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珂垂眸。
喜欢吗?
他这是占有欲,也是扮演舔狗的任务罢了。
况且就算喜欢又如何,他还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与这个世界的人和事终有一个了断。
但既然楼云霄想听,那么他不介意满足对方这个愿望。
毕竟,演员都是骗子。
他可以扮演好这个骗子。
于是,他像书中那位叫做俞塘师尊一般,俯身向前,将一个吻轻轻落在楼云霄的额头。
“放心吧,我不会再逃了,也不会再想离开你的身边,我……”
“也喜欢你。”
“很喜欢。”
楼云霄唇角上扬,再上扬。
他一把搂住宁珂的腰,翻身将人压下去。
挨着脖子小狗一样蹭啊蹭。
“那我跟阿珂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他抬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也不想把阿珂交给主人了!”
“阿珂是我的!以后我要一个人吃阿珂,不让给任何人!”
宁珂明白,楼云霄的灵力突破元婴期后,魔气和灵气便会开始趋于平衡,以后再帮他恢复心脏,魔就限制不住他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属正常。
于是,他笑着揉了揉楼云霄的头发,说:“好,那我们等你修炼到元婴巅峰,就一起逃出去。”
“嗯!”
秘境林海。
一处山洞中,那受伤醒来的弟子大声对宁笑笑控诉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楼云霄就是被魔夺舍了!他还差点亲手杀死我!”
“就算他活着回来,也不是之前的楼云霄!你们合该杀了他!替你们剑宗,替整个人族清理门户!”
宁笑笑面沉如水,冷声道:“我哥说你是被苍银剑带回来的,就说明是我大师兄救了你。”
“放屁!”那弟子死里逃生,身体还未恢复,他只记得临昏死过去之前听到那魔在楼云霄身体内说的话。
说要抽干他的血,生食他的肉!
“我对天道发誓,我是被他所伤,若有虚言,定遭五雷轰顶!”
他的发言,震惊了周围众多弟子。
两个月时间,他们被宁笑笑聚集起来,除却死在沙漠和火山的十个人和至今下落不明的楼云霄和宁珂,其他三十几个都在此处。
现下听到这番话,又没见天道降下违背誓言的惩罚。
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小声讨论。
“我之前听说楼云霄被关进过剑宗的封魔塔,说他本身就身负魔气,现在这是发作了?”
“竟然伤害同族,于情于理确实该被诛杀。”
“不过这宁笑笑说沙漠有魔,不让我们前去探查,结果这弟子回来就说没看到什么魔,只说被楼云霄伤了……”
“难道其他死在沙漠的弟子也是被楼云霄杀的?”
“根本没有什么被封印的大魔吧?我看这秘境唯一的魔就是楼云霄吧?”
“放你娘的屁!”宁笑笑握紧惊岚剑,终于忍无可忍。
说道:“我大师兄身负魔气,却从未伤害过我们任何人!”
“他绝不会变成嗜杀成性的魔!”
“我见到的魔,修为至少达到了大乘期!所以才劝诫你们,不让你们去沙漠!你们却这般猜忌我,简直不可理喻!”
蟒蛇也撑起身体,吐着信子说:“你们人族的内讧我不管,但我能明确告诉你们,那沙漠确有地宫,也确实封印着大魔。”
小沙鼠站在他头上,气的跳脚:“你们这些人类,就喜欢互相猜忌,小丫头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把消息告诉你们,你们还不领情!”
蟒蛇:“……不是说了很多次不要站在我头顶了吗?”
“小心我吃了你。”
小沙鼠双手环胸,哼哼两声:“鼠爷不怕你。”
他小声说:“我可是小丫头的救命恩人,你要吃了我,九尾狐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蟒蛇:……这个狐假虎威的小东西。无耻!
“宁笑笑,你是楼云霄的师妹,自然替他说话!”一名女弟子忍不住站出来,说道:“我师兄便是被红柳抓走后,杳无音讯,我想我那师兄也该是被魔化的楼云霄杀了!”
“他现在躲在沙漠里不敢出来,我看就是做贼心虚,害怕让我们找他问罪!”
“说得好。”庄玉生从洞外回来,就听到这些言论。
他面带笑容,甚至给那女修鼓了鼓掌。
“庄道友。”宁笑笑看向他,皱眉。
庄玉生对她眨眨眼睛,继续笑眯眯地说:“我就很赞成这位道友说的话。”
“毕竟咱们谁都没见过魔,自然会有诸多疑惑。”
“再加上那位刚醒来的道友一口咬定是楼云霄伤了人,大家有情绪都属于正常。”
“所以,我的建议是……”说到这里,庄玉生沉下了脸,眸子里尽是冰冷。
继续道:“滚出去。”
“不愿相信宁道友所说之言的人,都给我滚出去。”
“退出这一片看在宁道友面子上给你们提供保护的元婴期妖兽的领地。”
“自己去那沙漠一探究竟,总会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音宗弟子们纷纷起身,笑呵呵地站到自家师兄身边,在洞口摆出请的手势。
说:“我们都相信宁道友,也相信我家师兄,还请各位不愿相信的,现在就麻利地走吧,也给我们腾地方。”
他们矫揉造作的揉着手,梳理着自己的秀发,说:“不然,这一天到晚,还要跟你们这些不讲究的人睡在一起,挤死了。”
剑宗的弟子们也站到宁笑笑身边,默不作声,却也表明了态度。
他们这么做不一定是相信楼云霄,但他们绝对愿意相信宁珂和宁笑笑。
神奇的是,被庄玉生骂了一顿之后,那些弟子倒一瞬间都哑了言。
就连那受伤刚醒的弟子都闭眼装死,打定主意赖在这里。
毕竟他还想活着离开秘境,在这里有人照顾,有人保护,出了这里就不一定了。
而在这静悄悄的氛围中,两个月来说话不超过三句的无垢小和尚竟开口发了言。
他说:“再过数月,楼施主自会回来,给各位一个答复。”
说完,便双手合十,又开始捏着他那串佛珠,闭眼念经。
宁笑笑瞪了那些不吭声装鹌鹑的人一眼,转身离开山洞。
庄玉生跟过去。
发现宁笑笑停在河边,抽出惊岚剑,沉默练剑。
这样的场景,这两个月来经常出现。
自从宁珂不见,宁笑笑便拼了命的修炼。
不管白昼黑夜。
休息的时间很少。
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还被那些人质问自己的师兄们是魔。
想也知道心里必定不会舒服。
河面被宁笑笑的剑气激起爆炸。
鱼儿飞出河面,掉在岸上。
宁笑笑收了剑。
偏头,便看到庄玉生叼着根草叶倚着树看她。
她的心绪已然平静了一些,便抱拳感谢:“庄道友,刚才谢了。”
庄玉生目光落在宁笑笑的脸上。
小姑娘长得和宁珂有几分相似,眉间的美人痣很漂亮,初见时笑起来古灵精怪很可爱。
可惜现在不笑了。
也不像面对宁珂时,那般爱撒娇了。
“不谢不谢。”庄玉生起身,撸起袖子把岸边扑腾的鱼们都抓来,说:“你这剑法好,今日的晚餐都有了。”
“来,我给你炖鱼汤喝。”
宁笑笑却说:“我不饿,关于符术,我想向你请教。”
“可是我饿啊,你就当陪我这个饿死鬼吃顿饭,吃饱了,我就给你当陪练,如何?”
宁笑笑这才点头。
转眼,又过去了三个月。
地宫中,宁珂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别问,问就是熬的。
隔三差五自己捅自己,又把自己的所有修为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楼云霄,他状态要好,才是有鬼了。
不过总算集齐了小半瓶心头血,然后就可以召唤神龙……啊呸,是帮助楼云霄摆脱活死人的身份了!
宁珂还是蛮高兴的。
今天就是帮楼云霄复原双眼和心脏的关键日子。
做完之后,第二阶段的主线任务就完成了大半。
离着回家就更近了一步。
可喜可贺。
【嗯嗯,今天就是你要赴死的关键日子,可喜可贺。】
“……”宁珂眉梢抽动,回小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过,宿主你想过怎么瞒过楼云霄,不让他跟你一起留在地宫吗?】
他的话给宁珂提了个醒。
沉思一会儿,宁珂说:我把他打晕,让苍银剑把他送出去,这样地宫爆炸,也不会伤害到他。
【那你可要好好跟他告别了。】小圆说:【毕竟,从此以后,阿珂师弟就是真的死了,你再也用不了这个身份了。】
[知道了。]
说话间,楼云霄已经顺利完成了修为进阶,境界稳定在了元婴期巅峰。
“阿珂!我成功了!”他忙不迭地对宁珂邀功,那样子,如果背后长条尾巴,估计都被他摇断了。
“真乖,真厉害。”宁珂摸摸他的脑袋。
最后一次给他整理了散乱的衣服,说:“现在你闭上眼睛,我不让你睁开就不许睁开。”
“我保证,等到你再睁开的时候,就能看到东西了,而且你的这里……”
他摸上楼云霄的心脏:“也会扑通,扑通地,跳。”
“然后,我们就一起逃出去。”
“逃到一个不被你主人找到的地方。”
“如何?”
楼云霄点头:“嗯嗯,我都听阿珂的!!”
话音刚落,便乖乖地闭好了眼睛。
看着这样单纯的少年,宁珂庆幸没有摆脱活死人状态的楼云霄是没有记忆的。
而这也是他作为阿珂,最后一次对楼云霄撒谎。
等到楼云霄再睁开眼睛,便会恢复记忆,也会重见光明。
他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阿珂。”楼云霄突然出声,唤回了宁珂的思绪。
“嗯?”
“你不会要骗我吧?”
宁珂心里一惊。
却又听楼云霄说:“我在那本书里看过,师尊要逃出去,便骗徒弟说要亲他,让他闭眼。”
“而他真的闭上眼睛,再睁开,师尊已经不见了。”
“……”
“但我觉得阿珂才不会骗我。”楼云霄展露笑容,说:“阿珂喜欢我,才不舍得自己跑掉。”
宁珂垂眸,蓦的觉得心脏疼的厉害。
好久,才稍稍缓解。
他把这个当成取心头血的后遗症。
努力勾起嘴角,凑到楼云霄面前,轻轻吻上少年微颤的眼睫,说:“师尊骗人,并未亲吻徒弟。”
“而我亲了你,便是没有骗你。”
楼云霄顿时笑的更开心,乖顺点头:“对!”
宁珂抿唇,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指甲缓缓变长变尖,显露出妖爪的状态。
妖力萦绕,而后刺入眼眶。
即使有妖力包裹,也疼。
不亚于取心头血。
宁珂浑身颤抖着做完这一切。
蓝色的狐火霎时涌出掌心,包裹住那一对眼瞳。
炼化为精纯的养料,转手盖上楼云霄紧闭的双眸!
之前在天玄阁找到的丹药,宁珂在同一时间让楼云霄服下。
楼云霄便按着他的指示,运转灵力进行吸收。
宁珂再次取出装有心头血的小瓷瓶,倒出,用狐火再次炼化!
一刻钟后,打入楼云霄心口的火焰纹,霎时便将那团僵化的心脏团团包裹,缓缓修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五个时辰后。
扑通——
楼云霄沉寂了半年的心脏迎来了第一声心跳。
有什么遗忘的东西在缓缓复苏。
纷杂的记忆,之前的,这半年的,和阿珂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
都像破了个口,倾泻而出。
楼云霄张嘴,要说些什么。
却忽然觉得意识一阵刺痛,整个人软倒在宁珂怀里。
昏迷前,他听到宁珂说。
“再见了,师兄。”
“苍银在何处?”宁珂拥着楼云霄,唤来苍银剑。
“变宽些。”他说:“然后带你的主人离开这地宫,回到地面。”
如今的宁珂失去视力,只觉得周遭一片漆黑。
一种自然而然的恐惧让他僵在原地,一时只能靠说话来安排神剑。
摸索着将楼云霄放在苍银剑上,宁珂知道现在的楼云霄灵气与魔气已经归于平衡,不会再被符文光罩所阻拦。
等人走了,他也能好好善后了。
苍银剑还在原地,似乎不愿意走。
宁珂就笑着点了点那剑柄说:“别担心,一会儿红云剑会过去找你。”
苍银这才疾驰而出。
很快便没了踪影。
宁珂摸索着站起身,踩到袍脚,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原来这就是失明的感觉。
而楼云霄这三年来,全都是这么过的。
想一想,自己当初在魔渊底下的时候还想尽办法磨炼他。
后来还总是逗他。
用一个健康人的标准要求他。
殊不知,对于盲人来说,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付出比旁人双倍甚至数倍的精力。
“呼。”
宁珂终于摸索着来到石碑底下。
红云剑割破手指,用鲜血混着剩余的所有妖力按照那已经被他烂熟于心的符箓,填补金色符文。
可就在他画出第一笔的那一刻,地宫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随后便传来怒吼:“是谁——”
“谁碰了封印!!!”
沉睡中的魔苏醒,甚至都没心思管楼云霄这个活死人已经不在,而是径自冲向了地宫中心宁珂的方向!
宁珂心里一紧,想要加快勾画符文的速度。
但这符文到底是天道留下来的,蕴含的力量惊人。
每一划都要消耗掉极强的神念,又如何能加快?
那魔眨眼间,就到了大殿。
被金色符文一冲,周身魔气不稳,浑身不舒服。
但此时,他哪管的了那么多!
毕竟,要是被这小子加固了封印,他就必定要被吸进石碑底部,连这地宫都待不下去!
更吃不了其他修士,妖兽的血肉了!
“该死的老鼠!受死!”
恐怖的威压和魔气全对着宁珂压下去。
可下一瞬,宁珂背后突然显现出一尊庞大的九尾狐虚影,紧紧护着宁珂!
宁珂在借用本体力量。
可他毕竟距离本体太远,撑不了太久。
任由虚影与魔对抗,宁珂双眼唇角溢出鲜血,却仍凝神努力勾画余下的符文。
“九尾狐?!”魔大惊:“这秘境不是对修为有限制吗?!就算这里的妖兽都不可能修炼到九尾狐的境界!”
“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宁珂这只是虚影,咬牙道:“原来不过是个幌子!看我弄死你!”
魔气与虚影对抗,地宫被这打斗所破坏,轰隆轰隆地震动着。
宛如地震。
屋顶破碎,掉下石块,沙子跟着塌陷,泄露……
魔与虚影打斗时,宁珂也会受到相应的压力,此时后背都塌陷下去,身下更是积了一滩血水。
只能艰难地扶住石碑,才不至于趴倒。
半刻钟后,九尾狐虚影终于再也抵抗不住,直接破碎。
同一时间,小圆惊呼。
【宿主快躲开!】
可宁珂又如何有躲开的力气。
红云剑剑光大放,阻拦那魔,却被狠狠挥开,下一刻。
宁珂只觉得后背被捅穿,一只盈满魔气的手深入胸膛,又从胸前穿出!
鲜活的心脏被魔捏在手里,还在轻轻跳动。
宁珂吐出一口血,晕染石碑。
而他的手也勾勒完了最后一笔,垂落下来。
“该死的混账!!!”
魔大吼,狠狠捏爆手里的心脏。
满是魔气的手扯出来,宁珂便像破布一样被丢到血泊里。
所有碑文大亮,魔尖叫着要往外跑。
挣扎间,搅得地宫四分五裂。
越来越多的石块坠落,沙石倾泻……
红云剑变大,替宁珂挡着,同时焦急地不断悲鸣。
宁珂意识昏沉,他想伸出手去完成最后一项任务自爆,却无论如何都再也动不了半分。
那魔捣毁了地宫,却还是被石碑抓入底部,永久封印。
而宁珂临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还在想。
他没有自爆成功,会不会不算完成任务啊?
要是算任务失败,那难道还要再走一遍这个阶段的剧情吗?
还是不要了吧?
毕竟真的……
太疼了啊……
第五十一章 求你醒一醒
符文光罩尽数归拢石碑,地宫崩塌,地表的沙地向下陷落,露出这座沉寂了万年的遗址。
连带着整个秘境跟着震动。
异象丛生。
万年不曾下雨的沙漠天空竟聚集起乌云。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似是天空在悲泣。
雨珠砸在楼云霄的脸上。
冰冷,密集。
意识慢慢回归。
几乎第一时间,楼云霄睁开了双眼。
目光所及。
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重见了光明。
能够看到乌云,雨滴,避雨的鸦雀。
他抚上胸口的位置。
扑通——
扑通——
那被他用冰剑捣碎的心脏正在用力地跳动……
——等再睁开双眼,你就能看到了。
——你的这里……也会扑通、扑通地跳。
——到时候,我们就一起逃出去。
阿轲呢?
楼云霄迅速爬起来,一下子没站稳,脚踩上柔软的泥沙,崴了一下,回身看去。
看到的是地宫的残垣断壁,庞大的建筑群暴露在天地之间。
只余那一块高大的石碑矗立,宛若坟墓。
“阿珂——”
楼云霄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苍银剑给他指引方向。
他便跪在石碑旁边。
拼命用手去刨泥沙。
隐隐听到红云剑的嗡鸣。
“红云!”
楼云霄搬开压在红云剑上的石板,露出躺在地上的人。
雨水冲刷而下。
将地面凝固的血迹冲开,砸在宁珂的身上。
却仍洗不净那一身被鲜血完全浸透的衣衫。
楼云霄僵在原地。
他似傻了一般,愣愣地看着地上了无生息的人。
这半年来的记忆一遍遍在他面前如走马灯一样滑过。
他那些憋在心里不敢说的话,都借由魔气缠身,得以表露。
之前所压抑的,所坚守的,都在这半年宣泄。
可以说,这半年是他过得最自由的时光。
没有那么多的限制,没有血海深仇,没有宗门大义。
只有他和阿珂。
只有开心,快乐。
阿珂对他的包容,给他的温暖,他们相依相偎度过的这半年。
是他之前隐忍在心中最真实的期待。
他没有骗阿珂。
他喜欢阿珂。
很喜欢、很喜欢。
即使阿珂是男人,即使他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可能终身无法得到自由。
现在他也能顶着这些压力真正说出。
他喜欢阿珂。
他喜欢这个师弟。
“阿珂……”
这样重的伤,让他甚至都不敢抱起宁珂。
只趴在泥泞中,脸贴着地面,朝着宁珂的方向,轻抚少年冰冷的脸。
“阿珂,你醒醒,别睡了。”
“我恢复记忆了,我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要那般生气庄玉生与你亲近了……”
“我也知道为什么我要赶走那些女子了……”
“因为我喜欢你。”
“你问我,你与姐姐谁重要,我不喜欢姐姐,我感谢她,但我不喜欢她,我喜欢你,你是男子,我也喜欢……”
“你与我讨要香囊,我给你绣,我亲手绣香囊给你,边角要有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
“一个你嫌不够,我就绣很多个,让你换着用。”
“阿珂,你醒醒……”
楼云霄自三年前灭门哭过,便再也未曾流泪。
可如今却几乎泣不成声。
他双手抚着宁珂的脸,说:“阿珂,应该是暖的,是暖的……”
“阿珂拥有最精纯的火灵根,阿珂身上永远是暖的……”
“不应该这么冷……”
而这般做着,他忽然顿住了手指。
好久,才再次动弹。
却是颤抖着摸上宁珂紧闭的眼皮。
向下,是凹陷的……
——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那句话如惊雷,炸响在楼云霄脑海中。
阿珂只不过是个金丹期的修士,姐姐那般修为都没有治好他的眼睛,阿珂又如何能治好?
可他现在看见了。
他能看见了。
而阿珂的眼睛……
阿珂的眼睛不见了……
“啊——”
楼云霄发出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凄厉惨叫。
他仓皇地抱紧脑袋,指甲抠破头皮。
痛苦到拼命撞击地面。
状若疯子。
额头出血,又被雨水冲走。
楼云霄无助的质问回荡在雨幕中。
“阿珂——”
“你为什么这么傻?”
他的精神接近崩溃。
直到撞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鬓发衣衫散乱,才终于恍惚地将视线落在宁珂心口破的那个洞上。
里面空空如也,伤口周围还残留着未消的魔气。
再看那石碑左下角用血刻进去的金红色符文。
一切昭然若是。
怪不得那魔不见了。
怪不得师弟要把他打晕支走。
怪不得阿珂会惨死在石碑前……
楼云霄苦笑一声。
伸出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把少年揽入怀中。
他双眼无神,垂着头,挡住雨水,痴痴地念:“阿珂,我始终知道你厉害,我知道你修了符术,可未曾想过你竟大胆到以一己之力加固这天道封印……”
“甚至只身对抗大魔。”
“你永远都是这般勇敢,这般无畏……”
“你甚至提前计划好了一切,把自己的眼睛都留给了我。”
“可你有没有想过被你隔绝在计划外的我,又如何想?”
“你可曾想过,当我得知这一切,知道你就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拿着你给的一切独活,我又该如何?”
“你骗我。”
“你总在骗我。”
“一次又一次……”
“你说我再次睁开眼睛,就会拥有和你一样的心脏。可是你呢?”
他捂住宁珂胸前的空洞,耳朵轻贴着。
祈求地问:“你让他重新跳动好不好?你让他……暖起来好不好?”
这样等了很久,很久。
天地间却仍然只有雨声,风声,与楼云霄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
再无其他。
楼云霄紧咬唇瓣,却仍压不住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