直没出过门。但直到天刚刚黑的时候,有一辆马车从齐府中驶出来了,一直到了郊外的坟场,才扔下了一个袋子离开。”
坟场里堆放的都是无人认领的荒尸,为了避免发生瘟疫,每天早上都会焚烧一批,如果不是兰奕欢一直让人盯着,第二天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了。
兰奕欢问道:“袋子里面是什么?”
听到他这样问,就连饱经训练的暗卫脸上都不禁露出了些微难言的神色,说道:“是……是一个很大的粽子。”
兰奕欢和兰奕臻同时说道:“粽子?”
暗卫点了点头,犹豫着将话说完:“……粽子外面用五色绳系着,粽子里面是人尸体的碎肢……”
片刻的沉默后,兰奕欢彻底僵住了,兰奕臻看了他一眼,伸手过去,拍拍兰奕欢的脸,将手接在了他的嘴边。
兰奕欢张开嘴,把刚刚含进去就难以下咽的一瓣橙子吐在了兰奕臻的手心里,兰奕臻神态自若地扔掉。
一转头,兰奕臻又换了一张脸,沉声对暗卫说:“你继续说,是谁的尸体?”
自家威严的主子每次到了弟弟面前都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对此,暗卫已经见怪不怪,低着头说道:“回殿下,是齐埘。”
“齐埘死了?”
兰奕欢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道:“难道是齐弼杀的?……是了,他从齐府出来,根本不可能有别人。”
兰奕臻缓缓地说:“之前我曾搜集过一些情报,得知当年齐延之死很有可能和齐埘有关,我便将这个消息暗中透露给了齐家和达剌。或许齐弼是因为这个原因,处置了齐埘。”
兰奕欢说:“难道他把人剁碎包进粽子里,也是为了泄愤?他这样的人,真会为了一个死去多年的兄弟如此愤怒?我觉得不太对。”
他站起身来,在房中踱了两圈,说道:“我觉得更像是某种仪式或者邪术。”
说完之后,兰奕欢倒是觉得自己的身后一阵凉风。
主要是他一直觉得齐弼这个人很邪乎,城府深沉,心狠手辣,所以他做什么事也都透着一种无端的诡异。
兰奕臻起身搂了下兰奕欢的肩膀,拉他坐下,对暗卫吩咐道:“查找各地的民俗志,先从齐弼说居住过的地方查起,看看是否有相关的记载。”
这一查,就是大半夜,但大家的辛苦果真也有收获。
他们发现有些地方的民间有种传闻,未成年就横死的孩子身上会带着怨气,在家中徘徊,为家人带来不幸。
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人们往往会将孩子的尸体以箬叶裹之,用五彩丝线捆起来,再放入棺材下葬,就能驱邪。
齐弼的手法与此差不多,想必也是这种意思。
但他对齐埘怀着怎样的心态,其实对兰奕欢和兰奕臻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书上写的是,捆那五彩丝线的目的,是为了隔绝血亲之间的感应,让小鬼难以找到回家的路。
这就代表着——
兰奕臻缓缓地说道:“齐埘真的是齐弼的亲生儿子。”
“我知道了换子的事情是齐弼干的后,也这样想过,那时候我觉得完全说得通。”
兰奕欢说:“父皇虽然不管事,可母后向来把宫禁掌理的十分森严,要来回倒腾两个孩子换来换去的,并不是容易的事。所以很可能齐弼想让自己的孩子享受荣华富贵,就故意谎称我们换过了。但现在……又不对了。”
兰奕臻点了点头。
他明白兰奕欢的意思。
如果说齐弼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齐埘,他现在就不可能在发现齐埘没用了之后,丝毫不留情面的将自己的儿子杀死。
可不是为了齐埘,他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利用孩子挟制住齐贵妃,让她只能听从自己的命令,为齐家牟利?
又或者,在达剌的王室之中埋藏下自己的人手,拉拢他们?
齐弼总不能是失心疯了,真想自己称帝吧。
兰奕臻示意暗卫出去,转身看着兰奕欢,说道:“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怀疑有人故意针对达剌的王室成员。”
兰奕欢道:“是,我是说了……难道齐弼跟达剌有仇?可他从小在大雍长大,这些年大雍跟达剌的关系又一直不错,什么样的仇怨,让他能布局那么多年,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用成了棋子?”
两人的推测方向十分正确,可惜他们怀疑的这些事情要是调查不出来具体的经过,也没法凭空猜,所以商量了一会,也只能让暗卫再去盯紧了齐弼。
但不管什么原因,最起码他们今日摸清了齐弼的真面目,也算是很大的收获了。
兰奕臻说:“你告诉达剌那边,让他们提防着齐弼一些,不要跟他接触。”
兰奕欢道:“我知道。我觉得爹回去也会说的。”
兰奕臻道:“那就好。”
他说完之后,给兰奕欢揉了揉眉心,说道:“好啦,别想了,天色不早,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兰奕欢“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起身道:“二哥,那我回去了。”
兰奕臻说:“都这么晚了,你就在这歇吧。”
兰奕欢确实有点不想回去。
因为上次泰山的祭坛坍塌,最近所有损坏的部位都已经修葺完毕,为了不至遭到天谴,需要重新进行祭祀仪式,所以再过两天,兰奕臻就要启程前往。
他们两个这一分开,中间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波折,兰奕臻又把狼毒给了他,更让兰奕欢觉得不踏实,总是想跟哥哥多待一会的。
可是自从上次第一回的肌肤相亲之后,兰奕欢又有点害怕那种既疼痛又迷醉的感觉。
上回具体的过程他都有些不记得了,只有自己哭泣,失控和□□的表现还犹在心间,让他有些畏怯。
兰奕臻说话的时候还没多想,说完之后,看兰奕欢磨磨蹭蹭站在门口,跟只踮着脚偷窥的小猫似的,眼睛瞪的圆溜溜看着自己,他一怔,转眼又意识到什么,不禁失笑。
兰奕臻走到兰奕欢跟前,点了点他的鼻子,说道:“七殿下,可不可以留下来陪孤就寝啊?”
兰奕欢十分挣扎,想一起睡觉,又怕还会被像上次那样折腾:“我、我……”
兰奕臻道:“那就算了——”
看他要转身,兰奕欢下意识地扯住他的衣角,接着一瞬间,他“哎”了一声,身子已经腾空,原是被兰奕臻一把抱了起来,穿过寝殿,放在了床上。
兰奕臻放下兰奕欢之后,弯下腰来,温存地亲了下他的唇,笑着说:“想跑,没门。”
兰奕欢愣了愣,“啊”地叫了一声,仰头躺在了床上,抄起了兰奕臻的枕头蒙住了脸。
兰奕臻隔着枕头,听见他嘴里叽叽咕咕地嘟囔着什么,便凑近了去听,结果发现兰奕欢自己小声嚷嚷着:“完了……救命……”
兰奕臻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把他的枕头掀了:“说什么呢!”
兰奕欢就用手捂住脸,从指缝里看着兰奕臻,问道:“亲爱的哥哥,你今天要怎么对付我啊?”
兰奕臻低下头去,亲亲他的鼻尖,又向下亲吻唇角,脖颈,他的头发扎的兰奕欢直痒痒,真有点怕,又笑又急,推着他的身子道:“等一下,等一下好不好。”
兰奕臻轻咬了兰奕欢一下,问道:“你当我是什么淫贼不成?你留在这,我就会强迫你做那些事?”
兰奕欢干咳一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主要是他自己也觉得,如果兰奕臻想,他只怕拒绝的也不会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