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雪这才突然想起他的男友还是个十九岁的大学生。
“什么作业?”他问道。
“自媒体账号运营。”季唯洲有问必答,“要有两条点赞过万的视频。”
“过万?没有运营投流比较难吧?”江淮雪挑了挑眉,季唯洲摇摇头,对他道:“大学生会互帮互助,所以只要在视频封面写下作业要求,求求你们点赞了,就有了。”
大学生在某些时候总是异常团结的。
互赞而已。
“那你准备拍什么?”江淮雪顺手滑了滑他的手机页面,先看到主页昵称,紧接着软件就退了出去。
看见了主页面壁纸。
一看就是他,没有露面,但姿势很扭曲,几乎成了别扭的树杈子。
他根本不知道季唯洲是在什么时候拍的这张照片。
江淮雪抬起头,笑容很和善:“你觉得你的壁纸好看吗?”
季唯洲想也不想就回答:“好看啊。”
说完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你看到啦?”
江淮雪嘴硬:“手滑,不是故意的。”
季唯洲收回手机看了眼,还特意找出照片放大给他看:“你的姿势真的好好笑,很扭曲,特别像麻花,很难想象一个人类居然会睡成这个样子哈哈哈哈哈!”
小季同学笑的很是爽朗,江淮雪面无表情看着他,火速摸出手机拍照片设置壁纸,一气呵成。
季唯洲把他的丑照当主页壁纸,他也不会客气,直接变成锁屏壁纸了。
设置完才发现不公平。
季唯洲那张脸的确生的好,爽朗大笑脸都没有崩,还显得格外阳光开朗,一拿他照片设置壁纸,连他好像都变阳光了。
“你刚刚拍了什么?”季唯洲凑过去看了眼,给他比了个赞:“抓拍技术好厉害哦!”
动机不纯的江淮雪对着他真诚的夸赞,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他收起手机,又摁下了季唯洲的手机锁屏键,准备看他的锁屏壁纸时,被季唯洲直接拦下了。
“锁屏和主页是一样的,没有必要看。”季唯洲义正严辞道。江淮雪死也不松手,藏着掖着必定有猫腻,他另一只手抓季唯洲的手腕,另一只手去够手机。
季唯洲明显仗着自己身高优势,拼命举高手机,江淮雪的视角看过去,还以为他要把天捅穿。
“你藏了什么?”江淮雪扬起头看他,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
“等下等下,腰带!腰带!裤子要掉了!”季唯洲拼命扯裤子,江淮雪冲他笑了笑,显然不在乎:“没关系,这里只有我,你脱光了都无所谓。”
“我还有羞耻心的好吗!”季唯洲往上扯了扯裤子,“给你看给你看。”
被胁迫的裤子终于脱离质子地位,他单手扣好皮带,撇撇嘴道:“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流氓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江淮雪坦坦荡荡,又扒住他的衬衫,借力费劲站起身,倚着季唯洲,看见了他的锁屏壁纸。
那是张他笑着的照片,甚至是他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么灿烂的笑容。
眼底倒映着落地窗外的落日与黄昏。
他的视线滑向季唯洲,看着他的耳朵逐渐染上晚霞的色彩。
“你还真是出其不意啊……”江淮雪低声感叹。
第39章
江淮雪一直都知道季唯洲是个很浪漫的人, 无论是做事,还是对待事物,都透着一种理想化的浪漫主义。
他会觉得家里太过空荡, 于是买来小盆的植株装扮;会觉得厨房太空荡, 于是买来很有趣的餐具用品;会觉得冰箱光秃秃,于是买来各种或丑或可爱的冰箱贴拼成奇形怪状的图案。
也会为冰冷的地面挑选柔软漂亮的地毯, 他们会在地毯上,无所顾忌地打滚。
还会在日落的时候拉着他看晚霞,那些或浅淡或浓烈的颜色, 是他永远不会在意关注的事。
晚霞与空旷的家从来都不在他的考量之内。
但与季唯洲生活的每一天,他开始期待窗帘掀开时的温和日光,也可能会是清凌的雨声。
以及下楼时, 餐桌上永远猜不透的早餐食谱。
江淮雪一成不变的生活里突然有了惊喜的概念。
季唯洲是个浪漫的人, 所以擅长捕捉浪漫这件事在他身上,也就显得格外理所当然。
江淮雪看着那张照片, 忽然很想吻他。
上一次产生亲吻的念头时, 是在山路之上。年轻男人猛打方向盘,流露出于平日完全不同的野性, 让他在肾上腺素狂飙的亢奋时刻,猛然意识到季唯洲身上与众不同,无法被掌控的自由。
但那个时候他没有任何亲吻季唯洲的必要条件, 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 最终重归平寂, 被摁在了心底最深处。
现在他有了。
“看完了吗?”季唯洲拿着手机在发呆的江淮雪面前晃了晃。
这个茫然的表情,季唯洲实在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唯一能感觉到的, 就是江淮雪身上有种很突出的兴奋与喜悦。
是积极的情绪,季唯洲只能读到这个。
至于兴奋愉悦的产生原因, 他真的猜不出来。
江淮雪没有回话,只是跌进了他的怀里。
“哇,你以后突然摔过来要提醒我一下啊,万一没接稳一次,你就要摔了。”季唯洲匆匆环紧他,就怕他摔在地上。
江淮雪我行我素,自从恋爱关系确定后,他一直这个样子,突如其来摔进他的怀里。
季唯洲每次都庆幸自己有健身的习惯,还不挑食,很健康,没有随风就倒,才能稳稳接住江淮雪。
他的脸颊被一双冰冷的手捧住,江淮雪扬起头,双唇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
就像是午后带着暖意的微风。
“你手怎么——”没有说完的话在这阵微风中慢慢悠悠打着卷飘走了,季唯洲搂住他的腰,愣了几秒,开始生疏地亲吻他的唇。
江淮雪略略睁大了眼,他一直觉得季唯洲是个纯情笨蛋,接吻这种事肯定只会双唇贴贴,没想到还会干点别的。
但这个别的,也仅限稍微深入碰碰而已。
他和江淮雪自然而然地分开,红着脸,有些疑惑问他:“怎么突然亲上来了?”
江淮雪反问他:“接吻还要和你预约时间?”
季唯洲忍不住想了想预约制,紧接着就笑出了声。
如果真的是预约制,那他们就得板着脸,很严肃问对方什么时候有时间,在什么地点什么情况氛围接吻会更加合适,拥有更美好的体验。
江淮雪一脸无语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他诡异的笑点。
季唯洲的笑点总是奇奇怪怪,他可以看着街上一只猫咬不到自己的尾巴打转乐不可支,也会因为一根莫名其妙断掉的棒棒糖笑容满面。
江淮雪从来就没有明白那些笑点到底在哪里,但还是会露出笑容,用无奈的视线看着季唯洲傻乐。
“笑够了没有?”他叹了口气,往季唯洲脑门上屈指弹了弹。
季唯洲故作神秘道:“如果我们真的搞预约券会怎么样?”
江淮雪:“?”
“就是做一本预约表,什么时候预约干什么事。”季唯洲说道。
江淮雪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季唯洲,一字一句道:“那你会在第二天就坚持不下去。”
季唯洲的思维跳跃,对什么东西的关注度都不会超过一个固定时间。他又是个不习惯做计划的人,让他按规定时间做事是件很困难的事。
所以这个预约制度最长不会坚持超过三天。
江淮雪能非常准确地下结论。
“那算了。”季唯洲想了想自己那个德行,决定不那么干了。
生活里多点随机性才有意思。
时间到了之后季唯洲和江淮雪一分钟也不在办公室多留,准时下班冲刺回家。
打开办公室的门,江淮柏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但只有他一个人,许清丛不在。
季唯洲小声对江淮雪说道:“他们俩要开始虐恋情深了。”
“你懂的还挺多。”江淮雪乜了他一眼,还是有些不爽。“你为什么对许清丛会知道的那么多?”
季唯洲往日不开窍的脑子在这一刻突然通畅了:“江淮雪,你是不是吃醋了?”
江淮雪全身一僵,语气阴森,看着是准备别扭逃避,话却格外坦诚:“对啊,我就是吃醋了。”
他平日里就是个嘴硬死别扭,突然坦诚让季唯洲有些无所适从:“这么坦诚啊。”
江淮雪冷哼一声:“坦诚一点你不高兴?”
“高兴啊。”季唯洲说,“你没把我当外人,我当然高兴。”
季唯洲在江淮雪这里是独特的,有专属权利,这种事情当然值得高兴。
他摁下电梯按钮,手指不太老实地玩江淮雪的头发:“你的防备心一直很强,突然卸下心防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你要不适应,我可以今晚提着刀,我们再来一次别墅大逃杀。”江淮雪面无表情抬手,拍了下季唯洲叛逆的手,略略回头抓过他的手腕,动作自然地在他手腕上亲了一下,这才将后面的话说完:“你还可以坐着你那辆电动轮椅。”
“在院子里比赛吗?”季唯洲的手往外抽了抽,反手沿着江淮雪的掌心下滑,大拇指揉了揉江淮雪的下唇,才收回手指,五指熟稔地穿过江淮雪的指缝,与他轻柔十指相扣。
电梯到达负一层,他单手推着江淮雪出了电梯,听见了江淮雪的回答:“你要是想也可以。”
“你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季唯洲拿出车钥匙摁了摁,“你之前听我这么说会感到很耻辱。”
“是么?”江淮雪面不改色,“现在是情.趣,我为什么要为了情.趣感到耻辱?”
季唯洲忘记江淮雪是个人中俊杰了,极其识时务,能屈能伸。
不然也不能在后面干出那么大份家业。
“所以你今晚会知情识趣吗?”江淮雪在季唯洲替他扣上安全带时,歪了歪头,问他。
季唯洲一脸茫然:“我平时不知情识趣吗?”
江淮雪笑的很和善温柔:“没有哦,我感觉不出来。”
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季唯洲的知情识趣是被动技能,砸摊子是主动技能,擅长浪漫,也擅长破坏浪漫。
是个单体与奶妈并存的家伙。
返程路上江淮雪在看邮件,季唯洲就在安静认真开车,等待红绿灯的过程中,他见缝插针咨询了一下他的狗头军师621。
他最近的确有点乐不思蜀了,已经顾不得和621交流任务进度。
“军师,为什么江淮雪说我不知情识趣啊?”季唯洲盯着红灯的倒计时,开口问道。
621上线,很善良给他解答:“傻孩子,他上一句话是什么?”
季唯洲思考了一下:“现在是情.趣?”
“对啊,所以他现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621循循善诱,试图引导季唯洲进行思考。
季唯洲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终于在红灯倒计时的最后三秒内说出了答案:“他想让我今晚和他坐轮椅踢球?”
621:“……”
季唯洲踩下油门,汽车缓缓启动前行,在下一个路口的红绿灯时,621才说话:“你没救了,真的。到底是为什么会想到这种狗屎答案。”
“因为联系上下文,就是在院子里坐轮椅比赛啊?”季唯洲说,“再抢救一下吧,求你了。”
他装可怜卖惨,恳求军师给个详尽的答案。
621长叹一声气,忍不住想感慨为什么万千系统里,偏偏就是它选中了季唯洲当宿主,为什么会是它,要在漫长的旅途当中,成为了一名幼教?
“你回到任务的最起点吧。”621对他说,“我们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来的。”
季唯洲道:“折磨他,蹂.躏他,羞辱他,让他黑化。”
“这个是目标,也是行动,现在明白了吗?”621看着季唯洲似懂非懂的眼神,再次补充,“你的学习资料,现在明白了吗?”
季唯洲倒吸一口冷气:“明白了!”
621终于能平安呼出一口气了,它每次给季唯洲解答完问题,就要小死一回,就像是DDL时如同催命般的“你完成了吗”的问询,听到或看到这句话那一瞬间,会产生的窒息感,就是它听见季唯洲问问题的反应。
季唯洲后背挺得很直,眼神坚毅平时前方,双手乖乖握着方向盘。
江淮雪回邮件回着回着就觉得不对劲,抬头看了他一眼,讶异问道:“你干什么这么正经?”
一直这样挺直脊背开车,多累啊。
季唯洲平时前方,压根没有看他:“在做准备。”
“什么准备?”江淮雪莫名其妙问道。
刚刚又发生了什么他没跟上的话题吗?怎么突然就跳到要准备了,为什么准备?
季唯洲踩下油门,窗外景色逐渐荒凉,熟悉的别墅映入眼帘,他倒车入库,一脸严肃地对江淮雪说:“知知情识趣的准备。”
江淮雪:“……?”
季唯洲又明白什么东西了?
他已经充分意识到季唯洲的准备好到底拥有什么实际含义。
每一次他都会因为季唯洲的实际含义, 杀心渐起。
以至于到现在甚至能波澜不惊面对季唯洲制造出来的意外。
季唯洲停好车后带着江淮雪下车,脑子里一直在想学习资料的内容。
他那个学习资料内容含括网络文学,现实文学, 专业指导, 医学指导,以及上百个G的影视作品, 涵盖范围广,内容极其丰富翔实。
季唯洲甚至能根据这些内容写出一篇研究论文来。
江淮雪没有坐轮椅,一进家门季唯洲就把他放沙发上坐着了, 然后自己在客厅楼上房间乱窜,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他手边没有拐杖,想要起来最快的方式只能是爬, 扶着东西走都不方便。
“知情识趣……”这四个字在江淮雪的舌尖转了一圈, 他顺着季唯洲的话倒推后,没忍住挑了挑眉——季唯洲不会真的要做点什么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的时候, 他就知道不好, 一旦对季唯洲抱有自己理想状态中的想法,那么到最后季唯洲的做法通常是违背原有路线的。
江淮雪不太敢赌那个可性, 但生活里偶尔也需要一点刺激,他想了想,索性放任自己从沙发上摔下来。
地上铺了毯子, 还是季唯洲选的, 极其厚实, 除了难清洗打理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至少江淮雪从沙发上摔下来一点也不疼, 落地的声音也不响,但足够季唯洲听见了。
没过几秒, 他看见季唯洲从楼上跑下来,一路奔到他身边。
“你要动的时候叫一声我啊,有什么好逞强的。”季唯洲向他伸出手,要将他抱起来。手还没碰到江淮雪,江淮雪先拒绝了他。
季唯洲有点懵:“啊?不要我抱吗?”
江淮雪倒在地上,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缓缓仰起头,是难得一见的脆弱柔软姿态。
江淮雪一天到晚都是所有人欠他八百万的拽脸,要么就是阴郁男鬼,一天到晚琢磨怎么弄死人。
还有一种形态是限定形态,嘴硬别扭但心软。
季唯洲只见过他这些状态的模样,但却是第一次见到他外化表现格外鲜明的脆弱。
偌大的客厅像是瞬间起了浓重的雾,江淮雪的身影隐匿在雾气之中,下半身在恍惚间似乎变成了硕大的蛇尾。
他低下头,看着那只苍白的手沿着他的大腿,最终之间停留在他的指尖,牵住了他的手。
季唯洲像是被一条巨大的蛇缠住,江淮雪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颈处,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嗓音喑哑:“好痛。”
是轻声的呢喃,大脑里的所有东西像是被清空了,季唯洲的手下意识搂上江淮雪的腰间,他在呢喃间开口问道:“摔到哪里了吗?”
江淮雪低低笑了声:“你不是准备知情识趣吗?”
那四个字语气上扬,带着清楚的愉悦,字与字之间是并不干脆的粘连。
“那我要是不知情识趣呢?”季唯洲的喉结动了动,他垂眸看着江淮雪,眨了眨眼睛。
江淮雪叹了口气:“那就只好摸一摸你的头,然后说一句乖,玩去吧。”
他这个时候是真的有些怀念喝了酒的季唯洲了,半杯就能打开那个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开关。
现在让他下手,都有种负罪感。
他这种道德观念那么微弱的人,居然都能产生负罪感这种东西。
“你怎么那么纯啊?”江淮雪的指尖抚过季唯洲的眉骨,又顺着面颊滑落,最后掌心贴在他的脸颊之上。
季唯洲握住他的手腕,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那你要教我吗?”
“你想让我怎么教你?”江淮雪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我能教你什么呢?”
“你连那么简单的任务都做不到。”他继续对季唯洲说,想起季唯洲初见时的天真不忍,他每次都会想,季唯洲是被刨去“恶”这个概念了吗?为什么会活得那么天真?
季唯洲抱着他坐在沙发上,动作自然地去啄吻他的手腕:“我不喜欢伤人,而且你那个时候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
他一直是个心软的家伙,脾气又好,能够妥善处理自己所有的情绪与想法,整个人活得很通透,好像没有什么逆鳞,和谁都能处得好。
江淮雪探身去寻他的唇,在唇舌相触间,用含糊不明的语句轻声问他:“你是在可怜我吗?”
“你有自己的坚持,我的可怜对你而言是种人格上的羞辱,我不会那么做……”他低声回答他的问话,搂住他手更紧了一点。
季唯洲的掌心贴着他的腰间,隔着一层布料,崎岖不平的皮肤触感并不舒适。江淮雪拉着他的手腕,指引他去剥离所有虚幻与伪装,触碰最真实的伤痕。
来自他者温暖的指尖刚碰到那片嶙峋的肌肤时,江淮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季唯洲与他呼吸交缠,在轻颤的呼吸声里,忽地察觉到他心底最深处无法言明的伤痛。
最后一层伪装被剥离,季唯洲低下头,看见了他腰间大片的瘢痕。
“很难看吧。”江淮雪问他。
那一片的瘢痕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可依旧会在某些时刻隐隐作痛,反复提醒告诫他。
季唯洲掌心的温度,有时都会让他产生不适感。
“痛不痛啊。”季唯洲低着头,不敢再去碰那片伤疤,江淮雪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低笑了一声:“早忘了,哪里会痛。”
季唯洲依旧低着头没说话:“你刚才摔在地毯上都说痛。”
江淮雪柔情似水没装住,忍不住屈指敲了敲他的脑壳:“装一下不可以吗?”
也没有人禁止他撒娇啊。
“可以的。”季唯洲不敢继续看那片伤痕,收回视线,额头抵着江淮雪的胸口,“以后痛了要对我说。”
江淮雪无奈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摸了摸季唯洲的头,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一声几不可察的抽泣声。
江淮雪伸出手,抬起季唯洲的下巴,不出意外看见眼眶通红的男生。
“你哭什么啊?”他屈指给季唯洲脑门弹了一下,被发现后季唯洲也不掩饰了,抽抽鼻子反手指控他:“我不能难过吗?”
“行行行,难过吧难过吧。”江淮雪叹了口气,索性直接把他搂进自己的怀里,“陈年旧事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江淮雪这会儿是觉得有点弄巧成拙了。
他本来只是想给这傻小子看看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一下过往的伤痛,激一下他的保护欲。
但很显然放大招放早了,季唯洲进入心疼过头阶段了。
刚刚气氛好好的,不该这么早就说的。江淮雪难得觉得有些懊丧。
懊丧归懊丧,胸腔内却满溢着无所适从的喜悦。
他第一次品尝到被人长久挂念的滋味。
季唯洲搂着他,已经不敢把手放在那片伤疤之上。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一开始碰到江淮雪的腰时,江淮雪的反应会那么大,看向他的眼里都带着真切的杀意,那一刻江淮雪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这对江淮雪而言是逆鳞。
季唯洲没有在书里看到过这段伤疤的描写。江淮雪的故事是那么平常短暂,寥寥数语就能概括平生。
但现在他活生生地坐在这里,是他能够触及到的温度。
“怎么弄的?”季唯洲怏怏问道。江淮雪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和他说起陈年琐事:“我妈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离世了,我因为腿是残疾,被江添明丢在了老宅祠堂。”
“他希望常年受到供奉的先祖,能够镇压我这个命带不祥的子孙后代,还他们江家一个清净。但又不能真的把我弄死,就找来一个佣人管我。”
江淮雪说起这些旧事时,并没有多少情绪。
他早年间曾知道自己的腿有机会恢复正常,却错过了治疗时间。本可以成为一个正常人的打击,他都能撑过来,讲起这些时,的确只是寻常事。
“那天江添明开了祠堂祭拜,他从来不会用灯,而是循旧例,点蜡烛。很不森*晚*整*理凑巧的是,佣人喝了酒。”江淮雪的指尖控制不住抖了抖,“火苗从蜡烛上落了下来,烛台打翻砸在了我身上。”
那个时候他才六岁。
他向来不会用言辞渲染自己的过往,季唯洲听得心惊胆战,几乎不敢问“后来”。
江淮雪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这样看都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没什么好提的。”他摆摆手,不愿再讲下去。
季唯洲那个丰沛的同理心,听完要难过一晚上。
“我以前,”季唯洲和他说,“手指划破一个口子都会哭。”
“能想象出来。”江淮雪忍不住想了想年幼的季唯洲举着破口的指头,泪流满面,哼哼唧唧找父母撒娇。
季唯洲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江淮雪被烧伤时的痛楚。
“还很难过啊?”江淮雪粗暴地揉揉他的脑袋,“再难过天都要亮了。”
“睁眼说瞎话。”季唯洲吸了吸鼻子,把他抱的更紧了一点。外面天那么黑,别提天亮了。
江淮雪拍了拍他的背,两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抱了会儿,享受情绪起伏过后的宁静。
“心还真是软。”江淮雪吻了吻季唯洲的耳侧,对他这个性格无话可说。
季唯洲没说话,只是蹭了蹭他的颈侧。
他有时候的动作格外像小动物,无论是蹭还是亲,都带着没有被雕饰过的稚拙。
但这一蹭就蹭出问题了。
季唯洲的动作越来越慢,视线越来越往下。
肩头是光滑的肌肤。
那件黑色的衬衫,方才还在江淮雪的身上,现在已经滑落在地了。
季唯洲的脑子像是被锤子砸了一下,整个人都有点懵懵的,江淮雪低笑一声,抬起他的下巴:“故事时间结束,现在是教学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