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读博,会脱单—— byLIosa

作者:LIosa  录入:03-17

他在路口停下,拢了拢羽绒服。学校跟小区门中间只隔了一条马路,可他回回都能碰上红灯。他觉得冥冥之中有哪位神祇对他心怀不满。寒风呼啸,拉链拉到了顶,冷气还是直往脖子里钻。帽子戴在头上,耳朵略微暖和一些,脸还是冻得发疼——他抗寒能力太差了,双手揣兜里还不断哆嗦。
偏偏手机铃声还在这时候响了。
闻笛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捂着鼻子掏出手机,接通。
哪个不长眼的混蛋。
“晚上好。”前男友的声音。
闻笛翻了个白眼。果然是这个没礼貌的家伙,打电话都不知道挑有室内暖气的时候打。
“想不到我会打电话来?”
“没空,”闻笛扶了扶书包背带,“挂了。”
“上次我被你弄成那样都打来了,”何文轩说,“总得给我个机会聊聊吧。”
绿灯亮了,闻笛走向小区。荷清苑虽然老旧,绿化却不错。中央的小公园里鹅卵石铺路,常青树在冬天也郁郁葱葱,易于遮盖人影。他抱着胳膊走到小路上,背上的电脑和书沉甸甸的,四肢又发凉,他希望这场对话能尽快结束。
闻笛尽量不让颤抖影响语气的郑重:“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没兴趣复合,你是哪句话没听懂?我记得你语文挺好的啊。”
何文轩叹了口气,他擅长用愧疚的表情和语气激起同情心,闻笛刹那间想起了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果然,何文轩的话委顿又痛惜。“之前都是我不好,”他说,“给我个机会补偿你吧,我一定……”
“没必要,”闻笛说,“人生又不是球场比分,你上半场做了件坏事,下半场做了件好事,就可以扯平,我从不信补偿这回事。”
良久,何文轩惋惜地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闻笛想起了堪称狗血文的往事,抖了抖。这人怎么还没从太子爷的幻梦里走出来?
“以前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包容我……”
“那些跟你没关系,”闻笛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喜欢你。现在那些喜欢都耗完了,拜托你别再提了。”
“我不信,”何文轩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说耗完就耗完?”
这人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又说自己有错,又觉得感情磨灭不掉,反省都反省得毫无诚意。“不是我说,”闻笛叹了口气,“你也没有多喜欢我,别一副深情不许的样子。”
何文轩皱起眉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一直都爱你,只是我之前没有意识到。我疯了一样找你的手机号,千里迢迢地回国来看你,站在冷风口等你,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闻笛沉默地看着他,残叶从他脚边刮过,积在陈年的井盖上漱漱发抖。
闻笛再开口时,带着出离的愤怒。
“现在连幼儿园小孩都知道自己喜欢谁,你一个成家立业的男人,跟我玩‘爱而不自知’这套?”闻笛火冒三丈,“你以前侮辱我的人格,现在还侮辱我的智商!”
这人就是仗着自己在电话线那头,人身安全有保障,在这大放厥词!
何文轩沉默片刻,没有反驳,只是说:“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不会放弃我喜欢的东西。”
闻笛揪了把头发,火气在喉咙口上蹿下跳,用一句话结束了交谈:“神经病。”
他挂断电话,手哆嗦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
不知道这家伙今年犯了什么邪,短信电话来个不停。再这么下去,自己得上警察局告骚扰了。
被电话一分神,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区对面,这么大冷的天,还得折返回来,他又在心里骂了几句脏话。
走到楼下,他感到脖子透心凉。摸了摸冰凉的后颈,就像一滴水落入记忆之海,他终于想起了断联许久的教授。
他点进微信兴师问罪:【教授,北京马上快零下十度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围巾还给我?】
对面回复很快:【我近两周在内华达。】
果然是海外交流去了。闻笛刚想回复“那就晚点再说”,对面发来一个淘宝链接,打开一看,是条一模一样的围巾。
边城:【我重买一条。】
天哪,谁要的是围巾!他再穷也不至于连二十块都掏不出来!
闻笛:【别了,那边昼夜温差大,你自己留着保护脖子吧。】
然后边城发来了两张图片。
教授还会发图?闻笛点开来看,是风景照,看视角像直升机俯拍。照片上的红色峡谷横贯大地,两侧的岩石有地壳演变的痕迹。蓝天、黄土、公路、峭壁,美国西部风情扑面而来。
闻笛捧场地发了一句:【好漂亮啊。】
对面“正在输入”了好久,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差点急死冷风里的博士。
闻笛快走到荷清苑大门了,对面才憋出来一句:【只是漂亮?没有其他想法?】
夸漂亮还不够?风景照的彩虹屁要求这么高?
闻笛莫名其妙,想了半天,发过去一句:【要是有一天能去那里看看就好了。】
然后对面又开始“正在输入”,等进了家门,蹦出来一条消息,闻笛一看,差点把手机摔了。
边城:【你是不是出过车祸?】
怎么一言不合还咒人呢?闻笛:【我虽然穷,也没有惨到这个地步。】
边城:【你是双重人格?每一个人格只能保留自己的记忆?】
闻笛的面容越发扭曲:【你要改行写小说?】
过了一会儿,对面说:【抱歉,不用理我。会议马上开始了,回见。】
之后界面就停留在了这里。
太惊悚了,闻笛想,今天的世界出了什么bug?怎么一个个都像是被人夺舍了?

第20章 一切事情都不能一直良好(倒V)
闻笛拎着膨化食品,走进蒋南泽租住的小区。这里处处让他想起荷清苑——无人打理的老旧绿化带、灰扑扑的社区幼儿园、堆满锅碗瓢盆的阳台和飘窗,横跨各个年代的防盗门。
他按下门铃,面前出现头发由蓝转金的蒋南泽,以及室内令人窒息的杂物堆。
得亏颜值撑得住,头发抗造,换一般人,脸色准被衬得像蜡油,头顶早就寸草不生了。
“你要的垃圾食品。”闻笛把塑料袋递过去。
老同学接过来,道了声谢:“进来坐。”
“坐哪儿?”
屋里到处是纸箱,从标签上看,除了泡面,就是火腿肠、肉干、水果罐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世界末日来了,这里是人类最后的堡垒。沙发上横七竖八都是脏衣服,人只能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闻笛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念头:隔壁讨厌鬼要是看到,立刻就窒息而死了吧。
他举起手机拍了张照。
沙发对面是一台硕大的显示屏,几乎占了半个墙面。蒋南泽靠着沙发,一边嚼薯片,一边看巨型屏幕上播放的“海底总动员”。
闻笛把几个垫子捡起来,在蒋南泽斜对面的地毯上坐下:“你对动画片的爱一点也没变。”
“你知道吗?”蒋南泽答非所问,“小丑鱼是雌雄同体的。”
好吧,闻笛想,又开始了。
“雌鱼孕育整个鱼群,并且占主导地位。如果这个雌鱼领袖不在了,最大的雄性就能实现社会等级的跃升,自发转变性别。”蒋南泽继续说,“几天内,他的雄性器官会萎缩,然后长出卵巢,变成雌性,成为新的首领。”
闻笛有点懵:“什么东西?”
蒋南泽指着屏幕,画面上,尼莫正跟父亲马林发生争执:“所以,海底总动员的正确情节应该是,尼莫的母亲死去后,尼莫的父亲会变成女性,然后和儿子发生关系,孕育鱼群的后代……”
“够了!”闻笛忍无可忍地夺过他手里的薯片,“你们这群科普恶棍离电影艺术远一点!”
从闻笛认识蒋南泽开始,这人就孜孜不倦地研究动物之间的性行为,并因此走上了生物学道路。据他本人说,他的兴趣来源于绝望。父母不合,常年同床异梦,他试图在自然界寻找忠贞的依据,却发现即使是一夫一妻制的鸟类,也普遍存在出轨和私生子的情况。
连自然都不站在爱情这边,真令人心碎。
水母这种美丽的生物则不同,它可以无性繁殖。水母的一种形态——多养体——会通过分裂产生新的水母。这些新个体初时与母体相连,随后脱落形成独立的水母。
没有期待,没有背叛。多么先进的物种。
影片里,石斑鱼成群游过,蒋南泽又开口说:“你知道吗……”
“先别玷污我的童年回忆了,”闻笛说,“礼物呢?”
蒋南泽看了他一眼,暂停动画片,从茶几的杂物堆里翻出一个册子,丢给闻笛。
册子印刷精致。正面是“兴城中学”四个花体字,翻开是教学楼、人工湖、社团相册和上课实拍。最后一页是铿锵有力的结语:“静待您的加入!”
“生日快乐。”蒋南泽说。
“我的生日还有一周多。”
“你这种恋爱脑,生日不应该跟暧昧对象一块儿过吗?”
“行吧,”闻笛说,“就算你说的有理,这又是什么东西?”
“宣传册,”蒋南泽说,“兴城是这儿最好的私立中学,老师待遇很好,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等会儿,”闻笛说,“你的生日礼物就是招聘会上一沓一沓发的册子?”
“是就业机会,”蒋南泽说,“你都博四了,不该考虑找工作的事了吗?下学期你别当助管了,去这个学校实习吧,他们实习工资比助管高多了。”
“我没打算当高中老师。”闻笛把册子还给他。
“你可别觉得博士去高中屈才,”蒋南泽说,“附中、深中的高中部早就招博士了,而且学术圈卷成这样,你扪心自问,你那点成果,没有海外经历,能留在好一点的高校吗?”
“不能。”
“那不就得了,”蒋南泽说,“不如考虑顶尖中学,待遇好,还受领导重视。”
“我去高校肯定不是看中那点工资啊,”闻笛说,“是社会地位。”
“社会地位重要,钱就不重要吗?你就当留一条后路嘛,”蒋南泽把宣传册塞进他怀里,“你下学期去实习,拿个offer,也不影响你明年秋招。”
“行吧。”闻笛勉强收了下来,就当去赚点外快好了。他看着手里的册子,突然好奇起来:“你怎么开始关注北京的私立中学了?打算找个工作?”
“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干,”蒋南泽指了指册子上的学校照片,“这个是我对比下来最好的,给的多,包户口。”
“你也要去?”有朋友共事,吸引力比刚才高了点。
“不,”蒋南泽说,“我落选了。”
闻笛过于震惊,手里一用力,报废了一包膨化食品:“怎么可能?你这么高的学历,人家能不要?”
“我是本科学历,”蒋南泽提醒他。
“你没有博转硕吗?”
“我是直博中途退学。”
“那也不科学啊,”闻笛说,“你好歹有三年海外经历……”
“他们想要博士来充面子,宣传起来好看,”蒋南泽说,“对那些达官贵人家长也有个交代。”
闻笛在心里叹了口气,又不好露出同情的表情,只得转移话题。他环顾房间,四周像是刚被强盗入侵,又像是经历了地震。“Thomas呢?他刚刚怎么一直没说话。”
“他不在。”
这是个好兆头,Thomas消失了,说明蒋南泽的心态有好转。
但随即对方就说了句:“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
闻笛叹了口气,回想他和蒋南泽之前的通话,追溯这一次Thomas出现的时间点——国庆节之前。
持续时间已经远远超出过去的记录了,闻笛想,他声称没事,心里还是像过去一样渴望陪伴。父母指望不上,自己又是唯一一个知道退学内情的朋友,闻笛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我搬过来陪你住怎么样?”
蒋南泽盯着他,目光流露出令人刺痛的嫌弃:“这里是我的圣域,不要破坏我完美的居住环境。”
“我家蟑螂的居住条件都比这好,”闻笛说,“你能找到空调遥控器吗?”
蒋南泽把手伸到沙发下面,扒拉半天,摸出来一个布满灰尘的恶心物体。
闻笛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把桌上的包装袋一股脑塞到空纸箱里:“我帮你收拾收拾。”
“不要,”蒋南泽说,“我特意弄乱的,你整理好了,我找不到。”
闻笛把心里的责任感摁灭了,他无法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生存。可让这人一直独居,他有点惴惴不安。“实在不行,”闻笛说,“你再找个男人吧,回国之后,没遇到什么新悸动,新恋情?”
蒋南泽说:“我决定放弃这个恶性循环了。”
“外面还是有好男人的,”闻笛鼓励他,“而且只要你愿意追,肯定能追到。”
“追到了,留不住,没什么意义。”
“那不是你把人家踹了吗?”
蒋南泽挑起眉毛,戏谑地看着他:“我从来没踹过人。”
“青天白日的,摸着良心说话,”闻笛说,“我亲眼见的都不止一次了。”
“不是,”蒋南泽说,“我分手,是因为我知道他们想分手。我先说出来,只是为了保住面子。”
闻笛屡次欲言又止。最近世界观遭受冲击的次数太多,他有种超现实感。他认识的那些完美无缺、才华横溢、人生圆满的天之骄子都怎么了?
“大概是我缺爱缺的太窒息,最后总是把人逼得想走不敢走,”蒋南泽说,“每次我说分手,他们都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我一直盼望着有一个人能挽留一下,可是没有,他们都是转身就走了。”
闻笛注视着他,内心的责任感膨胀到无法安坐的程度。他小心地放下手里的袋子,张开双臂:“我抱你一下吧。”
“别过来。”
闻笛挪动两步,双手绕过老同学的肩膀。蒋南泽犹豫了一下,在他背上拍了拍。
“我一直以为你是蓝孔雀,”闻笛说,“没想到是海扁虫,还是战败的那个。”
蒋南泽十分讶异:“我还以为你从来不听我的科普呢。”
闻笛松开他,坐在他旁边的地毯上,拿出手机晃了晃:“我是你的粉丝。”
蒋南泽的微博上汇集着全世界最奇特的生物知识和照片,虽然画风诡异,但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是真心热爱着自己的研究对象的。
“虽然喜欢,虽然有趣,”蒋南泽说,“但我还是决定放弃了。”
“努力可能会辜负你,但放弃不会。”
“我爱你。”
“谢谢,生日礼物送免费册子的朋友。”
“凭良心说,我当年还是救你于水火之中的,”蒋南泽说,“你记不记得,大三,你刚丢了七百美元,在酒店套房里嚎啕大哭……”
“别造谣,我只是崩溃、想死,哪有大哭。”
“……我借了你生活费,还给了你手机,”蒋南泽说到一半打住,看着闻笛手里的机子,“这不就是五年前那个?你怎么还没换?”
“这不是用的挺好吗?”
“它都能上小学了。”
闻笛试图向他证明,这机子被自己保养的很好。结果按了按开屏键,屏幕毫无反应,嘲讽地倒映着他的脸:“……借我充个电。”
蒋南泽从沙发缝里拉出了充电线,把插座上密密麻麻的插头拔掉一只。闻笛连上手机,心想怪不得刚才一直没动静,原来又自动关机了。
屏幕亮起,几条未读消息跳出来。蒋南泽看着他手忙脚乱地解锁开机,就知道是暧昧对象发来的。
闻笛点进微信,?头像边上果然有个红点:【下周末晚上有空吗?】
终于回国了?要在他冻死之前还围巾了?
闻笛坐直身子:【有啊。太巧了,下下周一正好是我生日。】
他们真是心有灵犀,盲选都能选中对方的生日。
边城:【我知道。】
闻笛:【?】
对面又开始正在输入,这人平常聊天的时候,口条时好时坏,线上也这样?
边城:【你去年发过朋友圈。】
好吧,合理。
闻笛:【去哪?】
下一秒,对方发来一个定位,闻笛一看,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一家酒店。
作者有话说:
蓝孔雀:会在求偶期展开艳丽夺目的尾屏,不断抖动。这种状态十分显眼,很容易吸引天敌的注意力,可谓是用生命在追求爱情。
海扁虫:雌雄同体的物种,两只相遇时,会用身下的东西“击剑”比拼,落败的一方变成“纳入者”,胜利的一方变成“进入者”,可谓是击剑分攻受的现实案例。

第21章 世界这个全是傻瓜的广大舞台
闻笛站在酒店门口,仰望着玻璃幕墙映照的灰色天空,情感和理智在脑中混战。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实在让人想入非非。
情感上,约在宾馆是明显的暗示,说不定一会儿,那条围巾就会绑住他的手腕,青筋暴起的手紧紧握住他的腰,汗珠从胸肌上滚落,滴在他的锁骨上——那人平时穿得太严实,没有给他留下太多想象空间,不过衬衣鼓囊囊的,摸起来感觉一定很好……
然后理智拉出了他们的聊天记录,瞬间,旖旎的梦裂成碎片。
闻笛翻了个白眼。
按照教授的性格,约炮的概率为零,共同探讨建筑美学里的数学公式还更靠谱一些——不,美学公式算好结果,如果是他推测的那种可能性……
他合起手掌,默默向漫天神佛乞求。
千万、千万、别被他猜对了……
傍晚的余晖逐渐褪去,夜幕下,灯火渐次亮起。门廊前,豪华轿车缓缓驶入,身着制服的礼宾人员鞠躬开门,接过钥匙,交给门童,车辆又缓缓离开。流程精准优雅,闻笛都能想象,这里的餐厅侍者倒酒时,一定会用白色丝帕贴着瓶口下方。
为了美观,他今天没穿羽绒服。大衣不抗风,从手到脚钻心凉,脖子还没有遮挡物。边城再不来,他就变成门口一尊冰雕了。
等闻笛的四肢几乎麻木时,边城从那辆打了七折的凯迪拉克里出现了。他手里拎着两个袋子,朝闻笛走来。袋子不透明,但从形状能窥见一二。一个袋子里面装的像是纺织品,一个不透明,侧面顶出方格的棱角。
他害怕的那种可能性的概率急剧上升,封建迷信果然不好使。
癞蛤蟆,甲虫,蝙蝠。
“怎么不进去等?”边城打量他。
千万别问他为什么穿大衣,千万别问他为什么穿大衣……
然后边城说:“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闻笛揉了揉冻红的鼻尖,咬了咬牙:“我抗冻。”
边城没再追问,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他,说:“戴上吧。”
果然是围巾。闻笛把逾期未还的便宜纺织品拿出来围上,注意到颜色鲜亮了许多,就连穗子尾部的小黑球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洗了两遍。”边城说。
闻笛道谢的语气比大理石门柱还要生硬。然后他把目光落在另一个袋子上。
边城从善如流地递给他:“只有这个味道了。”
闻笛接过来,低头看着里面,像卡壳一样静止一会儿,伸手拿出一个盒子。
“STENDERS,”闻笛念的声音像是不认识上面的字,“蔓越莓泡泡浴球。”
“把它放到水龙头下面,水压会打出泡沫来。”
闻笛松开手,泡泡浴球的盒子落回袋子里:“我知道,使用说明上写着呢。”
“我订的是套房,进卧室往里走,就能看到浴室,”边城在虚幻的三维地图里导航,“这里的浴缸很宽,据说带有按摩功能,非常舒服,还是黑色花岗岩的。”
我看你的脑子像花岗岩。
上天真是一点都不眷顾他饥渴已久,连生日都不给机会。
“所以,”闻笛说,“你今天是专门来请我泡澡的?”
没选那种下饺子的洗浴中心,挑了这么环境优美、私密性强的酒店,他是不是还得感谢人家。
边城看了他一会儿,把装着浴球的袋子拿了回来。“不是。”
闻笛愣住了。
夜幕降临,路灯渐次亮起,给轮廓分明的侧脸缀上一条金线。
“那是为……”
“进去吧。”边城说。
自动门应声而开。
大厅灯火辉煌,空气中流动着柔和的古典乐。衣冠楚楚的客人或行或坐,偶有克制的谈话声。这场景端正瑰丽,闻笛却莫名觉得有种情色意味。
边城没有去前台登记,走过大厅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闻笛:“2602。”
闻笛死盯着他,手紧紧捏着房卡,上面凸刻的金色数字触感清晰,脑袋像用盖子闷紧的沸腾水壶,发出压抑的尖啸。
这他妈就是开房!这个人知不知道这叫开房!
边城摁下电梯键,数字逐渐上升到26,叮的一声,让人心里一震。
走廊上铺着地毯,走起来寂静无声。打开房门,插上卡,柔和的壁灯投射出暖光。
闻笛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远处的落地窗,楼宇间的灯光是城市的星空,夜色里流淌着车辆的洪流。他把手按在冰凉的玻璃上,指腹周围凝结了一圈白雾。
脑中不受控制地闪现出声色犬马的片段,高楼、夜景、落地窗,玻璃上倒映着人影,窗外冬日的寒气,室内逐渐攀升的暖意……
顶灯忽然亮了,万家灯火被房间的倒影遮蔽。闻笛转过身,看到门口的高大人影……
还有屋内的房间布局。
一瞬间,他有穿过落地窗,扑向脚下80米水泥路面的冲动。
“这个套房,”闻笛一字一顿地说,“有两个卧室。”
边城望着他,好像不知道他为什么强调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
“到底是为什么,”闻笛用问道的语气说,“在生日,订酒店套房,里面会有两个卧室?”
保护隐私?平均分配?
这是什么金刚钻脑袋能想出的主意?
边城注视他的目光莫名深沉,探寻中带着隐秘的期待。“你看看这个房间,”他说,“有什么想法?”
白走这么多路了,他应该在大理石门柱上撞死的。
见他没有回答,边城继续说:“这是全球连锁酒店。”
怎么?还要宣传一下酒店的品牌和规格?闻笛眉头紧锁,脑中闪过一万种自尽和谋杀的方法,忽然亮起一片记忆火花:“这跟我在美国住的那间有点像。”
“你什么时候去的美国?”
“大三,”闻笛说着在客厅里绕了一圈,仔细琢磨了一番陈设,又去两个卧室转了转,“没错,差不多。”
虽然过去五年了,但鉴于他极少住高级酒店,更别说还发生了人神共愤的案情,对房间布局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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