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 by青竹酒

作者:青竹酒  录入:03-24

喜庆的氛围,热闹的人群,太平的京城都和刚才的枪炮声形成了鲜明的壁垒,李崇说不上此刻是一种什么心情,但是他知道,只有国家强盛,边境安稳,大梁的各处百姓才能都过上如眼前这些人的日子,而他此刻的身份是这个国家的主人,这些原本远离他的责任,此刻都在他的肩头上了。
在两个时辰之前天德楼三层被一个得罪不起的贵人包了下来,宋离由着宋才扶着上了楼,他的身体这个天气出来还是有些勉强了。
他以手掩唇咳声不断,直到到了包厢中坐定许久才停歇下来,他闭眼缓了缓这才看向身边的人:
“安排好了吗?”
宋才给他倒了杯热茶开口:
“您放心,安排好了,一会儿小少爷从后面通着隔壁天香楼的门进来,已经着人守着了,不显眼。”
宋离点了点头:
“我的脸色可还好?”
他只怕吓着弟弟,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上了薄薄的一层胭脂和口脂,好歹是让气色瞧着好一些。
宋才压下心酸开口:
“好着呢,您放心吧。”
宋离的唇角这才勾起了一个不太明朗的弧度,靠着椅背闭眼养养精神。
今日的正月十五,团圆的日子,许安明里暗里地又给他送了两次画,或许是周家终于快要昭雪,他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不少,也许是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些担忧,看着那孩子的画他还是心软了。
而会馆中接到口信的许安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把握住身边小老头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
“林叔,你说真的吗?我哥要见我?”
林成一声声地应着:
“是是是,您快准备一下,还是要避着些人的。”
惊喜来的太突然,许安都有些慌:
“是是,得准备一下,我,我换身衣服。”
有些急促明快的脚步声从三楼的走廊中传来,宋离立刻看向了门口,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一身软翠色锦袍眉眼带两分急切之色的小公子走了进来。
兄弟二人的目光瞬间相交,宋离手捏住了扶手,全部的心神都在已经多年没有这么近着瞧一瞧的弟弟身上,许安的鼻子几乎是立刻有些发酸:
“哥,你终于肯见我了。”
有些哽咽的声音让宋离心中紧了一下,他强吸了一口气闭了一下眼睛,唇边带上了笑意,消瘦的手掌冲他招了招:
“都这么大了,说什么孩子话,过来,让哥看看。”
宋才和林成都默契地出去关好了门,将这个屋子留给了多年未曾好好说说话的兄弟俩。
许安上前坐到了宋离的身边,细看他的眉眼其实和宋离还是有两分相似的。
只是许安的眼中带着一股年轻人独有的英气和精气神,说话间眉眼飞扬,顾盼生辉,而宋离却甚少笑,眉眼深沉带着经久不化的寒厉郁色和久居上位的威严,外人才从未看出二人的相似来。
离得近了许安便能轻易发觉宋离的消瘦:
“哥,你怎么这么瘦啊?这次宫变你是不是受苦了?”
很显然之前宋离让人带给他平安的消息许安并没有完全相信,京中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连着他们这些考生常去拜访的大人都不少闭门谢客了,这些日子他都分外留意旁人说的关于宫变的消息,只怕他哥是出了什么事儿不和他说。
宋离眼角带着笑意:
“没吃什么苦头,只是有些操心罢了,我总也没胖过,不用担心,倒是你呀,已经是大人模样了,上一次见你,你还不到我肩头。”
在刻意遮掩下,宋离倒是不显几分病态,他骨相优越哪怕病骨支离,只要苍白的面色被遮住,倒是并不让人觉得瘦的吓人,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摄人的威严,他也特意换了厚些的衣服,神色闲散时多了两分慵懒雍容。
他细细打量眼前的刚及弱冠的弟弟,时间过得真快,当年家变时才六岁的小萝卜头,现在已经是举人了。
许安看到眼前人好好坐着,心也松了下来,对宋离还是有着天然的依赖,言语间半点儿不像是进退有度的年轻举子,反倒是有了两分娇憨:
“那还不是你一直不肯见我?”
想起什么之后他轻轻凑上前,小声说:
“哥,王和保这一次被下了大理寺,是不是以后我们能常见面了?”
他对家变之前事儿其实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这么多年宋离也从未让他知道他在筹谋什么。
所以许安只是知道当朝首辅王和保和他哥不对付,算是政敌,现在王和保竟然造反被抓,自然再不可能和他哥作对了,那他们是不是也不用总也不见了?
他这话音刚落,宋离有些微凉的手指便点在了他的脑袋上:
“说了多少回,直廷司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要和我扯上关系。”
许安想起哥哥的遭遇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忍不住嘟嘟囔囔:
“我不在乎,哥,你在哪也是我哥,我不怕人知道。”
宋离冷哼了一声:
“别光读书不长脑子,朝堂岂是这般简单的地方?我走的是我的路,来日你走的是你该走的路,不过若是实在想我了,可以叫人递书信。”
到底宋离是没有忍心还同从前一样对弟弟,周家将要昭雪,他们终究已经没有从前那么难了,日后便是让人看到他们有来往,只要不过分显眼,倒是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年年来拜访他的举子多了。
听出宋离的松口许安还是露出了笑模样:
“这次春闱我定会尽全力,若是中了进士,我们同朝为官,哥就算是不想见我到时候也要日日见。”
宋离手肘撑在扶手上,看着他这自信的模样眼底有些揶揄:
“同朝为官?你就算是中了三甲也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大朝会都要站到议政宫外的御阶上,怕是连我的衣角都瞧不到,还想日日见?”
如此现实的话让许安大受挫败,不过瞧着宋离笑起来面上少了些沉色他也不在乎:
“看衣角也是同朝。”
宋离抬手轻轻按了一下弟弟的肩头,眉眼正色开口:
“嗯,是同朝,这春闱眼看着日子近了,我这里一切都好,不用挂心,只将心思用在春闱上便好,若是一朝得中也算不负我周家门楣,若是不中也无妨,弱冠的举人也很好了。”
许安这么多年身边也只有林叔最亲近,但是再亲近有些话林叔也没有办法对他说,只能宋离来说,就比如如此重要的考试之前,也唯有宋离的话能让他安心。
许安的眼睛有些发红,只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哥。”
宋离叫人上了酒菜:
“上次见你还是个小豆子,现在倒是能陪我喝一杯了。”
兄弟二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喝酒,只是点到为止,只是宋离到底身子不好,胃里有些隐隐作痛,他强提着精神和身边的人说话,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才赶人:
“好了,我听说今晚你们各地的举子要同游灯会,别让人久等了,同窗同年之谊旁的比不了,去吧。”
许安还有些不舍,在宋离连声的催促下才被安排的人送了出去。
他前脚出去,宋离便抬手按住了胃脘,有些脱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没过一刻钟的时间,李崇的轿辇便停在了门口,他脚步轻快地上了楼,宋才忙迎他进屋,李崇看到了坐在窗前的人,怕身上裹着寒气激着这人,他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去才笑着走过去:
“今晚宋督主还真是好兴致啊,竟然请朕来这么好的酒楼用晚膳。”
李崇坐在了他的对面,但是这一坐下鼻子便动了动,屋内的酒菜已经都被清了出去,只是难免还残留了一丝酒菜的香气,一旁的茶杯有两个是有茶水的,很显然这屋子里刚才应该不止宋离一个人,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方才和别人吃饭了?”
宋离扫了一眼还未曾收起来的茶杯,倒是没有选择隐瞒:
“方才我见了安儿。”
李崇愣了一下,想起来他口中的安儿是他弟弟,这个弟弟是宋离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了,李崇反倒是希望他们多接触些的,只是这人今天其实是想出宫见弟弟吧?请他用晚膳只是时间刚好顺带的吧?
这么一想他刚才雀跃的心思有些淡了下来:
“哦,原来你是出宫来见弟弟的,朕这只是跟着蹭了一顿呗。”
宋离听着这酸溜溜的话心里有些好笑,这一个两个都是个孩子性子,他想抬手给他倒杯茶请罪,只是欠身起来的时候头眩晕的厉害,身子重新跌坐回了椅子上:
“宋离。”
李崇立刻起身,绕过桌子扶住了他的手臂,凑近了看他才看出这人的脸色比每天瞧着都好了不少,但是额角已经见了冷汗,分明是不舒服的样子,他轻轻抬手在他的脸颊上抹了一下,指腹上有些很浅淡的颜色。
感受到他的动作,宋离心底有两分难堪:
“叫陛下笑话了。”
李崇瞬间想到了这人恐怕是不想弟弟担心,才用了这个办法,毕竟他弟弟就要春闱了:
“笑话什么?朕笑点哪就这么低了?”
宋离没听懂笑点低是什么意思,就见李崇趴在他的身上左闻闻右闻闻,李崇闻到了这人身上淡淡的酒味儿:
“你喝酒了?”
宋离以为他不喜,想要离他远一些,却被李崇一直抓着手臂:
“只喝了两杯,算是为他考前壮壮胆子,免得心中不踏实,没有顺带请陛下。”
宋离顿了一下还是加了最后一句话,他不想李崇误会,他不知道他们终将走向何处,不知道这样一段感情究竟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当时机到了,直廷司被连根拔起,而他作为罪魁需要被问罪的那一天,他们又会如何?
只是此时此刻他不希望李崇失望,年轻帝王清澈的眼眸,炙热的爱意让他不忍拒绝,他希望如果他们只能相伴一段短暂的时光,日后李崇想起这段时光的时候终究会有一些还算开心的回忆。
这最后一句话,一下就治好了李崇的心情,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好,低头就亲了一下宋离的脸颊:
“好,相信你。”
是的,他就是这么好哄。
作者有话要说:
宋督主啊,我可怜的督主
周副总:我就是这么好哄
督主的想法有些像王爷,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所以亲自教宁主任骑马

李崇看了看对面的人,很是顺杆往上爬地开口:
“督主请客是不是可以上菜了?你倒是和别人都吃饱了,朕还饿着肚子呢。”
他从早朝之后就出了宫,中午的时候只是在军械库简单吃了一口,没闻到味儿就算了,现在闻着香味儿实在是饿的不行。
宋离立刻叫来了人过来:
“上菜吧。”
李崇其实有些冷,特意加了一句:
“热壶酒。”
游行的灯会从他们的窗外过去,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灯会上表演的人,外面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窗户上甚至都能看到那各式各样的花灯的影子,他想起了年前那一次,他也是满心兴奋地和宋离出来看花灯,在城墙上不自禁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现在想起来其实也就是二十多天之前的事儿,谁能想就二十多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宋离看到他一直看着窗外,顿了一下开口:
“饭后要不要去看灯会?今天是十五,街上的游灯直到宵禁都不停,三关帝庙的香火鼎盛,有一颗千年的古树,据说许愿很灵。”
李崇转过头来,许愿树?原来许愿树不是现代寺庙的专利,从这时候就搞出许愿树来了?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许愿树?是不是在红绸或是木牌上写下愿望挂上去,这红绸和木牌还要花银子?”
宋离倒真是被问住了:
“这个臣还真不知,只是听人说那里很灵。”
李崇愣了一下,想起宋离的遭遇,正月十五团圆夜,但是他的家人早就不在了,只有一个弟弟也无法相见,想来他也不会在这一天去庙里祈福,他看腻了的许愿树,但或许这人从未看过:
“好啊,既然灵那我们就去看看,只是你累不累?”
宋离唇边带了些笑意,微微摇头:
“无妨,下午只是和安儿说了一会儿话,也没做什么。”
一顿晚膳的时间,谁都没有再提朝廷上让人糟心的事儿,李崇发现原来宋离也可以很健谈。
而且这人博闻强记,读书涉猎极广,说起各地风土人情娓娓道来,就像是听故事一样,他一边给李崇讲着西部骆驼商队和西域各国通商的趣事,一边帮他布菜:
“陛下,别光听故事,这家的膝窝骨很是地道,多用些。”
宋离抬手执着汤匙,一只手轻拦衣袖,动作间皆是掩不住的风雅,李崇半趴在桌子上,坐没坐相,看着对面人目光中充满了欣赏,就这颜值,这仪态,放在现代妥妥的古装顶流啊,就是这个时代没有摄像机,不然他定要永存这一刻。
李崇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边吃着膝窝骨一边问道:
“我就喜欢听故事,你刚才说那些驼队会带来西域的物件儿,有没有一种喝的东西很苦,但是喝完了很提神的?”
他来这里这么久,要说有什么非常想念的东西,真的唯有咖啡,天知道他手算国家财政困成狗的时候有多么想念冰美式。
宋离正在低头帮他拨果仁,有些消瘦苍白的手指骨节分明,闻言还真仔细想了一下他说的东西,缓缓开口:
“好似听人说起过,西域的商人爱喝一种很苦的东西,陛下怎么知道的?”
李崇随口胡诌:
“朕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有些好奇。”
宋离笑着应着他,将剥好的果仁放在小盘中递到了李崇的面前:
“臣回去问问,若是有定给陛下拿来。”
李崇发现今天的宋离真的格外的好说话,还特别的体贴,简直让他有些飘飘然地感觉到了恋爱的美好。
他毫不客气些吃了宋离剥了半天的果仁,宋离一只手在桌下按住了有些隐隐刺痛的胃脘,面上的目光始终温和地看着对面吃的正香的人,唇边的笑意清浅,他希望今天李崇是开心的。
晚膳后,宋离撑着起身,从一旁拿过了李崇的大氅:
“这会儿外面热闹,我们也凑凑热闹?”
李崇自然点头,宋离走过来亲自给他披上了大氅,低垂眉眼为他系好领口的衣带,两人的距离极近,他甚至都能清楚地看到那人浓密低垂的睫毛,他忽然双手好似一只大熊一样抱住了宋离,眉眼中都盛着光亮:
“督主,你今天怎么对朕这么好啊?”
他都有些快飘了,宋离抬眼,眼底聚着笑意:
“为陛下披了大氅便是好了?”
“不止大氅,你今天就是很好。”
今天的宋离身上终于没有了从前那种总是拒绝他的疏离感,甚至都让他有一种这人是在迎合他的感觉了。
宋离系好了带子,手轻轻拍了一下抱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陛下开心就好。”
他也不知道以后他们是否还能过一个这样的元宵节了。
李崇到底顾忌宋离现在的身体,并没有真的拉着人走过去,两人一同乘了宋离来时做的那顶轿子到了三关帝庙,庙中被各色灯映的犹如白昼,来往香客络绎不绝,李崇这一次大方地拉了宋离的手臂:
“人多,可不能走散了。”
宋离并没有挣开,带着宋离到一旁花了十个铜板买了两个许愿的竹板,李崇从前进寺庙从不来都不看这种要花钱许愿的东西。
但是今天从宋离手中接过竹板的时候,他却有一种很微妙的神圣感,好像手中五文钱一个的小竹板真的是能实现愿望一样。
两人进了内室,里面有准备好的笔墨,李崇看着竹板顿了片刻,最后许下了两个愿望:
“一愿大梁国泰民安,二愿宋离岁岁康健。”
他没有再许回去的愿望,一个是怕旁人看到,一个是他在这个时代终究有了牵绊,也有了一股难以描述的使命感。
“给我看看你写的。”
李崇凑了脑袋到了宋离的身边,宋离并未避着他,那上面的小竹板上只有一句话:
“惟愿君与愚弟喜乐安康。”
这个君是指他?他将自己和他弟弟写在了一起,是不是表示在宋离的心中自己已经是和他的家人一样重要的人了?这让李崇的心中美滋滋了半天,但是最后还是嗔怪地开口:
“怎么不替自己许一个,好在我有写你,走,我们一块儿挂上去。”
李崇找了一个梯子,没有让宋离上去,而是一个人将两人的许愿牌都挂了上去,宋离在下帮他扶着梯子,抬头,皎洁的月光,从古树间丝丝缕缕撒下,映照着年轻天子脸上毫不遮掩的笑意,忽然他的眼前有些发黑,他忙避开目光。
从寺庙回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宋离的咳声终究有些压不住,上了马车便靠在了一旁掩住了嘴角,李崇有些着急,帮他递过了一旁准备好的热茶,这才发现这人的手一片冰凉:
“怎么样?哪不舒服?”
这人一晚上都很有精神,他便忽略了他身体,也怕他总提及他的身体让宋离扫兴。
宋离摇头唇边带着些安慰的笑意:
“只是有些吹风了,没事的。”
眼前明明暗暗,宋离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不愿在这个时候让李崇知道他眼睛的情况:
“陛下,今日十五,臣想在府中给先人敬炷香,臣先回府,待明日入宫可好?”
李崇想到周家的情况,这种时候自然不能拒绝宋离的话:
“那朕陪你回府,周家是光帝做的孽,朕是皇家血脉,于情于理都要上柱香告慰先灵。”
宋离的情况他实在不放心,再说他虽然现在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这事儿说到底是皇家欠周家的,周家昭雪在即,他去给周家先祖上香也是情理之中。
“陛下...”
宋离还想再劝两句,却被李崇堵了回去:
“朕之前还给你下过毒,朕知道错了,今天就去你祖宗面前认罪。”
说完都不等宋离说话,便向轿子边上跟着的人吩咐:
“张冲你着人进宫让顾太医到宋府来。”
车架还是驶向了宋府,而让宋离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在下车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黑了下去,纵使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种短暂的失明,但是每一次他心中都还是会不安。
宋离的手扶着车架的门,却不知道下去的梯子在哪,李崇先下去,自然地冲宋离伸出手,却发现车架上的人低垂着眉眼,还是那个动作没有动,也没有来握住他的手:
“宋离?”
宋才看到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立刻上前一步,用手托住了宋离的手臂:
“督主,小心梯子。”
宋离按着隐约的记忆迈了一步,却在第二个梯子的时候踩空了一下,李崇吓了一跳,什么也没顾上便上去抱住了他的身子:
“宋离?”
忽然的踩空感也将宋离吓的不轻,心口跳动的厉害,身子被李崇抱在怀里,他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李崇的手臂,李崇觉出他的不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宋才也不敢开口,宋离声音暗哑:
“天暗,有些看不清。”
李崇看了看周围,今天月色极好,虽然是夜晚但是明亮如昼,何况这门上还亮了一串的灯笼,他去瞧宋离的眼睛,却发现那人的目光空洞,分明是不聚焦的样子,他忽然想起顾亭说过红蔓的毒到了最后会失明失聪。
这个念头让李崇的心迅速沉了下去,手心都冰凉一片,声音都有些抖:
“宋离,你,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他的声音仿佛从嗓子眼里夹出来的一样,宋离知道这个事儿必然会吓着他,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别怕,是暂时的,别怕。”
李崇的鼻子顿时酸了一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俯下身,抬手揽住了这人的腿弯,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脸颊轻轻贴了他一下,压下了喉间的哽咽:
“好,我不怕,没事儿的,我带你回家。”
李崇抱着他,由着宋才引路,一路到了宋离的院子,宋离已经小半月没有回来了,不过这院子依旧打扫的十分干净,他抱着人到了内室,小心地将人放在了床上。
屋内的灯光明亮,李崇低头看向那人的眼睛,那双刚才还含笑看着他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李崇甚至有些不敢想一个人忽然看不到了会有多无助,他握紧了宋离的手,尽量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晃着他的手轻声开口:
“我们到你的院子了,你摸,这是你自己的床榻,没事儿的,顾亭很快就来了。”
相比李崇的慌乱,已经靠在床头的宋离反倒是镇定多了:
“嗯,臣知道,陛下别担心,过一会儿就好了。”
李崇刚才纷乱的思绪终于冷静了下来,注意到了这人的话头,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他也曾说一会儿就好了,他的目光发紧骤然看向这人: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是不是?”
这人如此镇定,没有忽然失明的慌乱,还一直说一会儿会好,这说明失明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宋离感受到了握着他的那双手手心冰凉还带着汗意,半晌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李崇心都沉了下去,声音有些哽咽:
“在车上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不舒服了?所以才一定要回府中?”
宋离轻轻向着李崇的方向抬起了另一只手,似乎想摸一下他是不是哭了,李崇慌忙握住了他那双手: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言语的描述永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和恐惧,宋离听着有些哭腔的声音有些心疼,轻轻捏了一下李崇的手:
“从前的事陛下都忘了便都过去了,这毒顾亭不是说有办法吗?失明只是暂时的,会好的。”
宋离没有提及解毒的风险,也没有提及解毒需要受多少罪,他只是不想李崇太难过,但是这些他不说,李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痛恨这个身体从前做下的一切。
“这样的情况多久了?第一次看不见是什么时候?那个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宋离的思绪回到了年前的那场灯会:
“是上次和陛下看灯会走散的时候,忽然眼前黑了一会儿,开始是有一点儿害怕,不过没过一会儿我就听到了陛下大声地喊宋宋,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我向那个方向看过去,果然很快你便到我身边了,也没有怕多久。”
宋离的声音温和地说着那天的一切,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李崇怎么都没有想到宋离第一次看不见竟然是在那样拥挤的人潮中,那晚的拥挤他现在都记得,宋离忽然什么都看不到,得多恐慌他简直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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