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火葬场啊—— byAlohomora

作者:Alohomora  录入:03-11

非仙非凡,连法宝也算不上,存在的意义,也无非是供养那一道损伤过重的仙魄。
对一个容器,仙力只能慢慢起效,没法立竿见影,更没法扭转乾坤。
南流景任他自得其乐,随手捡了卷书,去灯下看。
说是翻书,心神也静不下来。南流景心不在焉翻页,忍不住斟酌,还是该去洛泽的庙宇里知会一声。
只是条水渠,应当也不碍什么大事,不至于坏了香火。
……这样思索一阵,他的袍袖又被轻轻牵动。
南流景已很熟悉这力道,放下书,低头看见不知何时挪过来的小傻子。
燕玉尘捏着那块石佩,微微踮脚,举起胳膊,朝南流景的方向递。
南流景愣怔了下,总算明白他的意思:“给我?”
燕玉尘满心高兴地望着他。
南流景蹙眉,微垂了视线,看着这不晓事的残魄。
仙人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兰衣玉佩,灵器法宝,勉强还有一二用处,这石头做的假东西,土地城隍也不屑要。
南流景自然更用不着,拒绝的话已到嘴边,对上那双乌润的眼睛,莫名没能说得出。
……罢了。
只当是为了护养这残魄。
来日等燕玉尘忘得差不多,到时再扔,也不会碍着什么事。
南流景收下石佩,随手放入袖中,哄了他几句。
小傻子高兴得眼睛晶亮,学着白天那小鸟扑腾胳膊,飞不起来,却也因为有仙力庇佑,蹦得比平时高了些。
燕玉尘这时已九岁,因为长得比别人慢,仍是六七岁的模样,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笑眼弯弯,倒真有几分像天上的仙童。
也怪不得那些凡人农户,不由分说认定了这是小神仙。
南流景看了他一阵,倒也有些好笑,以仙力化出几只小白鸟陪他玩,放下书起了身:“我出去一趟,不要乱跑。”
燕玉尘一向听话,乖乖点头,抱着小白鸟蹬蹬跑着送大国师出门,果然不乱跑,只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
南流景莫名心软,随手揉了下他的额顶,施展纵地金光,往洛泽的庙宇去了。
那天夜里,就是这样,也并没发生什么更特殊的事。
南流景去了洛泽的庙宇,没能找到人,倒也并不觉得奇怪——洛泽的魂魄已寻回十之八、九,轻易不会再散,不非得时时刻刻都在那泥塑木雕里闷着。
不如说,没能找到洛泽,没解释成水渠这回事,他反而不知不觉松了口气。
虽然不屑一顾,但连南流景也不曾想到,那水渠竟确实有用。
后来路过,田里光景确实不同,本地土地还来庙里拜谢,只道多亏洛上仙,今年这地方能有收成了。
这话确有偏差,但南流景也不会特地纠正——在那时的他看来,燕玉尘是洛泽的一道残魄,燕玉尘做的事,记在洛泽身上,本就没什么不对。
可这念头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变得和过去不同。
为何不同,哪里不同,他不清楚。
南流景看着那块滚落床榻的石佩。
燕玉尘握不住它,那只手全不受力,手指颓软冰冷,稍一牵扯,整个人便跟着无声摔坠。
南流景接住他,留在十九岁的少年皇帝靠在他肩头,不会动也不会醒,胸口静寂,轻得像是片芦苇。
“玉尘。”南流景说,“残魄已取,我和洛泽要走了,我们成我们的仙,你做你的人。”
南流景对他说:“以后不会再疼了。你去做人,无病无灾,寿终正寝。”
南流景凝聚仙力,汇入燕玉尘的泥丸宫,迫使这具身体微微张口,他手中多出个玉杯,灵气化水,将一枚还魂丹溶进去。
燕玉尘吞不下这东西。
南流景蹙紧眉,将剩下的大半盏灵药放在一旁,又回到桌前,取出古籍翻阅。
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想不通——就像三年前,他也想不通,燕玉尘怎么会魂飞魄散。
系统也翻到了这部分剧情,和庄忱一起飘在房梁上看:“宿主,三年前那次,南流景是想送燕玉尘去转世。”
在不死不灭的仙人看来,这一世活得不怎么好,转世投胎重来,也没什么奇怪。
那时的南流景觉得,燕玉尘这样混沌懵懂、浑浑噩噩地活着,还不如将残魄取出后,神魂转世重活一次。
重活一次,开灵智通心窍,不再当假玉顽石。
庄忱倒也大致能理解这个思路,接过剧本,翻了翻:“那他怎么又开始招魂?”
这招魂咒的法力还不弱,他们暂时不得不待在这,想去厨房散散步都不行。
系统也不清楚:“是不是他又喜欢石头了?”
南流景过去是不喜欢石头的。
那块石佩,其实也没跟着他太久。
这东西太不起眼,不知被南流景随手抛在了哪个角落。后来又被洒扫收拾的宫人归拢成无用之物,与灰尘秽杂混在一处,等着扔出门。
叫小傻子看见,小心翼翼捧回来洗干净,打了络子戴回身上
燕玉尘很会做这些无用之事,做饭,捣药,编绳结打络子……拿几块木头,摸索着拼出陪自己玩的小木头人。
在南流景看来,燕玉尘做的那些事不仅无用,且不入流。无非是因为这残魄天生不开窍,有用的一个也学不会,才会沉迷这些杂事。
否则怎么会教了十年的仙术,除了引水生火这种最入门的技巧,居然就只学会了一个隐匿踪迹的障眼法。
学会了障眼法,还是因为小傻子做了小皇帝,偶尔太闷了,想不被人发觉,悄悄溜出宫玩。
南流景知道他出宫,也以神念追踪过几次,见燕玉尘并不走远,只是在京郊徘徊,也就从不曾多管。
……燕玉尘死后,南流景去那地方看过。
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间小镇。
街上店铺倒是很热闹,有人蒸包子,有人酿酒,有木匠招揽生意,有手艺人在街边打络子做绒花,药铺在招新伙计。
“认得,认得!”那手艺人一见南流景手中石佩,立刻认出来,“这小仙娃娃哪去了?大伙还找他,多少天没吃过好包子了!他那手艺,真是……”
自然认得,寻常哪有人宝贝一块假玉佩,又是小心打磨、又是添络子点缀,弄得比真玉佩还好看。
小镇上人人认得燕玉尘,当他是哪家名山洞府跑出来,来人间玩的神仙娃娃。
燕玉尘把石佩弄得漂漂亮亮,小心保护,贴身戴着。
一直戴到了死的那天。
燕玉尘死的那天,坠在阶下,摔进遍地金光。
南流景将他从尘埃里捧起来。
他看见燕玉尘胸口的箭伤,一箭穿心,鲜血淋漓,看见一路爬行磨破的手肘掌心,看见韶秀却苍白的面庞上和着血的尘土。
也看见这块染血的石佩。
络子打得很漂亮,因为常年佩戴,粗糙的石质也变得光滑,居然真隐隐有了几分玉色。
“玉尘。”南流景低声唤他,“醒过来,不要闹了。”
小皇帝闭着眼,软软躺在摄政王怀里,胸口不动,乖巧得如同死物。
南流景不信他神魂俱散,将仙力凝聚,注入他的泥丸宫,涓涓仙力却如石沉大海。南流景以仙术驱他睁眼,涣散的漆黑瞳孔映不出人影,像面劣质的镜子。
洛泽不知他在折腾什么,走过来,低头看了看:“别管了,叫人烧了罢。”
南流景无意识护住这具躯壳:“你不用了?”
洛泽原本是想用,但这小皇帝不知犯得什么犟,明明只是个盛装残魄的容器,居然也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人间帝王奉天承运,也是天子,正殿龙椅有天道庇佑,仙家亦动不得。他要用燕玉尘的躯壳,就得先让燕玉尘离了那龙椅。
偏偏这石头冥顽不灵,僵持这一宿,洛泽弄碎了他多少骨头,都没能把这躯壳从龙椅上扯下来。
“不用了。”洛泽说,“新帝允诺,给我立庙宇、奉香火,重塑金身。”
南流景不知听了还是没听,静默一阵,才又低声问:“这么说,诏书不烧了?”
洛泽点了点头。
既然新皇帝有这般觉悟,皇位坐得,那诏书留着倒也无妨。
南流景稍稍松了口气,他不知自己松的什么气,只是将明黄诏书折好,以仙力驱散血痕,放回燕玉尘手里。
“写得很好。”南流景说,“你若不想转世,那就不转了,醒过来,接着做人。”
他已治好了燕玉尘胸口的箭伤,也续接了那些折断碎裂的骨头,连皮肉伤也逐一治了,灵气化水,将和着血的灰尘捻净。
他想不通,燕玉尘为什么不醒过来。这不开窍的傻子只有一道残魄是仙魄,人有三魂七魄,剩下的神魂呢?
哪去了?
南流景被打下凡尘,废了仙脉重新修炼,不能算是纯粹仙体,重修回来的仙力也有限。
用到头了,燕玉尘还是不醒。
南流景竟头一回生出些焦躁,还要再催动气海,却已有人走到他身旁。
燕玉衡,诏书要找的新帝,燕玉尘的六哥。
南流景对他没什么兴趣,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仍看着一动不动的燕玉尘。
新帝刚从昆仑山下来,换了人间华贵的明黄衮服,仍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峻清傲,垂着视线看被仙人抱在怀中,早已死去多时的幼弟。
“大国师。”新帝问,“可要庙宇,要日夜供奉、四时香火?”
南流景蹙紧眉:“不要。”
“给他立一个。”南流景看着燕玉尘,“替他多攒些功德,来日——”
这话说到一半,竟然突兀断在口中。
来日做什么?
南流景一时有些愣怔,他未曾想过的事,被面面俱到的新帝问出来。
“来日送去转世,还是留下做人——做神仙,还是做凡人,做帝王公卿,还是贩夫走卒。”
新帝垂着视线,恭敬缓声问:“上仙杀人前,问好了么?”

“胡说什么?”他厉声呵斥, “我何曾——”
反驳的话尚在口中,轻飘飘压在大国师臂间的尸身,蓦地重逾千斤, 叫他手臂跟着一颤。
南流景错愕, 张了张口, 竟说不出话。
他低下头, 闭着眼的小皇帝依旧仿佛鸿毛, 还和之前一般无二,轻得掂不出重量……那一瞬只是他的错觉。
为何平白生出这等幻觉?
他与洛泽分明不曾动手,那一箭不是他们射的, 燕玉尘身上的伤,也不是……
南流景看着怀中这具躯壳, 他发觉燕玉尘的右手还软垂,摸了摸,发现那一处的骨头还没修好。
南流景执着他的手腕, 度过去些仙力, 将碎骨复原。
他看着新帝依旧恭谨的神色, 再看向不远处的洛泽,竟生出荒谬的茫然。
“你才回来, 不清楚情形。”洛泽走过来,“我与大国师从未伤他性命。谋逆的是宫中叛党, 杀他的是你们的兄弟, 他命中有此一劫。”
新帝垂首, 仿佛从善如流, 低声应是。
洛泽见他识相, 还算满意,颔了颔首:“你来做皇帝, 倒是比这顽石强——你若早些回来,也不至废这一宿工夫。”
新帝神色平淡,看着幼弟冰冷的躯壳,瞳孔幽深。
“是。”他低声说,“我若早些回来……”
他声音本就不高,说到后头,更像是自言自语,没了下文。
殿外日色更高,将正殿照得通明。唯有这新即位的人间帝王,明明刚着了冠冕,华贵至极,所站的那一处,竟似幽暗莫名。
洛泽也只是随口一说:“如今也来得及,你说的那些事,依样照办就是了。”
这殿上人人都知道,昆仑山远隔万里,修仙无日月,数载春秋也只是倏忽即过。
更何况祸福难料,尚未成仙的凡人,哪怕学了些仙家道术,又哪里堪得透命数天机。
新帝应了声,视线仍落在那具躯壳上,他走过去,慢慢俯身,摸了摸那张苍白韶秀的脸。
上次分别,燕玉尘的个头还矮得很,捧着热腾腾的肉包子跌跌撞撞地跑,满心高兴地叫六哥。
一晃原来已过了十二年,当初的小傻子,已长得清雅俊秀,有些翩翩少年的样子了。
“我带他回去。”南流景说,“他既然不能转世,神魂就还在……我去想想办法。”
新帝口中应是,试着揽过眼前躯壳,抱起燕玉尘。
燕玉尘的血流干了,比想象中得更轻,软软靠在他肩头,手脚都坠下来,头颈垂着……只是离了片刻的仙力维持,就已迅速冷透。
昆仑学艺十二载,只够凡人敲开仙门,会些道术,打通经脉气海,还不够凝练出纯粹仙力。
新帝揽着怀中幼弟,在背上轻轻拍抚,在燕玉尘耳畔对他说话。
南流景不知他说的什么,也无心细查——这一对人间兄弟确有些渊源,燕玉尘住在驰光苑,也动辄念着六哥,总想着要给六哥写信。
和这场宫变一样,南流景并不拦他,却也不会特地帮他。
毕竟残魄迟早要收回,这是仙人一魄,原本就不该沾染太多驳杂人情,不该平白招惹因果。
……所以南流景也并不清楚,那些被小傻子满心欢喜托付出去的信,有多少跨过了万里,真被送去了昆仑山。
新帝说了一会儿话,便将燕玉尘交还给南流景,拱手作礼,低声道:“有劳大国师。”
南流景接过这一具躯壳,抬头看他,新帝却只是垂着视线,礼数滴水不漏。
仿佛那句诛心之语,当真只不过是不清楚实情,说错了话。
南流景沉默半晌,草草还了礼,将恢复了些许的仙力尽数续进燕玉尘体内,揽着人便往外走。
“流景。”洛泽见他离殿,便追上去,“你要去什么地方?”
南流景被他拦住,站在原地,却答不上来。
辗转十世,历尽了数不尽的艰辛,好容易才集齐这三魂七魄,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
他听见了新帝说要设宴,也听见了洛泽欣然应允,宫中的血迹被尽数抹去了,一派祥和景象,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这只是我的一魄。”洛泽看了看他怀中的燕玉尘,视线又落回他身上,蹙了蹙眉,“流景,你小心些,莫着了相,休为凡尘外物所惑。”
南流景张了张口,仍旧说不出话,只得苦笑了下。
“恭喜你魂魄尽复。”南流景摸出一块仙佩,递给他,“我……这些年辗转,我有些累了,想去歇歇。”
洛泽看了他半晌,不置可否,只是接过那块仙家玉佩,系在身上。
这是天界之物,玄妙无穷,光彩夺目,远胜过人间寻常宝器。
南流景对着那流光溢彩的玉佩,愣怔许久,忽然退了一步,护住燕玉尘。
那日天光大亮,南流景揽着燕玉尘匆匆离去,既未赴宴,也不曾去继位大典,径自回了驰光苑。
在那之后,新帝兴建庙宇供奉金身,洛泽便又去了庙里受香火。南流景接着做国师,整日对着一个已死之人捣鼓折腾……不知惹了洛泽多少次。
就这么过了三年,燕玉尘仍是具无知无觉的躯壳,转不成世,也招不回魂。
“宿主,我们要回魂吗?”
系统飘在庄忱身边,埋头翻剧情:“这么下去,南流景错过这次机会,就一百年回不了天上了。”
一百年的剧情……不知道要错过多少。
南流景和洛泽一起经历了十生十世,燕玉尘所在的只是一小段,简短到写下来无非寥寥数语,几页就能翻完。
仙人在九霄之上,翻手云覆手雨,谈笑间王朝兴替、山河易主,少有人会去特地关注人间那些琐碎繁杂。
庄忱也不是完全不想回魂:“缺点东西。”
系统愣了下:“缺什么?”
庄忱翻了翻设定,找到那一页。
燕玉尘这躯壳特殊,是承装残魄的容器,非仙非凡,用救神仙的办法救不了,用救凡人的方法也不行。
……他们这边翻着设定,南流景那一边,对着仙家典籍,眉头却也锁得死紧。
这么过了片刻,南流景倏地起身,将那招魂符纳入袖中,身形化作流光,直奔京郊山上那座气派庙宇。
洛泽正在整理香火,叫他一冲,青烟袅袅散去大半,无名火腾起:“你干什么?”
南流景问:“他的功德呢?”
洛泽莫名道:“谁?”
“燕玉尘。”南流景沉声说,“他神魂不稳,要靠功德延寿——可我查他命数,为何半分功德也没有?”
南流景又想起那一日的白羽箭。
功德庇佑,能使人逢凶化吉,消灾解难……燕玉尘学了仙术,跑出去玩,懵懵懂懂去帮那些百姓农户的忙,不论功德还是感念愿力,都不会少。
那一箭本不可能将他穿透的。
燕玉尘不该死在那样卑劣的手段里,不该死在一个野心昭彰的恶人手中。
洛泽看他半晌,放下手中香火,走过去:“你脑子糊涂了,还是做凡人做昏头了?”
南流景眉峰紧锁,定定看着他。
“你还在给他招魂?别折腾了,他神魂早已碎透了,就算强行拘回,也撑不久。”
洛泽取了个供果,随口道:“你若喜欢这躯壳,带回天上,叫人做成傀儡……”
话音未落,爆发的仙力已将石桌掀翻,庙内香灰、签纸七零八落,洛泽被南流景按在地上,摔得不轻。
他看向南流景,瞳底寒意涔涔渗出,终于冷下来。
“南流景。”洛泽盯着他,“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清醒?”
洛泽沉声说:“那只是我的一魄,他做什么,是我定的。”
“他就是我。”洛泽问,“你认不出来了?”
南流景认得出。
他从没认错过洛泽,他们两个共掌天机,朝夕相处千余年,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洛泽是什么样。
所以他也不会认错燕玉尘。
那个浑浑噩噩的小傻子,做的每件事他都不理解,都觉得蠢,觉得荒废了命数……这样的念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或许是他察觉得太晚,醒悟得太晚。
但仙人有长生之术,他不信昔日那点疏漏,就当真不能弥补。
南流景问洛泽:“他的功德,在你身上,是不是?”
“你用不上这么多……还给他。”南流景说,“我认得出来,洛泽,我知道什么时候不是你。”
燕玉尘只有在被他教着,装得仿佛俊雅风流的时候,身上才有洛泽的影子。
替那些农户引水的是燕玉尘,做小皇帝对着奏折苦读的是燕玉尘,在那京郊小镇,被当成名山洞府下来的仙童的,也是燕玉尘。
“没有功德,他的神魂难聚。还给他些,救他的命。”
南流景说:“洛泽,放过他,你我走后,让他安安稳稳做一世凡人……”
他话音停顿,看着洛泽颇为奇异的神色,不自觉地蹙紧眉。
“取走功德的,的确是我。”洛泽点了点头,“他坏我好事,乱我香火,我只是取些功德,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洛泽看着南流景,颇为好笑道:“可那时你就在窗外……我不知道,你原来不赞同。”
洛泽问:“你若不赞同,那时怎么不拦呢?”
洛泽问完这话,便去处置那些祈愿祷告。他如今受香火供奉,勉强算是地仙,替人|消灾解难,虽然麻烦,却也滋养仙脉。
南流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渐渐想起一桩往事。
也就是在燕玉尘帮了那些农户,开了渠、引了水后不久。
南流景去庙宇里寻洛泽,想同他解释此事,没能寻到。
回住处时,那小傻子在哭。
哭的声音很低,似是疼痛难忍,又像噩梦惊悸……燕玉尘声音低弱,断断续续说着“知错”,被问错在何处,又答不上来。
南流景想起,后来也有很多这种事——这残魄的感应仿佛搭错了地方,专门察觉到洛泽为了香火、故意为之的行径,跑去添乱。
该旱的地方不旱了,该饥荒的地方有了肉包子,有恶霸鱼肉乡里欺压百姓,被小神仙以奇妙手段折腾得人仰马翻,喜得人人拍手,人人想要摸一摸小仙娃娃求喜气。
洛泽每次都来找燕玉尘,南流景一直以为,只是稍加惩戒,警告一番这小傻子,不可再添乱。
“是洛上仙庇护一方。”本地的土地抱着厚厚的本簿,恭敬问他,“是这样吗?”
“是这样?”土地问,“是洛上仙做的?”
南流景不知这些土地为什么要特地过来问。
在他看来,这些事记在洛泽头上,原本也没什么不行。
……被硬生生抽取功德,是什么感受,是不是很疼?
南流景没问过燕玉尘,或许也来不及问了。
他只是隐约想起,自己当着燕玉尘的面,第一次答“是”后……那么多次。
那么多次,就再没听见小傻子哭了。

南流景原以为是洛泽,抬头看清来人,却不由微愕。
“大国师。”新帝一身便服, 将他扶起, 诧异环顾四周, “怎么弄成这样, 是招了什么妖魔恶鬼?”
南流景愣怔半晌, 苦笑了下:“不是……罢了。”
庙中乱七八糟,香案翻倒满地狼藉,签文落得遍地, 确实不像是仙家庙宇。
南流景撑起身,想要捻诀将这庙中物事复原。新帝却已俯身下来, 亲自捡拾收拾,将那些签文拢在手中。
“不用这么麻烦。”南流景说,“陛下——”
新帝缓声道:“在庙宇里, 心诚些总是好的。”
南流景仙力原已汇聚, 听他这话, 偏偏使不出来,半晌还是散去那一道仙术, 接过捡拾整理好的签文。
新帝请大国师放心:“我已叫人暂围了庙宇,说是皇家祭拜祈福, 不准生人进来。”
南流景看了看这遍地狼藉, 有些惭愧:“……多谢。”
这景象若叫凡人看了, 只怕定然生疑, 难免也要觉得是什么野妖占了庙宇。
他虽与洛泽一道, 却还不如这人间帝王想得周到。
新帝做这些事似乎很熟,去庙后找了笤帚, 将香灰扫到一处,又将香案复位。
南流景看他忙碌半晌,竟插不上手,忍不住问:“陛下常来?”
新帝点了点头。
“交给别人收拾,总不放心。”新帝整理香案上的物事,顿了顿又说,“毕竟是舍弟的庙宇……”
南流景在这话里错愕:“这不是洛泽的庙?”
新帝也诧异:“他们不是一个人?”
南流景张口结舌。
一日之内听见两个人这么说,他既觉荒谬,又隐隐生出些古怪,定下心神看了看这庙宇。
举国之力,自然建得气派堂皇。泥塑金身清雅俊秀,来庙中拜的人不少,每日青烟缭绕,香火鼎盛。
过去……洛泽的庙,香火并没这么旺。
南流景陡然想起这个,他应当不会记错,倘若有足够香火,洛泽也不会特地去取那一道残魄的涓滴功德。
推书 20234-03-10 : 无限钓系男友通关》:[无限流派] 《【无限】钓系男友通关攻略》全集 作者:蒜蓉吐司【完结】书耽VIP2023-7-10完结●总字数:30.2万 ●点击:44.5万 ●收藏:5245 ●推荐:1983 ●月票:126文案:【已完结】“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在圣光下,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清冷貌美学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