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娜那边已经和家里人快速地结束了一场短暂的,关于“脑子里出现儿歌正常吗”的讨论。
由于一家人都生活在底层,见识相对短浅,他们其实也没讨论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仅仅简单地将这事归结为“很正常,因为都是声音,虽然比较奇怪、和大家不一样,但依然是神明给与的声音”。
既然是神明给与的。
那么,凡人自然无法揣度神明的想法,只需接受。
海伦娜还给出了一个颇具哲理的说法:“生命总是充满难解的奥秘。”
尽管乔恩觉得,脑子里那一长串曲目单,和神明毫无关系,也很不正常。
但在陌生的异世界,坚持特立独行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默认了这个结论。
而整件事发展到现在,真正令他诧异的是……
海伦娜一家人不仅不知道什么叫儿歌,他们甚至不具备音乐这个概念。
由于这个世界的特色,每个人的脑袋里都会有一段声音,而人总会习惯性地忽略身边常见的东西。
所以,他们似乎意识不到,除了脑海中的声音外,还可以用别的东西来发声;更意识不到,将不同的声音排列、组合,同时令它们彼此融合、碰撞,乃至发生种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后,就能创造出一首首美妙动人的乐曲,反而仅仅停留在对脑海中声音的模仿上。
比如,霍普利斯高兴的时候,会惟妙惟肖地学上一段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应该和他脑海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至于之后……之后就没有了。
乔恩不确定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这样,还是海伦娜一家人受限于底层见识才这样。
不管怎么说,以他当前的状态,也没有办法了解更多了。
但止步不前显然不利于日后的生存。
为了更好的生活,乔恩决定从现在开始,努力适应和融入这个还有些陌生的家庭。
机会很快就出现了。
第二天,为了庆祝“夭折”的乔恩“重新回归”这个家,海伦娜决定开展一场家庭的团建,带着孩子们去镇里看表演。
双胞胎为此欢呼雀跃,长兄约瑟夫敦厚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次子斯蒂文虽然依旧对乔恩没好脸色,但起码没有再喊打喊杀了。
至于乔恩,他同样蛮期待能见识到什么新奇表演的。
然后……
在简陋搭建的石头台子上,一个自称谐谑艺人的男子开始放屁。
据说他的绝招就是可以面无表情地在舞台上放屁,一个接一个地毫不停歇,声音还十分洪亮。
台下的人为此拍手叫好,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怎么说呢?
生命确实充满了难解的奥秘。
当众唱《小星星》或许也不算多么难堪……
此刻,在一片欢笑声中,坐在最前排的乔恩默默地屏住了呼吸。
霍普利斯是一名猎户。
为了方便日常的打猎活动,他们一家人并没有居住在镇上,而是住在相对边缘、更靠近森林那边的偏僻地域。也就是说,每次当他们想去镇上的话,就需要走很长一段路,具体有多长呢?根据乔恩的大致估量,走完这段路最少也要两、三个小时。
对于被各种交通工具惯坏的现代人来说,走路走上两、三个小时简直不可思议。
但海伦娜他们习以为常,甚至才刚刚四岁的双胞胎也不会对此哭闹打滚抱怨,他们只是慢慢跟着走,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就要求歇一歇,或者撒娇让妈妈和哥哥们抱一抱……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一家人早早起床,跋涉两、三个小时,来镇上看一个自称谐谑艺人的男人,站在简陋石头台子上,一个接一个地放屁。
有那么一刻……
乔恩甚至希望,自己还在土里,没被挖出来。
此时,海伦娜正和旁边的一位夫人攀谈,没太注意到这场“精彩的表演”;
而年纪小、还不怎么知事的双胞胎在一旁,正傻乎乎地跟着周围人一起哈哈大笑;
长兄约瑟夫虽然没大笑,但脸上也挂上了一抹浅浅的笑,似乎同样觉得这是桩有趣的事;
次子斯蒂文脸上的表情倒是稍微有点儿不同。他一开始似乎也想笑,可不知为什么,那双冷淡的灰眸中却又很快浮现出一种嫌恶,以至于面部表情都显得格外古怪起来。
当然,还有别的表演。
毕竟,哪怕那名谐谑艺人再能放屁,他也不可能一直放个不停。
只是下场表演,在乔恩看来,同样精彩(离谱)。
那些艺人们表演了一场名为“捉奸”的滑稽大戏。
从某方面来说,这种题材倒是一直挺符合大众口味的。
哪怕是在现代文明社会,如果刚好碰上什么出轨、小三、绿帽、偷情等事故发声,也会有一堆人想要凑过去看热闹……
可尽管如此,石头台子上的表演也过于粗野和直白了。
没有任何前因后果,外出的妻子回到家中,看到脱了裤子的丈夫同另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滚在一起(此情节若是放在电视上,大抵会呈现出下身全都马赛克的奇景),愤而冲过去暴打二人,一边打还一边用种种污言秽语进行辱骂。然后,窝囊的丈夫很快就光着屁股溜了,台上只剩两个女人继续厮打,她们互相扯衣服、拽头发,最后近乎半裸地打成一团。
底下的人们看得眼睛大睁,同时笑作一团。
女人们尚且稍显矜持地遮住眼睛,假装骂上一句“呸,下流”;而男人们则全都放声大笑,甚至还跳起来开始起哄:“别只抓头发呀,笨姑娘,快,撕她的裙子。”“上啊,夫人,扯她的肩带……”
气氛火热到了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所有人似乎都在热烈地渴盼着,渴盼两名女艺人全裸一幕的出现。
石台子上的女艺人们也不在乎什么暴露地继续扭打着……
直到衣不蔽体,演出才算结束。
乔恩:???
然而……
“真是有趣!不知道他们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表演?”
这样的演出散场后,还有很多人回味无穷地这么期待着。
乔恩不知该作何表情。
尤其是在回去的路上,当海伦娜关切地问大家“玩得开心吗”时,他只能表情复杂、口是心非地回复说:“唔,挺有趣的。”
而与他此刻想法截然相反的是……
大哥约瑟夫笑着随口回答:“斯通先生(那位有着放屁绝招的男人)不愧是镇上出名的谐谑艺人,他仅仅一本正经地站在台上,就够让大家笑的了。”
海伦娜不禁抿唇笑了下,又将目光望向次子斯蒂文。
这个灰眸男孩,在乔恩看来,性情十足的古怪,明明年龄也不算大,却完全让人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好比现在,他一脸无所谓地回答:“还行吧。”
单从表情来看,很难看出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至于双胞胎……
完全不需要多问。
他俩兴奋地像两只小鸟,围绕着母亲和哥哥们转来转去,甚至还模仿起了那场“捉奸”戏码。
吉安尖着嗓子喊:“我要撕烂你的嘴,婊子!”
贝安不甘示弱地尖叫回去:“尽管试试吧,留不住男人的老巫婆。”
“唔……别学这些。”乔恩犹豫了几秒,还是没忍住地上前劝阻了。
尽管自觉是个冒牌哥哥,也缺乏立场来管教这两个小孩,但他实在受不了天真纯洁的孩子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因此,他一手一个地拉住了双胞胎,捏了捏两只小手,又迎着两双疑惑的清澈眼睛,尽可能温和地解释着:“那是不好的话。”
长兄约瑟夫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诧异的表情。
在这个世界,多数平民家庭缺乏教育思想,对年幼孩子普遍持一种忽略态度,又因为孩子总喜欢模仿大人,学着骂人也算一桩常事。所以,在他们的认知里,所有孩子都是这样,无需特意纠正,等长大自然而然就懂了。
他没想到乔恩会开口阻止。
但生性敦厚温良的长兄没有出言反驳乔恩的话,反而想了想后,赞同了一句:“乔恩说得没错,那是骂人的话,能不说就别说了。”
双胞胎似懂非懂地看着两位兄长。
最终,摄于兄长的威严,他们不那么情愿地答应了:“好,吉安不学。”“贝安也不学了。”
海伦娜同样不明白乔恩的想法。
但她欣喜于兄弟间的和睦,便也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不合群的灰眸男孩斯蒂文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乔恩。
他没说什么。
但双胞胎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变得沉闷起来。
他们被制止模仿那场热闹的“捉奸”大戏后,就有点儿不知道该玩什么了。
而没有了双胞胎吵吵闹闹的声音,赶路也变得乏味、单调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漫长的、足有两三小时的路程。
于是,乔恩又开始尴尬起来。
哪怕海伦娜和约瑟夫都没说什么,可他天性中的敏感却总觉得,是自己破坏了大家本来快快乐乐的氛围。
“咳,吉安、贝安,也许……”
乔恩迟疑又窘迫地提议:“也许你们愿意和我学首儿歌。”
双胞胎同时惊喜地抬起头。
他俩的眼睛清澈、明亮,十分活泼又捧场地嚷嚷起来:“是要学那个……”“学那个亮晶晶吗?”“那个是可以学的吗?”“别人可以学别人脑袋里的声音吗?”
“呃……是小星星。”
乔恩无奈地纠正了一句,又耐心地补充说:“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但一起试试,好吗?”
双胞胎异口同声地回答:“好,吉安贝安想学。”
海伦娜和约瑟夫有点儿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缺乏类似经验的他们一时给不出什么建议,索性只微笑注视,什么都没说。
而另一头,斯蒂文又一次越过兄长高大的身影,悄悄看向乔恩。
他的那双灰眸中,满是审视意味,表情也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但乔恩已经无视掉了其他人的目光,尽可能不受任何影响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双胞胎身上。
只是,明明昨天还在为“当众表演”局促到恨不得挖洞钻进去,到了今天却要主动提出……
唉,世事无常!
好在《小星星》本就是一首简单易学的儿歌,不需要乔恩反复领唱教学。
很快,回家的路上就响起了“一闪一闪亮晶晶”。
乔恩始终不愿承认,自己现在的童音其实挺适合这首儿歌。
但他愿意为双胞胎的演唱而鼓掌。
有人曾说,孩童天籁般的声音能直通神灵。
现在,乔恩信了。
在经受了“放屁”和“捉奸”后……
天真清澈的童音版《小星星》和脑袋中恰到好处的配乐,为他的心灵带来了全新的慰藉,甚至让他感觉世界都重新变得美妙起来。
“啊,活过来了!”
乔恩在心中感动得热泪盈眶。
“唱得太好了,吉安、贝安。”
为此,他用超大的声音,毫不吝啬地夸奖两个孩子:“我真没想到你们能这么棒,唱得这么好!”
双胞胎被夸得脸蛋红扑扑,眼睛也亮得像星星。
他们亲亲热热地依偎在乔恩身边,骄傲的昂着小脑袋,又快乐得像两只小鸟了。
谁能拒绝孩子们真诚的依赖和示好呢?
乔恩忍不住挨个儿摸摸头,望向两个幼弟的眼神简直温柔得像春水,粉色的唇还带着笑意地微微弯起。
——他真的很漂亮。
灰眸男孩斯蒂文不高兴地这么想。
“这不公平!”
“一个冒牌货压根不应该又漂亮又友好又善良又温柔……”
“他最起码应该把漂亮去掉。”
否则……
一向精明理智的自己以后要怎么面对这样一个人?
和大众印象中端庄严肃的音乐家不同,莫扎特天生就是个小精灵。
他鲜活有趣、爱笑爱闹,对任何事都兴致勃勃,这使得他的音乐独具赤子之心,宛如一场令人欣悦的春风,总是快快乐乐地吹过来,轻轻松松就冲破寒冬的封锁,带来春回大地,带来春神最温柔的问候,没有谁能抗拒,也没有谁愿意抗拒……
谁愿意抗拒活泼又灵动的《小星星》呢?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双胞胎稚气又可爱的童音一直在这个家中不厌其烦地回荡。
其洗脑程度堪比现代某些丧心病狂的无耻商家,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弹窗投放双十一广告,以至于到了后来,家里所有人都被迫学(听)会了这首儿歌,甚至经常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不由自主地唱出来。
起初,没人在意这个……
直到双胞胎莫名其妙就混成了周边孩子们的头儿,每天带着一群孩子搞起了童声大合唱;
直到约瑟夫设下的陷阱,成功抓到一只野鸡后,他兴高采烈地提着野鸡,一路情不自禁地唱着“一闪一闪亮晶晶”回家,引来了无数人的瞩目;
直到霍普利斯心血来潮想逗逗小麻雀的时候,一张嘴不是习惯的麻雀叫了,反而是“一闪一闪亮晶晶”……
然后,在“亮晶晶”后,他就戛然而止了,还粗鲁地在后头多加了个“操”字。
可以理解,愿意麻雀叫的壮汉,不一定愿意唱儿歌。
至于次子斯蒂文,一如既往地令乔恩倍感无语。
这孩子像个敏捷的杀手一样,从某处黑乎乎的阴影中突然跳出来,一把揪住乔恩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语气冷酷地问:“你对我下了什么咒?”
“啊?”乔恩一脸茫然。
斯蒂文恶狠狠地逼近:“听着,小子!我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满脑子都是星星和你。”
这可真是……
乔恩竭力冷静地思考三秒。
他用轻松的、近乎玩笑的口吻问:“我该为自己的魅力大而道歉吗?”
灰眸男孩脸上的表情不由扭曲了一瞬。
他看起来似乎想做一个吐的表情,却又有点儿想笑,但他憋住了,因为他自认是个冷血无情的硬汉,从今天开始要面无表情,要喜怒不形于色。
当然,以上这些无伤大雅。
真正影响他们生活的是海伦娜的遭遇。
那天,海伦娜和一些相熟的妇女结伴,去帮小镇治安官的夫人缝制一些衣物,由于担心个别雇工会偷布料和针线,这些活儿通常是不允许拿回家做的,所以,她们都坐在治安官家的大院子里,一起干活儿。
也许这活儿太枯燥,也许儿歌太洗脑。
总之,海伦娜干着干着,就不自觉地哼唱起来……
“你刚刚在做什么,海伦娜?”
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院子里的治安官夫人突兀地开口。
“啊?我一直在干活儿,夫人。”
海伦娜吓了一跳,连忙辩解道:“我没有偷懒……”
“不,我不是在指责你,亲爱的。”
治安官的夫人温和地说:“只是刚刚那个声音很有趣,可以再来一遍吗?”
海伦娜不敢拒绝治安官夫人,只好略带窘迫和羞涩地又唱了一遍。
不同于双胞胎稚气、天真、活泼的童音,她的音色更柔和、婉转、女性化,虽有一些胆怯和不安的成分在内,但还有一些崭新的元素,因为想到了孩子们,歌声中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个优秀母亲对孩子与生俱来的耐心、温柔和细致,而且,由于担心唱错,一边唱一边回想的缘故,每一句都被她唱得慢悠悠的,句子也被拖长后,整首歌就神奇地有了点儿摇篮曲属性,温馨又甜蜜。
尽管这个世界可能都不存在摇篮曲。
可识货的治安官夫人却似乎瞬间点亮了这个灵感,在得知这首儿歌可以通过学习掌握后,她立刻要求:“教我,我会付报酬给你,海伦娜。我想唱给我吵闹不休的一岁儿子听,不知道为什么,但我预感,这歌会让他安静下来。”
“不,不用报酬……”
生性老实的海伦娜连忙推拒,但治安官夫人不容拒绝地给出了一个银币的回报,并且,她还特许海伦娜以后可以把干不完的活儿拿回家去做。
海伦娜就这么既惊且喜地回了家。
她思想简单,从不多思多想,总是温顺地接受命运所给与的一切。
至于治安官夫人为什么愿意付报酬学那首儿歌?
她完全不关心,只单纯沉浸在“居然得到一个银币作为报酬”的喜悦中,并在进家门后,用力地拥抱乔恩,充满温情地说:“真好呀,妈妈的小乔恩回来了,带着神明恩赐的礼物回来了。”
当晚,他们加餐了。
一块小孩巴掌那么大的熏肉,要被不偏不倚地均分成七份。
这真是个技术活。
而另一头,治安官夫人正实践着刚刚学会的“摇篮曲”。
在此之前,她那个一岁的儿子有些过分敏感了,每天稍稍感受到一些风吹草动就要嚎啕大哭一场,有时候甚至哭得喘不上气来都不停息……
但当“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歌声响起时,这孩子居然神奇地止住哭声,同时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治安官夫人大受鼓舞,当即用更加温柔的语调,模仿着海伦娜的样子,满脸爱怜地注视着怀抱中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唱起来。
于是,当治安官大人结束一天的公事,疲惫地回到家中时,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
假如这个世界也存在圣母玛丽亚的话,那么,治安官大人一定会有更明确的形容——仿佛拉斐尔·桑西创作的《泰拉诺瓦圣母》中圣洁、高雅、美丽的圣母,在这一刻降临到了人间。
这个世界没有圣母玛丽亚。
但并不妨碍治安官大人沉寂多年的内心,瞬间重燃爱欲之火。
他下意识地拉松领口,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发型,摸了摸还健在的胸肌,又咽了咽口水,这才“性”致勃勃地站在寝室门口,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夫人,放开那个孩子!让我们来干点儿快乐的事吧!”
治安官夫人十分惊讶。
她今年已经三十岁,虽然容貌身段都没有褪色,但在这个男人占据上风的世界里,早就在多数人眼中,失去了曾经少女时的迷人魅力。
而且,她和丈夫之间相处时间太长,彼此太熟悉了,熟悉地就像是亲人一样,恋爱时的激情自然早就退却。
尽管治安官大人忙于公务,并没怎么在外头沾花惹草,可如现在一般急吼吼如年轻小伙子,双眼中写满渴望的样子,已然数年没见了。
意外之喜!
这位夫人在心里“哇哦”了一声,面上却装出了矜持的样子:“可是孩子……”
两分钟后,一岁的孩子哭嚎着被仆人抱离了母亲的怀抱。
接着,治安官大人一个饿虎扑羊窜进了寝室,喘息声和呻吟声响起,偶尔还会有一两句断断续续的“一闪一闪……亮晶晶”。
真是别开生面的助兴佳作啊。
音乐有时候就是如此万能。
但乔恩肯定不想知道这个作用……
莫扎特也不想。
女人很容易就能在床上伪装出快乐和满足。
但男人不行,他们双腿间有一个压根不听大脑指挥的告密者,站不起来就是站不起来,不管怎么诱哄、唾骂、拍打,哪怕有心想假装一下,没用就是没用。
所以,治安官夫人深知,治安官此刻激情似火的表现绝对货真价实。
她对此十分满意,同时还忍不住想得更长远一些:“我才刚刚三十岁,不算太老。也许我还能再给保罗(她一岁的儿子)生个弟弟,这年头膝下只有一个孩子,终究还是不够稳当。”
出于这种目的,这位夫人后来对《小星星》进行了一番极具想象力的改造发挥。
诸如,打扮成刚出生婴儿(大家应该知道婴儿刚出生时是什么样儿的)一般的模样,来一场天真纯洁地演唱;亦或者,在院子里,在仰头就能看到真正的星空下,一边看着星星,一边唱着星星,一边尽可能让丈夫再喷点儿星星……
事情发展到最后,这事已经和《小星星》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众所周知,《小星星》绝没有什么促进夫妻关系的妙用。
它从头到尾不过是恰好出现在了一个正确的地方(寝室),又恰好地营造了一点儿正确(温馨美好)的氛围,再恰好地唤醒了治安官内心深处对女性的一些美好想象。
之后,那场正确(机缘巧合)的成功床事,又恰好使得治安官夫人重获信心,从此思路打开,转而认真研究起了各种play……
作为旁观者的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从最后一个阶段开始,治安官夫妇后来那些恩恩爱爱的日常,其实完全仰赖于治安官夫人对那些play的费心琢磨、研究和努力。
这是人的力量,而非歌的力量。
《小星星》真的就只是一首好听的儿歌,它在两性之间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充其量也就是一点儿心理安慰。
但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治安官夫人已然盲目地将之奉为一贴夫妻生活和谐的绝妙方剂,堪比某国声名远播的爱情魔药,尤其是在两个月后,她成功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于是,不再仅仅是相信,而是信仰。
她信仰这首儿歌,如信仰神明一般。
当昔日闺中密友前来拜访的时候……
这位颇具分享美德的治安官夫人便大方地将这个秘诀传授了出去。
“我发自内心地感激你,艾莲娜(治安官夫人的闺名)。”
名为阿西丽亚的美貌妇人紧紧地握住治安官夫人的手,动情地说道:“你愿意将如此私密的事情同我分享,显然你对我的友情,恰如我对你一般真挚。真高兴那些分离的时光没有磨灭我们彼此之间的情谊。只是我不得不说,艾莲娜,我们的情况略有不同。”
这位美貌夫人稍稍停顿了几秒,似乎因为想起了糟糕的事情,而导致心潮起伏不定,甚至连语气都渐渐地低落起来:“你的男人格雷夫斯(治安官)是个难得的、不爱在外头乱玩的好男人,而格兰特镇虽然地方小点儿,却也称得上是民风淳朴,没什么坏玩意儿。可我的那一位……阿托斯他几乎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了。王城那边的风气又是出了名的放荡,他受身边那些不规矩的人影响,虽从不曾把事情弄到家里来,可我一直知道,他在外头起码要和那么十七、八个女人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长长叹息,甚至还有一滴眼泪,从点缀过金粉的睫毛上滚落下来:“艾莲娜,我感激你能传授我这样的秘诀,但却实在对此没什么信心。”
“相信我,阿西丽亚!”治安官夫人此时就像个狂热的、正同人传教的信徒一样,赌咒发誓地说这个儿歌绝对有用。
为了证明这一点儿,她还一把将好友拉到自己的身侧,又凑到对方耳边,详细讲述自己用这个儿歌制造出的一场场play,并在话语末尾,强势地建议着:“听着!不管如何,不管有没有信心,哪怕硬着头皮也要上了,阿西丽亚!你只比我小一岁,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继续等待了。你不能再矜持下去,你得试试。不,你必须试试,试试给阿托斯生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