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了好几圈,最终妥协,认命地趴在床和衣柜之间的空隙处。
模样有点委屈,曲砚摸索着想拍一拍它的头,手指却碰到了它的犬齿,他没有收回手,反而多摸了几下,“想和我一起睡?”
狼呜了一声,做出回应。
小奴隶身上的味道很好闻,皮肤上的温度也很舒服,它当然想和小奴隶睡在一起。
“可惜现在不行。”曲砚有些叹息地说,“你赶紧恢复,我就和你睡,你想睡多久都行。”
这句话似乎还有另外一层含义,狼听不懂,脑袋更是反应不过来,它只知道这是个承诺,于是牢牢记住了。
人类有时候也很狡猾,狼不想被骗。
敲门声放轻,没有打扰的意味,曲砚瞬间惊醒。
狼站起身,尾巴扫起他的裤腿,在裸露出的小腿上滑动,刚清醒的它显然很兴奋,鼻尖碰到曲砚的脸颊,凉凉的。
曲砚坐起身,后颈发酸,他抬手挠了挠脖子和手臂,清晨的微光充斥在小房间里,灰尘在光线下飞舞,他看见自己身上起了一片红色的疹子。
狼也看见了,伸着舌头凑上去。
曲砚一把拍开它,系上扣子坐到轮椅上。
小奴隶简直太过分了!狼抖了抖耳朵。
曲砚打开门,门口的矮凳上放着一碗煮好的面条,他愣了两秒,才把碗端起来。
面条有些坨,味道实在算不上好,他吃了两口,递到狼嘴边,“说给你找东西吃也没做到,先吃这个吧。”
狼扭过头,尾巴拍打曲砚的膝盖。
弱小的人类才必须吃饱,它才不屑于和小奴隶抢吃的。
眼神都透着高贵冷艳,曲砚忍不住笑了两声,“等你恢复应该会觉得丢脸吧,我提前和你说,没事,我不嫌弃你。”
他撸了把狼耳朵,“还挺可爱的。”
这话听着像是夸奖,狼定力不足,又摇尾巴了。
吃完面条,曲砚带着狼去外面解决个人问题,回来时学着昨晚圆圆的做法,两下重一下轻地敲门,开门的依旧是少女。
她蹲在地上沾着雪水擦拭短刀,侧脸沉默,曲砚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于是问:“我叫曲砚,你呢?”
少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说:“陈安乐。”
安康快乐,寄托着父母对孩子最好的祝愿。
曲砚说:“名字很好听。”
少女又不说话了,仿佛她早就习惯沉默。
圆圆趴在单人沙发上画画,手里握着只剩下小拇指长的蜡笔,她朝曲砚举起刚刚画好的画,“哥哥看!”
“哥哥?”曲砚笑了下,“你该叫我叔叔。”
圆圆面露疑惑,“姐姐说叫哥哥。”
少女的背影僵了僵,擦刀的动作也跟着停下去,但没有回头。
曲砚察觉到她的窘迫,接过圆圆的画说:“叫哥哥也行。”
旧报纸充当画纸,上面画着一团黑色的东西,能隐约看出四肢和尾巴,曲砚看了眼同样盯着画的狼,说:“画的是狼吗?很像。”
哪里像!狼的瞳孔竖起,难以接受画里的丑东西是它。
愚蠢的人类!它在心里鄙视,朝圆圆呲牙。
然后又看向曲砚,算了,小奴隶肯定不是故意的,它低头蹭了蹭小奴隶的手腕。
画工得到认可的圆圆很高兴,当即又翻出一张报纸个蜡笔递给曲砚,“哥哥一起画。”
曲砚没拒绝,手指捏住画笔。在狼的注视下落笔,一边画一边问:“墙上的画都是你画的吗?”
昨晚太黑没仔细看,他才看到墙上有很多稚嫩的涂鸦,充满孩童天真的想象。
圆圆点头说,“我和姐姐一起画的。”
报纸上勾勒出几道线条,曲砚顿了一下,“这两年你们一直待在这里吗?”
“啊?”圆圆仰起头,小孩子对时间没有概念。
“我们没有离开过。”
回答的是陈安乐,她走到曲砚身后,看着他刚画好的简笔画,很真心地称赞说:“真好看。”
破报纸上是一只狼,它仰头张着嘴,似乎正在嚎叫,短短几笔就勾勒出狼的威风凛凛。
“以前学过一段时间。”曲砚应下她的夸奖,立起报纸给狼看。
狼小声呜了一声,这才是它嘛,它左看右看,觉得小奴隶一定是在讨自己的欢心。
那它就勉为其难收下这份礼物了!
“比圆圆画的好。”圆圆也凑过来看,满脸惊奇。
狼扭动身体,故意拱了一下圆圆,叼着画背过身,不给任何人再看的机会。
圆圆被拱的站不稳,趔趄了两下,曲砚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她。
圆圆趴在曲砚的膝盖上,有点不好意思。
曲砚扶着圆圆,对陈安乐半真半假地说:“我们之前迷路了,要回去可能有点麻烦,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陈安乐一言不发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日历,日历上的年份是两年前,最下方写着一行小字——A市盛源食品加工厂。
很多工厂会在发放年货的时候送一本日历,圆圆的父母应该就在这个盛源工厂上班,至于A市,曲砚回想了一下,A市与越山之间隔着一座城市,和双城的距离就更远了。
狼竟然把他带离这么远。
两只爪子摁着画的狼吐了吐舌头,一副天真做派,丝毫不知道自己搞出了多大的麻烦。
曲砚无奈地轻叹,把视线重新放到日历上,他翻了两页,发现十月二十八号这一天被画了一个圈,旁边画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妈妈死了,那一天。”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陈安乐轻声说。
“抱歉。”曲砚神色略有柔和,他想起圆圆也说过,丧尸吃掉了妈妈。
“这没什么。”陈安乐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人都是会死的。”
她身上的气质很奇怪,在末世中艰难生存,所以有着超脱同龄人的成熟,但又因为这两年来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人,游离于是世界之外,看上去又是单纯的。
曲砚看着她干枯的发尾问:“为什么不带着圆圆去基地里生活?”
虽然各个基地里也是弱肉强食,但起码安全能得到保障。
“基地?”陈安乐重复了一遍,“基地是什么?”
她们在这里生活两年,一直没有离开,不知道基地是正常的事情,曲砚恍然间意识到,他简单地解释了两句,陈安乐脸上露出怀疑又向往的神情,圆圆激动地说:“姐姐,我们去基地好不好?”
陈安乐搅着手指,摇头说:“妈妈说,外面不安全。”
破旧的笔记本在曲砚面前摊开,上面是一大段字迹,一笔一划格外规整,像是生怕看的人认不出这些字。
窗外日光明亮,曲砚低头去看。
1.不要出去,别让妹妹哭,声音会引来怪物。
2.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开门。
3.不要管别人的求助。
4.存水很重要,不要忘记。
陈安乐补充说:“妈妈写的,我要按照上面的做。”
曲砚的视线下移,看到最后一段文字,相比之前,要潦草很多——安乐,如果妹妹拖累你,就杀掉她。
这是一个母亲在生命最后一刻留下的话,她告诉她的孩子,如有必要可以杀死她的另一个孩子,没人能猜到她在写出这句话时心里在想什么。
睫毛遮去眼底的怜悯,曲砚久违地想起他的母亲,大概所有母亲都有相似之处。
手背传来濡湿感,是狼在舔舐他,曲砚眼尾微动,无声地问它:“你是在安慰我吗?”
狼歪了下头,橙黄色的眼瞳一片懵懂。
狼不能完全等同于燕灼,曲砚现在很想念燕灼。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基地吗?”整理好情绪,他问道。
“我……”陈安乐犹豫了,她看着角落里仅剩的食物,都是妈妈从工厂带回来的,“不需要,食物还剩下一点,我会想办法的。”
“不用急着回答。”听了她的回答,曲砚没露出意外之色,“你可以再好好想一想。”
这次陈安乐没有拒绝。
他们度过了一个很平和的上午,是这几天来曲砚最放松的时候,到了中午,陈安乐带着圆圆回卧室午睡。
在她推开卧室门的瞬间,狼突然站起来。
它敏锐的感受到什么,发出阵阵低吼,像是威慑。
曲砚也看到了,那是一株花,栽在卧室窗台的花盆里,花径粗壮如同成年人的手臂,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花朵是浅蓝色的,花瓣有些透明,在太阳下莹莹发光。
“那是什么?”曲砚的嗓音不可抑制地发紧。
陈安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从外面带回来的花,它很漂亮。”
“从哪里?”曲砚追问,“可以带我过去看看吗?”
陈安乐不明白他的意图,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作者有话说:
插个题外话,大家觉得大葱蘸奶油这道美食怎么样( 皿)
第70章 偷花贼
“我也觉得奇怪,我没见过在雪里开放的花,可它实在太漂亮了。”陈安乐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攥着短刀的手一直未曾泄力。
曲砚坐在狼背上,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刺目的阳光下,地平线若隐若现。
不久后,他们经过盛源食品加工厂,陈安乐指着说:“这是我爸妈工作的地方。”
和曲砚猜想的一样,又听陈安乐说:“但我不喜欢这里。”
“为什么?”曲砚侧头看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实在瘦的厉害。
“我爸受了伤,但工厂不给赔偿,他为了不拖累我们,后来自杀了。”陈安乐的声音低下去,很快飘散在空气里。
狼低嚎了一声,经过一块石头时高高跃起,曲砚因颠簸而起伏,不得不用手臂环住狼的脖子。
这个动作让狼很开心,它又故意跳了两下,最后被拍了一巴掌才老实。
这么会功夫,想好的措辞已经忘了个干干净净,陈安乐走在前面带路,曲砚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觉得她并不需要任何安慰和怜悯,她只是在陈述,因为恰好经过这里,恰好看见熟悉的工厂,所以向他诉说这一切。
陈安乐快走两步,抬手指向前方的高坡,“就在这里。”
上坡路不太好走,积雪堆了一层又一层,踩上去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狼不太喜欢这个动静,脑袋甩了两下,有些暴躁地发出嗬嗬声,曲砚堵住它的狼耳朵,安抚地搓了搓。
抵达高坡的最顶端,俯瞰高坡的另一头,浅蓝色的花朵铺满整片空地,微风扫过,透明的花瓣互相碰撞,像无数个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头颅。
陈安乐呢喃道:“变多了。”
“以前有多少?”曲砚问。
陈安乐用手比了个大概的范围,“好像只有五六颗。”
几株花和一整片花带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此刻凝视着这些漂亮的浅蓝色花朵,竟然觉得有点害怕。
她不自觉地拢了拢肩膀,“我们……现在回去吗?”
“再等一等。”曲砚脸色稍沉,松开堵着狼耳朵的手,“下去看看。”
狼早就在等着这句话一样,犹如离弦之箭般蹿了下去。
四周的雪被扬起来,狼用前爪刨着雪,不过片刻,就有一株花被挖出来,但狼的动作并未停下,它还在继续向下挖。
下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曲砚并未制止它。
陈安乐也跟着下来了,她以为曲砚也想挖一株花带回去,问道:“需要我帮……”
她的话音突然停止,眼睛随即瞪大,她看见了狼刨出来的东西,是一截青紫色的人类手臂。
然后是头颅、肋骨和整块腹部,血肉早已冻僵,上面缠绕着一团团白色的细线,乍一看像是不停蠕动的蛆虫。
陈安乐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东西?”
“根,花的根茎。”曲砚的语气很平静。
这些怪异的花和于阳公寓中的很像,都绝不会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目的达到,曲砚轻拍狼的颈侧,“回去吧。”
一直很听话的狼此刻没做出任何反应,它着了魔一样刨着积雪,牙齿咬住花茎,将一株株花连根拔起。
呼吸也愈发急促,它正在失控的边缘,曲砚眉心微跳,疾声呵斥说:“停下!”
这句话将狼惹怒,曲砚眼前一切颠倒,他被狼甩了出去,毫无防备的跌落在地,脊骨磕在尖锐的石块上,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忍不住用力咬住嘴唇,但还是止不住呻吟。
陈安乐惊呼一声,上前要来扶他。
“别过来!”曲砚的声音里掺杂着痛意。
狼彻底发狂了,眼瞳变成他最熟悉的赤红色,他紧紧盯着狼,继续说:“你先回去,不要管我。”
陈安乐犹豫几秒,最终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在她转身的瞬间,数条粗大的藤蔓从雪地里钻出,爬行的巨蛇般朝狼移动,曲砚下颚绷紧,疼痛让他不得不弯下腰,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脊骨已经断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下,藤蔓先是缠住狼的四肢,然后卷上它的腹部。
狼被拖拽倒地,被禁锢住的它发出吠叫,朝曲砚亮出锋利的牙齿,涎水从它的血红色的舌头上淌下,将附近的雪慢慢融化。
曲砚擦掉额头的细汗,看着它的眸子说:“听话,你必须要忍一下了。”
狼的吼声蔓延开,它试图用锋利的牙齿咬断藤蔓,绑住它四肢的藤蔓也一根接一根崩断,对付一只失控的狼没有其他的办法,曲砚只能不停放出新的藤蔓。
雪地上的僵持不断加深,曲砚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濡湿,身体上的疼痛令他的手不停颤抖,大脑则嗡鸣不断,提醒他不要过度使用异能。
被遗忘的花朵们悄无声息地移动,曲砚余光看到一朵花正在抖动花瓣,然后朝狼露出锯齿状的花蕊。
他来不及愣神,当即用藤蔓卷走这株花,仅是一瞬间的功夫,狼就挣脱所有束缚,大张着嘴朝他扑过来。
又一次砸在雪地上,双臂被有力的狼爪踩住,曲砚逆着光看向压制住他的狼,胸膛起伏咳嗽了两声,“燕灼……”
尖牙凑近曲砚脖颈处的动脉,狼听到了血液流动的响声,只要解决这个人,就再也不会被妨碍了。
在即将咬下去的瞬间,它突然停了下来,身体里产生某种对抗,它痛苦地嚎叫一声,后退着倒进由浅蓝色花朵聚集而成的花海里。
身体重获自由,曲砚低喘着撑起上半身,手臂传来若有似无的痒,应该是被石子划破了,他无心去看。
狼巨大的身躯被无数株花托举起来,那些蓝色的花朵像被吸引的磁石一样凑向狼,抖动花瓣,露出生着锯齿的花蕊,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咬向狼,咬下去的刹那,透明的花瓣泛出些许粉色,随着时间的延长,颜色越来越深,渐渐变成红色。
它们在吸狼的血!
曲砚猛然意识到,这样下去狼必死无疑,他竭力放出一条藤蔓,想把狼从花丛中拽出来。
但他小看了这些花的力量,它们咬着狼不松口,受到伤害的只有狼。
吮吸血液的声音放大,狼的哀嚎减弱,曲砚脱力地伏下身。
“原来是偷花贼,我还以为是哪只不长眼的丧尸呢。”
过于阴柔的男声自头顶传来,曲砚反应略慢地仰起头,看不清来人的面貌,只知道是一个极高的男人。
“怎么是两个人?”男声略带疑惑。
花丛中的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浑身赤裸的燕灼,他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身上满是鲜血,那些花还在啃咬他。
“让我想想,该怎么惩罚你们这些偷花贼。”男人语气兴奋,显出几分神经质。
曲砚指尖微动,藤蔓刚蔓延出一点就骤然崩裂,大脑如同被剧烈碾压过,疼得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真不听话。”
抵在后颈处的手收回,曲砚随之落入黑暗。
彻底昏过去前,他听见男人咦了声说:“竟然还有个小姑娘,真不错,算我赚了。”
眼皮沉重,只剩一点缝隙,最后一刻,曲砚看见了陈安乐,和她脸上惊恐的表情。
第71章 跑
模糊的神智渐渐变得清明,曲砚头疼欲裂,只觉浑身无力,眼珠转动两下,十几秒后视觉才慢慢恢复。
他张了张嘴,半点声音也没发出来,面前笼罩着一片阴影,是一个带着毛线帽的男人,男人手腕微抬,曲砚随即感觉从手臂上传来一下刺痛,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体内,像是无数只爬虫钻入,他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放心,是止疼药。”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强制性地把曲砚的双眼合上。
曲砚又一次陷入昏迷,这次醒来的很快,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比刚才要强上不少,他尝试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大张,被牢牢绑在一块铁板上。
这不是一个安全的姿势,积攒的力气消耗殆尽,他喘着气寻找燕灼的身影。
这里应该是一处仓库,杂物胡乱堆积在角落,铁架上一片狼藉,棚顶的蛛网纹丝不动,陈安乐被被绑在生锈的铁架附近,嘴里塞着棉毛巾,见曲砚看过来,她用力呜呜了两声。
曲砚朝她点了下头,目光继续搜寻,终于在破旧的铁门下面找到燕灼,他仍在昏迷,头发比之前长了很多,垂下来时甚至能到胸口的位置,过于凌乱的发丝遮挡了他的面部,曲砚隔着不近的距离叫他:“燕灼,燕灼……”
突然被推开的铁门堵回了曲砚所有的声音,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男人的样子,他的肤色呈现出极不健康的惨白色,衬得瞳孔黝黑,形成两个极端,是一张久病未愈的脸,看上去有些冷漠。
男人用铁栓堵住门,一只手摘掉毛线帽,露出稀疏的头顶,他看见醒过来的曲砚,肩膀耸了一下,从桌上抽出一条毛毯扔到燕灼身上。
“好了,这下你的小朋友不会着凉了。”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曲砚扯唇讥讽。
男人搔了搔脑门处的几缕头发,“你要是想也可以,但我只接受真心实意的道谢。”
他生了副孱弱的模样,面孔寡淡,毫无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曲砚垂眸思量片刻说:“我是越山基地的人,只要你放了我们,任何要求我都能满足你。”
男人弯下腰在铁架附近翻找东西,随着他的动作,上面的杂物噼里啪啦掉下来,陈安乐想要躲远,却被绑着不能移动分毫。
许久后,男人终于找到想要东西,抱着一个铁罐转过身,他咧开腿坐在地上,从铁罐里掏出一包压缩饼干,一边拆开包装一边说:“你说的那些我都没兴趣,你们偷了我的花,我管你是哪儿的人。”
“我们没偷。”曲砚强调说。
男人咬了口饼干,皱眉想了一下,“你们是没来得及偷,就算如此,我的花也被你们毁了。”
他吐字清晰,看上去比之前正常不少,曲砚却不敢放松,“那些花很漂亮,是你种的?”
“那当然了。”男人说起这个有些自得,“我捡到花苗的时候它就这么一丁点大,还没有小拇指粗,都靠我坚持不懈地杀丧尸来喂它,它才能长得这么大这么多,我看着它们,就跟看着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你说,我的花被你们毁成那样,我生气是不是很正常?”
“是,当然是。”曲砚附和他的话,眸色微转,“你说花苗是你捡到的,所以这些花不是你培育出来的?”
“就算不是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靠我把它养大的。”男人急了,手里压缩饼干被他捏碎,饼干渣掉了一地。
“你说的对,这些花是你养大的,自然就是你的。”曲砚说他想听的话,接着问:“你认识燕行章这个人吗?”
男人用鞋底搓了搓地上的饼干渣,“燕行章?不认识,那是谁?”
“一个很有名的科学家,你应该认识的。”曲砚对男人的话并未完全相信。
“有名?我最讨厌有名的人。”男人语气中的厌恶不加掩饰。
他把没吃完的压缩饼干重新放回铁罐里,再转过身时表情大变,眼角吊起,看向曲砚的目光十分轻蔑,“陪你玩了这么长时间你问我答的游戏,现在该到我了。”
曲砚的心蓦地一沉,被束缚的手微微攥紧。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心里夸奖我的演技。”男人扬声笑道,“让我看看,该和你玩什么游戏。”
他又像之前那样在铁架上制造噪音,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曲砚盯着他的背影,牙关紧咬,必须得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任人宰割。
“找到了!”
男人拿着一只针管转头,透明液体在阳光下微微晃动,看上去有些粘稠,“我自认不是坏人,这样吧,你自己选,这个东西是注射给你昏迷的小朋友,还是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几乎在他话落下的同时,陈安乐呜呜吼出声,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警惕地盯着男人手中的针管,恐惧让她浑身发抖,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瞧瞧,真可怜。”男人用手抚摸陈安乐湿漉漉的脸颊,指腹摩擦她的眼角,“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真是个小姑娘,天真的以为眼泪能解决一切问题。”
指甲陷进掌心的软肉里,曲砚轻吐出一口气,“针管里的是什么?”
“告诉你就不好玩了,怎么,你做不出选择?要不要我来帮你?”男人轻松掐住陈安乐的下巴,看着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她和你关系不算熟吧,不然就选她算了。”
陈安乐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曲砚冷声开口:“不需要,那样游戏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男人的身形微顿,目光游移在曲砚的身上,毫无血色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没错,看来你已经掌握精髓了。”
有什么东西紧接着被放到曲砚耳旁,沙沙作响,他偏了下头,发现是一个沙漏,上方的沙粒正在快速坠落。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拿着针管的那只手动作丝毫未变,“要紧迫一点才刺激啊。”
铁门旁的燕灼还未清醒,鲜血布满他整个身躯,看不出伤口的大小,嘴边的发丝随着他的呼吸轻微地晃动,昭示着他还活着。
另一侧的陈安乐的哭声减弱,只剩下细微的抽泣,曲砚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等着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
怪异的男人摇动针管,里面的透明液体倒影着仓库里的一切,平静又扭曲。
来自沙漏的声响还未停下,曲砚额头的青筋在一下下跳动,他狠狠闭了下眼睛,“我选好了。”
耳旁的声响消失,沙漏也在此时停止。
“刚刚好。”男人做出鼓掌状,“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他还是她?”
他分别在燕灼和陈安乐身上点了点。
曲砚看向陈安乐,说:“我选她。”
陈安乐的肩膀陡然松垮,她的眼睛早就失去焦距,却还是望着曲砚的方向。
男人唉了一声,“早知道这样,怎么要折腾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