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不在意那些虚名的,再说若是回京我也是住在宫里,又有哪个敢给我气受?”
李崇哼了一声:
“在京中是没人敢给你气受,在江南不就有吗?你上次去璐州,璐州太守晾着你让你在厅堂上等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晚上都没露面,第二日才见你,你以为这事儿你不和我说我就不知道?”
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在这个时代分外鲜明,从前的何家在淮州不也是一方巨富豪绅,但在那些官员的眼中不还是一个可以随便捏死的蚂蚱吗?
宋离吃过的苦已经够多了,要论对大梁对朝堂的贡献,那些个在议政宫上站着的人,又哪个比得上宋离?
但是到了最后,宋离不但周家回不去了,连身份官身都丢了,还要受一个小小地方官的刁难,李崇每每想到这里心里就酸涩难耐。
宋离看着他这一副为他愤愤不平的样子笑了,抬手在他的身后顺了顺,像是每日哄团哥儿时一样:
“就等了一下午,这算什么刁难?怎么被你说的好似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活了半辈子他受过的刁难多了,这事儿若不是李崇今天郑而重之地提起,他早就忘了,李崇睁大了眼睛:
“这委屈还不大?你还想怎么委屈?”
两个人底线完全不一致,宋离觉得心暖又好笑,李崇觉得憋气又心酸。
“总之这个事儿我做主,我是皇帝,说封谁就封谁。”
这几年成武帝威势甚重,也唯有在宋离的面前他能露出孩子般固执的幼稚。
“不妥,历朝历代唯有开国时才会大肆封爵,平和年间若非有功绩于朝堂或是姻亲于皇家断没有随便封爵的,更何况我如今是商贾?不要任性。”
因为李崇顶着的这张脸确实是年轻稚嫩,这人在他面前又总是插科打诨地没个正行,所以虽然两个人芯子里是同岁,可宋离对李崇总是有一些年长些的宽和纵容在,但是同时偶尔也会带出这样像是规训后辈一样的语气。
李崇却是狡黠一笑:
“谁说你是商贾?你是已故淮安将军的遗腹子,当年由先帝认回,养在京城,朕亲政后特命你暗中成立远洋商队,寻得洋人战舰以补我大梁水师的不足。
五年来奉皇命筹措水师军饷,待朕检阅水师后,如今三万水师已成,当论功行赏,这水师的衣食父母封个侯爵难道百官还有意见?若是有,那日后水师饷银便由他们出。”
这一套说辞半真半假的将宋离都弄的哭笑不得:
“看来你真是想了多日了。”
“那是自然,这淮安将军无后,我查过了,而且也姓宋,我将先帝摆出来,谁还能跳出来反对不成?再说水军饷银,整个户部是最清楚的,这些年来朝廷只拨了部分饷银给水军,剩下的那部分都是朕的私库抵上的。
出京之前韩维还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劝我不要将整个私库都搭进去,这个时候若是将你封侯,那么朝中的人也就清楚了,你是我的人,你手中的产业都是为当今皇帝赚的,哪个不开眼的还真敢质疑这旨意?”
李崇琢磨了很久,早就将各个关卡都想清楚了,宋离沉吟的片刻,倒真是点了头:
“这样倒是也好,若是如此,那我手中的产业便都成了皇上的,日后若有变故也稳妥些。”
“别瞎说,有什么变故?变故就是这旨意一下,怕是朝臣都以为是我想吞了你家产呢。”
李崇手指不老实地在宋离的背上跳舞,忽然想起什么开口: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年前书循到京中述职的时候私下与我说的。”
宋离抬眼:
“循儿?他找你说什么了?”
“他和夫人商量若是有了第二个儿子想过继给你,如今团哥儿还小可以常来常往,若是再大一些,倒是也不好总往你的府中来,他是怕你膝下寂寞,他本想找你说的,但是猜到你顾及自己商贾的身份未必会同意,所以才来与我说。
我猜你不会同意侄子最后落一个商籍,也就压住没说,但是日后不一样了,你封侯这爵位总要有人接替。
到时候过继你侄子为世子,日后承袭侯爵也好啊,这孩子若是以后是个成才的,那就入朝为官,万一是个小学渣啥也考不成,这爵位也能保他一世衣食无忧。”
宋离开始心中还是拒绝的,但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忽然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团哥儿不喜欢识字的样子,虽然他有些记不清他三岁的时候是不是喜欢习字,但是他记得循儿小的时候是很喜欢看书识字的。
团哥儿似乎不是爱读书的,这万一老二还不如老大怎么办?这么想着好像有个爵位继承也是一条出路,李崇紧怕他不同意便再次开口: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为大梁做了这么多,还有光帝本就亏欠你们周家,只弥补一个侯爵我都嫌少。”
就在李崇打算再劝劝的时候宋离同意了:
“行,这事儿我会在和循儿说说,主要还是他和夫人也愿意才好。”
虽然亲族之间过继是常有的事儿,但是哪个做娘的又舍得孩子呢?
天子驾幸江南,说起来好似是游山玩水来的,但是李崇却货真价实不是来玩的,待天子龙驾一到,李崇便住进了这扬州太守府中,前两日与宋离日日耳鬓厮磨的好日子不再,因为他召集了江南五省五品以上的官员来扬州见驾。
为的就是亲自见见这些地方官员,了解一下各地的政务情况。
第三段运河的情况,江南粮仓的情况,江南盐务,还有已经兴办起来的蒸汽纺织厂,李崇都要亲自过目,一样一样的事儿排下来,竟然堪比在京中朝中,连着周书循这个扬州太守也忙的脚不沾地。
与这太守府中截然不同的就要数宋府的花园了,如仙境一样的园子中,一大一小正对着,宋离被那天李崇那天的话提醒了,决定要抓一抓团哥儿的学问:
“团哥儿喂了小鱼来看两个字好不好?”
穿的像是一个小仙童一样的小家伙趴在湖心亭的栏杆旁,正用手中的鱼食喂鱼,闻言小脸儿都皱成了小包子;
“不要,字不好看。”
宋离十分有耐心:
“字不好看什么好看啊?”
小东西转过头,清澈的眼底是满满的喜爱依恋:
“伯伯好看,不看字,看伯伯。”
宋离...他没有一次觉得他应该长得丑点儿。
宋离作为这扬州城中第一富商,这由蒸汽机带动的纺织机建成的纺织厂,自然就是他的产业,天子驾幸,这是天大的事儿,他自是要陪同。
自五年前李崇画出了蒸汽机的简易原理图之后,便有无数的工匠反复尝试,总算是做出了差不多的东西来,只是相比于后世的蒸汽机,如今能做出来的也仅仅是单轴的,没有那么复杂,带不动更大的机器,但是对于纺织机倒是足够了。
这也正印证了工业革命的时候,那时也是纺织业的生产力最开始大幅度提升的。
因为集中化的机械性生产,也就自然将纺织这一之前在家中可以完成的生产项目搬到了工厂内,这扬州也就开始有了妇女走出家门到这棉纺厂工作的了,最开始的时候这份工作几乎没有人来,毕竟女子不得抛头露面几乎已经是深入人心的印象了。
最后是周书循大力推动,着了衙门中的捕头亲自把守棉纺厂,规定上工时间,这才有了妇女前来,渐渐的也有两年的时间了。
李崇只在折子中了解棉纺厂的情况,这到了现场倒是第一次,他唤了宋离跟在身边,朝臣也知这位是这扬州首富,便也不觉此举有什么异常。
宋离一一为李崇和身后的官员介绍:
“这棉纺厂共有这样的纺织机五十台,一台纺织机如今一天能织的布便有从前一个人织半月的量。”
李崇看向身边的人故意开口问:
“这纺织机什么布都能织吗?”
宋离很有规矩地回话:
“回陛下,这从前女子在家中能纺的布,这纺织机都是可以的,粗布和麻布不曾过密,织的最快,其次便是绸,锦,缎。”
很多官员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竟然不需要脚踩便自己能动的织布机,一个个的眼中都有些新奇。
回到太守府中,官员也都活跃了起来:
“难怪如今连蜀锦都不似从前那样难求了,原是用上了这样的纺织机。”
“今日真是跟着陛下开了眼界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相信。”
李崇走在前面但笑不语,科技的进步可远不止此。
就在李崇回京前,周书循的夫人被诊出有孕,周书循也是乐不可支,晚间他回去的时候就见陈月灵坐在窗前不止在想什么,他轻轻走过去笑着开口:
“想什么呢?”
这才回神儿,转过身来,她抬眼看向周书循:
“我在想这一胎若是个男孩儿就过继给哥哥吧,我爷爷说过,若不是宋督,不是,若不是哥哥在朝中与王和保周旋多年,陛下都未必有机会这般顺利的亲政,再者若不是他护着你,我怕是也没有机会嫁给你。
哥哥那样宠团哥儿,这孩子过继给他他也必定会则疼宠有加地护佑他长大,来日,也有人为哥哥承继香火。”
她的话直说的周书循眼眶都有些发红,他附身将她抱在怀里:
“谢谢,谢谢你月灵。”
他自然是希望以后有人为哥哥承欢膝下的,但是也怕妻子难过:
“我只怕你舍不得孩子。”
章月灵笑了笑,眉眼如弯弯的月亮般清澈:
“若说舍不得自是舍不得,但是你瞧哥哥和陛下在一起,府中又没有后母会苛待我儿,这孩子自小的衣物一应物事我都可以亲手缝制后着人送过去,我们与哥哥也时常往来,总会常见的,只要他安顺一生我便安心了。”
在李崇回京之前,一家人在一处吃饭的时候,章月灵怕夫君提,陛下和哥哥要顾及她,便亲自提了此事,宋离和李崇夹菜的动作都是一顿。
“这可不是小事儿,孩子是你们的骨血...”
宋离第一次说话都有些吞吐,心里却又涌出一股暖流,周书循笑了:
“哥,这事儿我早就想和您说,只是怕您不同意,再者就是月灵也还没有孕,此事也是月灵先提出来的,我们二人都已经慎重商量过了,觉得还是有个孩子在您膝下承欢的好,我和月灵也都相信您必定会疼爱护佑孩子长大,再说,我们是一家人,常来常往的,也常见。”
虽然李崇之前说了,但是听着弟弟夫妻二人的说辞,他还是有些红了眼眶,李崇却在此时笑了:
“你们放心,待再过两年我必定会将书循调回京城,倒时候你们兄弟见面也方便,我们是一家人,便也不瞒你们了,这一次回京检阅水军之后朕会公布这些年水军军费来源,为你哥封侯,这孩子过继后便是侯府世子,日后可以承袭侯爵。
无论这孩子长大后成才与否,朕和驿宣都会护佑他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这种过继承佻的事儿还是挺常见的,会为没有后代的兄弟过继一个儿子继承香火,死后有人扶灵,有人祭祀,大家理性看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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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正文完结(上)封侯
成武五年七月,成武帝派东海舰队出海,封船队总兵赵合里为海防总督,代天子巡视海上属国,特赐诏敕和赏赐给属国国王。
五十支主舰,风帆高筑,金色的朝阳从牛皮色的帆间倾泻而下,将那船头一排乌黑色的炮筒上都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金光。
远处的点将台上,成武帝独立其上,玄金色的龙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和那身后墨色的长发被猎猎海风吹起。
他静静立在那里注视着海面上那已经枕戈待旦的舰队,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描绘着这支他亲手建立的舰队,从那昂扬的船头,再到船周那铁黑色的炮筒,再到船上此刻列队整齐训练有素的将士。
那双沉静的眉眼犹如漆黑的黑水晶,叫人望不到底,唯有那闪烁着流光一般的瞳仁显出了他心底不一般的波澜。
大梁的海疆终于有了抵抗侵略的底气,那一个个矗立在海面上的战舰犹如一个个身披铠甲的战士,他们终将走出这片狭小的海域,去见识更为广阔的海洋,还有这个陌生的海外世界。
震耳的号角声在耳边吹响,李崇一直立在高台上目送这只船队远去,不知站了多久,直到眼前那些舰队画面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他才吐出一口气走了下来。
他看向了站在远处的宋离,正巧那人也在看着他,宋离的眼底有些莹润的色彩,眼中只有那个青年帝王伟岸的身影,恍惚间他才真实地感受到,大梁真的迎来了一个会带它走向强盛的帝王,或许这就是那位宁远侯所说的,这也许就是历史的一个必然吧。
上了御辇之后,天子召了扬州的一个富商伴驾,李崇探了探宋离的手,果然冰凉一片,今日起来的早,海边海风大,宋离这几年虽然身子休养的还好,但是畏寒的情况还是没有多少改善,旁人夏天都嫌冰不够,只有他分外的省冰。
李崇倒了热乎的茶水塞在了他的手里,宋离一直低头瞧着他,看的李崇好笑:
“这么看着我干嘛?弄的好像第一天认识一样。”
方才那个身负江山,负手而立如天神般威仪的帝王此刻又变成了会围着他唠唠叨叨的爱人,宋离的眼底泛起暖色和感慨:
“就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文科生被生活的细节击中时从心灵上升起的感叹,有时候理科生真的无法理解,就比如此刻。
李崇分毫没有察觉宋离的心思,他抬手就解开了衣带,热,真是太热了,这龙袍威仪是威仪,就是太厚了,穿着简直就是遭罪,他三两下就将那绣工精湛的龙袍给脱了下来,整个人终于放飞自我地踢掉了靴子,来了一口冰镇西瓜,嗯,人生巅峰,夏天就应该这样。
他这才看向身边的人:
“哎,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不真实?”
宋离眼看着眼前的画面变化,声音哽在喉间:
“现在真实了。”
李崇并未直接回京,而是亲自巡视沿海五个炮台,从三年前,他便下旨在沿海要地港口修筑大型炮台,不单如此,他还着兵部制备炮车,可以按着火炮的射程远近自由排布,在港口随时变换不同的炮阵,以适应射程不同的敌人。
此举耗资巨大,起初在朝堂上阻碍非常大,但是李崇分别召集了几位重臣,在朝中几位重臣的支持下,炮台才算是开始兴建,好在这几年国库有所缓和,也并非难以支撑,一边建一边赚这才算是完成了。
他从南向北巡视,一众官员随驾,有些官员对于陛下一直召一个扬州富商伴驾有些疑惑:
“陛下为何如此宠信一个商贾呢?”
“这宋家是什么来头?”
“不知,只知道是扬州首富,那个蒸汽织造厂就是他建的,听说陛下巡幸扬州的时候亲自去看了,赞赏有加。”
“我倒是听说了些不一样的。”
“范大人说来听听?”
“这宋家的背景可是不一般,五年前陛下改革盐引制,对盐业管控如此严的情况下,宋家竟然直接办下了盐场的文书,这岂是一般富商能做到的?”
“原来宋家在淮州还有盐场?难怪如此富甲一方了。”
思及此众人也都对扬州的这位富商的背景有些讳莫如深了,这些议论声自然是都逃不过李崇的耳朵,他听着张冲过来禀报的话唇边的弧度深了些。
“让他们议论去,你适时加一把火就好。”
张冲笑眯眯地应着。
因为李崇怕底下的官员贪墨,建造炮台的时候断然不准本地官员直接统辖,所派去督建的官员背景,派系都是迥异,建造和设计也都是分开的,各管各一摊,谁也没有办法独揽大权。
李崇歇驾在行宫,和他一日不停地召见各路官员不同,宋离的日子便要清闲的多了,看看书,撸撸猫,日子过的无比惬意,李崇次次回来看到这岁月静好的画面都觉得又开心又心酸。
开心于他终于能让宋离过上这种惬意的日子,心酸于自己还要搬砖,这种心酸次次都要凑到那人脖颈间好好吸一吸才能治愈。
这天午膳的时候,李崇却没有回来,而是张冲进来禀报:
“督主,陛下在海边等您。”
宋离放下了手中的书,看了一眼时间,到了午膳时辰了,不知李崇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但还是随着张冲走了出去。
海滩上远远等着的人,看到宋离快步迎了上来,宋离这才看到李崇此刻的模样,他挽着裤腿,赤着脚,飞跑过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冲他飞过来的巨大扑棱蛾子。
那只扑棱蛾子直到抱到了美人才停下来:
“今天总算是有空了,看,海边午餐。”
宋离远远望去,就见海滩上摆放了一对竹桌椅,桌子上用少见的粉红相间的格子布铺着,上面立了一把大伞,倒是和平常用餐的场景很是不同。
李崇非常绅士地帮他拉开了椅子:
“早就想陪你在海边吃顿饭了,今天那些糟老头子终于不在耳边唠叨了,你尝尝,这菜多是海鲜,我问过顾亭了,你可以吃的。”
夏季的海水也是丝毫都不凉,午饭后,李崇帮宋离也挽起了裤脚,两个人在海边散了会儿步,宋离深呼吸了一下:
“在江南这么久,淮州也是靠海,却也少有这样在海边走走,倒是没想到这样走走吹吹海风也这样舒适。”
李崇笑眯眯看着他:
“想不想更舒服?”
宋离有些狐疑地看着他,每每李崇这样说都要出些幺蛾子,还不等他说话,李崇便在他的面前蹲下:
“上来。”
宋离一愣:
“啊?”
“啊什么?来啊。”
李崇背着背上的人就像是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在海边一顿疯跑,一会儿到海滩上,一会儿又冲到海水里,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海水打湿了不少,宋离长这么大都少有这样衣冠不整地疯闹过,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是到了后来也和李崇一样放肆地笑了起来:
“哎,浪来了。”
李崇背着身上的人被海浪赶着往岸上跑,最后两人的身上还是都湿透了,远处的张公公手臂上搭着拂尘,笑眯眯地看着远处的场景,笑容越发慈祥,贴心地准备了干爽的衣物,和换衣服的马车。
两只落汤鸡这才到了马车上换衣服,宋离上车的时候衣服和头发都湿了,李崇虽然没好到哪里去却还是记得笑话他:
“哎哟,真不容易,能看到督主这幅落汤鸡的样子,哈哈哈哈...”
这海水不比淡水,擦干了的头发也还是不舒服,宋离只得先包住头发换了衣服:
“陛下还是自己先照照镜子吧。”
“我照镜子怎么了?我落汤鸡我知道啊,好不好玩?”
李崇还是凑了过来,那在朝堂上越发深沉的眉眼此刻却满是清澈的笑意,宋离想起了方才也笑了,很是诚实:
“是好玩,你们那里也有海吧?你经常去玩吗?”
李崇一边换衣服一边开口:
“有啊,只是我们那里的沙滩几乎都被开发过,景色好的地方有很多的游客,其实体验感一般,我们那里像这么清澈的海滩要在南海才看的见的,不过我之前工作忙,哪有时间去看海啊?就公司旅游的时候去过一次海南,至今难忘。
等扶南三国彻底归属大梁之后,我带你去最南边看海,那里的海肯定比这里还要好看。”
“好,那就全看陛下的了。”
成武帝六年三月,舰队载着七国使臣归航,成武帝于京中大宴群臣,并且在使臣抵京之前下了一份封侯的圣旨,封淮安将军遗腹子宋驿宣为永安侯,圣旨中一一写明了宋驿宣这几年奉密旨前往江南,成立造办处以凑军饷的细节。
这一封圣旨引得朝野上下一阵震动,封侯?毕竟从光帝至今为止便没有再新封的侯爵了,便是皇后的父亲也只是封了伯爵,如今朝中的侯爵几乎都是百年前传下来的。
况且百年前封侯也多数是军功封侯,这宋驿宣虽然是个将门遗孤,但如今却确确实实是个商籍,怎么一下就能封了正二品的侯爵呢?一时之间朝野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巨富商贾身上,甚至有些觉得不妥的礼部官员和御史去见了岩月礼。
但是知晓宋驿宣身份的首辅大人却直接让这几人去找户部尚书韩维:
“这宋驿宣虽然行的是商贾之道,但却是奉皇命行商贾之道,所得银两充了水军军费,诸位大人莫要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银子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好东西,不然你们去问问韩尚书他赞不赞成陛下封侯?”
一句话便打发了人回去,这几位文官中也有有心的人:
“我看我们还是莫要追问了,首辅有一句话说的对极了,这银子到什么时候都是好东西,对户部是好东西,对陛下也是好东西。”
这人说完便理了理袍袖走了,众人也都回过了味儿来,先不说这位扬州首富是不是真的将军遗后,是不是真的奉皇命行商,但是这一封圣旨之后,他都是板上钉钉的将军之后,他手中那能养活整个水军的银子也都是陛下囊中之物了,而陛下只是给了他一个侯爵。
一个二品侯爵换来如此财富,陛下怎么都是不亏的,这朝中有谁抓着这个封侯的事儿不放,那就是和陛下握在手里的银子过不去,想明白这一点朝野上下方才还上蹿下跳的朝臣忽然就寂静了下来,对这封封侯的圣旨也接受良好了,甚至一个个都上赶着去贺这位新侯爷。
宫外的事儿被张冲当做是笑话讲给了宫内的两位主子,李崇一边吞面条一边儿哼哼:
“看见没有,我说什么来着,这旨意一下在朝臣的眼中绝对就变成了我变相吞了你身家的证据,不过也有好处,我当了强盗,抢了你这么多的银子,最后只给了一个侯爵了事儿,朝臣不替我脸红就不错了,根本没人敢反对。”
反对了那就是对皇帝强盗的行为有意见,还想不想混了?张冲在一旁沉默不语,心说,陛下您真是太善于分析朝臣的想法了。
宋离笑了,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
“明日我得回府了,做为刚刚被陛下抢劫过的侯爷,我总要招待一下那些来贺的朝臣。”
饭后他就去桌案后亲自写了一份儿名单交给张冲:
“张公公你着人写些请帖,邀请上述这些人来侯府吃席。”
张冲笑着接过去,当下就改了称呼:
“是,侯爷。”
这一句侯爷宋离听着还没什么的,但是却叫到了李崇的心坎里:
“不错,不错,以后这合宫上下都记得改口,按着月俸的两倍领赏去吧,我们侯爷花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