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唯洲抬手,很装的压下了掌声,表情很得意,还有点满意。他的手搂着江淮雪的肩膀,对参赛小将们说:“容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守门员!你们可以管他叫江哥!”
小孩哥小孩姐气吞山河:“江哥好!”
“赛前采访一下我们江哥,有什么狠话要放吗?”季唯洲握拳,假装有一个话筒。
江淮雪转过头看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季唯洲,我要杀了你。”
季唯洲自然地收回拳头,扭曲他话里的意思:“我们江哥不愧是最帅的守门员,他要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你们有没有信心突破他的防线?”
“有!!”
“不过你们等一会儿。”季唯洲举了举手,示意等等他,一转身跑没影了。
留下江淮雪面对一群小土匪。
“江哥,你和大哥在谈恋爱吗?”
小土匪一号故作老成开口,江淮雪冷笑一声,攻击性很强:“眼睛没用可以丢了。”
小土匪二号围着他观察,大概在看他的轮椅,小声问他可不可以在他的轮椅上贴奥特曼贴纸。
旁边有个三号小土匪说可以贴小猪佩奇。
两个人就江淮雪的轮椅该贴什么贴纸做了激烈的讨论,最后达成共识,一人一半,完全没有过问轮椅主人的意见。
“我还没死。”江淮雪阴沉沉开口,“不要擅自安排我的轮椅归属。”
季唯洲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没回来?
江淮雪被吵的头疼,几乎想驱动轮椅赶紧跑,但一群小孩围着他,他根本动弹不得。
“哥哥,你的腿是为什么不能动呀?受伤了吗?”
有个小姑娘大概是看出他不开心,趴在他的轮椅扶手上,小心问他。
江淮雪神色阴沉,他的耐心即将告罄,压根不想回答这种问题。然而那个小姑娘却站起身,溜达到了他的面前。
他这才发现那个小姑娘有点跛脚。
“我也和你一样哦。所以不要伤心啦!”小姑娘撩起裤腿,下面不是血肉铸就的一条腿,而是假肢。
那些难听的话突然消失了,江淮雪声音发涩,轻声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姑娘眨眨眼,长叹了一口气,老成道:“小时候出车祸啦,小腿都没有了。”
她自己还是小时候,说起“小时候”云淡风轻。但江淮雪活成人精,轻而易举看清楚她眉眼间的愁绪。
更何况那些忧愁还藏的不好。
他的指尖动了动,轻轻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轻声道:“很漂亮。”
小姑娘比了个大拇指:“对吧,我也觉得好看!妈妈说我可以买小花打扮它!”
季唯洲姗姗来迟,出场的方式极其拉风,所有小孩不停惊叹,江淮雪抬起头,看见这个二百五开着一辆花里胡哨的轮椅冲了过来。
江淮雪:“……”
轮椅上插了好几朵艳丽的花,季唯洲像是整个人坐在花堆里。
他坐轮椅也喜欢漂移,咔一下停在江淮雪面前,然后装出风流公子的模样,拆出一朵茉莉花,别在了江淮雪耳边。
“送你一朵,别客气!”他很热情道。
江淮雪和他待一块面皮就变薄,脸又红了。
那朵茉莉像是火焰,灼烧他的耳朵和面颊,带来比伤痕更鲜明的疼痛。
他紧紧握着轮椅扶手,用力取下了那朵茉莉花:“季唯洲,我不是你的玩具。”
季唯洲忽然想起来之前翻的学习资料。
他虽然觉得那个学习资料可能有点问题,但还是牢记于心。任务已经给他完成的稀巴烂,但靠谱的大学生永不认输,还是努力走下剧情。
621已经气昏过去了,他还是贴心点,乖乖执行任务吧。
季唯洲猛地凑近江淮雪,压低声道:“你难道不是吗?”
“从以前,到现在。”
他露出一个坏笑,捏了下江淮雪的手腕。
江淮雪脸色发白,几秒后,他讽笑道:“那你可要努力让我尽兴。”
他拍拍季唯洲的大腿:“腿别抖。”
被反杀的季唯洲脸有点红,望着江淮雪趾高气昂的背影,坐着轮椅冲上去:“江淮雪,你小心点!”
“狠话对我没——”
江淮雪的轮椅磕了下,险些翻倒。
“我说你底下有石头,小心点。”季唯洲慢悠悠说。
江淮雪:“……”
第一届晴天草坪足球赛正式开赛,坐轮椅的季唯洲和江淮雪分别做守门员。
江淮雪杵那一动不动,见球飞来,就抬手拍开,对方球员认为此人犯规犯的明目张胆,实乃不要脸的代表。
己方球员认为他们江哥腿脚不便,用手代替很是正常,他们大哥也可以用手。
双方球员友好磋商一番后,达成了比赛共识。
季唯洲和江淮雪陪着这帮小孩哥小孩姐玩了一个上午,到中午饭点,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全回去吃饭了。
临走前,季唯洲一诺千金,给一起玩耍的忘年交们一人请了个麦麦的甜筒,还给江淮雪买了个。
他对麦○劳的存在很是开心,买了个甜筒和薯条,坐在江淮雪旁边品鉴。
“盐放多了,有点咸。”季唯洲说。
江淮雪和一帮小孩闹腾,坐轮椅也热出汗来,他看着手里的甜筒,又看了看季唯洲薯条蘸冰淇淋的邪恶吃法,没什么吃的想法。
“要化了。”季唯洲指指他的冰淇淋。
江淮雪嫌恶看了眼甜筒,最后还是试探性地尝了一口。
……甜的。
江家是不会允许孩子吃这些东西的,包括像今天这样,在外面疯玩。
江淮雪就算是那个被流放的子嗣,也要做到万事合乎礼仪,半点不许乱来,丢了江家的脸面。
他又是个坐轮椅的残疾,出行都成了困难。
只有季唯洲这样的家伙,才会肆无忌惮地把他从那间阴暗的别墅里扯出来。
两人在外面吃了午餐后才返程回家。季唯洲照例是狂野的车技,江淮雪险些吐出来,急匆匆拿了话梅塞嘴里。
他宁愿被季唯洲鞭笞,也不想坐季唯洲的车。
简直是杀人!
五○之光一路狂飙回到别墅,最后一个摆尾漂移停下,他本想开进别墅的车库,但车子停不下了。
别墅门口多出了四五辆车,全是黑色,压迫感十足。
江淮雪在见到那些车时,神色就变了。季唯洲从车窗里探出头,好奇打量那些车:“那些人谁啊?”
“季唯洲,走,快开车,别在这里停下!”江淮雪用力拍打驾驶座的椅背,声音急促。
季唯洲还没反应过来,就先启动引擎。油门猛踩,五○之光一个掉头,就重新冲了出去。
他已经知道那些车的出现代表了什么。
621的机械音冰冷:“那是江家的车。”
季唯洲的直觉告诉他,江家来者不善,现在最要做的是逃,而不是傻站着给人抓。
但很显然有点困难。
“等会儿,玩我呢!”
他看着包抄五○之光的黑车们,转过头看江淮雪:“老实说,我车技再牛,也开不出去了。”
江淮雪已经冷静下来了:“停下来吧。”
“哦。”季唯洲踩了下刹车,其中一辆黑车里走下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很有礼貌地敲了敲他们的车门。
“大少,老爷子让您回一趟老宅。”
季唯洲透过后视镜看清了敲车窗的那个男人的脸,刻板得不近人情,站得比棺材板还直。
江淮雪去拉车门,没推开。
“开门。”他对季唯洲说。
季唯洲没开车门锁,反而降下车窗,对黑色西装的男人问道:“请问我能一起去吗?”
板正男人似乎才注意到他的存在,神色平静:“老爷子没有叫您。”
“也没说不让我去吧?”季唯洲单臂倚着车窗,笑得有些恣意,“那就是可以去的意思。”
江淮雪从上到下观察他,语气平稳:“你去做什么?”
原书剧情里没有过多描绘江家,只写了江淮雪对江家的厌恶,季唯洲看着那些厌恶,怎么说也不会跳过这一段戏。
“宿主不要瞎凑热闹。”621对他说,“剧情已经开始走偏了。宿主执意前往,将采取强制停止措施。”
季唯洲和它打商量:“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段戏我的在场,可以把所有黑化值的增加都算到我头上?”
江淮雪回江家精神状态就不稳定,黑化值增加是必然。既然如此,还不如他也跟着去,把黑化值算到他的头上。
621程序卡了卡,给这种奇妙的卡bug方式震撼到了。几秒后,它勉强同意了季唯洲的想法。
“需要征询老爷子的想法。”西装男人像是程序设定好,不苟言笑道。
季唯洲朝他招手,等他过来,就一把把人捞进了怀里:“哥,你看,夫妻、夫夫一体对不对,那我就是江淮雪,江淮雪就是我。我们俩都结婚了,早就不分彼此,那这样还有什么征询爷爷的需要吗?没有嘛,而且老人家年纪大了,你在他的身边照顾,是不是也得顾及一下老人的身体,老用这点小事烦他是不是太过分了?所以就不用打这个电话啦!”
一大串根本不带停,西装男人听了一愣了一愣,脑子直接给他绕晕了,同意了他的话,允许他陪同江淮雪一起回江家。
季唯洲又道:“那这样我们自己开车去。你们前头后头都开着车,可以放心吧?”
西装男人坐回车内,不知道他是怎么指挥的,过了几秒后,几辆黑车平均分布,围绕在他们四周。
“你没有必要去。”江淮雪冷不丁开口,“江家比你想象的要更加恐怖与恶心。”
季唯洲被江家的车围着,开车都稳重不少。他随口答道:“你看起来需要我陪你去。”
他面对大多数事情都很大方,承认或否定都很干脆,不会用刻意的模糊字眼掩盖话语的真实。
江淮雪冷笑一声,生硬道:“我不需要你陪同。”
季唯洲打了左转灯:“所以说你很别扭,又很小孩子气啊。”
不愿意承认有些事情是会必然发生的,不敢去面对自己的情绪,只想着一味逃避,还是没有真正长大。
江淮雪偏过头,不搭理他了。
季唯洲指出来也拿他没办法。
621看着稳步攀升的黑化值,最初那会儿死了的心重燃,觉得按照季唯洲这样的挑衅方式也不错,估摸着再过一段时间,任务就能完成,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了。
季唯洲跟着江家的黑车前行,车窗外的景象愈发静谧神秘,连着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江家老宅。
一座古朴的建筑藏在深山里,他坐在五○之光里,不带情绪的“哇”了一声。
从外观上看不出多少阴森恐怖的气息,是很大气的古典美。
先前的西装男走下车,再一次敲了敲车窗:“大少爷,烦请下车。”
季唯洲率先跳下车,去推江淮雪那边的车门,将轮椅放下给他。
“下来吧。”他伸出手,示意江淮雪扶住他下车。
“不用了。”江淮雪说,轻轻拂开了他的手,“不需要用轮椅。”
季唯洲蹙了蹙眉:“不用轮椅?那你要单脚蹦吗?今天没带拐杖。”
是他失策。江淮雪心想,他鲜少有站起来的时候,也就不常用拐杖。
只有江家老宅的人来时,他才会记得带上拐杖。
“轮椅不能进老宅。”西装男面无表情通知,“大少爷知道规矩。”
季唯洲呆呆的“啊”了一声,然后倒吸一口冷气:“还有这种没用的规矩?”
西装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直言感到不满。
到江家老宅的路不是平地,而是二十几层的石阶。
老宅的规矩,是让江淮雪慢慢爬上去。
在那群制定规矩的人眼里,江淮雪身上的血统是不干净的,自然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洗干净他给江家带来的罪孽。
江淮雪一言不发,完好的右腿率先踏出车厢,残疾的左腿在触到地面的那一刻便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
他知道疼痛来自何处。
那条腿早就没有知觉,疼痛只会来自心上。
他狼狈地扶住自己的左腿,生疏而又痛苦地迈出第一步,身体便摇摇欲坠,直接往前摔去。
像条森*晚*整*理狗一样。
季唯洲伸出手臂,拦腰抱住了他。
掌心是熟悉的起伏不平,他叹了口气,用无奈地语气说道:“别逞强啊。”
江淮雪冒着冷汗,咬牙道:“松开。”
他不需要季唯洲的怜悯。
年轻男生抱他抱得更紧,他在恍惚间听到季唯洲嘀嘀咕咕的声音:“这应该算是羞辱,不算怜悯吧?”
他低笑一声,不置可否。
下一秒,他被季唯洲直接扛到了肩上。男生声音开朗大方:“那你当我在羞辱你好了。”
季唯洲扛起他,对一旁的西装男道:“我看你们这规矩也就是羞辱他,那我这样也算羞辱对吧?等量替换,没区别。”
西装男皱着眉厉声道:“不合规矩,不合礼仪!”
季唯洲想了想,一本正经道:“规矩?规矩就是狗屎啦。”
他还爽朗地笑了两声。
在场的人都被他这句带着匪气的话震到了,江淮雪红着脸,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在说什么?!”
季唯洲回他:“我觉得你抱住我比较好哦,因为我要冲刺了。”
他是在校运动会的三千米和一百米项目里都干掉体育学院的猛人。
江淮雪傻傻应了一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刺感。
季唯洲这个家伙直接扛着他在江家老宅玩跑酷!
身后跟着的是那帮黑衣保镖,狼狈不堪地穷追不舍。江淮雪紧紧抓住季唯洲的衣服,直接屏住了呼吸。
季唯洲人高腿长,一次跨三个台阶不带停,江家老宅积威甚重,因此防卫布局并没有特意针对台阶。
但老宅的主人们从未想过有一个年轻人敢如此放肆,挑战权威,横冲直撞杀进了大门。
季唯洲顺了顺气,和打开大门的管家元气十足地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管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货,顶着张橘皮脸,刻薄挑剔地打量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冷哼一声,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对他们说道:“不知礼数,不尊长者,果真是下贱血统。”
季唯洲喘完气,也有心思换个姿势扛江淮雪,最后直接让他坐自己臂弯了。
“你还是太大只了一点。你要是身形再小点,就能骑我脖子上,然后我们就能在这里俯瞰千秋。”他对江淮雪道,“不过这样也没差,长得高真好。”
江淮雪坐在他的臂弯里,全身上下都被羞耻吞没。他紧紧抓住季唯洲的肩膀:“你放我下来!季唯洲!!”
被忽视的管家又哼了一声,喉管活像被捋直了,还带着点尖声:“大少爷今日要好好听规矩,许久未听,不成方圆了!”
季唯洲余光里,见江淮雪的脸色全然是白的。
他这段时间执行任务执行出责任心来了,江淮雪是他的任务对象,其他人插手他的任务想做什么?这不是找麻烦吗?
该攻击性强的时候,他的攻击性也可以很强。
季唯洲看着管家,很有礼貌问他:“老人家,您今年高寿啊?”
管家拉着张橘皮脸,没回话。季唯洲想了想,伸出左手作掐算状:“那我给您算算啊。”
耷拉着眼皮的管家抬抬眼瞧他,眼底闪着光。
季唯洲笑容灿烂,瞧见他这副模样,笑说道:“我怎么掐指一算,您这活不过今天了呢?”
大学生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老管家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猴,喘粗气,佝偻的手指直戳向季唯洲的眼睛:“不像话!不像话!”
季唯洲没搭理他,在脑子里问621:“pizi——621,这段剧情会发生什么你能预测到吗?”
621回他:“宿主加油,必要时候给你提供外援,其他就算了,这段剧情在原书预测之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出现了这段分支选择。”
“初步估计是江淮柏和许清丛的剧情发生了偏移,以及宿主你今天带江淮雪出去踢足球有些过分了。”
季唯洲摆摆手:“有外援就行,其他就算了。说实话这个环境让我想到了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他和621的交流到此结束,季唯洲小声问不安的江淮雪:“话说他是太监吗?”
江淮雪像只应激的猫,闻言呆愣愣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季唯洲小声和他嘀咕:“感觉像。”
既视感好强烈。
“咚!”
季唯洲抱着江淮雪转身,老管家被气昏过去了。
“哇哦。”他发出了来到江家老宅后,真情实感的一句惊叹。
第16章
老太监似的管家昏倒在地,整座老宅消失安静的佣人忽然都窜了出来,七手八脚扶起老管家,要将人送回房间。
季唯洲心说怎么能搞的和暗卫似的,又顶着土匪样对那些佣人说道:“我觉得各位还是不要随意乱动比较好吧?这万一倒着没事,一动,哎呀,另一条腿也进棺材了怎么办?”
那些七手八脚的佣人一下不敢动,双手僵硬地尬在半空,像冻僵的鸡爪。
季唯洲踏进江家老宅后,就启动了紧急戒备模式。他之前和621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并不是在说谎话。
他老爹老娘两家人生意做的都大。这生意做得大,就不免有些人混在里头搅浑水。尤其是他老爹那边,人丁兴旺,家族观念重,简直就是行走的封建家族。
但由于出了个他爹这样的纯混子,其混邪做派狠狠冲散了封建大家族的阴暗,一群长辈见到他都得绕道走,小辈见他都是副欢欣鼓舞的模样,恨不得当场认他做爹。
季唯洲那位霸总妈家也不安生,又是个不一般的狼窝,封建宗族气息没那么严重,但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那几个舅舅还做着把他妈嫁给七八十老头,安安稳稳坐稳家业的美梦。
好在他亲娘比较狠,半点没留手,现在几个舅舅全是夹着尾巴过日子。
季唯洲作为两个当家人的独子,明枪暗箭不知道遇到过几回,数都数不清楚。
在面对江家老宅这种情况简直再熟悉不过。
老管家那一通废话对他来讲,那是他三岁才会听见的话了。
现在的话术早就精进不知道多少番了。
橘皮似的老货慢悠悠转醒,显然被季唯洲那番“尊老”的大逆不道发言震慑,竞然用怒火强撑着自己站起身。
还没开口说话,老态龙钟的眼里就冒出胆怯的光,悻悻躬身低头,小碎步上前,走向了季唯洲的身后。
季唯洲还有些好奇,坦荡荡抱着江淮雪转身,看见了一个老人。
面皮耷拉,法令纹极深,眉间皱出川字形,像是一头年迈的雄狮。
他坐在轮椅上,看向季唯洲和江淮雪的眼神,仿佛在看无足轻重的玩意儿。
“赵弗,上了年纪就别逞强了。”他沙哑着嗓音开口,老管家站在他身后,轻轻诶了一声。
季唯洲忽地想起来“养气”这个词,眼前这位老人的身份,无论是江淮雪的应激反应,还是621的说明,都在告知他,就是江家现任的当家人江添明。
没想到会“亲自”出来见人。他还以为江添明会给他们层出不穷的下马威,然后让佣人带他们去见他。
但他竟然自己先出面了。
季唯洲平静地看着江添明,感觉不出来这个老人身上的情绪。
这是很稀奇的事情。
他这门招数有天赋在,也有多年宅斗的经验在里头。
但他摸不准江添明是什么路数。
“只是年纪大了,想看看孙儿,却没想到一回来就这么横冲直撞,还是年轻。”江添明干枯的手指轻轻抚摸轮椅扶手,眼神平静地落在脸色发白,控制不住发颤的江淮雪身上。
“您多担待。”季唯洲扬起一个笑,轻飘飘带着话语过去。
江添明没看他,只是又用没什么重量的语气说出一句话来:“淮雪,近日来腿还会痛吗?”
江淮雪死死抓着季唯洲的手臂,像是陷入了癔症。他缓缓推开季唯洲,示意他放下自己,强撑着身形对江添明道:“不怎么痛了。”
“好孩子。”老人点点头,朝赵弗摆摆手。
赵弗低着头,握住了轮椅把手,推动的同时对江淮雪和季唯洲道:“大少爷,您记得路,要跟牢了。”
这种情况诡异到621都不敢随意开口,它与季唯洲一起保持了沉默。
江淮雪推开季唯洲想要抱他的手,却连第一步都走不出去。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是宅斗小王子,宫斗宅斗作品爱好者,请相信我。”季唯洲压低声对江淮雪说。
江淮雪很难得地被他逗笑,露出虚弱疲累的笑容来:“那就麻烦这位宅斗王者了,扶一下我。”
季唯洲撑着他,给他做人型拐杖。
他们跟在那对主仆身后,穿越重重小道,往老宅深处走。
路上遇到的佣人都像是一副模具里刻出来的模样,死气沉沉没有多少生气。
越往老宅深处,光线越暗,活像是找了层黑纱,天然的葬礼现场。
“621,你们没有对这个世界做过排查吗?”季唯洲问621。
621一倒霉系统说:“这本书就是许清丛和江氏兄弟的爱恨纠葛,哪有大宅门的剧情啊!而且你的任务就是折磨折磨江淮雪,然后到点噶了下线,哪里来的那么多支线故事!”
季唯洲深吸一口气,又看了眼江淮雪。
年轻男人平时就活的像男鬼,这会儿子更像了。
季唯洲捏了捏他的五指,意思是还好不好。
江淮雪没搭理他。他的注意力全在面前逐渐展露全貌的建筑上。
那是江家的祠堂。
“淮雪啊。”江添明的声音从前方晃悠悠飘来,赵弗回头看了一眼,一双眼没什么光彩。
季唯洲忽然感觉很割裂。
他和江淮雪仿佛站在新旧时代的分界线上。
半晌后,江淮雪才出声回应那句话:“在。”
“你母亲走了多少年啊?”说话的人换成了赵弗。
尖利的声音在整个阴森的环境里响起,从四面八方传入江淮雪的耳中,无孔不入。
他扯出一个假笑,用飘忽不定的声音说道:“走了二十四年了。”
季唯洲搂住江淮雪的腰,强行让他彻底靠在自己身上,才没让他当场摔在地上。
江淮雪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他都找不出合适的词语去形容,整个人像是用碎了一地的玻璃,重新拼凑成的不伦不类的雕像。
全身都是裂痕。
这些江家的过往在书中没写,江淮雪与他真正相识才不过一周,也不会和他说这种东西。
情况不明朗,季唯洲不方便开口,一时间只剩下寡淡的风声,与在场四人节奏不一的呼吸。
赵弗推开祠堂的大门,推着江添明进去。季唯洲和江淮雪紧随其后,跨越门槛的那一刻,赵弗取来一个蒲团,放在了江淮雪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