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青年带着他一路避开了万鹿山的弟子, 朝着城外走去。
身后是城镇之中祭典的喧嚣,前方的路却是一片昏暗。
牧听舟庆幸戚竹一直跟着他们,因为很多问题不用多提醒戚竹就会先问出口。
“……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这前面感觉就是万鹿山地盘的边境了。”
妖族青年明显缓和了一下语气:“少爷, 我们正在去往妖族的聚集地, 在城中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所以族长命我们将根据地建在了城外。”
戚竹明显看了眼天,忧心地道:“可我和他明日还有剑堂的课……”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他甚至还在想着身边的少年和自己是同一节课的。
妖族青年顿了顿, 转头对上了牧听舟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少爷不必担心,您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戚竹松了口气:“那便成。”
牧听舟在这时忽地出声了, 他盯着妖族青年的背影,插话道:“你放心你家少爷不错,不过你倒是很放心我?难道就不怕我将你们的根据地暴露给其他人?”
“你不会的。”妖族青年淡淡地开口,“等到了你便知道了, 我们族长一直想见你一面。”
牧听舟此刻有些疑惑了:“见我?”不是说倾巢出动在找裴应淮吗?
“——到了。”
正当牧听舟揣着满怀的疑惑时, 妖族青年停在了一片芦苇丛前。
这丛芦苇因无人管辖而野蛮生长, 现在近乎已经长到了半人高的位置, 都快要将牧听舟的半个胸膛给淹没了。
这里的气息很杂, 空气中附带了沼泽泥土独有的土腥味,混杂着一股并不是很浓郁的铁锈味。
牧听舟一只脚踏入了泥沼之中,黑靴上不小心溅上一两滴泥点,他垂眸看了眼, 这泥点是非常明显的暗红色。
……这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敛下心中的思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妖族青年, 只见他微微抬起手,从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衫上掏出了一小枚刀片,轻飘飘地将自己的手掌划破。
戚竹惊了一跳:“你在做什么!”
妖族青年不作声,鲜红的血液顺着掌心流淌到地上,又渗透进泥土之中,他唇.瓣微动,无声默念着什么,随之脚下陡然升起一缕青烟,周遭的一切骤然亮起,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动静,几幢青色的房屋陡然显现,稳稳当当地屹立在这片泥沼之上。
牧听舟暗骂了一声,难怪这群人这么信誓旦旦,感情是个拿身体献祭阵法的疯子。
分明没有放多少血,可妖族青年的脸色还是变得惨白,他闷咳了一声,声音喑哑:“少爷,牧尊主,请吧。”
牧听舟咬咬牙,还是率先踏入了阵法之中,戚竹左看看右看看,紧跟其后,待到三人全部踏入了阵法之中后,妖族青年一抬手,这结界就非常听话地合上了。
实在没有想到妖族竟然这么擅长隐蔽,就连在城外不足百里的地方雕漆出这么一个地方都无人察觉,牧听舟心中警铃乍响,若是从前的他,有能力察觉到这群人吗?
……又倘若,他们想要在无声无息之中带走裴应淮该怎么办?
他眉头紧锁,无意识地咬紧下唇,直到身旁出现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你没事吧?”
牧听舟回过神,扯了扯唇角:“我能有什么事儿,你还是多想想要是明日赶不上剑堂该怎么交代吧。”
戚竹哀嚎一声不说话了。
妖族青年领着他们来到了最深处的青瓦房之中,他四顾环绕了一下,轻轻将门关上,点燃了烛火,幽暗的房间顿时亮堂了一些。
他热了一碗茶放在了戚竹和牧听舟面前,牧听舟没有动,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又给自己热了一碗喝了下去。
妖族青年缓缓地开口:“牧尊主,咱们不如坦诚公布了说吧。”
“吾为妖族族长座下第十三护卫阿玄,平日的职责是保护少爷的安危,所以其实一开始,我很不喜欢你。”
“但后来的那枚丹药也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所以我也在想,或许你不是一个很难说话的人——”
“那你就错了。”牧听舟冷淡开口,“要找好说话的,你不应该找我,应该去找裴应淮。”
“并非如此。”阿玄说,“尊主或许已经通过旁人知晓了妖族潜伏在城镇之中的缘由。”
他抬起头,从散落的黑色长发之后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瞳眸,盯着牧听舟看了良久,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们要找的不是旁人,正是您。”
牧听舟:“……”
阿玄继续道:“幽冥的地段旁人根本无法接近,更不要说眼下地火封印濒临崩溃,更是无人敢闯入幽冥之中。”
“所以族长就派出了妖族去不周山秘境之中寻你……可接近你的人无一例外都没了消息。”
至于为什么没了消息,那个时候的牧听舟身边只有一个人跟着,答案就非常地显而易见了。
牧听舟沉了脸色:“你们跟踪我?”而他竟然对此没有一丝察觉。
阿玄却道:“尊主,当时那个人跟在您的身边,吾等还没有近身就被发现了。”
“……”
牧听舟更气了。
阿玄无奈道:“在那之后,您被带回了九重天,吾等就更没有办法接近了,只能徘徊在城镇之中寻找别的法子。”
“所以,你们找我是要做什么。”
牧听舟心中倏然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找裴应淮,那看起来这件事也不算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况且既然这群人有求于他,那他目前的立场还是安全的。
“尊主还是聪明人。”阿玄想要扯扯唇角露出一个笑,可惜他看起来并不是很熟练的样子,只好作罢,“这其中牵扯到了很多复杂的事况,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道清楚的,眼下我只想问尊主一个问题。”
“——您想要平息地火吗?”阿玄问道。
牧听舟饶有兴趣地开口:“就连聿珩仙尊都没法解决的事情,你们有办法?”
阿玄却答非所问,摇了摇头:“倘若妖族真的有办法呢,您又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来换取这个方法?”
“哪怕……”
整个青瓦屋之中仅回荡着阿玄一个人的声音,冷淡之中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瞬间让牧听舟愣在了原地。
阿玄唇.瓣上下煽动,一张一合,就在他说出“哪怕”两个字之后,牧听舟耳旁轰然炸响了一道声音。
“牧听舟!回神!别信他!”景良的焦急的声音想起,与此同时,整栋青瓦屋猛地摇晃了起来。
阿玄猝然站起身,眉宇间罕见地染上了一抹焦急:“发生了什么?!”
他一把拉过早就在一旁神游天外的戚竹:“少爷,您跟在我身旁。”
牧听舟却在这时轻叹了一口气。
他喃喃道:“这次的速度又快了。”真是每一步都让这个人猜得透透的,他有些头疼。
屋外传来了熟悉的灵力激荡感,凌空的剑芒瞬间掀翻了大半间青瓦屋,抬头一望就能看见头顶的月空。
阿玄一眼便望见了踏至半空的男人,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没有妖族人的阵法,不可能有人能发现这里的!”
他猛然间回过头,望向了从身后屋子中晃晃悠悠走出来的牧听舟:“是你?!”
“你们两个人一直在做戏?!一路上你给他留下了记号?”
牧听舟叹了口气:“兄弟,留下记号的是我不错,但你方才不也说,没有妖族的血根本打不开不了结界。”
“还有,请别把我和他说的关系那么好,谢谢。”
阿玄紧紧咬着牙关:“你……!”
脚下踏着凌寒剑刃的男人衣袂猎猎,漆黑的夜空之下,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一下子就锁定在了牧听舟身上。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眼牧听舟,后者自知理亏,默默地往右移了一小步。
下一秒,男人倏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眼中丝毫不带情感,宛若蔑视蝼蚁一般,一道巨大的剑阵陡然出现在了三人的上空,从那其中散发的阵阵寒意让阿玄忍不住的发抖。
裴应淮缓缓举起手,牧听舟暗道不妙,这一次看起来他是真的生气了,若是那个杀阵真的当头降落下来,别说是这个阿玄了,就连戚竹都会死在这里!
但他还有些事情没有搞明白。
牧听舟心急如焚,眼看着杀阵就要缓缓降落,威压甚至让阿玄和戚竹抬不起头来,冷汗簌簌直冒。
就在整个场面近乎凝滞的那一瞬间,一声“师兄”脱口而出。
“等等!”他噔噔噔跑上前,后腿一蹬,在众目睽睽之下挂在了裴应淮的脖子上,附在他耳边悄声道:“先别杀这个人,我还有事儿问他。
牧听舟没有一丁点办法,倘若自己还有修为,也能勉强跟裴应淮刚一刚,可惜他此刻就是个凡人,只能使出最笨的法子。
那道杀阵并没有伴随着牧听舟的声音而消散,依旧盘旋在他们的头顶。
牧听舟心中焦急,但知道这件事也算是有了回旋的余地,他眼咕噜一转,悄声道:“师兄,我这次跟你回去,再也不跑了,好不好?你把这两人交给我来处理吧,问到我想要的消息之后我绝对不留他们!”
又过了两三秒后,徘徊在头顶的杀阵终于还是消散了。
牧听舟松了口气,跳了下来。
裴应淮转过身,哪怕是在黑夜之中都能清晰地看清他紧绷着的下颌线,他冷冷的目光上下将他扫视了一遍,片刻后轻轻启唇道:“牧听舟,你觉得我现在还会信你吗?”
牧听舟:“……诶?”
他微微有些懵,却看见裴应淮朝自己伸出了一只手,牧听舟愣了两三秒,正准备将自己的手也递过去,却发现自己竟然全身上下宛若被冰冻了一般动弹不得。
“?!!”
紧接着,他感觉到脖颈后面一疼,眼前一黑,浑身软绵绵地倒在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耳旁传来了似是压抑到了极致的声音,声音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兴许,将你锁起来就会好一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在牧听舟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 内心闪过一丝不妙的念头——完了,他是不是还给忘了,裴应淮现在半只脚踏入魔道, 经不起什么刺激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
待到他睁开双眼时, 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
牧听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眼睛上并没有被附着什么遮挡物,所以只能是屋子内没有点灯了。
他头痛欲裂,后脖颈处还残留着痛感, 支棱起身子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脑袋空空荡荡,牧听舟茫然地环顾了一番周遭,眉眼不经意间扫过一旁的角落,忽地看见了一个人影静静地坐在那处, 不知是忘了他多长的时间。
可惜牧听舟也不是寻常人,他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直到眼眶酸涩地泛红,这才用力眨了眨眼睛。
“你在那里做什么。”他开口问道, 声音却沙哑得厉害。
“怕你跑了?”裴应淮漫不经心地坐直了身子, 那双黑沉的眸子从始至终都落在他的身上, 不曾移开半分。
牧听舟嘟囔一句, 倒也没有非常硬气:“我能跑到哪里去。”
裴应淮唇角微扬, 没有说话,在这种场面下莫名让牧听舟感觉到一丝压迫感。
他心底陡升出一丝异样,正蹙眉准备开口询问,冷不丁地听见了一道像是细锁的声音, 清脆又轻灵。
牧听舟:“?”他疑惑地低下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抬起手,看见自己右手腕骨上缠绕着一串由细锁链编成的手串,而细锁的另一端埋进了被褥之中。
“你是在找这个?”
裴应淮的声音传来,牧听舟扬眉望去,只见在黑暗中,裴应淮的手腕上也同样闪烁着银色的光泽。
牧听舟沉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裴应淮淡淡开口,“这灵锁不会限制你的行动,只不过能让我知道你的方位罢了。”
这跟锁着有什么区别?!
牧听舟瞪着眼睛,冷冷开口:“解开。”
裴应淮没有反应,他便扬高了音调:“裴应淮!我让你解开!”
“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这种束缚感了,我答应你不跑了还不行吗?!”
裴应淮却猛地抬起头,脸色很冷:“答应?你答应了我那么多事,有哪几件是做到了的?我让你不要铤而走险,让你不要舍入险境,你听过吗?我让你好好待在九重天养伤,外界的事情不要多管,你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哪一次不是在背地里继续调查?你让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他声音不是很大,却非常强硬,牧听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不甘示弱地反驳:“你明知道我按捺不住性子,你早就被牵涉其中,甚至还要因此丢掉性命,你让我全程冷眼旁观,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况且这件事也并不是与我全无干系……那群妖族要找的人分明是我,你都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牧听舟一时上头,想说的话脱口而出,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人的话来,他坐在床榻上喘着气,眼尾微微泛着红晕,以他这种别扭的性子,显然是被逼急了才会说出这些话。
“……”
裴应淮没有作答,只是站起身,径直一步步地朝他走来,站定在了床榻前。
他本身身高就高,如今站在面前,牧听舟得仰着头才能看他,干巴巴地道:“做什么?”
裴应淮深深望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话:“我管你是因为师父的嘱托,那你呢。”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中染上一丝像是自嘲的情绪:“你将我劫去幽冥,签下灵魂契约之后作为交换要替我恢复修为。如今我的修为也已经恢复,你做这些的理由是什么?”
床榻上的少年额前的长发垂落,半遮住了面容,在黑暗中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他身上披着过于宽大的衣裳,显得整个人格外瘦小又无力。
裴应淮说完,整间屋子中一股寂静弥漫开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静静过了半晌,就在裴应淮默叹一口气,率先后退一步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股力道瞬间袭来,将他猝不及防地一拽,倒在了柔润的床榻上。
两人的姿势瞬间互换,牧听舟手脚并用压在他身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缕不起眼的红晕,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裴应淮:“你知不知道,你对我说一些违心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生怕让我从中看出端倪?”
裴应淮一时错愕:“什……”
“闭嘴!”牧听舟低骂了一声,“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做这些事的理由——”
他猛然间俯下身,柔软的唇.瓣近乎粗暴地紧紧蹭过了裴应淮的唇瓣,他速度很快,带着点羞耻的颤抖,那抹湿润的触感触之即离。
牧听舟重新直起身子,狠狠用手背蹭了蹭唇角:“懂了吗?!老子他娘的就是不想看你死在我前面,这个理由够吗?!”
下一秒,他看见裴应淮的眸色倏地沉了下来,像是一块落石坠入死水般的湖面,惊起了阵阵激荡的涟漪,在那一片湖面下暗藏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全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了牧听舟的面前。
“你真是……”
男人仿若喟叹,以一种非常强势的力道再度将少年拉过,唇.瓣轻柔地贴到了他的嘴唇上,眷恋般地蹭着,噌地牧听舟脸色通红。
他伸手想要将裴应淮推开,却浑身使不上劲,偏偏有种欲拒还迎的意味。
裴应淮舌尖乘虚而入,带着些情绪失控的热烈,撬开少年紧闭的牙关,细碎的吻逐渐转变成唇齿间的交缠,肆无忌惮地夺取着他口中的空气。
静谧的屋中仅留下了两人接吻时的吮吸声,不知何时,原先垂落在身侧的手十指相交,掌心与掌心之间紧紧贴在了一起。
牧听舟头昏脑涨,右手无助地攥住了裴应淮胸.前的衣襟。
“……”
不知过去了多久,整个屋子中弥漫起旖旎的温度,裴应淮紧紧地拥住了他,灼热滚烫的气息倾洒在牧听舟的脖间。
牧听舟有点痒,他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推搡道:“别贴着我。”
唇.瓣被亲得麻麻的,他附在裴应淮身上,心里想着先前裴应淮那日早晨还将自己推开了,不免得有些意难平。
毕竟亲都亲了,况且更亲密的事情也干了,如今也不可能双手一撒就翻脸不认人。
牧听舟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将这件事说清楚。
他盯着裴应淮的双眼,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男人竖起的食指抵在了唇边。
牧听舟:“?”
裴应淮眸光温和,牧听舟却偏偏能从中看出几分执意的偏执,他轻轻摇了摇头说:“这件事应该由我来说的。”
牧听舟看着他,忽地有种第一眼认识他的错觉,心脏跳得仿佛要炸了的感觉。
“我……”裴应淮思索着,难得有些卡壳,似乎在想该用什么言语去表达,半晌后,他叹了口气道:“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将你独自一人丢在幽冥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如今重来一回,不管说什么我都不想让你再离开我半步了。”他缓缓开口道,“方才说遵从师父的嘱托,那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其实全部都是我的私心在作祟。”他抬眸静静地望着早就怔愣的牧听舟,非常平静地说,“你确实和我不一样,舟舟,你是一个有未来的人,若是将你强行绑在我身边,兴许对你来说并不……”
“我也说了。”牧听舟啪地一下将手贴在他的两颊,同样非常平静地望向他,忽地打断道,“不管是你的现在还是未来,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他微微昂着下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裴应淮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哑然失笑,将头抵在少年的胸.前,闷声道:“没有了。”
“我是你的,不管现在还是将来,都只是你一个人的。”他喃喃自语般重复道。
牧听舟道:“那你之后再遇到什么事情,得第一个跟我讲!”
裴应淮沉默片刻,像是妥协道:“那你日后若是遇到事情,也得第一时间同我说。”
看着他面露纠结,裴应淮无言道:“我答应你,你也得答应我。”
牧听舟勉为其难:“……也成。”
“那这个怎么办!”他抬起手,晃了晃腕骨上的银链,“你总不能一直关着我吧。”
偏偏在这件事上,裴应淮保持强硬的态度,他摇了摇头:“不是关着你,是保护你的安全。”
“……”牧听舟嘀咕一声,“你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裴应淮看着他这副模样,心痒难耐,凑上前去抱着他又亲了亲,亲得牧听舟脸侧和唇.瓣都湿润润的。
“你……那个药……唔……”
牧听舟被亲得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眼中湿润一片,本想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只是他这副模样实在跟凶狠搭不上边。
他受不了了,稍微使了使力道,拽拽裴应淮的头发。
男人这才抬起头,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应答。
牧听舟戳了戳他的脑壳,状似不经意间问:“那两个人……我是说两个妖族,你应该没杀他们吧?”
不纯洁的关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裴应淮脸上的笑淡了三分, 下巴搭在牧听舟的肩膀上,将少年紧紧搂在怀中,呼出的气息倾洒在他的脖间。
“没有。”
牧听舟松了口气。
倒不是他心软,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还不能让这两个人在万鹿山的地界内出事。眼下妖族近乎将整个城镇包围了, 裴应淮绝对不会不知道这群人的异常行动,可昨天晚上还是像那般强行闯入了妖族根据地,甚至差点把妖族少主也给杀了,这跟平时的他的作风简直判若两人。
哪怕是方才已经决心将羞耻心抛弃了, 要让牧听舟说出一些关心的话语还是有些别扭。
他稍稍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怎么依稀记得先前城镇外并没有那一片泥沼地?还是说这是什么妖族的特异能力,目的就是为了隐藏……难不成那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还是说你体内的魔气……”牧听舟犹豫片刻,还是将心中所想的给问出了。
他始终还是觉得, 裴应淮心中早在听见妖族有行动时便有了计划,此举是为了敲打一番,顺便将自己带回去。只是裴应淮目前行事魔气所感染,更加容易剑走偏锋, 先前有自己替他调理, 如今却没有一个抒发口, 牧听舟还是有些担心的。
——饶是裴应淮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话外之音, 他的指尖勾着少年黑色的长发, 将其缠绕在指尖把玩着,被牧听舟不耐烦地打掉之后才颇有些好笑道:“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呢?”
“有人哪怕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还试图在我眼皮子底下将你带走。”裴应淮轻声道,“换位思考一下, 假如被带走的人是我,你又会怎么样?”
怎么样?这还用问?
牧听舟不假思索地想着, 肯定是第一时间把那个动歪脑筋的人头给拧下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牧听舟见状不吭声了,似是早就看出他想知道些什么,裴应淮又道:“但你猜的不错,泥沼地确实是妖族藏匿身份的一种方式。”
“是一种,甚至连天道都能被骗过的方式。”
牧听舟猛地一惊:“我先前听闻妖族曾百年前犯下大罪,自那之后便销声匿迹了,难不成就是用这种方式藏起来了?”
妖族的事情发生在他出生以前,所以即便是牧听舟,也只是从三教九流的口中听闻了一些,但并不知事情的原貌。
裴应淮唇角扯出一抹讥嘲的笑:“不错。”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引得天道震怒……”牧听舟喃喃开口。
裴应淮故意蹭着他的脸颊问,循循善诱地问:“想知道?”
牧听舟连声点头。
“那你主动亲我一口。”
“……”牧听舟面无表情地生出了想要将他一脚踹下床榻的心思,“那你别告诉我了。”
裴应淮被他一脸嫌弃的神情弄得哑然失笑:“告诉你也无妨,只不过可能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些。”
他启唇,冷冷吐出了两个字:“牲祭。”
这个“牲”在裴应淮口中并非家畜,而是人牲!
牧听舟呆了一瞬。
经历了千百年来的变迁,现在的牲祭早就与上古时期宰杀牛羊献祭给神明从而换来平稳的生活时异事殊了。那一次的牲祭甚至可以惊动天道的怒火,显然非同寻常。
“妖族在那时就已经走到了三界的边缘。幽冥之地他们触及不得,九重天又动不起,所以这群妖打起了人界的主意。”裴应淮诉说时声音徐缓,偏偏牧听舟能从中听出一丝隐忍的怒火,“他们在人界蓄谋已久,以将近十万人族的血画下阵法,予以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