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外面寂静下来,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却徘徊不去。
“它是放弃了吗?”一个跟班颤抖着嗓音小声问道。
“应该是……”
“啊——”
另一个跟班的话还没说完,寒光一闪,锋利的巨爪伸了进来,直接刺穿了方才询问出声的那个跟班的身体,如拖着一条死狗般,将他拖了出去。
血腥味弥漫,却没有人再敢出声。
姜儒恪被溅了一身血,颤抖着身体。
突然,他狠狠咬了自己一口,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爬。
他要活下去。
姜明晏!姜岁晏!
他要杀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似乎永无尽头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丝光线。
姜儒恪欣喜若狂,拼命地蠕动着身体朝前方爬去。
“噗通——”
接连不断的落地声响起,姜明晏抱着岁岁,轻轻捏了捏那白嫩嫩的软脸蛋,勾起唇角:“好久不见,姜儒恪。”
“你们自己找到了这里,倒是省了我的事,不必再一个一个去找了。”
这是一个空旷的洞穴。
右侧石壁前有一个小小的水潭,里面青嫩的莲叶层叠,却不见本应在其中绽放的紫色莲花。
而他们是从左侧石壁缝隙中摔落出来的,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坚硬的石制地面。
看着衣袍整齐身姿挺拔的姜明晏和他怀中梳着个毛楞楞小揪揪的胖墩墩小奶娃,姜儒恪目眦欲裂:“是你!”
“是你在害我!”
姜儒恪虽然一路都在恶毒地咒骂着姜明晏和那小崽子,可是心底却并不相信是姜明晏算计了他们。
只是,如今姜明晏抱着那小崽子悠哉悠哉的模样,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就是姜明晏在算计他!
“你是怎么做到的?”姜儒恪不敢置信。
姜明晏抱着岁岁退后几步,直退到了洞穴口,才淡淡开口:“我本来没打算让你们死在这里的。”
“你们在巷子里拦住我和岁岁,我也只是想将你们打一顿,扔出中庄罢了。”
“可是你后面的一番话却让我改变了主意。”姜明晏俊朗冷肃的脸上一片漠然:“既然你那么想听惨叫声,我自然要让你如愿以偿。”
“你敢!”姜儒恪色厉内荏:“我要是死了,你就完了!祖父会为我报仇的!”
“我自然知道。”姜明晏垂眸望着满身是血的姜儒恪,语气平淡:“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有想亲自动手杀你。我知道你身上有灵器,可以记录下你死前所见的场景,传回姜家。”
“中庄鱼龙混杂,我不能把你们的命留在那里。”
“可是,你自己给我递来了一条路,不是吗?”姜明晏似是笑了下。
他看了看他和姜儒恪几人之间的距离:“你死在薄暮山脉,死在桂月兽口中,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姜儒恪颤抖着嘴唇。
他知道!
姜明晏知道他身上的灵器只能传回他生前最后几息的画面!距离有限,也传不回声音!
也是,姜明晏毕竟也曾是姜家人。
姜儒恪在这一刻恨毒了姜儒恒。
因为灵器珍贵,因为姜儒恒才是长房长孙,所以那最珍贵的灵器用在了姜儒恒身上,而他,只能用次等的,只能死得不明不白!
姜儒恪想,不行。
“你过来些,你不想知道你阿爹阿娘是怎么死的吗?”姜儒恪勉强平静道:“你过来些,我就告诉你。”
姜明晏抱紧怀中幼童,压抑着心中涌动的情绪,面上似毫不在意,只嘲讽地看着姜儒恪:“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姜儒恪已经要被近在咫尺的死亡压垮了,身上被桂月兽留下的伤口不断地流着血,撕裂的疼痛让他大脑一片混乱,再也无法理智思考。
而姜儒恪那两个跟班比他还要凄惨,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只能躺在地上等死。
“哈哈哈,你知道。”姜儒恪彻底疯狂,他开始破口大骂:“姜齐卓和云昭明死得多惨啊,尸体惨不忍睹,身上的肉都被妖兽一口一口咬掉……”
“活该!贱人!他姜齐卓一个旁支,一个下等人,还敢做姜家的主?不过一些凡人,我们想杀就杀了,哪里需要他同意!”
“还敢和那来历不明的女人生下个小杂种,压在我们头上!活该!姜明晏,灵根破碎的滋味好受吗?哈哈哈,活该!”
“死在妖兽口中都便宜他们了!要不是怕被他们逃了,就应该把他们关押起来,日日夜夜地折磨……”
“早就应该杀了你们,把你们杀了,喂狗!哈哈哈……”
姜明晏捂住岁岁的耳朵,面无表情地听着姜儒恪的污言秽语。
他猜到了阿爹阿娘是被姜家人害死的,却没想到他的灵根竟也是姜家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若不是因为岁岁是噬灵体,他们是不是也容不下岁岁?
姜明晏心中一片寒凉。
“呀!”
这时,正用一只胖爪爪捂着耳朵的岁岁突然发出来一个糯糯的小奶音。
姜明晏一怔,立即要去检查小胖崽:“怎么了?还是岁岁听到了什么?”
小胖崽歪了歪脑袋,看着自家兄长的嘴唇目露茫然。
姜明晏这才想起,他捂着岁岁的耳朵其实只是为了给小家伙一个提醒而已,是在告诉小家伙他要把声音拦截了,让岁岁不要害怕。
真正起作用的,是他施的隔音咒。
如今他没解开隔音咒,岁岁自然是听不到的。
方才岁岁突然发出声音,想必是因为看到了他的面色,在担心他。
想着,姜明晏眉眼放松下来,看着小胖崽弯起唇角。
岁岁见兄长似乎心情好了起来,忍不住露出甜甜笑容,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了兄长俊脸上。
哥哥,亲亲!
姜明晏唇角笑意更甚。
他不再理会兀自唾骂不止的姜儒恪,走出洞穴。
直到再也听不见姜儒恪的声音,姜明晏才停下脚步,解开了岁岁身上的隔音咒。
“哥哥,打完坏蛋啦?”岁岁胖胳膊搂着姜明晏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趴在兄长耳边问。
“是啊,坏蛋们都被打趴下了,哥哥和岁岁获得了胜利。”姜明晏温声道。
“真的呀?”岁岁咯咯笑起来。
“我想想,还有最后一步。”姜明晏似模似样地沉吟一瞬,然后取出一片紫色莲瓣:“需要血血把这个送到最前面那个坏蛋身上,然后再让桃桃不要拦着桂月兽了。”
“包在窝身上!”岁岁学着唐九的样子,小胖手拍了拍自己小小的胸膛,很是豪情壮志:“岁岁不会让哥哥似望哒~”
“好,哥哥相信岁岁。”姜明晏眉眼含笑,轻声应道。
于是,凝血草从地底冒出一片叶子,卷起那紫色花瓣,‘嗖’的又钻回了地底。
不一会儿,岁岁就扬起小脑袋,开开心心地告诉兄长:“血血放过去啦!”
“好。”姜明晏从他之前发现的另一个隐秘洞口走出桂月兽的洞穴:“那岁岁可以让桃桃回来了。”
“嗯嗯!”小家伙欢快地点头。
洞穴里,一直被长长枝条困在石制隧道里的桂月兽突然停下了抓咬的动作。
它看着那明明比自己弱小许多却始终藏在石壁中的枝条消失,发出一声愤怒咆哮。
但它却没有继续在原地等待,而是立即跑向生长着桂紫月莲的石洞。
“吼——”紧接着,愤怒的兽吼夹杂着惨烈的叫声响起。
姜明晏抱着还沉浸在打败坏蛋的兴奋中的小胖崽,站在繁茂浓密的巨树上,遥遥望着不断晃动的陡峰,神色冷漠。
不一会儿,被他引走的那只桂月兽满身伤痕地回了洞穴,刚刚平静一些的兽吼再次响起。
姜明晏收回视线,托了托怀中的小家伙:“岁岁,这些日子我们就先不出门了好不好?”
“为什嘛呀?”岁岁水汪汪的圆眼睛里含着疑惑,可怜巴巴地嘟囔:“岁岁想早大黑玩~”
“因为那些坏蛋后面还有坏蛋,哥哥现在还打不过他们,所以只能带着岁岁躲起来了。”姜明晏贴了贴小胖崽的圆脸蛋,低声解释道。
“岁岁资道了。”小家伙板着小脸严肃点头:“大黄打不过大黑,就会带着大白一起来打大黑。那些坏蛋家也有大白!哥哥现在还打不过大白!”
“哥哥不怕,岁岁陪你在家躲大白!”
姜明晏险些被一连串的大黑大白弄晕了,听到岁岁认真的承诺时颇有些哭笑不得,但仍不免心尖软软:“好,我们一起躲大白。”
数里外,一行衣着不凡的修者停下了步伐。
其中面容姣好的黄衣少女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看向身旁头发花白的老者:“三爷爷,是桂月兽的吼声。”
“莲雯小姐可是要去看一看?”老者笑道。
“我想去查探一番。”少女沉吟一瞬,颔首道。
“好,那老朽就陪莲雯小姐走上一遭。”老者朗声大笑道。
姜明晏有些怀疑自己。
他看着前方巨树下迎着夜风舒展枝叶的深紫色花朵, 险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锦茵鸢花?”他迟疑道。
“呀?”岁岁正在歪着小脑袋偷偷观察兄长脸上的神色,此时有些迷惑地发出个小奶音。
哥哥是在开心吗?
小胖崽也迟疑地想。
姜明晏抱紧岁岁,警惕地四处打量, 却没有看见什么妖兽的踪迹。
他犹豫再三, 最终决定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跌跌撞撞了这么久, 姜明晏已经对自己的运气不抱希望了。
难不成他刚刚借刀杀完人,运气还能猛地上涨一截, 得来上天眷顾?
如果这里只有姜明晏一人, 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 为了修复灵根, 他也定然要闯上一闯。
可是, 软乎乎的小幼崽还乖乖窝在他怀中,小胖手揪着他胸口的衣襟不放,一举一动满是依赖与信任。
下一次。
姜明晏想, 下一次吧。
锦茵鸢花有许多,他总会再碰上的。
可是岁岁只有一个。
那是他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岁岁。
“我们离开这里。”姜明晏轻声安抚着岁岁, 就要迈步绕开。
“呀!”见兄长没有上前去查看的意思, 反而抬脚就要离开,岁岁顿时急得小奶音都变了调:“不、不的!”
“岁岁,给哥哥。”小奶团软声咕哝着, 看起来委屈极了, 小脸蛋都蔫巴下来。
“哥哥, 不喜翻吗?”岁岁仰着玉雪可爱的粉白小脸,期盼地盯着自家兄长。
姜明晏身体一僵, 头脑不由得有些混乱。
“锦茵鸢花是岁岁采来的?”他愕然询问。
“似呀。”岁岁委屈巴巴地说:“哥哥前几天、天天都要去看花, 紫色花花,洞洞里的紫色花花, 哥哥不喜翻吗?”
“洞洞里有两个,大大的、紫色的妖嗖,太厉害了,桃桃打不过酿个……”
“但是,血血嗦,那里还有紫色花花!”岁岁伸出胖爪爪指了指东方的位置:“桃桃等了好久,才拿来呢。”
“哥哥是有了洞洞里的紫色花花,就不喜翻岁岁送的紫色花花……”岁岁耷拉着小脸,细细的小眉毛拧成一团,稚声稚气地和兄长商量:“哥哥,喜翻,好不好呀?”
姜明晏轻轻捏了捏小胖崽头上那似乎也有些蔫嗒嗒的小揪揪,心脏胀软微疼,像是被一只小胖手抓着、肆意揉搓着。
于是,他毫无反抗之力地投降,软声哄着小胖崽:“哥哥怎么会不喜欢呢?哥哥很喜欢的。”
他直视着岁岁湿漉漉的黑眼睛,认真解释道:“哥哥方才不敢去拿,是怕紫色花花后面有妖兽埋伏,并不是不喜欢紫色花花。如今知道了这是岁岁送的,哥哥就不怕了。”
小家伙听着兄长用微微沙哑的嗓音认真和自己解释,已经开始相信了,胖嘟嘟的小脸蛋一下子就明亮起来。
但岁岁是有脾气的,是不会轻易就兄长被哄好的!
于是,小家伙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小表情矜持地问:“真的呀?”
姜明晏忍笑,严肃道:“真的。”
说着,他抱着岁岁往巨树那里走去。
直到走到了离锦茵鸢花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姜明晏才注意到锦茵鸢花周围那一小块土地是与周围黑土格格不入的微黄色,不过厚厚的落森*晚*整*理叶掩埋着,姜明晏方才离得远,竟也没发现。
他俯身,用灵力裹住手指,顺着微黄色泥土和黑土的交界,轻轻将根须裹在黄泥中的锦茵鸢花拨出来。
看来碧叶金丝桃是直接把锦茵鸢花连根带土一起搬了过来。
姜明晏狭长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岁岁什么时候让桃桃把这个紫色花花搬过来的呀?”姜明晏拿出个空玉盒,一边装起锦茵鸢花,一边笑着询问。
“刚刚,哥哥抱着岁岁从洞洞里出来,桃桃不打紫色妖嗖啦,就去血血嗦的地方,搬花花!”岁岁连忙大声显摆:“血血早了好久,才看到一个紫色花花的!桃桃也等了好久,花花旁的妖兽才歇息,才拿到花花哒~”
就是可惜直到哥哥拿到了洞洞里的那朵花花,他才把这朵紫色花花送给哥哥。
可恶,迟上一步!
小胖崽愤愤地想,黑圆眼睛里燃起不服输的小火苗。
岁岁下次还要送给哥哥花花!
第一个送!
原来是团伙作案啊。
想来,凝血草不知找了多久,才在广阔浓茂的薄暮山脉中找到符合条件的锦茵鸢花。
而碧叶金丝桃也不知在暗中守了多久,直到刚刚才找到机会,从不知名妖兽那里取来锦茵鸢花,放到巨树下。
姜明晏眉眼不自觉中舒展,俊美的容颜越发清隽英朗。
“谢谢岁岁,也谢谢桃桃和血血。”他温声道。
“不、不行!”小家伙却激动起来,憋了半天,小脸蛋都鼓起来了,才超大声地吐出几个字。
只能谢谢岁岁!
岁岁把一整年的灵石都给了桃桃和血血!还承诺要给它们吃一口青青的光团!
所以,这是岁岁送给哥哥的!
“好,只谢谢我们岁岁。”姜明晏略一思索,就知道了小胖崽是在介意什么。
霎时间,他整个人都像飘在了柔软云层里,唇角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岁岁对哥哥真好,哥哥最喜欢岁岁了。”
姜明晏望着怀中骄傲挺起胸脯,就连头上毛楞楞小揪揪都得意昂起的小家伙,忍不住亲了口那圆乎乎的小肥膘。
不是什么上天眷顾,而是他的岁岁,他的小星星在照耀着他。
一直以来,都是亮闪闪的小星星在夜空中引路。
于是,他走出泥沼,拨开迷雾,然后,一个胖墩墩小奶团从天而降,沉甸甸地撞进他怀里。
想着,姜明晏唇角笑意更深。
气氛愈发温馨,姜明晏抱着岁岁,竟难得不想动弹,只想静静享受着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可惜,不过一会儿,他就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姜明晏拧眉,他看了眼周围藤蔓攀延巨树耸立的葱茏景色,略一犹豫,迅速用厚厚落叶掩好地上取走锦茵鸢花后留下的坑洞,脚步往旁侧移了些,就抱着岁岁没有再动。
岁岁等兄长完成一系列动作后,好奇地探头朝传来声响的深林望去,乌溜溜的大眼睛明亮清澈极了。
于是,长孙莲雯刚刚拨开拦路的枝叶,就对上了人类幼崽小猫一般灵动美丽的湿漉漉圆眼睛。
长孙莲雯一怔,清冷的面色微微缓和。
她朝岁岁露出一个浅淡柔和的安抚笑容后,一双淡静的美目才看向姜明晏:“我们方才在不远处听到了桂月兽的吼声,过来查探,发现是桂月兽被夺了桂紫月莲。本想离开,却又见到这边林中有些动静,走过来就遇见了你们。”
“我和岁岁住在曲源庄,经常进薄暮山脉采些低品灵植换取灵石。”姜明晏抱稳歪着小脑袋不住地打量着对面的岁岁,淡声开口:“今天一不小心,闯进了薄暮山脉外围,我们见天色已晚,妖兽都要活跃起来,就准备找个地方歇息,明天白天再继续赶路。”
“桂月兽是二品妖兽,我们都是绕着它的洞穴走,今天听到它格外愤怒的声音,更是不敢靠近。”
长孙莲雯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颔首表示知晓。
“莲雯小姐,那我们现在是折回去?”
见那抱着只人类幼崽的少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紧跟在长孙莲雯身后的老者开口询问道。
姜明晏虽然方才是在和那黄衣少女对话,可是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上。
突然出现的黄衣少女衣着不凡,身上气息缥缈,灵力冰冷外溢,姜明晏能模糊地感知到这是一位筑基期修者。
更具体些,应是筑基中期的修者。
毕竟她身上的灵力威压和阿娘差不多。
可是,那位老者却是不同。
他落后于黄衣少女一步,身上气息几乎和陈伯没有什么不同,丝毫不见灵力的痕迹,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平凡老者。
但姜明晏却知晓,那些只是表象罢了。
他先前听到了黄衣少女轻盈的步伐,可是直到现在,也丝毫捕捉不到这位老者的脚步声。
并且,姜明晏在看到老者那一刻,背后生冷,竟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如弱小的兔子直面天敌,从骨子里透出的恐惧惊怖直击脑海。
“等一下。”长孙莲雯犹豫一下,但是当目光落到了那脸颊软软眼睛圆圆的小幼崽身上时,她的神色坚定起来。
她本不欲多管闲事,弄明白了林中动静是从何而来后,就应该转身离去。
可是,面前少年只有练气六层的修为,在薄暮山脉外围的夜色中,如何护住那软乎乎的人类幼崽呢?
她既然遇到了,便不能袖手旁观。
“你们和我们一起走吧。”最终,她轻声说道:“我们一行人最终要前往的地方也会经过曲源庄,你们先暂时和我们在薄暮山脉外围休息一晚,明日我们送你们回去。”
姜明晏刚欲拒绝,黄衣少女身后树叶却颤动起来,喧闹的声音传来。
“莲雯——”
“长孙小姐——”
“诶,你们安静些,薄暮山脉都是妖兽。”
“怕什么,有五公子在。”
“你们——”
两男两女挟着喧哗而来,姜明晏微微后退一步,眸色沉静地望着那突兀闯来的四人。
两个女子的年龄应是与黄衣少女差不多,都穿着石青色衣裙。
个子高些的女子是练气六层修为,身形更瘦弱些的女子修为则是练气七层。
她们见到黄衣少女,也顾不得同旁边的少年说话了,纷纷口称小姐,朝黄衣少女福了福身。
黄衣少女似有些不适,侧身躲开这一礼,眉眼间有些无奈。
但当她的目光移向另外两个少年时,就全然是不耐了。
“五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她冷冷地问。
“长孙小姐您别生气,五公子也是担心您。”方才同那两个着石青色衣裙的女子搭话的绿衣少年嘻嘻笑着回答:“您和三长老离开的有些久了,五公子实在不放心,这才急匆匆赶来。”
可惜,他一腔缓和气氛的好意终究是枉费了。
他身旁一袭月白长袍的少年看着一旁的姜明晏,面上有些难看,语气不善:“莲雯,他是谁?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
“这是我的事情,和五公子有什么干系?”长孙莲雯脸色微沉,眸中满是不耐。
“莲雯,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是特意陪着你来芜洲,千里迢迢的,没有一丝抱怨。”月白长袍少年面色难看,语气指责。
“来芜洲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当初便说了,五公子不必跟来。”长孙莲雯冷冷道:“是五公子非要跟来的,怎么如今竟来指责我?”
着石青色衣裙的两个女子见自家小姐和五公子之间气氛僵硬,不由得将期盼的目光投向绿衣少年。
绿衣少年犹豫了下,还是不敢去触这个霉头,避开了石青色衣裙女子的视线,没说话。
月白长袍的少年面色泛青,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最后,还是头发花白的老者开口才打破了僵持的气氛:“天色已晚,我们快些找个地方歇息吧。”
月白长袍的少年终于找到了台阶,连连点头:“三长老说的是,莲雯,我们走吧。”
长孙莲雯却没理会他,而是看向姜明晏和岁岁。
目光触及到小幼崽澄净明澈的黑圆眼眸,她的语气不由得缓和下来:“你们可要和我们一起?”
“莲雯!”月白长袍的少年见长孙莲雯不仅忽略自己,还转头就和对面那抱着个小崽子的俊美少年语气和缓地说话,声音忍不住沉下来。
他冷声提醒:“我们是要去武安城姜家,带着两个拖油瓶算什么?”
姜明晏眸色微动,望着面前这一行人,心底思量起来。
他们和姜家是什么关系?
方才那黄衣少女和头发花白的老者去了桂月兽的洞穴,姜儒恪和他那些跟班都死在了那里,他们可有发现什么?
“只是一晚罢了。”长孙莲雯完全不想搭理月白长袍的少年,可是想到少年的身份,也怕他迁怒对面那抱着小幼崽的少年,她只得勉强按捺着烦躁解释道:“小幼崽年幼可爱,我见之心喜,又担心妖兽伤到他,所以才会邀请幼崽和他的兄长一同过夜,明日到了曲源庄,自然会分开。”
月白长袍的少年脸色这才好看些许。
他望着姜明晏,神色不屑地说道:“听到没有,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和我们一起走。”
第24章
岁岁听着月白长袍少年的语气, 不满地噘起嘴巴,腮帮子鼓鼓,越发像个刚出笼的雪白软包子, 没有丝毫威慑力不说, 还只会让人想去戳戳那胖脸蛋, 看会不会瘪下去,留下几个软坑坑。
因此, 小胖崽在这里生胖气, 那边的月白长袍少年却没有察觉到分毫异样, 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啧, 才练气六层, 莲雯的两个婢女都比你强了,不过在芜洲,倒也正常……”
严格来讲, 月白长袍的少年确实有这个资格点评。
他和长孙莲雯差不多大的模样,顶多比姜明晏大上四五岁罢了, 却已经是筑基期修为。
不过, 他的话音还未落地,不仅是石青色衣裙的两个女子神色微变,便是跟在他身旁修为只有练气九层的绿衣少年脸色也难看起来。
但是三人顾忌着月白长袍少年的出身, 嘴唇翕动了几下, 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只是抿唇垂眸沉默地听着。
一旁的长孙莲雯却不惯着他,闻言秀眉紧蹙, 喝道:“巫辰, 够了。”
巫辰撇了撇嘴,但许是方才长孙莲雯压抑着烦躁同他解释, 这种妥协的意味让他心情好了些,此时竟也真的闭上了嘴。
“抱歉。”长孙莲雯再次看向姜明晏和岁岁时,美目中溢出一抹歉意:“巫辰出身于北溟洲,言语间难免多有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