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慈音沉默片刻,轻轻说:“好。”
观慈音挂断电话后披上袍子,他坐起来,枕边是阎玫走前留下的止痛药,他吃了四颗,而后垂下眼,安静地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手指,把药又扣了出来。
晚间八点。
羊舌香夜进航空酒吧前,听到众人惊呼后他随之抬头,看到对楼屏幕上显示出一份他的缉查令,赚赏金高达一亿四千万。
满街陷入混乱热潮,羊舌香夜没什么表情,戴上兜帽后一张洋娃娃般貌美的脸变了个平庸模样,他进入酒吧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支着下巴环顾四周,嗅到一股莲香后他的眼珠一顿,看到角落的阴影位置有个穿了白袍的黑发美人被个alpha抱在腿上喂果汁喝。
那个alpha似乎在哄骗着讲混话,杯子被他送到腿上美人的唇边,那美人似乎很温顺,连一丝挣扎都没有就乖乖喝了。
羊舌香夜双眼顿时猩红,他手背青筋暴起,他看着阎玫,仿佛自己被狠狠冒犯,如同精心养了许多年的宝物被别人随手污染了般。
观慈音!
二十分钟前。
富人区, 与红灯区紧邻的一片经济开发区死寂沉沉,忽而一辆黑色跑车疾驰破空打破所有,跑车在私人跑道停下瞬间, 跑道骤然激起霓虹红光覆盖跑车进行安全扫描, 观慈音不等扫描结束便下了车,夜风吹拂而来,他白袍乌发, 眉眼冷清,领口比往日系得格外紧, 除却一截脖子, 他连一丝皮肤都没有露出。
身后那栋大厦上悬挂着羊舌香夜的缉查令, 缉查令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放着, 并以一亿四千万的天价悬赏金引诱着世人。
观慈音朝航空酒吧, 阎玫让他去的地方走去。
阎玫白日里与他通讯说要和一群政客在这里喝酒, 要他一起来,他最讨厌酒了, 因为楼遗月喜欢拿酒惩罚他, 可他现在需要阎玫,所以他不能拒绝阎玫, 如听从丈夫命令的温顺妻子。
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往日在楼遗月身边时楼遗月只会带他去晚宴和政会, 航空酒吧外壳设计是月球形状,虚拟星河伴随冰蓝极光随之洒下, 说是酒吧, 不如说是一件充斥浪漫主义色彩的艺术建筑。
内里却截然相反, 最为癫狂,灯红酒绿, 满堂糜烂,一进入酒吧正厅,观慈音就被dj声吵得蹙了眉,dj电音怒吼,此起彼伏,那些歌他一个字也听不懂,还让他耳膜不舒服,他淡淡抬眼,看到许多年轻人站在一个闪烁五颜六色霓虹灯的悬空圆台上高歌饮酒,酒液经过疯狂摇晃从瓶口带着泡沫喷涌而出,洒在血色地面。
唯有角落的一片地面没有被染脏,仿佛是某位大人物的私人区域,没人敢冒犯,观慈音透过霓虹灯光与狂舞人群,在那片私人区域,在红玉珠帘的垂落里,观慈音闻到了令他熟悉的、与他纠缠三天将他彻底掌控,令他难以启齿的信息素气味。
这时,一个身穿鎏金长裙的,性感身材被银色铁皮覆盖的机械女人朝观慈音款款走来。
“监察官,阎先生已经在等您了。”机械女人朝观慈音走来时,地面醉醺的男人攥住她的裙角,朝她索求什么。
“给我,再给我一颗,我要梦里,给我梦里。”男人双眼猩红,恳求道。
“先生,这是最后一颗了哦。”机械女人会意一笑,将缠在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摘下来,把其中一颗珍珠扔地上,那个男人着迷地朝珍珠爬去,男人抓住珍珠后许多人闻着味儿朝他哄抢,一阵闹剧后男人还是抢到了,他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如望上苍祷告几句之后就把珍珠咽了下去,咽下去后他瞬间瘫倒在地,七窍流血宛如休克,可他表情并不痛苦,反而沉醉极了,嘴角还有诡异的如同幸福的微笑。
观慈音眼珠低垂,他看了男人一眼便收回,而看向机械女人,“这是什么?”
“监察官,您不要误会,那并非是非法药物,而是我主人新研发的科技产品。”机械女人将手里的珍珠项链慢慢洒下地面,她脚边许多人开始疯抢争夺,如狗匍匐,她踢开那些人,朝观慈音继续走来,鎏金长裙摇曳生姿,她说:“每一颗珍珠里都有一个虚拟梦境程序,会根据进食者的神经皮层进行世界观构造,从而为他们呈现一个又一个美梦,这是年轻人的解压方式,是合法化的。”
“它叫梦里,很美的名字吧,只要吃下一颗,一切痛苦都会消失,市面上一颗价值千金,最终货源只有我们这个酒吧才有,是很珍贵的宝物。”她走到观慈音面前,她的掌心如柔荑无害,摊开后将最后一颗‘梦里’展示给观慈音,“您要来一颗吗?”
机械女人歪了歪头,善良道:“您看上去就像活在痛苦里的人,我想,您最需要梦里了,我听说您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吃下这个,今后你就不会再痛苦了。”
观慈音面无表情看着她,这个机械女人绝非普通的侍应生,她曾经有极大概率任职于某个非法组织,她身上有无法洗清的血液味道。
观慈音不做回答,过了一会儿,他仿佛才思索完,他移开目光,摇了摇头才与机械女人擦肩而过。
机械女人收起五指,她面带微笑盯着观慈音的背影,“您不要吗?那您的痛苦该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观慈音停下脚步,他侧过脸,雪白的侧脸艳丽又安静,他慢慢说:“我没有钱。”
没有钱?
没有钱?
观音城第一监察官,狂欢城继承者阎玫的老婆,竟然没有钱???阎玫那位大少爷的有钱程度可是足以让狂欢城、观音城、春夜城都震撼到无可匹及的地步,更别提他手中可以威胁三城城主的最高军权,那军权今天就帮助观慈音彻底垄断观音城监察处,并换掉政坛二十年没有动摇的几位政客,连城主都对这些暴行无可奈何,结果,你身为阎玫的老婆,没有钱?!!妈的你们家里是A权至上的傲慢主义垄断制度吗???
机械女人的头颅在经过一秒内无数代码运行和错误警报里一下子就冒了黑烟,她的眼珠蹦出来一颗,被地上爬行的一个年轻人当‘梦里’给吞下去了。
观慈音不明所以,他只是说了实话,为什么这个机械人会气到自爆?
他不喜欢这种怪地方,恶趣味极了。
阎玫为什么要跟那群政客来这里。
他朝那角落走去,那道红玉帘子后面是他今晚要见的人。
指尖还未触碰到帘子,身后便传来一声绝望的尖叫,“你必须吃下去!不然他会杀了我的!我害怕!我害怕!!!”
机械女人的程序自我完善后她又追了上去,嘴里说着奇怪的话势必要让观慈音吃下‘梦里’。
观慈音的肩膀被机械女人扣住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内部所有血液都被封印,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机械女人手里拿着最后一颗‘梦里’捏住他的下巴,要把‘梦里’喂进去,“吃了它!我求求你了……不然他真的会杀了我……”
观慈音嗅到这颗名为‘梦里’的珍珠内壳里的气味后他瞬间感到恶心,这一颗不是‘梦里’。
而是楼遗月喂了他长达十年的毒药。
这颗毒药伪装成‘梦里’的模样,机械女人用可以缓解痛苦这样的好处蛊惑他,只是为了让他吃下去。
楼遗月太知道他想要什么了,想用这个引诱他继续吃下毒药。
蔚蓝水光一瞬从地面盘旋而起将观慈音所在的领域与酒吧正厅隔绝开来,成了一块无人可察觉、无人可迈入的私人幻境。
“他为什么让你来?”观慈音攥住机械女人的脖子,把人提起来抵在墙面,轻声问。
“他说,你又不听话了……你要吃药,吃了药,才会听他的话。”机械女人这才卸下伪装,秀美的脸上再也没有那种木讷十足的礼貌感,她变得害怕极了,她的手里死死握住‘梦里’,红唇颤抖,她哽咽望着观慈音她断断续续道:“观慈音,我求求你了,吃了它好不好?”
她的乌发滑落下来,胸脯因为畏惧开始起伏,在她的呼吸声里,他松开攥住她脖子的手指,她瘫软倒地,机械制成的呼吸系统开始回溯供氧。
他忽然蹲下,捏起她的下巴将她仅剩的那只眼珠最深处的纹路看了个仔细,莲花纹路被红线勾勒而出,比起瞳珠花纹,更像是某种有象征意义的刺青,花瓣层层叠叠,雪白圣洁,似乎是被人亲手细细雕刻出来倾注了满怀爱意的。
这是罗门的杀手才有的刺青。
观慈音看着她。
“我们同为罗门杀手,我们都是他的部下,你帮帮我吧。”机械女人的手扣住他的手腕,她的眼珠痛苦流淌出泪水,她对眼前的观慈音如同奉神一般奉上手中珍珠。
她哀求道:“如果你不吃下这颗药,我一定会死的……他手段那么狠,你在他身边十年了不是不知道,我、我想逃离他,我想活着,哪怕我是机械人,我也想活着……”
观慈音的眼珠漆黑,冷漠到没有一丝悲悯,仿佛没有人心,只有一具空洞美丽的躯壳,眼前的机械女人都比他更有生命力。
“他让我在这里等你,你终于来了,我、你吃了药,我能活,求你……观慈音,你不是观世音菩萨么……救救我吧,你吃了这颗药后,我把真正的‘梦里’给你,你就不会痛了……好不好?”机械女人这样说道。
她六神无主,讲话颠倒,绝望让她陷入混乱,她很早以前就听说罗门里的观世音菩萨是最无情的杀手,一定不会帮她,她要死的,会死的……
当观慈音将她手中毒药拿起吃掉后,她不可置信地仰起头,望着观慈音。
观慈音把药吞咽下去的瞬间嘴角就流下了血,沾染乌黑剧毒,他脸色苍白地站起身,朝瘫在地上的机械女人伸出手,“起来。”
机械女人临走前从她的机械收纳盒里去除一颗‘梦里’,她要给观慈音,“那颗毒药会控制你的神经,会很痛的……这个,你收下吧,这个我没有骗你,吃了以后,一切痛苦都会消失的,在梦里,你甚至可以见到你的爸爸,和你最想要的自由。”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观慈音一眼不看‘梦里’。
幻境被他解除,他与机械女人再度出现在酒吧正厅。
正厅所有人都还沉醉在酒色里,他们有的在讨论羊舌香夜的缉查令,有人在讨论阎玫白日里干涉观音城政坛的那件震撼大事,还有人在用下流的话语猜测观慈音究竟给了阎玫什么好处,阎玫才愿意甘心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这些话密密麻麻传入观慈音的耳,他全然不在乎,在去找阎玫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朝门口仿佛看到最后一丝希望跑去的机械女人。
一秒后不出所料听到了一声躯体爆破的巨响,这抹声响让酒吧正厅陷入疑惑,他们酒气熏熏地从地上坐起来,看到是个穿着金色裙子的机械人爆破成满地零件碎片后没了兴趣。
机械人而已。
死不足惜。
他们想。
观慈音掀开眼前的红玉帘子,是个半开放的私人包厢,一砖一瓦极尽奢侈,黑色大衣被随手扔在地上,阎玫身穿西装衬衫陷入沙发,戴了鎏金名表的手腕轻移,手中盛了桃汁的杯子流转出光泽,他长腿交叠、吊儿郎当如二世祖般搭在水晶茶几上,红色的皮鞋底随他哼歌的节奏晃了晃。
红发金瞳,恣意嚣张,永远傲慢。
“外面怎么了?好吵。”阎玫收起双腿,观慈音过来后他变得难得正经一些,他皮鞋踩地,对观慈音伸出一只手,“嗯?脸色不好?”
“只是太累了。”观慈音喉咙还在剧痛,连带五脏六腑,那颗毒药让他疼得额头已经冒出冷汗。
“太累了?”阎玫盯了他一会儿,阎玫好像在想那三天里和观慈音待在一起做的事,也是,观慈音隐忍哭得那个凄惨模样,的确会累。
“坐过来。”阎玫一把手揽住他,把他抱在腿上,阎玫把手里的桃汁抵到他的唇边,哄骗道:“这可是你老公亲手做的,喝了之后立马不难受。”
观慈音慢慢喝了几口后蹙了眉。
“不好喝?”阎玫有点受伤地望着他。
“很好喝,只是……”观慈音凑在他耳边,含了桃汁甜香的气息随观慈音冰冷的香味摩挲着他的神经,他十指攥紧,愈发抱住观慈音坐在他身上的躯体。
他听见观慈音对他轻轻说:“阎玫,外面,好像有个人一直盯着我。”
那目光令他不舒服。
阎玫危险望去,通过这个半开放的包厢,透过眼前的垂落下来的珠玉帘子,酒吧正厅里一个戴着兜帽,样貌一般的年轻男孩与他对视上了。
那个男孩一瞬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除了阎玫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阎玫意味不明扯了扯嘴角,鲨鱼齿森寒露出,尖锐又桀骜,他的鼻梁蹭着观慈音的脖子,眯了眯眼,观慈音背对正厅,看不到,观慈音只能依赖他。
于是他安慰自己的妻子,他慢悠悠说:“没事了,他不看了,他再看你,我就把结婚证甩他脸上,告诉他,你是我老婆。”
观慈音却愈发攥紧阎玫的西装领带,力道有点大,把领带给攥皱了。
电光火石一瞬间,阎玫想到观慈音新婚一个月时给他亲手系得死紧、令他每天早晨无比窒息,那些堪比生化武器的领带。
阎玫手一麻,下边却活过来了。
“阎玫,你那里,顶得我好疼。”观慈音喃喃道。
“什么都让你疼,监察官大人您可真娇贵。”阎玫的鼻梁还埋在观慈音脖子上,鼻梁太挺了,抵住观慈音的脖子,他一路向下凑到观慈音胸膛,听到了观慈音的心跳,和观慈音一样是理性冷漠的。
观慈音不知道为什么,攥他领带攥得越来越紧了。
阎玫握住观慈音攥住他领带的手,混账似的摸了摸,像不悦,又像调戏似的说:“观慈音,把手松开,你这样攥着我,像在拽狗链子。”
“你被狗链子栓过么?”观慈音歪了歪头,反应有些慢地望着阎玫,他望人的目光不克制,引人窥探,阎玫正要浪几句再趁着浪去偷香窃玉一下,结果包厢的帘子忽然被外面的人掀开了。
观慈音轻轻回头,发丝柔软垂落在阎玫脸上。
观慈音坐阎玫腿上,他盯着掀开帘子进来的三个西装革履的政客,四十多岁的模样,他看到的一瞬间脸色苍白,楼遗月千里迢迢令他吃下的毒药也在此刻让他生不如死。
“阎大少爷,这美人在怀,可真是让我们羡慕坏了啊。”那三个男人盯着观慈音,笑而不语。
阎玫察觉到观慈音在发抖,因为这三个政客的到来。
第四十三章
观慈音听到进入包厢的这三个政客声音时血液如冰封, 他十指蜷曲,愈发攥着阎玫的领带,仿佛这是唯一可他安慰他、抚平他呼吸的方式, 那颗刚吃下的药还有后遗症状, 喉咙里满是刺痛,他牙关紧闭,拼命忍着才没有流出血。
他此刻出现幻听, 满是枪声和人皮从骨头剥开的撕拉一声还有年轻男人们的哈哈大笑,层层叠叠一阵扭曲后, 成了现实里不断传来这三个政客讨好阎玫的声音。
但说实在的, 这三个政客讲话的语调并不粗俗, 反而优雅极了, 举手投足散发出名门望族的独特魅力, 他们是富人区A级上民, 还是优质alpha,在优秀基因的传承下如今四十多岁了也依旧俊美, 在观音城颇受贵族omega的爱慕, 不仅如此他们还是百年前观音城初建立时那批元老的后代,一代一代将强大的独权传递, 到了这三人这一代已经实现彻底垄断, 分别尽其掌握观音城经济、医疗、科技三大命脉, 在观音城他们的权力之高足以脱离城主的管控,在立法决策上, 自然也比城主更有话语权, 包括政坛会议, 他们拥有最终决策权,不管他人态度如何, 最终还是要由他们说了算,直到阎玫的到来。
三年前那份观音城主动提出的结盟协议里,观音城甘愿分出五成军权给了阎玫,一森*晚*整*理是为了让楼遗月相信他们的诚意,二是他们需要阎玫,在末世里阎玫是唯一救世主,是唯一可以与异种抗衡的战士,这份权力被阎玫握在手里经过三年磨炼如今变得更强,与观慈音结婚后,观音城的政圈众人曾担忧过观慈音会用美色引诱阎玫对他们实行报复,可一日复一日都没有动静,他们甚至觉得阎玫并不在意观慈音,只是把他当一个装饰品。
可今天阎玫却在上午十点擅用军权召开了一场新的政坛会议,台下是观音城所有政圈大佬,阎玫坐在与城主并肩甚至更高的位置傲立群雄,只是为了观慈音前三日在政府大楼与城主产生争执的那件事——观慈音要对羊舌香夜下达缉查令,城主拒绝了,如今阎玫却代替观慈音再度出面。
所有政客的反对与城主的好言相劝尽数被阎玫全盘否定,并将他们视作空气,阎玫以不容拒绝的态度让观慈音所管辖的监察处脱离政府大楼,观慈音手上的击毙权要保证□□,比以往权力要更大,观慈音要有可以不需上报、不需政坛投票便下达缉查令缉查任何人的更高权力,不管是贫民,还是上民,亦或是最顶尖那批权贵,他协助观慈音对狂欢城立法庭庭长的独子羊舌香夜下了缉查令,要将羊舌香夜逮捕归案,这会导致两城关系破裂,哪怕狂欢城如今战火连天,可观音城依旧没有与之对抗的能力。
于是政坛会议一结束,这三个政客就被城主下令前来,他们邀请阎玫今夜在这所酒吧把酒言欢,明里暗里是要劝阎玫收回缉查令,不要伤了和气,不要为了观慈音糊涂行事,他们一进入酒吧,酒吧就被彻底肃清,闲杂人等尽数离开,连监控系统和仿生机械人也被关闭,确保最高的私密和安全,一进来颇感意外的是,观慈音也来了,还被阎玫以一种极为宠爱的样子抱在腿上,和传闻恰恰相反,阎玫似乎非常喜欢这位从父亲手里得来的妻子。
这令三位政客心照不宣交换了一个眼神。
“愣着干什么?”阎玫松开揽住观慈音后腰的手,他随性向后一躺,整个人陷入沙发,桃花眼似笑非笑,金瞳傲慢地睥睨他们,指尖抵着眉尾,不耐道:“坐下啊。”
他们怔住一瞬,这才要坐下,他们没有资格和阎玫齐位坐,只能坐在阎玫对面。
隔着一张透亮如水的茶几圆桌,阎玫坐在高位的真皮沙发上,他身边坐着观慈音,对面矮了许多的卡座上才坐了那三个政客,这是阎玫的待客之道,满是傲慢,嚣张至极。
他的妻子却与他截然相反。
观慈音不坐在阎玫身边,像是觉得资格不够,他起身时拢了拢袖子,方才被阎玫玩弄一番的衣袍又是端庄的模样,他进入包厢后便褪下木屐,在金丝地毯上他穿了一双薄如蚕丝的白袜无声行走,又跪坐在地给他们斟茶倒酒。
外人不晓得,可阎玫却晓得,斟茶倒酒已经是观慈音做得最好的家务了,不知情的人看上去的确贤惠又美丽,和政府大楼里身穿银色制服的高岭之花不同,今夜观慈音这个初嫁人妇的模样更加有魅力。
阎玫盯了他半晌,盯着他艳丽却冷漠的侧脸,盯着他细白的手指,最后在他抑制贴完好贴着的、从乌黑长发里隐约露出的白腻后颈上停留,坐在阎玫对面的三个男人也在盯那抹后颈。
做什么?认识?这三个人瞧着年纪跟他父亲差不多,都四十多岁的样儿,是他年纪的两倍,老头盯嫩草呢?盯得还是他老婆。
阎玫瞳色一暗,指尖敲了敲桌面,正欲做点什么,可观慈音侧过身子,观慈音将一杯茶水放到他面前,观慈音脸色还是那样苍白,白得跟碎了的雪一样,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轻,“阎玫,今晚不要喝太多酒。”
“嗯,我不喝。”阎玫这才乖了一点,他握住茶杯,随口喝了一下就放回桌面,又推回到观慈音面前。
“老婆,我要喝茶。”
“等一下好不好?”观慈音这时在给那三个政客倒茶,阎玫的杯子被阎玫猛地一下子撞过来,把其中一个政客的杯子从观慈音手中撞出去了,温热的茶水都溅了出去,洒在观慈音的指腹上。
“我不要等。”阎玫眼珠向上翻起。
观慈音抬眼看阎玫。
阎玫移开目光。
阎玫的杯子被塞到观慈音手里了,观慈音没办法给那三个政客倒茶了,只能给阎玫倒。
阎玫,“先给我倒。”
“我知道了。”观慈音没什么脾气,他拿帕子将指腹上的温水擦拭后,重新提起茶壶,将阎玫那杯分明只喝了一口、看着还挺满的茶水又倒满了。
阎玫接过后又是只喝了一小口,然后再把杯子撞回到观慈音手里,摆明了不让观慈音给别的alpha倒茶。
“阎玫。”观慈音有点无奈。
最后是那三个政客自己笑呵呵,挂着一张张对阎玫孩子气的举动表示理解的脸自己接过杯盏自己倒了。
说是接过,不如说是自己从观慈音面前拿走的,因为观慈音安安静静跪坐着,没有要替他们递过去的意思,在丈夫面前他与别的alpha的距离感很完美,除了温柔以外,没有丝毫越矩。
忠贞得过分了,难以想象这种忠贞的美人竟然在父子间流连辗转数十年。
阎玫喝了一口又一口的茶水,酒却滴酒未沾,倒是对面那三个政客喝了一杯又一杯酒酿,喝得醉醺醺的,也是,这些酒是阎玫自己出钱买的,阎玫只喜欢最贵最好的。
这些酒对那三个名门出身的政客而言也算得上极为昂贵,一时没忍住竟然多喝了几杯,一喝就头热兴奋,他们先是意味不明地把观慈音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才坐直身子。
观慈音垂下眼,他内敛极了,毫不在意他们的窥探。
“观慈音。”他们牙尖舔舌,渴求般又迫于阎玫在场才不继续意淫观慈音,一杯一杯酒下去,终于彻底失了智。
他们酒上了头,迷愣愣地嗅到观慈音身上的香味后再没了忍耐,直接对着阎玫说:“阎大少爷,你年纪小不知道以前的事儿,我们啊,十年前可是就见过你老婆呢。”
“毕竟你们年纪大嘛,我那时候就算见过他,也记不得。”阎玫指腹扣住手中杯子,看不出喜怒。
“阎大少爷过奖了,十年前您的确还小,但观慈音那时可十六岁了啊,他该是记得我们的才对。”有个政客站起来,掌心撑着桌面,他看了眼观慈音,而后对着对面的阎玫比了个观慈音那时的身高,太可怜了,十六岁了才一米五几,似乎营养不良一样。
他对着阎玫,如成年男人们在说男人特有的话题一样,“那时候还是个小娃娃,脾气也没现在乖,把我们三个人手指头都咬掉了,牙尖嘴利的。”
“也难怪,毕竟爸爸死了,自己也才十六岁,还是个未经人事的omega就被关在笼子里,哭得那么惨,最后啊还是楼城主也就是您父亲一心软,直接把人买回去在身边养了十年,我们都以为他会是未来的城主夫人呢,后来哪知道原来是阎大少爷您的老婆,原来楼城主是为儿子养了十年的人啊。”他们一边回忆,一边酒气含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