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妖狐心机布局如此深沉,南宫不念微觉郁卒,微微吸了口气,虽是不忍,却不得不提起当年之事:“小怜姑娘,一年前,贵门突遭横祸,也是千面妖狐所为吗?”
庄小怜眼眸一转,瞥向夔帧,夔帧却仿佛被她这浅浅掠过的一眼惊到,慌张地指着面前的墓碑道:“不关我的事!都是二师兄的主意,我……我都是听他的……”
庄小怜冷哼一声:“我从无意于门主之位,夔潇却不能放心,将我的行踪透露给庄小茗,让师尊误会我也就罢了,同门一场,竟还要对我赶尽杀绝,甚至为此不惜与外人勾结,导致本门被灭,你们死后,该如何去面对师尊、面对那么多同门弟子的亡魂?”
听到“死”字,夔帧瞪大眼睛,高声道:“你不能杀我,你答应了的!灭门……我们也不知那个人会行凶啊,若是知道他行凶,我们又怎会答应?!”
庄小怜淡淡道:“一句不知道,就可以将罪愆推得一干二净吗?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但是,你也别想离开十方妙门一步,我必定要你为此付出代价。”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夔帧惊恐地喊道,视线望向众人,“南宫教主,救救我!白少侠,萧姑娘,救救我!带我离开这儿!”
庄小怜微微眯着眼睛望向他,夔帧看着她森寒的眸色,背脊登时爬上一层冷汗,不由止住了声。
庄小怜回过头,眼神由森寒变得有些许哀伤:“一年前,夔潇担心师尊会将门主之位传给我,对我调查一番后,知晓了庄小茗与我之间的仇怨,他便找到庄小茗,将我拜入十方妙门、以及我会出现在哪里的消息告诉了他。此后庄小茗找我寻仇,中途所发生之事,夔聪师兄想必都告诉过诸位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师尊震怒,将我关进地牢,但即便如此,夔潇却还是无法安心。没过几日,他借故遣走守卫的弟子,告诉我师尊对我失望至极,要将我逐出师门,而且永远不想再见到我,便让他来告知此事。
“我当时惹得师尊病情加重,自是愧疚不已,并未怀疑他的话,便离开了地牢,随他下山。谁料经过中途一处陡峭的崖壁时,他忽然对我下杀手,而且……”
庄小怜看向夔帧:“而且夔帧也早已埋伏在那里,两人一明一暗,我无法匹敌,最后……被夔潇一掌打落山崖,而他们则对师尊说,是我不服判罚,私自逃走,不知去向。”
“我当时受了重伤,奄奄一息,本以为必死无疑,却被一人所救。”她说到这里,略停滞了片刻,才继续道,“这人的声音很好听,像是个青年侠士。”
南宫不念奇怪道:“像是?”
“他以轻纱覆面,看不清面容,但那身仙风道骨的气度却遮掩不住,”庄小怜忽地嗤笑道,“我原以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此生仅存的幸运,谁知,他竟是个恶魔。”
庄小怜闭上眼睛,点点泪光在眼睫上闪烁:“还不如让我就那样在崖底死去。”
第105章 幸遇恩人
“那人将我救起,在崖底寻了一间荒废的草庐疗伤。三日之后,我便清醒了过来,他问我因何会身受重伤、又是因何会跌落山崖。我很想将经历之事讲述给他听,但是门规是不可将本门信息透露给任何人,我只告诉他是江湖恩怨罢了,他便也不再追问。”
“如此又过五日,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我的伤又好转了些许,但伤势属实沉重,依然卧床不起,无法行动自如。就在这时,夔潇找上门来,他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见我坠下山崖,尚且不知死活,如何能放心?必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自我坠崖之后,他和夔帧暗暗在崖底搜寻,数日之后,最终寻到了这间草庐。
“那时我躲在房间内,从窗棂的缝隙间看到夔潇的身影,便惊慌不已,那救我的人看出不对,告诉我不必担心,他出去应对,也不知他和夔潇说了什么,没过多久夔潇便离开了。
“我以为逃脱一劫,第二日那人对我说,因为我的仇家已经找来,草庐很不安全,他要带我离开。十方妙门所在的深山山路陡峭,车马均不便行走,他就背着我步行离开。路上,我不知怎么越发感觉精神困倦,许是因为身上的伤势吧,不知不觉间,我沉沉睡去。
“当我从梦中醒来时,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我发现那人居然是向十方妙门的方向而行的,我不禁大惊,说他走错了路,但他却说他没走错,十方妙门就是他的去处。
“他从开始救我,为的就是这个目的。那日他之所以出现在崖底,并非是因为偶然,而是早在那之前,他就一直在探听十方妙门的消息,并推测出了大概方位,所以才会整日在那附近寻觅线索。他曾打探到我和庄小茗决斗之事,并花费重金找目击者描绘出我的样貌,是以他在崖底遇到伤势沉重的我时,马上就认了出来。
“他将我救回,本意是想通过我得知十方妙门的秘密,但我却缄口不言,他本在想对策让我吐露实情,这时恰巧夔潇找来,他便顺势与夔潇做了交易,要夔潇以醉雪刀来换我的命。
“夔潇并不知醉雪刀所落何处,只听大师兄说起过他在北方冥海发现过醉雪刀的灵气,向师尊求了太清珠前去寻找,此后便无音信。他将此事告诉了那人,但那人却不以为然,反倒提出另一个条件,就是让夔潇将十方妙门的位置拿来交换。夔潇便答应了,那人说他要亲自证实,若夔潇所说的位置无误,他自会将我交给他。
“当那人对我讲完这番话后,我只觉如遭霹雳,拼命地挣动身体,想要逃脱他的桎梏,但我却使不上一丝力气,即使是受伤也不至于如此,我额头尽是冷汗,此时方才明白定是那人在饮食中动过手脚,以至于我一路来昏昏欲睡,现在又无力反抗。
“别无他法,我只好问他究竟想要什么?也许不去十方妙门,我也可以帮他达成所愿。他略顿了顿,告诉我他要醉雪刀。关于醉雪刀,我知夔潇所言都是实情,便又对他说明此事,即使去了十方妙门,他也不会得到更多醉雪刀的消息了。
“他只是笑了笑,说我们不知道,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人不被逼到绝境,是不会将全部秘密说出来的。他的语气很平静,我却感觉不寒而栗,苦苦哀求他不要去十方妙门,他嫌我聒噪,忽然点了我的穴位,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十方妙门越来越近……
“最后,他终于到了十方妙门。门中弟子见他背着我,忙问他发生了何事。他半真半假地说是在山崖底下发现我的,发现之时我就身受重伤,求他将我送回门中救治。弟子将他所言回报师尊,很快,师尊信以为真,将他邀入门内,并且亲自出面答谢他对我的救命之恩。
“那人便直言,他对其他谢礼不感兴趣,只要一物——醉雪刀。醉雪刀本就不在十方妙门,又如何给他?师尊不解,那人似再没了耐性,说醉雪刀原本就是他的东西,是他将其放在北方冥海深处的,前些时日,他前往冥海查看,竟然发现醉雪刀的灵气已然不复存在,很明显刀已被人取走了。除非随身携带太清珠,否则平常人绝无法承受水压,下潜至冥海深处。而太清珠又是十方妙门的珍宝,所以,偷走他醉雪刀的人必定与十方妙门脱不了干系。
“听完他的话,师尊一时愕然,半晌没有开口。我多半能猜到师尊在顾虑什么,若是这人所说是实情,那么取走醉雪刀的人就很可能是大师兄。这人来势汹汹,师尊免不得担心他对大师兄不利,所以才颇为迟疑该不该将实情告知。但师尊却不知,夔潇早就将这件事告诉对方了。
“那人见师尊犹豫不决,便率先开口,说他已知晓夔执取走了太清珠,只要师尊告诉他夔执如今身在何处,待他找回醉雪刀,自然不会再为难十方妙门。
“他的语调虽是平和,周身上下却透露着一种盛气凌人的压迫感,师尊乃一门之主,怎会甘愿受他威胁?听他如此说,面浮怒色,便让弟子送客。那人见师尊不容相商,蓦地变了脸色,遽然发出一掌,将一旁请他出去的弟子击飞出去,那弟子登时毙命,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中掌而死,但也足可见此人武功精深,并非泛泛之辈,师尊也不由大惊失色。
“这番变故引来了诸多弟子,众弟子纷纷亮出兵刃,将那人围在正中,但此人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在他脸上连一丝一毫的慌乱都难以发现,他看那些弟子的眼神,就如同看待蝼蚁一般。师尊唯恐弟子们受到伤害,便对他说,确实不知大师兄在何处,可这人却不依不饶。
“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完全证实了他对先前之言的无比信奉——人不被逼到绝境,是不会将全部秘密说出来的。他逼迫师尊的方式就是疯狂的杀戮。”
庄小怜脸上挂着两道泪痕,话语哽咽在喉咙里,艰难地发声:“他当着师尊的面……他……”她停顿下来,似是那段经历无论如何强迫自己都无法讲出口,片刻后她只讲了结局,“除了留下夔潇和夔帧两人的命,其余的弟子都被他……直到这时,他才相信师尊没有欺骗他,但是,他还是将师尊也……”
“夔潇担心那人赶尽杀绝,巧言令色地央求他,说若那人今日留他和夔帧一命,或许日后能对他有所助益,为了讨他欢心,还将师尊最为钟爱的浮生镜送予他。那人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对他们动手,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整个十方妙门遍地血流成河,还活着的人只有夔潇、夔帧,以及我。夔潇在血泊中静坐了一日,最终决定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他让夔帧出去找一处更为隐蔽的所在,而他则去整理门内最为重要的藏书典籍,两人一起运了三日,才将那些书册统统运走。
“直到离开前,他们两人也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在他们眼里,似乎已将我当做一个死人看待。夔潇命夔帧准备了数桶火油,泼在房内,然后,他将火把从门口丢进,接着重重关上了门。
“我中了毒,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又被点了穴道,无法呼救,在我失去意识之前,只记得满眼都是灼热的火光……”
庄小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所以,我的脸,才会变成刚刚那副模样。”
这段经历对她来说,无疑是一段最不愿回忆的往事,众人只能默默聆听,任何宽慰的言语在此时说出,都没什么分量。
萧云霓道:“小怜姑娘,那你是怎样……”
庄小怜顿了顿,道:“有一位云游讲经的禅师,路过那座山附近,见到山上火光冲天,便循着火光赶了过去。他不顾安危,进入火场中,一一查看是否还有人生还……”
她的唇角微微弯了弯,道:“我就这样被救了出来。那位禅师诸位也都相识。”
众人皆是一愣,南宫不念不由道:“苦量禅师?”
庄小怜点了点头,萧云霓略带疑问地看向南宫不念,似是不知他为何这么快就判断出此人身份。南宫不念心道自从他穿进这游戏后,只认识苦量禅师一个和尚,不是他还能有谁?
庄小怜转向他们:“其实,在万家庄时,我曾见过几位。”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迟来的)中秋、国庆双节愉快~
第106章 佛心慈悲
南宫不念看向白千雪,见他眼里也稍有疑惑,回想起在万家庄所见到的人中,似乎并没有与庄小怜相似之人。
庄小怜道:“当时,南宫教主的属下将许多过路人抓到茶棚旁边,其中就有我一个,只是我当时戴着斗笠,处在人群中,并不显眼,所以几位没有注意到。”
南宫不念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忽然想到那时苦量禅师也在场,便问道:“你去万家庄,与苦量禅师有关吗?”
庄小怜微微摇头,一手微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颗圆润的铜珠,众人看去,似乎很像是几日前她在隧道内所拿的那一颗,只是现在没有发出当日那般刺目的光束。
庄小怜道:“师尊有个习惯,在制造暗器、法宝等物时,一旦所制之物威力过大,都会预先想出办法予以克制。因而,他在改造浮生镜时,便一同炼制出这枚铜珠来,将其交由我保管,与浮生镜分而放之。铜珠可以感应到浮生镜的大体位置,其发出的光束也可驱散浮生镜的易容幻术。”
“在容貌被毁后,我就有了利用浮生镜恢复原貌的想法,而且也可借助铜珠来追查那灭门凶手的身份。苦量禅师却始终在劝我归隐,不要再陷入这些恩恩怨怨之中,但是……我却并不能放下,大半年之后,我的身体和功力几近复原,便离开了他,开始着手寻找浮生镜、以及那灭门仇敌。
“起先,我按照铜珠感应行进,却发现位置越来越接近魔教,魔教兵力雄厚,我只有一人,不敢贸然行动,只得暂时放弃,想等待那个持有浮生镜的人离开魔教时,再行确认他的身份。”
南宫不念默默点头,想必当时那人得到浮生镜后,就伪装成一名白发超然的老者,自称“千面妖狐”,混进魔教了,只是不知他潜入魔教的目的是为何。
庄小怜继续道:“此后,我也曾回转过十方妙门,意料之中地只看到一片焦土,以及众多同门弟子的坟茔,我试过很多办法寻找夔潇和夔帧、还有当时因为不在门内而幸免于难的夔聪,但都没有消息。”
“如此,我只能将注意力再度放回铜珠上。忽有一日,铜珠感应到的位置忽然开始偏离魔教,我连忙动身随指示前往,那个地方正是万家庄。到了那里之后,我就遇到了魔教的一队人马,他们将我当成过路人一并抓到了一间茶棚旁。
“奇怪的是,当我被抓到茶棚后,铜珠的感应忽然变得尤为强烈,仿佛那个灭门凶手就在我身边。我本想取出铜珠一试,但因诸多魔教弟子在场,恐会节外生枝,便颇为犹豫。而后,几位也来到茶棚边,苦量禅师竟然也在场,他朝我的方向只轻轻瞥了瞥,虽然不曾明言,但我知道,他必定已经认出了我。此时,我只得罢手。”
南宫不念略想了想,道:“当时,千面妖狐伪装成柳郎,也被我的属下当做过路人抓到茶棚旁了。”
庄小怜点点头:“难怪那时铜珠的反应那般强烈……后来,南宫教主命令将抓的人都放走,苦量禅师也随之离开。当日夜间,我正继续按照铜珠的感应找寻仇人,苦量禅师却忽然以元神出窍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阻拦,他告诉我万家庄之案很复杂,涉及太多人命,无论正道邪道都在追查此事,此案若与当年十方妙门一案有关,他会代我追查下去,绝不会再让我踏入江湖阴诡之中。”
南宫不念蓦然想起,庄小怜所说的那一夜,正是那几名衙差遇害的当晚。苦量禅师原本在万家祠堂为牺牲的正派弟子超度守灵,却暗自施展“元神出窍”的武功悄悄离开了一段时间,他还曾因此怀疑过苦量禅师是否是凶手。
原来,苦量禅师当时匆匆离开,是为了劝导庄小怜。他不想让她沉湎于仇恨中、又不想让旁人知晓她的身份,所以才会运用“元神出窍”这种隐秘的方式离开祠堂。
“苦量禅师于我有救命之恩,他的劝导我难以忤逆,但是……要我放弃报仇,也绝不可能。就这样,我离开了万家庄,打算再寻机会调查。”庄小怜继续讲道,“前些时日,我追寻铜珠的感应,发现夔聪将你们带到了十方妙门的新址。我一路缀在你们身后,铜珠的感应也变得越来越强烈,我可以断定你们之中有一人,就是当年那灭门凶手用浮生镜伪装而成的。”
南宫不念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小怜姑娘,在那排设机关的竹林中,你是不是帮过我们?”
庄小怜道:“南宫教主指的是那几片忽然攻击白少侠的竹叶吗?”
南宫不念点点头,庄小怜道:“那时,我忽然发现,除我之外,还有另一人也在跟踪你们,那几片足以杀人的竹叶就是他的杰作。我见白少侠避之不及,就施了一道掌力化解掉了。但是那人也因而察觉到我的存在,我担心被他发现身份,就匆匆离开了那里,向竹林内更隐蔽的所在藏身去了。”
南宫不念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在庄小怜化解掉那几片竹叶的攻势后,那人并未罢手,反而操纵了千百片竹叶再度攻击白千雪,彼时葛峰的右眼正在白千雪身上,这人的目的显而易见,而今其余人身份皆已明晰,偷袭者的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必定是万家庄几起凶案的主谋。
白千雪微微颔首:“多谢小怜姑娘。”
庄小怜淡然道:“白少侠不必客气,昔年若非你拦住庄小茗,他也不会让我随师尊离开。”说到这里,她蹙紧双眉,不禁吁了口气,看向夔潇的墓碑,“我欠师尊的实在是太多了……杀了这个背叛师门的人,也无法弥补什么……”
南宫不念微觉吃惊,没料到庄小怜如此坦然便承认了夔潇是她所杀。不过他早已应允过夔聪,即使庄小怜杀了夔潇,也是十方妙门的家务事,作为一个局外人,他不会插手。
夔帧听到庄小怜坦言,愤怒地瞪圆了双眼,高声嚷道:“你们都听到了吧!她杀了夔潇师兄,居然还敢洋洋自得地在师兄的坟前承认,这是个怎样蛇蝎心肠的人啊?!同为一门,丝毫不念旧情!”
庄小怜眸色霎时转冷,转过身缓缓朝夔帧走去,夔帧适才的气焰很快便被慌乱驱散,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想做什么?!你不能杀我!这是你……是你亲口承诺过的!”
庄小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脚步未停,从他身旁越过,走到夔潇的墓碑前,睨向墓碑上的字,冷笑道:“同为一门,你们对我念过旧情吗?”
墓碑前香鼎内的线香即将燃尽,庄小怜从一旁拾起一束新香,借着长明烛点燃,道:“师兄,我让你死得毫无痛苦,让你风光下葬,对比你对我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够仁至义尽吗?”
秋风吹掠山林,墓碑前那束香燃得更快,顶端的火光雀跃跳动,缕缕灰白的烟雾飘散在风中。
夔帧离那墓碑最近,烟雾很快就笼罩了他的面容,让他的面色看起来尤为苍白。他的视线死死盯着庄小怜,蓦地眨了眨眼,捂住胸口,气息飘忽地道:“你……你下毒……”
话音未落,他便一头栽倒在了墓碑前,南宫不念一惊,一边快步走向夔帧,一边说道:“小怜姑娘,你不是说不杀他了吗?”
他刚要弯腰查看夔帧的情况,忽然感到胸口一阵闷堵,接着视野也开始不停颤动,他的身体似乎不受支配,脚下如踩进了松软的棉絮中。
庄小怜道:“我没有杀他啊,只是想让他安静安静。”
南宫不念望向香鼎内那束刚刚燃起的长香,似乎有些明白过来:“是香……”
话未说完,他便倒了下去,庄小怜的声音朦朦胧胧,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般:“几位,抱歉了。”
作者有话说:
十方妙门副本终于结束了,下面要开始回忆的剧情了~这篇文肿么越写越长啊啊啊!
第107章 后会有期
南宫不念醒来的时候,身处一方软榻上,眼前是从天花垂下的降纱,他神思尤为恍惚,透过纱帷向外看去,只见是些寻常的桌椅陈设,分辨不出是何所在。
这完全陌生的环境,不由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低头看去,方才觉察到身边还有一人,双目紧闭,正是白千雪。
见到他,南宫不念稍稍安心,忙去推他:“小白,小白,快醒醒!”
在他一番蹂躏之下,白千雪眉心蹙了蹙,眼眸微动,缓缓掀开,看向他,又看向四周,眼神流露出一丝迷惑。他一手扶额,问道:“这是哪里?”
“此处的装饰与十方妙门完全不同。”南宫不念摇了摇头,“庄小怜最后在夔潇墓前燃的那束香,定是动了手脚。”
话音刚落,忽听“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南宫不念立刻噤声,向外望去,见是一名少年,面容隐隐有些面熟。那少年走近软榻,见他二人已醒,欣喜道:“你们醒啦,这可太好啦,那萧姑娘应该也快醒了!”
白千雪看向那少年,略顿了顿,问道:“你是……通天赌坊的小年?这里是通天赌坊吗?”
听白千雪一说,南宫不念也想起来了,这少年正是先前带他们进通天赌坊的那个伙计小年,只是游戏里路人NPC的脸做得都很……省钱,每个人的面容都相差无几,所以他着实难以辨认,但作为人气攻略角色的白千雪则有着一双火眼金睛,过目不忘。
连小年也感到微微惊诧:“侠士,你还记得我呀!通天赌坊已经关张了,自从上次你们一行人来过后,大掌柜和二掌柜就将赌坊的地皮贱卖给梁掌柜,连忙离开了此地。我们这些伙计也被梁掌柜继续雇佣,梁掌柜打算将赌坊重整一番再开张,几位如今是在梁家客栈。”
南宫不念起身下榻,脑中仍有些昏沉,眉心微蹙:“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萧姑娘呢?”
小年回忆着道:“事情是这样的,五日前的一晚,正巧是我值夜,听到有人叩门,以为是来的客人,连忙出去招呼。打开门之后,却发现外面没有人,只有一辆马车,马络头上还悬着一枚锦袋。我担心有异,没敢去动那锦袋,悄悄拉开车帘朝里面看了看,正看到你们两位、还有萧姑娘倒在车内,不知是生是死。”
“我被吓了一跳,隐约记起前些时日二九曾让我带萧姑娘一行来过通天赌坊,我急忙赶去梁府将此事告诉二九,二九回报后,很快便和梁掌柜赶去查看。梁掌柜取下那枚锦袋,袋内装有一锭金,还有一封书信,信中说你们三位身体无碍,只需静待五日后便会苏醒,烦劳照顾,那锭金就作为谢礼。”
“梁掌柜读了信,连忙命人将几位安置妥帖、细心照顾。二位请放心,萧姑娘在另一间房,有其他人在照顾呢。”小年转了转眼珠,“至于你们是被谁送来的,这我就不知道了。”
南宫不念道:“多谢,这个我知道。”
小年惊奇道:“你知道?”
他们几人在夔潇墓前被那束香迷晕后,被一路送到加木集镇的梁家客栈,又留下书信并金锭,可见并无恶意,至于送他们来的人是十方妙门的哪一位,就不得而知了。
南宫不念正略微出神,几声轻快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小年起身去开门,见到门外倩丽的身影时,略停滞了一瞬,道:“萧姑娘,你没事了?正巧这二位侠士也已经苏醒了。”
萧云霓微微颔首,在小年的指引下侧身而入,未做寒暄,干脆地对他们两人道:“二位师兄,你们觉得庄小怜用迷香迷晕我们,是鬼面郎君的授意吗?”
南宫不念将在夔潇墓前发生之事想了想,微微点头:“应是他们商量好的。在夔潇下葬时,我就曾问过鬼面郎君醉雪刀的下落,但他因受伤未愈,表情很痛苦,难以说下去,夔聪便以此为由,推说之后再谈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