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沸—— by二十四始 CP

作者:二十四始  录入:03-07

他这次跟在喻沛身边,看得很清楚——
当初扒拉哨兵裤腿的雪豹,其实是尤见苒的精神体。
而一路断续护着哨兵的破烂屏障,是喻诵春不成型的知更鸟羽翅。
还有那些多余的枪声,是成蕤的精神力攻击,是雪羊的角,是未及彻底感染的战友们的掩护……
喀颂的每位前辈都是军政退下来的,见过最为黑暗也最为光明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懂人心最为幽微之处,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和预料。
纵使被联邦高层所弃,亦是怀着自愿牺牲的决绝死志。
这里是最先接纳特殊人类的地方,也是离各个兵种战前宣言最近的地方,是世代英雄及各界佼佼埋骨之地,每块石碑上都流淌着自由、爱与希望。
他们的信仰宁折不屈,闪闪发光,自始至终都不曾腐朽溃烂过。
喻沛愣了下神,撇开脸,掩饰性地短促笑过一下,尾音有些飘渺:“我……我一直都相信着,只是希望有人能陪我证明……”
证明山海与过去的存在,证明故土与自我的存在。
信仰崩塌能够轻易毁掉任何一位哨兵,他们需要支撑着自己不断往前的向导。
何况当时鹤佳渐背叛性地投于塞路昂纳,他不曾遇见莘蓝与莱兹,踽踽独行数年,想守的能守的,什么都不曾剩下。
连照片都没有。
他们脚下,海平面疾速降低,缩变回清澈湖泊,雪山与冰川重现,云朵落下去,弹停在草原上。
而那些多余的水体正一滴一滴往上飞,慢放雨帘似的,清晰地路过两人。
阮筝汀分不清划过眼睫的是水滴还是眼泪,略显无措道:“喻沛……”
“知道你不会安慰人,”喻沛忽然侧身抱住他,“这样就很好。”
阮筝汀温声道:“嗯。”
“你不能再莫名其妙出现又消失了。”
“嗯。”
“你只会说嗯吗?”喻沛得寸进尺,“又成锯嘴葫芦了?”
他们旁边,鹩莺试图给雪豹梳理毛发,从尾巴尖开始,一点一点往上。
雪豹被它啄得不自在,扭身给生气跳脚的肥啾舔毛,一舌头下去,把鸟团子舔出去老远。
阮筝汀不说话,抓着哨兵头发把人拉开一点,又冲他的方向仰了仰脸。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喻沛揽过他,凑首碰他额头,“嗯……体温正常,心率有点快。”
阮筝汀把脸埋进他颈窝里,几秒后闷闷笑起来:“我在索吻啊,笨死了。”
喻沛面无表情,抬手把着他后颈摩挲:“不好意思,业务不熟练,或者你再来一次?”
阮筝汀轻声嗔怪:“你走开。”
他们头顶,地脉倒影倏而远去,群山的影子演化成秀美水城,水塔拔地而起,云栈与木房交替铺就。
蛛网似的水道渐渐被蓄满,清风拂过,垂柳之下,正荡出细细的波纹。
这一隅震颤不停,两边的引力法则总算起效,各自领域对两人发出牵引。
喻沛突然抬过阮筝汀脸颊,稍一垂首。
这个吻蛮横不已,充斥着难言的思念与热忱,烫得阮筝汀指节发颤,猛地揪紧了对方的衣服下摆。
“再等我十天,”喻沛放开他,揉着他的脸颊和耳廓,笑着说,“我保证。”
意识投影本没有呼吸,但阮筝汀就是感觉喘不过气,只能点头。
喻沛盯着他泛红的眼睑,再次凑过去……
与此同时,日出前,塞肯备用基地,最高指挥中心。
“好消息,”副官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脸色涨得通红,难掩激动,“芯片显示,喻沛没死,他找到了彦歌,还突破了特级。”
葛圻自乱七八糟的电子邸报中掀了掀眼,他深谙自家下属的说话之道,边找速效救心丸边淡声道:“坏消息呢?暴走?精神潮?领域陷落?”
“不……”副官表情微妙,尴尬而不失礼貌道,“是全域结合。”
葛圻倒药的手都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回头,透过窗户遥遥望了一眼某阮姓向导待着的特护病房,招招手把副官叫来跟前,牙疼似地压低声音道:“不是,右那有哪些向导啊,他那接驳障碍能和谁全域结合?”
副官深深看他一眼,清过嗓子:“阮筝汀。”
葛圻怀疑自己没睡醒,嚼吧嚼吧药片,苦得直倒眉:“你再说一遍,谁?”
副官站直后退开两步,字正腔圆重复着:“阮筝汀。”
“我终于要疯了是吧!”灰狼从窗台跳下去,边下落边嚎叫,葛圻忽地站起身来,围着椅子团团转,“谁家哨兵向导远距离全域结合啊?!不是,他俩都隔上好几十光年了!!”
不仅如此,全域结合后的领域状态还外显了——
窗外,千顷云海惊然浮现上升,沸腾而壮观的灿金之下,透白丝雾飘渺,浮空台间蘑菇房矮矮墩墩,间或矗立着水城特有的白塔。
雪峰峥嵘入云,雪豹行踪若隐若现,冰舌绵延生辉,草原尽头,垫高的地基上,建着一片双坡式屋顶的防水木屋。
港口船舶停泊,往外漾着玻璃一般的蓝海。
成千上万的怪鱼自海浪中跃出水面,胸鳍又在滑行中伸展变形,落为翅膀。
它们展翅高飞,羽毛捕获光线,又折出彩色的光芒,似乎连空气都为之一涤。
此起彼伏的鸣叫随波浪铺平开去,以基地为中心,平息了塞肯所有异种的躁乱。
瑞切尔在古庙撞钟似的精神共鸣里醒来,扶窗看了一阵,面色一凛,拨通内部通讯问:“路柯呢?”
艾茨正望着窗外失语。
朵尔仑在对方再次询问时,抽空看了一眼监控:“哦哦……在原房间,没什么……不对!”
瑞切尔关心则乱,听到半截就跑,奔过朝霞漫进来的廊道,刷开重重大门,搡开呆立着的鹤佳渐闯了进去。
路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完整的人类形态。
天窗外的附膜被掀开了,它坐在头发编成的悬椅里,晃脚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旋律类似迦洱弥纳的小调,听见动静回过了头。
瑞切尔气喘吁吁,连防护服都没穿,扶着门框略显惊愕地望着它。
它愣了一下,指指脑袋,在缓慢亮起来的曙色里轻笑着:“他不在我这里,他被人接回去了。”

2637年2月24日,塞肯备用基地,疗愈中心,精神辅科二院区。
附近几栋住院楼内,所有患者已被紧急转移完毕。
楼外半空与地坝上,全是各路武装人员与各式大型装备,精神体种属各异,海陆空都有。
红蓝激光瞄准束纵横交错,以各个角度封锁了这片区域。
葛圻全副武装,仰头盯着阮筝汀所在房间的窗户,状态紧绷,按着耳信,同各方副指挥通气道:“……狙击手就位,特级向导就位,武装就位……”
特级向导朵某不干事,优哉游哉,跟着海东青满场子撵小型精神体玩:“太夸张了,小筝汀的等级都没升呢。高层和塞方与其提防他,还不如立马开会吵一吵,怎么安置新晋特级哨兵。”
“还不知道醒过来的,是什么人的意识呢。”远在其他病区的曹靳切进行动通讯里,边咳嗽边搭话,“万一……不是阮筝汀呢?”
朵尔仑嘁他,最后的称呼有点磨牙:“养伤都堵不住你的闲心呢,曹向!”
“艾茨?”葛圻把闲杂人等踢出通讯,问着,“你那边怎么样?”
前日,鹤佳渐和几名他星区首席连夜奔赴右那,接洽幸存军队——主要是为了第一时间控制彦歌和喻沛。
如今母体监测室内,只剩艾茨一人。
她眼睛不离监视屏,手心有些出汗,肩背僵得跟钢板似的,边冲耳信里涩声交待着:“路柯情绪良好,依旧保持着类人形态,不过它……”
正巧她的精神体——那只维罗利亚加冕鸽优雅地踱步过来,优雅地抖了抖扇形头冠,而后一撅尾羽,优雅地坐在了她脑袋上。
艾茨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终于以另一种方式断掉了:“……”
“喂?它什么?”朵尔仑以为信号不好,遂敲敲耳信,“你不要吓我啊,现在断话真的蛮恐怖的哦。这边脑波显示,小筝汀要醒了。喂喂?小艾茨?”
被吓到的海东青没轻没重,灰狼从它爪子底下扒拉出来一只兔子。
白毛团子瑟瑟发抖,蹦哒着跑回自己向导身边,闭着眼偎进了对方怀里。
“上面把意识笼都给调过来了,”葛圻一边以眼神谴责朵尔仑,一边同通讯那头的人再三确认着,“你真的……不先下来吗?”
住院楼15层,特护病房内。
瑞切尔碧眸温柔,唇角含笑,意图让醒来的小辈第一时间看见她春风拂面的脸,嘴里咬牙切齿小声道:“你们真是够了!小题大做,疑神疑鬼,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就等着被算账吧!”
耳信里,葛圻正牙疼似地笑:“都是任务,战友之间理解一下嘛。”
阮筝汀就是在这个时候睁眼的。
实时监控分析精神力等级的仪器闪着红灯遽然狂叫,其间数值飙升至特级水平,又在下一秒回落到末级以下。
他的络丝正不可控地漾开,领域内的千顷碧海再次完整具现化。
海墙广阔浩大,瞬息推至地平线,蓝羽鹩莺振翅于白浪间,间或啼唱。
那几秒间,抑制精神力的武器全数被反向静默,所有哨兵出现心悸症状,所有非特级向导呈现催眠态。
基地之外,异种们向着这个方向侧身,朝圣般垂下头颅,盘缩螯足与翅膀,集体发出悠长又雄浑的船笛音。
有哨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冲撞了,本就高度紧张的精神雪上加霜,手指一抖,一梭子激光弹直接喂到了瑞切尔瞬间展开的屏障上。
明明是很小的动静,此时却如球状闪电,又像带火的滚油,在这片区域内跳跃着炸开。
耳廓狐跳上窗台,冲那串子弹射来的方向凶恶呲牙。
通讯里顿时一片叽里咕噜的问好声。
葛圻缓过那阵异样感,正在下头发疯,声音大到没有耳信都听得清楚:“谁!哪个棒槌的枪走火了!?不要乱搞啊!!我真的有心脏病的!!!”
“小筝汀?还记得我吗,小筝汀!”朵尔仑抓着海东青跗跖,正从底下飞上来,声音由远及近,“虽然在你小时候,我没有机会抱你,但是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哦!”
葛圻扶额:“朵尔仑!你先给我回来!”
朵尔仑撅嘴:“什么衔级哦,你敢命令我?”
艾茨终于扒掉了自己头上的鸽子:“哈喽?路柯要求见一见阮筝汀。喂?有人听见吗?”
天幕云层悉数散开,塞肯首次风和日丽。
等这般鸡飞狗跳的备战准备终于被下令撤除后,阮筝汀才从癔症般的状态内回过神来。
他盯着瑞切尔辨认许久,几不可察地唤了声:“瑞秋?”
后者心劲乍然一松,眉头耸动,眼眶瞬间就润了。
“嗯……”她尾音不稳,热切应着,倾身想给阮筝汀一个拥抱,抬手之际又想起什么,僵硬地止住动作,温声笑着问,“你感觉怎么样?”
阮筝汀摇摇头,想把自己撑坐起来。
第一次手滑后,瑞切尔才伸手扶了他一把。
他靠回床头,待视野彻底清晰后,不由皱了皱眉,有些生气地问:“你的脸怎么了……还有头发,谁干的?”
“哦,和曹靳约架,大人的事你别管。”瑞切尔没忍住,还是轻轻给他捋了捋额发,又顺手抚过他的头,“领域呢?我现在进不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筝汀观察着她的表情,再次摇头。
他沉默片刻,冷不防问:“他会上军事法庭吗?”
向导不清楚自己和喻沛目前骤升的能力和地位,以及联邦高层对两人的忌惮,还在担心地假设着:“伪造调令、破除封境、转接佣兵单、以及私自全域结合……”
“不会的,他带回了彦歌。”瑞切尔连忙安抚道,“况且,如果按照原有法律来看,目前基地里八成以上的人,都会上军事法庭。”
“这样啊……”
阮筝汀垂着眼睫,又沉默过好一会儿,终于问出了那根在心里横亘多年的刺:“当年休曼……”
瑞切尔好歹也算带了他十多年,知悉他想问什么,简略说过曾经的保密内容——
“塞路昂纳的确在休曼安插过好几枚钉子,初衷只是维稳。”
“事实上,在所有医疗领域内,都有类似的角色,毕竟那几年特殊人类和普通人的矛盾渐深,冲突渐大。”
“其中一位你应该已经见过了,他叫曹靳。”
“可惜这颗钉子当年视研究高于一切,有过动摇期,所以铭石救援行动比原计划迟了半年。”
阮筝汀张了张嘴,攥紧了被单:“……”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仪器嘀嘀嘀的声音,听久了有些刺耳。
瑞切尔提起情绪,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起身作别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那边还有些事。”
她拢过纱巾,几乎逃也似地背过身去,匆忙走向门口,边絮絮道:“我晚上把新调的药带过来,还有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记得给我发消息……”
阮筝汀的目光在病房里转过一圈,突然开口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我给您添麻烦了吗?”
瑞切尔蓦地一愣,肩背可疑地颤了几下。
她站在原地,却没有回头,只是抬指抵住下唇,有些哽声道:“没有……你又在瞎想什么呢……”
“那您怎么不叫我呢?”阮筝汀望着她莫名委顿下去的背影,轻轻地说,“瑞秋妈咪。”
瑞切尔足足顿了十来秒,受不住一般缓缓转过身来,耷着眉,眼眶红透了:“对不起,小筝汀,我还是没有照顾好你……”
阮筝汀摇摇头,依旧温柔地冲她笑着:“您想听听有关成蕤的事吗?”
“你知道了啊……”
“我看见了的,他曾经来偷偷看过您。因为潜行能力太差,前几次没有成功,直到带上了喻沛。”
瑞切尔和尤见森的精神体,一个是耳廓狐,一个是白唇鹿;而里层领域,一个是半沙漠地带,一个是高山草原地区。
两人的契合度一度跌破红线,再加上各自衔级与身份,当年的全域结合申请并没有通过。
是以,哨向伴侣间的诸多幸运和不幸,在他俩身上都不适用。
成蕤偷偷找了瑞切尔很多年,最开心的时候,当属以学生身份请教过她几个问题。
“他说过,想要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勇敢,坚毅,宣誓于先辈碑下,立身以喀颂作守。正如《特殊人类战前宣言》那般,他将忠于信仰和搭档,直至人类意识消亡的最后一刻。”
“他也说过,他并不认为他的母亲冷血,恶心。塞路昂纳身居喀颂背面,当是身居光明背面,是秩序里的另一张盾,不可或缺。”
“这世上有诸多执炬之人,只不过有的投身照路,有的以骨作薪。虽不分轩轾,但被皮肉封着的,在尚未烧尽之前,自然不足为世人知。”
“他同样也为您骄傲着,瑞秋妈咪。”
瑞切尔嘴唇嚅动,敛眉忍过数秒,终是俯过身去,埋住脸泣不成声。

阮筝汀醒后第五日下午去见了路柯。
他的四肢还不算协调,坐的瑞切尔搞来的智能轮椅,慢悠悠摇过去这一路,被各处人员及精神体或明或暗地打量着。
也不知道是谁给母体带了份藤椅编造图,他进去时,路柯正在用那一头筐蛇尾编第21把的悬椅。
对方触丝伸过来,头也不回,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告诉他们完整的真相,更不能再研究海濒拉,请止步于此。】
阮筝汀被不由分说的精神连接弄得打了下晃。
日前,朵尔仑代表军方,曹靳代表塞路昂纳——瑞切尔被强制回避——同阮筝汀交流过他本人及他家属的后续安排问题,虽然哨兵部分只是略微带过。
介于曹靳还住着院,三人开着半身投影聊了很久,核心话题在于路柯和彦歌的新负责人事宜。
阮筝汀一没资质,二立场飘摇,三具有人格障碍,高层不敢把主负责人的位置移交给他,只说让他先任次要职。
再次被赶鸭子上架的向导点头应下,只好在结束后,来见一见未来的工作对象。
【醒来后,我的感知力在变高,有时甚至能清晰捕捉到那些未及消散的人类意识。】阮筝汀揉着额角,定了定神,忍不住问,【母体的成因到底是什么?】
路柯就笑,藤椅在它手下吱吱嘎嘎的:【你在害怕什么,你不会突然变异的。成为我们必须具有三个条件——类同频型高敏体质,特级,且为海濒拉。】
【那契合度呢?】
路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海濒拉的出现契机,它是……誓愿的力量。】
当初它所在的星系,学术界研究了几百年,都没把表里领域和精神体研究透彻。
最开始,哨兵和向导被视作异端化身不无道理,毕竟他们跟古地球时代里各种神话体系间,忽然现世的反面角色如此相似。
众生视特殊人类为魔鬼,无人可做他们的神明。
第一例哨向自然结合已不可考,但自从海濒拉正式出现并被医学界定名后,研究员为寻找更好的精神治疗方法,往前追溯,发现了多起与巢化症有关的相似案例。
他们被当作病因前身、领域病变之源、以及幻想苗头。
那对哨向是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遇见的,于数次抵背相交间相知相爱。
可惜战争结束前夕,哨兵因故去世。
向导领域受损,精神重创,终日郁郁寡欢,为了支撑自己在没有对方的未来活下去,遂开始往前追寻其踪迹。
对方来自哪里,又曾去往哪里,行过的山山水水是否留有旧时痕迹,遇见的那些人对此还剩多少印象?
向导花费数十年时间,于工作间隙断续收集对方存于此间的拼图,总算于巢化症晚期得偿所愿,凑出了完整的轨迹线。
在最后一篇日记里,向导这样写到——
第三代外骨骼成功做出来了,可以精神力操纵(就是当年我给你提过的那份设想,没想到我真能把它们做出来)。
偷偷告诉你,你家向导现在很厉害,当之无愧的军工首席。
可我还是没有学完编织花色,好难,明明那些东西在你手里很听话。
但我会做栗子糕了,有机会给你尝尝,轻甜弹牙,该是你喜欢的口味,这里的小孩子都很喜欢吃(没有说你幼稚的意思)。
不过……我现在的一些习惯,时常会恍惚觉得你还在身边,可能是因为……我终于找齐了想找的。
看来哨向结合誓词不算诓人——你造就我,又指引我,有幸得遇,即不可分割。
原谅我未经允许,窥探你来不及告知我的一切,我已无机会参与你的未来,只能自欺欺人,单方面陪你走一遍过去。
我多希望能够更早地遇见你,这样往后梦回,咀嚼的日子不会只有短短五年。
但我又有些庆幸我们遇见的时机,毕竟我很害怕,同样年少的自己无法保护你。
亲爱的,谢谢你带上过往欢愉予我短暂年岁,亦或是战过种种苦难愿意见我一面。
我的爱人或坚韧或脆弱,或勇敢或怯懦,都是我热爱且怜惜的样子。
你小时候说过,想去***看一看,我也没有去过那里,本来打算开春找时间走一遭,可惜我的身体……虽然今年是个难得的暖冬。
亲爱的,今夜我也在思念着你,希望这次能够真的再见。
晚安,好梦。
【暖冬,就和今年一般的暖冬。】路柯抬头看看天窗外,【对了,我听说,塞肯以前的大漠风光很漂亮,冬季还会下雪。】
阮筝汀一瞬不瞬地盯着它,神色有些动容。
【至于契合度,】它极其缓慢地笑了笑,【那或许是所有轨迹里,彼此相遇的可能性吧。】
它垂眼看向阮筝汀,眼神里有种悲悯又恳切的味道:【可是这些东西,容易因觊觎变质。】
【我明白,但是以我目前的能力和职位……】阮筝汀郑重而保守地说,【我现在只能答应你,在我死亡之前,这些秘密会封存于此。】
【那就拜托你啦,】它断开连接,检索分析一遭,根据双方情绪状态,最终选取了瑞切尔惯用的称呼,“小筝汀。”
阮筝汀端详着它的眉眼,少顷笑了笑:“你这个样子……看上去的确很面善。”
路柯没接茬,只冲他俏皮地眨眨眼,片刻抬手碰过心脏的位置,有些欣慰而莫名期待地呢喃着:“他们回来了。”
“他们?”阮筝汀一愣,旋即分外欣然地叠声问着,“你感受到彦歌了是不是?那就说明去右那的部队也回来了?”
路柯点头。
阮筝汀顿时整个人都生动起来,兴冲冲地与它道别,兴冲冲地转头就跑,生生把智能轮椅开出了风驰电掣的效果,而后不出意外地,被蹲守在正大门的葛圻给拦住了。
“葛老,”他乖巧地笑,“下午好啊。”
葛圻知他心思,假笑着:“别学喻沛那一套,暂时不可以见面,流程还没有走完。”
阮筝汀笑脸一垮,探身去抓激动过头的鹩莺,重心转移,不小心把左脚脚踏给踩断了。
“……”葛圻仰身盯着距鼻尖不到两厘米的黑亮鸟喙,抬手打开一块廊墙玻璃,“冷静冷静,这边也是能看见的,喏,特别清楚,你家那位就在那儿呢。”
那头停机坪内,成片的战机下,他家那位正双手环胸,冻着张脸走流程,左手食指略显焦躁地点着胳膊。
他身后不远的某架舷梯上,时绥正被埃文小心搀下来,而时贇在后拿着三人份的行李,正颇为委屈地抱怨着什么。
好几个向导拿仪器遥遥围着他们,左比划一下,右比划一下,时不时交流一番,再点个头。
喻沛的佣兵装已经换下,如今穿着野战服,经一波一波的检查人员轮番折腾,脸色越来越臭。
阮筝汀看着看着,蓦地笑出了声。
喻沛察觉到什么,抬眼寻过半圈,和他的视线对上了,表情倏而软化,说了句什么。
阮筝汀没听见,又没读明白唇语,略微歪头以表不解。
喻沛遥遥冲他笑,犹待再说时,被匆忙而至的鹤佳渐客气请走了。
这天晚上,凌晨两点多,特护病房内,鹩莺一反常态,在窗台上蹦哒。
正在床上烙饼的阮筝汀似有所感,下床趿过鞋,蹬蹬蹬跑去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窗外月朗星稀,有人站在环控器外机上,表情严肃,借着树冠掩映,正准备撬窗栓,抬眼看见他愣了一下。
“我吵醒你了?”喻沛以气音嘀咕,“我动作明明很轻的。”
窗户自内被拉开条缝,阮筝汀学着他,鬼鬼祟祟,以气声问道:“你来干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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