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工做皇帝养我啊—— by醉又何妨

作者:醉又何妨  录入:03-06

“驾!”
兰奕臻跃上马背,双腿一夹,伏底身子,纵马冲入了茫茫的雨雾和夜色之中。
兰奕欢此时倒是过的挺安逸。
兰奕臻走后,他便按照之前二哥的嘱咐,以玩乐为借口没再回宫,每日在各个酒楼中看戏听曲地打发时间,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三皇子找到兰奕欢的时候,他正穿了一身杏色的云锦长衣,斜靠了梁柱,随意舒着一双长腿架在栏上,脚上的鹿皮靴子悬在半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晃着,双目微阖,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慵懒安逸。
一名侍女站在兰奕欢身后,用玉槌不轻不重地给他敲着肩膀,面前则是七八名男女或站或坐,手中各持不同乐器,正演奏着一首《尘世缘》。
兰奕欢没看他们,手却随着乐调在椅子扶手上一下下打着节拍。
这几天太子不在京城,三皇子再一次成为了干活的替补,忙得几乎没时间合眼,结果瞧见这倒霉弟弟竟然在偷偷过这样的好日子,当下连牙根都痒痒了。
他走上前去,从兰奕欢旁边的碟子里拎起一颗樱桃,在兰奕欢唇上碰了碰。
兰奕欢张嘴,三皇子往上一提,他没咬着,自己愣了一下。
三皇子哈哈大笑。
这时,周围的乐伎和后面伺候的侍女也都被突然闯进来的年轻男子吓了一跳,乐声微微凌乱。
兰奕欢猛地睁开了眼睛,瞧见站在自己跟前的人。
他辨认了一会,抚额笑了起来,眉目流转之间竟似带了三分醉意,也不起身,说道:“哦,是三哥啊!”
兰奕欢十分大方地不去计较樱桃的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亲亲热热地说道:“来,一块乐乐?”
三皇子被气笑了,敲了兰奕欢的额头一下,说道:“得了吧七爷,为兄没你那个享福的命!”
兰奕欢叹了口气,说道:“只怕哥哥缺德,自己不享福,还要拉着别人陪你一块受苦啊。”
三皇子正色道:“不错,为兄正是这样的人。”
兰奕欢“嘁”了一声,抬手示意周围的人:“你们都退下吧。”
那些人行了礼,纷纷退了下去,三皇子这才坐下来,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份奏章,扔给了兰奕欢。
“这是什么?”
兰奕欢接过去翻开,草草一扫:“吏部上报的人员调动名单?”
“是。最近太子和老五都不在京城,我在协助父皇处理这些积压的折子。”
三皇子说道:“但我有件事拿不太准,找你看看。这宋邕年纪不小了,又一直是文官,这次的调动为何要把他从国子监调到辖关去?是他得罪人了,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兰奕欢道:“这事我还真有印象。你知道宋邕有个不成器的独生子吧?前一阵子他因为在青楼和人争风吃醋,不小心打死了人。看在宋邕平时的声望上,只判了流放,他大概是因为这个被贬的。”
“原来如此。”
三皇子一哂道:“这人我以前也打过几回交道,又迂又愣,且特别不识好歹,又非常地顾忌颜面,我还以为他儿子犯了这样的大错,他得自己亲手把那小子给砍了呢!”
兰奕欢道:“没办法,还是抵不过爱子之心吧。”
“左右也不关我的事,只要没有问题就成。”
三皇子将折子拿回来,起身道:“行,那你继续享福吧,我就走了。”
“哎,你这不是用完就扔吗?”
兰奕欢立刻不干了:“我在这玩的好好的,你非得过来把其他人都弄走,让我看那倒胃口的折子,我给你看完了,你连留下陪我一会都不肯,太不够意思了吧!”
三皇子道:“我这不是着急吗?”
兰奕欢哼哼道:“行吧,那你走。”
三皇子就要走,结果走了两三步,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原地根本没出去,身后还挺扯的慌。
于是他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后衣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兰奕欢悄悄给拽过来,拿腿压住了。
兰奕欢得意洋洋地冲着三皇子扮了个鬼脸。
三皇子看着他,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还是在上一世,他住在护国寺的那段卑微窘迫的岁月里,只有过节和为皇上贺寿时才能短暂地入宫。
但虽然那时可以回到这座富丽繁华的宫廷中,他依旧与一切格格不入,所有的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所以宴席过半,三皇子就静悄悄地离开了大殿,走到外面,独自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夜色如水,繁星满天,空气中微微的花香浮动,在这样美丽的景色中,三皇子的心里却充满了阴郁和怨恨。
这个时候,他却感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住了。
三皇子回头一看,发现是个长相十分可爱的小孩子,正一手拉着他,一手揉着眼睛,口齿有些含糊地说道:“哥、哥哥……”
他盯了那孩子片刻,认出这应该是贵妃的儿子,自己的七弟兰奕欢。
刚才宴饮的时候,他的母亲穿戴的高贵又华丽,座位就被安排在皇上的身边。
三皇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愤懑,用力将自己的衣角往回一拽,结果没想到小孩还抓得挺紧,他居然没拽动。
兰奕欢很信任地看着他,说:“困困。”
三皇子冷冷地说:“困就滚去睡。”
他自觉语气已经够凶狠了,却忽略了面前这个小屁孩可能还看不懂别人脸色的事实。
他甚至怀疑兰奕欢就听懂了“去睡”两个字,因为他乖乖地点了点头,直接滚进了三皇子的怀里,枕着他的腿睡了。
这可一下子把三皇子给弄懵了,他晃了兰奕欢几下,结果小家伙非但没起来,还把他给抱的更紧了。
三皇子不吃这套,倒是十分想把他一脚踹开,可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卑贱之人伤了贵妃之子的后果,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
他双眼发直,有点怀疑人生,又在原地坐了一会。
可是被这么一个温热的小身体靠着,再听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好像又觉得,没有那么孤独和愤懑了。
兰奕欢一直窝在他怀里睡啊睡,不知过了多久,三皇子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结果他低头一看,正好捕捉到原本应该在他怀里呼呼熟睡的小孩,正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他。
——原来他是装睡。
三皇子本来就不喜欢他,本来应该挺生气的,可是这一刻,他却好像也奇迹般地意识到了兰奕欢的想法。
因为怕身边的人离开,因为怕自己待着,以为睡着了别人就走不了,所以一动不动地装作正在熟睡。
一个人从热热闹闹的宴会上跑出来,却也没有母亲和乳娘寻找过问,这也是个害怕孤单的孩子吧。
一晃,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此时此刻,看到故意压着衣角不让自己走的兰奕欢,三皇子突然觉得一阵感慨,一阵怅然。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但很多儿时的事,只怕也都是终究不能想忘就忘,想放就放。
时光匆匆,让他们每个人都改变了很多,又都始终未曾脱去那过去的影子。
他忍不住拍拍兰奕欢的头,将口气放软:“我马上还得去京郊大营那边待几天,所以才急着走。等我回来,咱们一定好好聚聚。”
等着三皇子再次发狂跟他大喊大叫的兰奕欢愣了愣,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道:“三哥你这么好说话,弄得我有点害怕。你怎么了?”
三皇子笑骂道:“你一边去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下总算对劲了,兰奕欢大笑起来,将他放开。
三皇子走了后,兰奕欢又听了一会小曲,鼓乐之声依旧悠扬,这回却总是进不了心。
他没兴致地挥了挥手,让那群人退下了,心里越想这些事越觉得不对劲。
就像三皇子所说,很多人都觉得宋邕刚正不阿,是个好人,也是个直臣。
更重要的是,他的学问做的很好,科举也时常被派去阅卷,门生遍天下,所以在清流中影响很大。
但其实兰奕欢对这个宋邕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
做了几年的皇帝,他深知,不是只要勇于坚持和表达自己的观点,言他人之所不敢言就是好的臣子,有时候,这样的人恰恰缺乏灵活和变通,容易把本来还算稳定的局面搞砸。
就说宋邕此人,他有些固执尽是些迂腐而无用的清高,之前便曾经多次上书,要求正平帝出面亲自理政。
其原因倒不是觉得兰奕臻干得不好,而是认为父亲既然在位,子越过父专权,乃是违背了上下伦理之举,应该纠正。
至于兰奕臻费了多少劲才维持住了现在的稳定局面,正平帝又有多少能力,能把国家治理成什么样子,他却不想,因为他只要规矩体统,不计得失后果。
如此直臣,有时候倒不如奸臣。
让一个这样的人去守关……怎么想怎么不合时宜,也怪不得三皇子要质疑了。
兰奕欢反复琢磨着这件事。
或者就假设,目前发生的所有一切变故都是献王那伙人针对太子党所设下的计谋……
这个宋邕能有什么用呢?他的性格虽然不亲近他认为弄权乱政的戚家,但是也不可能投靠同样是外戚的齐家吧?
这人全无政治头脑,可以说是个搅事篓子,让他守辖关,只怕连只蚊子都要反复盘问才会放行……
突然,兰奕欢想到了什么,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来人。”
他的声音不大,但只在片刻之后,就有一道黑影仿佛是从墙面上滑下来了一样,悄无声息地跪在了兰奕欢的面前。
这正是狼毒暗卫。
兰奕欢道:“设法通知太子,告诉他我在这里很好,让他无论遇到何等情况,都谨慎行事,不要贸然返回京城。现在守关的是宋邕。”
暗卫应了声“是”,转瞬就消失了。
不得不说,兰奕欢的直觉是十分准确的,宋邕守城有问题和兰奕臻有可能会因为担心他折返京城两件事都被他隐约猜到了。
但目前他身在京城,处处都被盯着,也见不到兰奕臻,对情况了解的有限。
纵使是重生而来,也没有人能时时刻刻将一切局势都掌控在手中,毕竟,纵使世界仍是那个世界,瞬息万变的却是人心。
从齐弼的真面目逐渐浮出水面开始,兰奕欢心里就清楚,前方波诡重重,不见天光的道路上,他们都得再闯上一闯了。
暗卫离开之后,兰奕欢站起身来,在原地踱步。
他曾无数次地揣摩齐弼的真实目的。
最初以为他想要扶持五皇子上位,但如今五哥人根本就不在京城,献王的计划也全程没有带他,这件事情,倒是把五皇子给撇成了一个局外人。
齐弼自己要篡权夺位,那更不可能,他的血统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人接受和承认,想要一步登天,只会被群起而攻之。
所以历代权臣外戚再怎么权势滔天,也都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不是自己急不可耐地上位,再给人当靶子。
齐弼还不至于那么傻,他如今的种种作为,就好像……单纯是要把事情搅乱一样。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兰奕欢心里一直不踏实。
当初他和兰奕臻商定的计策是,献王既然约了他趁太子前往泰山时起事,那么他们这边就将计就计,等着对方开始行动再做反击。
可是现在连着过了好几天,兰奕臻只怕是都快要到了,献王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根据三皇子刚才那折子来看,小动作倒是频频。
这就说明献王心里还是不那么信任他的,兰奕欢觉得他应该先做些防备。
于是,当晚入夜,兰奕欢便悄悄去了一趟达剌人所在的驿馆。
孟恩和林罕他们还没有离开,看见兰奕欢竟然来了,十分高兴。
“你这孩子,怎么下着雨还过来了?冷不冷啊?快进门!”
孟恩直接将自己披着的外衣拿下来,裹在了兰奕欢的肩膀上,林罕则接过了伞,亲自打着,把小侄子带进了房间里。
他又张罗着说:“你等着,二伯让人给你拿点好吃的!”
兰奕欢来的时候心情原本挺严肃,被两人拽来拽去的,脸上也不觉带了笑。
他以前听过八皇子给他炫耀过年回舅舅家省亲时的待遇,说所有的人给他拿这拿那,围着他团团转,还觉得老八是瞎吹,此时倒也有些感觉到了。
“大伯,二伯。”
兰奕欢叫住了他们,说道:“你们别忙了,我不好久留,现在外面都是先让侍卫们探了路的,一会若有什么情况,立刻就得走。”
林罕道:“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对。”
兰奕欢坐了下来,喝了口水,说道:“时间不多,我就直接问了,如果有什么失言的地方,还望二位伯父谅解。”
孟恩素来严肃,但面对兰奕欢的时候脾气却是好到了极点,道:“没关系,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管你有什么事,都和我跟你二伯直说就好。”
兰奕欢道:“你们已经找到了我和父亲,为什么迟迟没有回达剌呢?没什么人劝说你们这样做吧?”
孟恩和林罕对视了一眼。
林罕道:“我们是觉得,把你一个孩子放在这里总是不放心,而且也挺想带你回达剌看一看。前阵子你来过之后,就和你爹爹商量。但是你爹说你还有些事情没有忙完,我们索性也不急,就在这里多待一阵子,也好好感受感受大雍的风土人情。”
他说的很小心,生怕给兰奕欢增加什么压力,或者让兰奕欢觉得反感。
兰奕欢也明白了两人的意思,摇了摇头,说道:“大伯二伯,你们其实不用担心我的,我在大雍这么多年,一直生活的很好。只是最近手头确实有些事,打算处理好了就去达剌看一看,也能探望爷爷。”
“可是你们……”
他压低了声音:“当初是为了皇上的寿宴进京,如今其他的使臣们早就已经离开了,唯有达剌留在这里,太过惹眼了。”
兰奕欢说的隐晦,林罕沉吟道:“我们是不是已经被人给盯上了?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没有没有,不会给我添麻烦的!”
兰奕欢立刻说:“也暂时没发现有人关注你们,可目前多事之秋,什么事都不好说,我怕大家会遇到危险,想请两位伯父还是早日带着大伯母和莎达丽离开吧,咱们去达剌再团聚。”
“至于我爹爹……”
兰奕欢想了想:“他若是要在这里,我一定会保护好他,他要是想走,跟着你们一起回去是最好的。”
孟恩和林罕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兰奕欢。
虽然把这个侄子找回来了,心里也很宝贝他,但事实上,他们跟兰奕欢实在算不上太熟。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知道他心里对达剌的这些亲人们怎么看,也不知道他对未来的打算究竟是如何。
刚刚兰奕欢一来问他们的时候,其实孟恩和林罕都有些紧张,害怕是他们在这里待得时间太长了,兰奕欢烦他们了,所以要让他们都回去。
所以两人跟兰奕欢解释的时候,都有点战战兢兢的。
可是往后听,突然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兰奕欢并不是觉得他们碍事想赶人。
这么小的孩子,是想努力保护他们啊。

意识到兰奕欢的意思之后, 孟恩心中几分新奇,几分感动。
在他印象中的孩子,都是从小不知忧不知愁地长大, 天经地义有着受到长辈呵护的特权, 什么都不用多想,可兰奕欢却自己承担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
看他脸上稚气犹存还认真打算的样子, 让人觉得又是可爱, 又是心生怜惜。
孟恩伸出手来, 放到兰奕欢肩膀上, 轻轻捏了捏, 问道:“欢儿, 最近大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兰奕欢道:“也不能说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一年到头都断不了的争端。如今父皇年岁渐大,很多人都着急了。”
林罕忍不住道:“既然是这样,我们不是更加应该留下来帮你吗?你这么小, 给我们这些大人操心什么去处。孩子, 是我们更不放心你啊。”
林罕的话把兰奕欢说的愣了愣。
从小到大,几乎没有长辈会对他说这样的话,这倒也不光是兰奕欢不受母妃宠爱的缘故, 而是这本身就不符合宫廷中的生存法则。
生活在深宫中的孩子, 从一出生就得开始学习独自面对危险和伤痛, 不能去试图相信任何人, 温暖和安慰会让人生出依赖的心, 如果坚强的盔甲瓦解, 面对的任何阴谋伤害就有可能是致命一击。
光是看齐贵妃对五皇子和齐埘的不同态度就能感受到这一点。
虽然她心里一直认为两人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对待失而复得的五皇子也十分爱重珍惜,可是跟对待齐埘的宠溺比起来, 齐贵妃就更加注重五皇子独立生存的能力。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两人才性格迥异。
兰奕欢这一趟来,也没有想太多,他跟这些人相认的时候很高兴,觉得自己终于有亲人了,可是要怎么跟亲人相处,有了亲人有什么用,其实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要保护好自己的亲人,不能再一次地失去,这是他的责任啊,有什么不对吗?
兰奕欢道:“我,我没事啊,我在这里都习惯了。”
林罕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和太子的关系是不是一直很好?前段日子太子遇刺,现在他又离开京城了,有没有人欺负你,为难你?”
他其实有点着急,虽然很多事情在宫中已经人尽皆知,但对于住在宫外驿馆里的达剌人来说,他们对于大雍皇宫中的事情并不那么了解,为了怕兰奕欢为难,平日里也并不多打听。
但今天兰奕欢来这么说,林罕就怕他是遇到麻烦了。
虽然彼此之间有着解不开的血缘关系,但实际上要怎样相处,双方都在小心翼翼地磨合。
兰奕欢道:“真没人欺负我。”
主要是目前发生的整件事情错综复杂,其中还关系到不少大雍的内政,不好解释。
他想了半天,尽可能简单地把目前的大致事态给面前的两位伯父讲了一遍。
“其实我担心的,主要是有人意图从我的身世上做文章,将太子给牵扯进来,借机夺嫡,毕竟这整个的阴谋本来就涉及到一些陈年秘密,也该调查清楚。至于我自己,本来就不是真正这边的皇室中人,也无心皇位,其实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兰奕欢笑着说:“我担心你们留在这里会受到波及,所以来提个醒。”
林罕原来就觉得这孩子脾气好,总是笑盈盈的,现在才发现,兰奕欢是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带着几分笑,好像满不在意一样,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其实越是这样的人心事越重,闷不吭声地就把什么都给扛了,因为不想依靠别人,所以也不打算诉苦。
林罕犹不放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孟恩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情况我们知道了。”
孟恩对兰奕欢说:“你放心好了,我和你二伯会安排好的。你爹爹那边,我们去商量,你也不用担心他。这阵子自己小心点。”
虽然达剌那边人员较为简单,没有大雍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但两人这么多年也是多少坎坷拼杀过来的,只要他们心里有数,兰奕欢也就不担忧了,于是告辞而去。
近些日子一直下着微雨,眼看天气逐渐转寒,今日只怕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
兰奕欢出了门便撑起伞来。他今天是红伞白裳,长长的束带顺着腰线垂落,在风雨中微微拂动,末梢处绣着的竹叶很快就被打湿了。
兰奕欢以手遮在额前,笑着回过头来,对林罕和孟恩用力挥手,示意他们不用出来送自己,然后便转身快步走了。
两名伯父目送着这个自小就未曾归家的孩子离开,最后只能遥遥看见那一片红色的伞面越来越远,如一片浮荡在水雾中的浮萍。
林罕攥紧了拳头,忽道:“不行。”
孟恩道:“你说什么不行?”
“大哥你方才不应该拦着我的。”
林罕道:“这孩子很明显是打小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担着,阿雅思是他亲爹,可能还好一点,对咱们这些叔伯长辈,他到现在还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的。这怎么行?我得让他知道,他现在有的是人疼爱。”
孟恩道:“他这么多年的习惯和想法,你今天就算拉着他在这说上一整夜,也不会轻易改的。”
林罕道:“那——”
孟恩转过头来,看着林罕,说:“咱们当长辈的,总得实实在在做点什么,才能像孩子证明这些啊。”
虽然献王所讲的霸道太子、丑脸侍卫和美丽皇子三人行的故事深深地震撼了齐弼,但因为剧情太过离奇,并没有让他完全相信。
于是又经过了几天的调查,从各方的信息中,齐弼才终于确定了,兰奕臻和兰奕欢之间,绝对不止兄弟之情这么简单,这绝不可能是演的出来的。
他虽然看似冷静,实际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对于这位太子的缜密心思和毒辣手段,齐弼也一直颇为忌惮,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完全控制了正平帝,可迟迟未曾动手,正是因为忌惮兰奕臻以及他身边说集结的庞大势力。
幸好啊,幸好他是对兰奕欢动了真感情。
这简直是天意成全,到目前为止,一切的计划推进大体都在齐弼的掌握之中。
他透给兰奕臻的消息多半都是真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大雍和东梁两处同时担任要职。
甚至有的时候,齐弼自己也难以分清,他到底是哪个国家的人了。
比起他出生于东梁王室,对大雍怀有深刻敌意的母亲,齐弼的心中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国仇家恨。
之所以选择了继承母亲这一边的复仇之路,与其说是因为耳濡目染的痛恨,倒不如说,他更加喜欢当一个东梁人的感觉。
齐弼一直觉得所谓皇室摆着他们那点威严的样子十分可笑,毕竟当皇帝这件事,除了亲手打下江山的开国之君,剩下的人都只是投对了胎就赢了一半,没什么值得钦佩的。
而对于他来说,他从小便听母亲背着父亲对自己讲了许多东梁的故事,听到东梁初代的君主在达剌夺权失败,又被两国追杀,却凭着一腔仇恨在夹缝中生存下来的时候,齐弼心中觉得十分兴奋和向往。
其实他生来富贵,没有缺吃少穿,为生计发愁,也没有被人践踏过尊严,郁不得志,就算他再没有出息,也完全可以过上安逸的一生。
但是他总觉得还不够。
一切都太过平淡和乏味。
当初他亲眼见证了先帝未留遗诏就突然急病而亡,皇位空悬,正平帝这么一个毫无资质的废物在几方势力的较量中被推上了皇位,高高在上的天子,产生的也不过就是如此草率和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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