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秋节前去了一趟,后来就听闻了这个噩耗,再也没有去过书院,平时的生活圈子里,是没有人能跟这位罗平先生产生交集的,就连付大夫都不可能跟罗平先生有什么交情。
一个是医官,一个是书院先生,这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啊!
“去了再说。”靳不二板着脸,眼神越发的阴沉了。
“嗯。”想破头也没有什么用,古羽干脆也不想了,他这人,随遇而安的很,性格又乐天,去就去吧。
到了书院大门口,唐大礼这老大爷还在兢兢业业的站岗,这次古羽给他带了自己做的五香兔肉丁:“下酒菜,比花生米更好吃一些。”
花生米再好吃,那也是素菜,这五香兔肉丁可是肉。
“好好好,进去吧,罗平先生在等你们。”唐大礼笑眯眯的看着俩人:“放心的进去,车子留在那里就行,老头子给你们看着。”
“唐大爷,你是不是知道,罗平先生找我们是什么事儿?”古羽灵机一动,他看唐大礼这老爷子,笑眯眯的仿佛是有什么喜事儿似的,不会真的是有什么好事儿吧?
“哎呀,这个我不能说,你们进去吧,放心,是好事情。”唐大礼这会闭上了嘴巴,撵俩人进去,车子都是老头儿给停好的,还给小驴子加了点草料,饮了一些水。
俩人进了书院,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桃李园,这里的桃子已经没了,但是李子却开始长大,并且发红啦。
到了地方,童子是认识他们俩的,就直接请了他们进来,然后去书房请罗平先生出来会客。
罗平先生很快就来了。
人还没迈过门槛,声音先响了起来:“我不叫你,你是不是就闷不吭声了?”
“没有,没什么事情并不想来打扰先生的清净。”古羽对这位先生,可是尊敬的很,教书育人的,都是惹不起的人生导师啊!
“还没什么事情呢?”罗平先生有点生气,坐在了主位上,茶水都没喝,就对着古羽一顿喷:“你的麻烦我都听说了,你不跟我说,也不去找人疏通关系,自然是有君子气节在,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你岂不是要跟一些贩夫走卒一样,去出苦力?你这身板子,能行吗?”
古羽恍然,原来罗平先生知道了他的麻烦事儿。
“先生,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古羽正色道:“一凡身为朝廷治下的百姓,自当尊重衙门的各种指令,且税粮劳役,本该是百姓为朝廷做的事,朝廷为护佑百姓,也付出了很多,这一点,我虽身在野,亦不敢或忘。”
其实说白了,他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
违规的事情,他不是不能做,只是不想做。
当然,这个时候的古羽,一脸正色,腰板挺直,一身竹青色的长衫,镶嵌了淡黄色的边儿,看着就那么有气度,那么有风华。
少年眼神清澈,表情坚毅不屈。
说的话也中听,且谁不喜欢,遵纪守法的人呢?
罗平先生也是如此,他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长胡须:“不错,你有如此气节,不枉费我给你举荐了童生的名额。”
说起此事,凭良心说,罗平先生也有点郁闷,毕竟这沈河针对古羽,还是跟他有关系。
靳不二在一边不吭声,但是心里有些着急,怎么小神医不跟这个罗平讨个主意呢?这个教书先生虽然能量不大,但好歹能在明面上压制一下沈河那个小王八蛋。
结果小神医这么一副清高的样子,目下无尘的态度,难道真的要去城头上搬砖?
就在他想七想八的时候,罗平先生突然转头问了靳不二一句:“你可识文断字?”
“嗯。”靳不二点头,他的回答很简单。
古羽赶紧说明补充一下:“先生,靳不二他虽然识文断字但记得的不多,能认全乎字,可吟诗作对什么的就不行了,而且他大伤初愈,也不适合做什么重体力的活儿。”
得提前跟这位罗平先生打个招呼,算是给以后做准备吧。
实在不行就说靳不二旧伤复发,起不来床了,把今年的劳役先应付过去。
沈河能针对他,甚至是他们俩,那么谁知道在劳役的时候,会不会再下黑手?
这太有可能了!
劳役本身就非常的累,再暗中下黑手,古羽不敢让靳不二去冒险,他可不敢赌,沈河那家伙的人品。
再说了,靳不二说的八成也有点道理,万一这里头,还有李大花的手笔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是吗?那他也劳役的话,也不行啊!”罗平先生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却是点了点头,表情仿佛很满意的样子。
“先生,您这是?”古羽是真的迷糊了,这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没什么,此事你们不用担心,既然因我而起,那我也不能让你们吃亏。”罗平先生却摆了摆手:“好了,不要多想,回去吧,九月十三来上工,九月二十八就能回去了。”
劳役的服役时间就是十天或者半个月。
过了这段时间,再想用人工就得付工钱啦。
所以官府都是在服役期内就解决一些事情,起早贪黑的,不给人喘息时间,每年服劳役的时候,都有人受伤,或者累晕过去,但不可太多,不然治下百姓们一旦受不了,容易出事儿。
“哦,好的,那先生,我们告辞了。”古羽给他行了个礼,带着靳不二告辞离开了桃李园。
去大门口拿了小驴车,跟唐大礼告别,就往回走。
等到出了城门,靳不二再也忍不住了:“那大胡子什么意思?”
得,他一激动,把偷偷给罗平先生起的外号叫了出来。
“人家那是美须公,什么大胡子啊?”古羽哭笑不得:“可能是想到了办法吧,但是又不说,让我们猜?还是想给那个沈河一个措手不及?”
“早知道他有办法,就早去找他好了。”这段时间,靳不二差点提刀杀进沈家,一了百了。
“你可不能这么想。”古羽却道:“我们主动去求助,和他主动帮助我们解决麻烦,能一样么?”
一个主动与一个被动,可大不一样。
“嗯?”靳不二不太懂他们这些文人的风骨问题。
“我没有开口求助,但是他已经出手帮我解决了,不管结果如何,我不欠他的人情,或者是不用欠的太大。”古羽摸着下巴琢磨:“就是不知道,这位罗平先生,是怎么解决此事的?甚至他还问了你呢。”
这就更让古羽好奇了。
“是啊,我跟他可没说过几句话。”靳不二自己也纳闷儿,他现在的身份可不高,孤家寡人不说,还是给小神医做长工扛活还债的,那医疗费用具体是多少?他没问过,但想来也知道,肯定便宜不了,他受伤有多重,身经百战的他,自己最清楚,当初都没想过会活过来。
所以他不问,不代表心里没数。
“对,就是这个。”古羽摸着下巴猜测:“可能,他能解决我们俩的名额问题?但是又让我们俩去上工。”
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他们俩不去也得去啊。
就这么一路谈论着回到了家,结果一回来就看到了李家的李贵,正拎着两只老母鸡送去了老金家,看他们俩回来,竟然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去县城了呀?”
“是啊,去了一趟县城。”古羽跟他回话,靳不二却一声不吭,直接赶车走人。
李贵看着他们俩的小驴车上,又是满满当当的各色东西,不仅撇嘴,嘟囔了一句:“日子过得真滋润。”
滋润的他都羡慕嫉妒恨啦。
但是他怎么想无所谓,古羽他们俩的日子是真的过得不错。
晚饭刚吃完,张龙就来了:“你俩的名额衙门不肯赎买,王里长也没办法,今天我去了上汀村,九月十三就得去县城上工,九月十二就得入城报名了。”
去年他们村儿,就老李家跟老金家的人去了,他们是没去的,今年他们提前完成了狩猎熊罴的活儿,顶了今年的缺,张氏兄弟倒是不担心,可古羽这里却出了岔子。
这让张龙这个村长很是担忧:“你能行吗?”
他不担心靳不二,靳不二一看就身强体壮,干点力气活儿应该没问题,可古羽看着就瘦弱,修缮城墙可不轻松。
而且一般朝廷征发劳役,干的活儿都是很重、很难的那种,轻松的活儿,衙门宁愿雇用人手,也不会放在劳役的活计里考量。
实在是不好做的活儿,不强制征发劳役,没人会去做工的。
“我知道了,放心,我们俩一起去。”古羽现在有了罗平的背书,也就不太担心:“我们俩单独去。”
“这……。”张龙是真的不放心啊。
担忧的看着古羽:“能行吗?”
“行的。”古羽点头,然后特意绕开了这个话题,跟张龙说起了今年烧竹炭的事情:“我不在家,竹炭就得你们兄弟多忙一些了,我家要三百斤竹炭,碎渣也给我留着。”
去年就烧了这些,今年他再增加一些,争取冬天的时候不那么冷,何况还要梅雨季节的时候,依靠竹炭吸潮呢。
“这个行,我能办到。”张龙点头,甚至还提醒他们:“要不,跟老金家和老李家一起走?”
别的村子的人,都是一起行动的啊。
“不了。”结果古羽想都没想就拒绝:“我们俩坐车正好,他们两家人太多了,都上车我家小驴子能拉得动吗?”
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让靳不二给他们谁谁谁做车夫。
关系本来就不太好,何必强行捏在一起呢?
“也是。”张龙不知道想了什么,也没再劝。
倒是古羽,将家里的狗狗啊,鸡鸭鹅的托付给了张氏妯娌俩照顾,在九月十一的时候,就跟靳不二一起,去了县城。
他在县城熟门熟路的找了一个客栈入住。
靳不二在柜台上说了要一间房。
“一间房?”古羽愣了一下。
“嗯。”靳不二脸色非常认真:“省钱。”
他们俩在这里要住半个多月,如果是两间房的话,真的太浪费了。
掌柜的也好心的告诉他们:“虽然是一间房,但是可以加个床榻。”
这俩人一看就是不富裕的,他们这客栈也不是每天都有人来住半个多月,一定要留下这样的客人啊。
“好,那就要一间房,安静一点的,朝阳的。”古羽也没那么讲究,出门在外,还能怎么样呢?
幸好他们带了自己的行李来。
靳不二拎着行李卷儿,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
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不是最好的上房,但也不错,是在二楼靠里边的位置,旁边就是一条僻静的巷子,前头是客栈的门脸儿,算是个闹中取静之地。
屋里有一张大床,倒是足够躺的下他们俩了。
古羽看到这张大床就满意了:“看来不用额外搭个床榻了。”
这床很大,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蚊帐,光秃秃的,上头的被褥看起来有点脏。
被褥都被靳不二让店小二抱走了,放上了他们自己带来的被褥和枕头,看起来就干净多了:“我们去买一床大一些的蚊帐,这会儿蚊虫厉害着呢。”
靳不二知道古羽的习惯,可以没有床帷,但是不能没有蚊帐。
“对,去买一个大一些的蚊帐。”古羽的确是怕蚊虫叮咬,尤其是秋天这会儿,庄稼成熟了,蚊虫也长大了。
“去吃个午饭,再买蚊帐,回来布置一下。”靳不二扫了一眼这个房间。
还真是简陋,比他在竹屋的房间还简陋。
房间不大,除了一张床,就是一个桌子俩凳子,一个粗陶烧制的水壶,两个水碗。
屋里只有一个木架,上头挂了他们自己带来的洗脸巾,以及一个简单的粗陶脸盆。
窗户上的窗帘都是原色的单布,没有任何绣花之类的装饰……简单的让人落泪。
“就这么着吧,半个月的时间,咱们也不会在这里多久。”古羽对这里的住宿没太大意见,反正他们服劳役的时候,都得早出晚归,估计累的是倒头就睡,讲究什么呢?也没条件让他讲究啊。
“总得让你舒服一些。”靳不二自己不讲究这些的,但是在来的时候,他还是打包了不收东西,被褥,换洗的衣服,尤其是古羽的,甚至还带了两套长衫给他。
明知道服了劳役就是干活的,谁会穿拖拖拉拉的广袖长衫啊?可靳不二还是带了。
“行吧!”人家是为了他好,古羽也不能太不识趣。
俩人安顿好了,小驴子和车都给了客栈去照顾,这才一起出门,先去吃了点东西,又去了市集,采买了一个很大的蚊帐,毕竟那张床,可不小。
就是不巧的很,他们出市集的时候,正好迎面遇到了,同样来市集的……沈河!
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呢。
这次双方是真的突然遭遇,而且彼此之间都有气,根本没有想过避开,还颇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呦呦哟!”沈河阴阳怪气的看着俩人:“这不是古童生么?怎么,来县城采购物品?”
这不是明知故问啊?
服劳役,是每年都有的事情,并且每年都会引起百姓们的特别关注。
现在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件事情了。
毕竟是有死亡名额的,有的地方能硬生生的把人累死。
但是一般官府不会做的那么绝,他们也怕激起民变啊!
可尽管如此,百姓们依然对徭役畏之如虎,毕竟谁也不想服役之后,被累的半死不活,甚至是终身都好不了的程度。
“是啊,顺便来服劳役。”古羽大大方方的说了自己来县城的目的。
一下子就把沈河给噎了一下,他是想当众让古羽难堪的,毕竟服劳役的话,就得跟一些泥腿子一起干活儿,而且活儿可不轻。
书院里没几个人是真的去服徭役。
毕竟徭役说白了,就是统治者强迫平民从事的无偿劳动,包括力役、杂役、军役等。
而凡统治者无偿征调各阶层人民所从事的劳务活动,皆称为徭役,包括力役和兵役两部分,战事一旦起来,强制征兵都有发生,何况平日里,这徭役也不轻。
且一般是不管饭的,需要自带干粮。
只是修缮城墙是个体力活儿,加上又是在县城里,这才管一顿饭。
更有甚者,大型工程在现代都难免伤亡,以古代的安全条件那更是尸骨累累。
所以大家才会如此畏惧徭役,却又不得不来。
付出劳动的就叫劳役,杂事就叫杂役,从军的就是军役。
不过一般的军役也就是负责运送粮草之类的,如果需要这帮拿锄头的农夫都要上战场杀敌了,估计得是灭国之战。
“是么?那可真是……。”沈河一时词穷,他从来没有想过,古羽会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是来县城服劳役的,跟一群泥腿子搬砖,好看啊?
“真是什么?”古羽微微一笑,自信且从容:“不知道沈家是谁去服劳役啊?”
“我们家的名额已经赎买了,才不会去服劳役!”沈河顿时炸了毛,他们家真正名义上的人,只有他跟他父亲两个男丁。
徭役征人,一家只出一个壮丁即可,但这个人必须是成年成丁了的才行,小于十六岁,大于四十五岁的都不要。
沈老爷今年四十岁了,沈河今年十六岁,算是成丁了。
其他的人都是下人或者是帮工,根本算不得他们沈家的“人”。
他从出生开始,家里一直是用银钱赎买名额的,这也是衙门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的大户人家,谁家的老爷少爷,会真的去服役啊?
每年的徭役内容都不同,他们的赎买名额价格也不同。
端看这一年的徭役内容是什么了。
但老沈家有钱啊,多少钱一个名额,他们家都买得起。
“哦,赎买了名额啊!”古羽特意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明白了,这赎买名额的事情,其实就是花钱了,不去干活了,这钱呢,衙门也不能都留下,而是要花出来一些,雇用人手顶替这个名额,不然人手不够,耽误了工期,完成不了活儿,可是要出大事情的!
但普通人家,哪里有那个财力去赎买名额呢?都是咬一咬牙,坚持十天半个月的就回来了。
这是一个潜规则,按照朝廷的规定,是不允许赎买名额的,除非人生病了,起不来床榻,干不了活儿,各种不可避免的原因,才允许你赎买名额。
沈老爷跟沈大少爷这身体健康的人,赎买名额真的就让人仇富了。
加上沈河这会儿满脸的得意表情,说话也越发的刻薄:“是啊,你呢?没能赎买名额,要跟一群泥腿子去抗泥灰,搬城砖吧!”
一提起此事他就兴奋得不得了。
满脸的恶毒表情,让他原本还算英俊的脸,都扭曲的吓人。
“这徭役不是遵纪守法的百姓们,应该为朝廷做的事情吗?”古羽把跟罗平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且字字在理,句句贴心,仿佛百姓们服徭役是为了朝廷,朝廷保护百姓们也是为了天下的黎民。
这种高大上的论调方式,古羽非常拿手,当年读书的时候,政治课可不是白上的,政治思想,品德教育,不是白学的,他现在将其改头换面一番,放在这里,论调新奇,又不得罪人,唯一不赞同他的,估计就是眼前的这位沈大少爷了。
“你、你这竖子,竟然拿那些低贱的徭役泥腿子……你……。”他一激动,被古羽说的气着了,开始了口不择言:“下贱人才去服役!”
“遵纪守法的良民,才会心甘情愿的去服役,这是朝廷的政令通达之表现。”古羽回答的非常干脆利落:“何况,不修缮城池,如何能安心?城墙是为了保护我等的安全屏障,同样的,城池如果都不安全了,那哪儿还是安全的?县城是一个县的风貌,城墙又是最佳的外貌,不修缮好怎么可以?”
古羽这就有点狡辩的意思了,但是他理由光明正大,且十分高端,又说的那么直白,他要是之乎者也的话,估计百姓们还有点犯迷糊,但是他说的如此清楚,大家都听得懂了啊!
尤其是这里的百姓们,有半数以上都是住在县城的好么。
县城的城墙如果不修缮好,他们如何能有安全感?
于是纷纷点头,认同他的话,还有几个人出声支持他的观点:“这位小童生说的是啊!”
“朝廷法度,岂能轻言?”
“不错!”
“说得好。”
跟来的几个人,以及周围的百姓,都支持古羽的话。
这么一说,古羽又朝沈河露出来自信的微笑,眼中却带着讽刺,靳不二看他牙尖嘴利的样子,越发觉得,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怼人的样子都这么招人疼。
他这么看待古羽,不代表沈河也能这么看待古羽,他都要气疯了!
“你!”他脸红脖子粗,捏紧了手里的折扇,身边的两个长随也吓坏了,大少爷人不大气性可不小。
这样容易气出来个好歹,那他们俩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大少爷,不要生气啊,气大伤身。”
俩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沈河就像是想起了他们一样:“你们俩,给我……。”
他想指使俩人上前去揍古羽一顿,这个牙尖嘴利的臭小子,真是欠教训。
结果不等他说出口,靳不二已经站在了古羽的身前,跟他想到了一块儿去,他的想法很简单,一会儿动起手打起来,自己就有可能“误伤”到这位沈大少爷。
至于误伤到什么程度,那就看当时的情况,允许他误伤到什么地步了。
打人的手法有很多种,其中尤以一种手法最为难得,打人的时候,被打的人感觉不到疼痛,但其实内里已经伤了脏腑,回去之后,起先几日一切正常,随后会发热,高烧,最后是吐血,不治身亡。
这种阴损的手段,一般都是用在战场上的斗将。
双方的大将单独动手武斗,是可以光明正大的下绊子的时候。
他也是下过黑手的人,曾经也差一些被人下黑手。
都打出来经验了,且经验丰富,他保证,不会让人察觉到一点不对的地方。
可惜,事不如愿,有人站了出来:“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干什么?”
来人是一个穿着文士服,带着璞帽的一个中年男人,气质还不错,但有些圆滑和精明。
“高师爷。”很显然,沈河认识这个人,他叫他高师爷。
古羽跟靳不二却不认识他。
“高师爷。”其他有人认识的,还打了个招呼。
古羽小声地问了一句:“这位是?”
“是衙门新来的钱粮师爷,高林,高师爷。”有认识的就跟他说了一句。
古羽跟靳不二恍然大悟,这人就是被沈大少爷收买了的那个新来的钱粮师爷啊。
看着人模狗样的,好得很,可是见到了真人了。
“你们就是古羽、靳不二?”高林这个师爷,态度可不算差,起码他对两个人的时候,态度比对沈河好一些。
“正是。”古羽作揖,靳不二抱拳。
一文一武的行礼方式,让高林眼前一亮:“倒是两个好少年,行了,不要在大街上跟人置气争论,有失风度,都散了吧!”
如果是古羽这一方失利的话,他这么说,明显是偏袒古羽。
可关键是,这会儿被古羽气的哑口无言的是沈河那边啊!
他这么做,看似是帮沈河摆脱困境,实际上,却是和稀泥。
两边都不得罪,还解了眼下这尴尬的场景。
而且他是负责衙门里钱粮这一块的,跟负责刑名的师爷,那可是县令大人的左膀右臂。
他都发话了,谁敢不听?
其他人都散了,唯有沈河,不服气的瞪视对面站着的俩人。
古羽才不爱跟他置气呢,拉着靳不二就告辞走人了。
头都没回啊!
所以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天晚上,他们俩就挂了蚊帐,只是要睡觉的时候,古羽就有点别扭了……这是第二次跟靳不二一起睡了啊!
虽然这张床,比姚伟大叔家的大很多,但是也很让他觉得不自在。
靳不二倒是没事人一样,他还让古羽睡里面:“我睡外面。”
古羽看了看他,他也认真地看着古羽。
古羽揉了揉脸颊:“好,我睡里面……。”
他一般不起夜,就怕又往人家被窝里钻。
躺在了床里面,盖着自己带来的被褥,枕着自己的枕头,古羽心情平复了一下,起码这是他熟悉的东西。
靳不二就顺着床沿也躺了下来。
他把蚊帐都检查了一遍,保证不会有空隙让蚊虫飞进来。
古羽也是有些累了,又紧张了半天,发现靳不二没什么动静,他是背对着靳不二的,于是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一直到他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靳不二才动了一下,他翻了个身,就着窗外淡淡的月光,看到的是古羽后脑勺,和他一节细白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