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兄长他是弟控—— by梧桐山月

作者:梧桐山月  录入:03-24

它挣扎着,可是身上的束缚将它的挣扎吼叫尽数吞没。
岁岁伸出小手,尝试去解开黑犬身上的布条。
可是,布条系得很紧,岁岁解不开。
“岁岁去叫哥哥来。”小孩子摸了摸黑犬的脑袋,转身跑向院子。
“哥哥,帮大黑解开吧。”扯着兄长的衣角走回柜子前,岁岁带着哭腔央求道。
“……好。”姜明晏哑声应下,弯腰解开了黑犬身上的布条。
“汪汪!”黑犬朝他们叫了两声,踉跄地跑向院子。
它扑到陈伯身边,用脑袋去拱陈伯僵硬的身体,用舌头去舔陈伯青白的脸颊。
“呜汪……”不知过了多久,黑犬停下了动作,它似乎认清了残酷的事实,蜷缩在陈伯身边,喉间发出痛苦的低叫。
“呜汪……”
姜明晏抱起岁岁,站在堂屋前,望着悲鸣的黑犬,恍惚间似看到了昨日的情景。
陈伯穿上了他和岁岁送的长袍。
白日,陈伯穿着这一件长袍,在庄子里四处走动,逢人便问:“我这袍子好看吧?”
“嘿,是家中子侄给买的,都说了,我又不需要,还非得给我买,净花这冤枉钱!”
人家嫌他炫耀,不搭理他,他也不恼,笑吟吟地继续往前走,遇到下一个人,再问:“你看看,我这袍子好看吧?”
到了晚上,夜色已深,陈伯却没进屋休息,而是撑起桌子,打开一包糕点放在桌上,坐在了大黑旁边。
“大黑你说,小姜和岁岁什么时候回来?都走了好几天了。”
他看着柴房里的灵米灵蔬:“幸好这些里面都有那什么……灵气!坏得慢,不然这大夏天的,还怎么吃啊?”
一包糕点还没吃完,远处空中传来凶狠的咆哮声。
陈伯皱眉起身,抬头看着青灰色巨狼和白色灵兽在空中战成一团。
他刚想去柴房取出他的斧子,却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青灰色巨狼锋利的獠牙紧紧咬在了白色灵兽的脖子上,用力一甩,白色灵兽就轰然坠落,砸塌了数间房屋。
陈伯脸色沉了下去,大步走到黑犬身前,解开了黑犬的链子:“大黑,你进屋,躲好。”
黑犬不肯,挣扎着,不断吠叫。
“大黑!听话!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你就跟着小姜和岁岁,你们都要好好的!”
可黑犬依旧不依。
一人一犬抗争间,桌子凳子被撞翻,糕点散落在地,其中一枚,骨碌碌滚出好远。
黑犬不会对主人露出獠牙,于是,它被强行抱进屋,缠住了爪子和嘴巴,被藏进了柜子里。
陈伯关好柜门,匆忙走出堂屋,掩上屋门。
院外传来邻居家男人的惨叫,陈伯还没反应过来,院墙就被青灰色巨狼撞塌……
“哥哥!”小孩子稚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姜明晏垂眸,看到黑圆眼眸中还浸着泪水的小孩子正担忧地望着他。
“岁岁……”姜明晏手臂不由自主地用力,却在最后一刻克制住,没有弄痛小孩子分毫。
“哥哥,不哭。”岁岁鼻尖通红,小声道:“陈伯去找阿爹阿娘了。”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会很幸福,会一直看着我们的。”
姜明晏将脸埋进小孩子软软的、小小的肩膀处。
岁岁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提起阿爹阿娘了。
姜明晏以为是小孩子太过年幼,早已经忘记了阿爹阿娘。
毕竟,岁岁失去阿爹阿娘时,还那么稚嫩,那么幼小。
可其实,小孩子都知道。
他懵懂,却也不懵懂。
“哥哥,岁岁陪着你,大黑也陪着你。”小孩子察觉到了肩膀处的湿意。他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兄长的黑发。
——就像在小孩子刚刚失去阿爹阿娘的那段日子里,小孩子每次夜间哭闹,兄长都会抱起他,轻轻抚摸着小孩子细软的发丝。
陈伯无妻无子,孑然一身。
姜明晏将岁岁放进背筐中,背着岁岁亲自打了一口棺材。
他和岁岁把陈伯埋在了陈伯早就为自己选好的墓地中。
墓地离西庄不远。那一大片土地,大大小小的坟包,里面埋的都是这些年来死亡的西庄人。
陈伯当初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墓地,是不是也怕死后孤单?
无人知晓答案。
等姜明晏忙完了这一切,曲源庄的事情也基本处理好了。
护庄灵兽被葬在了老庄主坟旁,风骨狼的尸体被活着的曲源庄百姓一把火烧了,倒也算是干干净净。
曲源庄幸存的百姓都被唐家人陆陆续续送走了。他们将在别的村子里安家落户,继续生活。
曲源庄没了,但中庄还在。
或者说,以后只有中庄,一个仍然为进出薄暮山脉的修者提供落脚点、提供交易场所的集市。
长孙莲雯他们也要走了。
岁岁被兄长抱在怀中,在新建立起来的唐氏药行里看到了长孙莲雯一行人。
经历一场巨变之后,巫辰沉默许多。哪怕他已经得知姜明晏就是长孙莲雯曾经的‘未婚夫’,他也没有出声。
两位石青色衣裙的女子看到眼眶红通通的小孩子,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赵庸玉阻止。
于是,最后只有长孙莲雯一人走了过来。
“曲源庄的事情快要处理好了,我们也要启程,返回中洲。”长孙莲雯轻声道:“节哀。”
“我没事。”姜明晏勉强扯出一抹笑:“路上小心。”
“好。”长孙莲雯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摸了摸小孩子柔软的黑发,转身离开。
姜明晏望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位看似不起眼的老者身上。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
元婴之上,还有化神、洞虚、渡劫。
这个世界,就是实力为尊。
他哪怕昨日赶了回来,又能如何呢?
灵根破碎,练气修为。
不过也只是风骨狼的口下亡魂罢了。
姜明晏抱紧了怀中小小软软的幼童,凤眸沉冷。
“我想找一位丹修。”他道。
“我有一位信得过的丹修。”唐九站在他身旁,静静道:“我会帮你把他请来的。”
“我这里还有灵植。”姜明晏垂眸:“很多。”
岁岁可以控制碧叶金丝桃和凝血草。
岁岁那株凝血草虽然是偶然之中踏上道途,但它也有一点是旁的灵植比不上的。
凝血草虽称不上遍地都是,但也分布广泛。岁岁那株凝血草可以从其余的普通凝血草那里得知消息。
岁岁先前致力于为自家兄长准备多多的花花。所以每当凝血草传来消息,岁岁就会派碧叶金丝桃去查看。如果条件允许,碧叶金丝桃就会将凝血草发现的灵植采回来。
断断续续地,姜明晏的兰秋楹镯中多了许多灵植。
“好。”唐九深深看了姜明晏一眼,颔首应下。
当天下午,唐九就去了山河城。
第三日,他带回来一位白发苍苍的丹修。
姜明晏将丹方和数个玉盒交给了丹修。
丹修用了三日,堪堪炼制出一枚丹药:“你给我的丹方太过玄奥,这一枚,也是侥幸。”
丹修捋着雪白的胡子感叹。
姜明晏看着玉盒里面灵光内敛的丹药,薄唇微抿:“多谢。”
“不必客气,你也付了报酬。”丹修摆摆手:“那株夏冥莲,我很喜欢。”
丹修走后,岁岁仰头望着兄长:“哥哥,你要闭关了吗?”
闭关这个词,是岁岁刚从唐九那里学到的。
“是。”姜明晏轻轻顺着小孩子软软的脊背抚了抚:“岁岁和大黑在房间外面等哥哥几日好不好?”
岁岁点头,瘦了一大圈的黑犬也低低呜咽一声。
姜明晏进了唐氏药行中的一间炼丹室。
岁岁坐在大大的木椅上,黑犬紧挨着椅子趴下,尾巴圈住一只椅子腿。
太阳渐渐隐入群山,不论唐九如何劝说,小孩子依旧坐在椅子上,望着紧闭的屋门,不肯离开。
突然,小孩子心脏砰砰直跳起来,肉乎乎的手腕上灰扑扑的镯子在发烫,似是无声警告着什么。
“哥哥!”岁岁爬下椅子,跌跌撞撞地冲向炼丹室。
“岁岁……”唐九连忙要去阻止:“不要捣乱。”
他在当初调查姜明晏和岁岁时,就知道了姜明晏灵根破碎之事。虽然姜明晏没有明说,但他也能猜出,姜明晏买下墨篱草,又找丹修炼制丹药,是为了恢复灵根。
“汪汪——”黑犬颈背部的毛发耸立竖起,獠牙露出,挡在小孩子身前,朝唐九发出警告般的叫声。
“哥哥,受伤!”岁岁声音中带着哭腔:“岁岁要找哥哥!”
唐九迟疑。
他知道岁岁不是胡闹的小孩子。
而且,灵根破碎,真的还能再愈合吗?
唐九一直怀疑着姜明晏给出的丹方的真实性。毕竟,他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丹药可以治愈破碎的灵根。
灵根是修者沟通天地灵气的桥梁,岂是那么容易被治愈的?
唐九先前不提,是不愿打破姜明晏的期望。
他虽没有体会过灵根破碎的痛苦,但只要一想,便觉遍体生寒。
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姜明晏呢?
因此,他不愿提,不敢提。
可是如今,看着圆圆小脸上满是焦急的岁岁,他沉默一瞬。
然后,他做下了决定。
“岁岁,让大黑让开。我帮你打开炼丹室的门。”
岁岁连忙抱住黑犬的脖子,小手轻轻顺着黑犬颈背部耸立的毛发:“唐九不是坏蛋,大黑不凶,大黑让开路好不好?”
黑犬在小孩子的安抚下慢慢收起獠牙,让开了路。
唐九大步上前,灵力鼓动,硬生生打开了炼丹室的石门。
“哥哥!”下一刻,小孩子步伐急促,歪歪斜斜地扑了过去。
姜明晏坐在炼丹室地上的蒲团上,面色惨白,冷汗已经浸湿了黑发。
“哥哥。”岁岁趴在兄长膝上,额间明灿的红痣隐隐作痛。
他恍惚中看到了一柄长剑。
一柄流光溢彩,明光灿灿的长剑。
如此的……熟悉。
“哥哥,岁岁难受……”小孩子咕哝着,昏沉沉的倦意潮水般上涌。
“岁岁!”唐九惊呼出声。
只见小孩子趴在姜明晏膝上,沉沉睡去。
不合理。
唐九想。
他上前几步,要去将岁岁抱起。
但是,他还没碰到小孩子圆乎乎的小身体,就被一股溢散的汹涌灵力推出了炼丹室,和黑犬跌成一团。
“岁岁!姜明晏!”他愕然抬眸。
炼丹室已经被青金交织的灵光淹没。

姜明晏在服下复灵丹后不久, 就察觉出不对。
复灵丹入口即化,磅礴的药力冰凉清润,顺着喉咙向下扩散, 最终一股脑地涌入丹田。
但药力刚刚进入丹田, 丹田中就升起一股截然相反的滚烫热意。
姜明晏还不曾凝练出神识。可即便如此, 他也能感知到清凉药力与丹田中涌出的灼热交汇碰撞,在丹田里掀起滔天巨浪。
下一刻, 黑暗袭来, 剧烈的疼痛轰然荡开。
……疼。
姜明晏在那短短几息之间, 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的, 只有无穷无尽的痛意弥漫。
他恍惚间似被人碾碎了全身的骨头, 血肉模糊地扔进滚烫热水中。
好疼啊……
姜明晏想。
几息过后,姜明晏初步适应了从丹田蔓延至全身的痛意,才缓和一些, 有了空隙去查探破碎的灵根。
……没有变化。
失败了吗?
是啊,灵根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恢复呢?
阿娘也说过, 复灵丹的丹方上说的是可以修复灵根, 但毕竟传下的年代久远,无从考据,不知真假。
疼痛如附骨之疽, 丹田中毫无变化的破碎灵根更是宛如利刺, 深深地刺痛了姜明晏的心。
他期待了那么久, 盼望了那么久,最后得来的只是一场空吗?
他难道要当一辈子的废人吗?!
在无边无际的痛意浮沉间, 姜明晏心灰意冷。
他甚至在想, 不如就这样吧,沉入深渊, 再也不必去面对那纷扰人间。
可是,在下一波没顶的痛意涌来之前,姜明晏咬紧了牙关。
他脑海中涌现出一张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
圆溜溜的黑眼睛,软乎乎的小胖膘,一头毛茸茸的细软黑发胡乱翘起。
圆头圆脑,稚气可爱。
那是岁岁,他的弟弟。
是他亲手养大的宝贝,是他唯一的珍宝。
唐九当初的话在耳畔响起。
“你不想岁岁孤苦无依,那就好好活着啊!”
姜明晏凭空生出一股力量来。
他想,我不能倒下。
岁岁还在等他出去。
岁岁刚刚失去了陈伯,他怎么舍得让岁岁再失去兄长?
陈伯将大黑托付给他和岁岁,他岂能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还有……曲源庄。
曲源庄那么多年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风骨狼怎么就会突然毫无征兆地闯入?
小云说,风骨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它在找什么?
姜明晏挣扎着,他努力地在极致痛苦中保持清醒,想要从黑暗中挣脱出去。
已经逐渐被那股诡异热意压制住的清润药力似乎也感受到了姜明晏的不甘,翻涌起来。
可是,看起来磅礴澎湃的药力在源源不断的热意中竟是如此渺小。
看着药力被慢慢吞噬,姜明晏心生绝望。
怨愤升腾,黑暗也愈发深沉。
“哥哥!”恍惚中,姜明晏听到了小胖崽带着哭腔的喊叫。
是幻境吗?是命运在他死前施舍给他的那一点残酷善意?
姜明晏昏沉沉地想。
“哥哥!”
膝头一重,小孩子软软的小身体触感是如此的真实,熟悉的甜软气息萦绕在姜明晏身侧。
是岁岁。
岁岁怎么进来了?
可他还没思索出什么,脊骨灼热顿生。
姜明晏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看’到了一抹青芒从身前升起。紧接着,灿金的光芒从脊骨疾射而出,融入了清润药力之中。
两者相合,丹田里诡异的热意再不复先前的嚣张,节节败退。
岁岁在做梦。
小胖崽十分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是在梦中。
但这一次,岁岁不是在那个黑漆漆的空间中。
他在一片白茫茫中。
梦里仍然有蓬松如云的圆润小树,可是岁岁却不能再抱着小树,嘿呀嘿呀地往外搬树了。
因为岁岁变成小树啦!
小家伙新奇地晃了晃自己绿蓬蓬的树冠,若不是身上似乎有什么束缚在,让小家伙只能做出一些幅度不大的动作,他甚至想站起来,学着碧叶金丝桃,尝试一下甩着根须走路。
一定很好玩吧。
小家伙懵懵懂懂地憧憬着。
唉,可惜岁岁现在不能。
小胖崽抖了抖自己最胖最高的那枝分枝,遗憾地叹了口气。
别说,小声音奶声奶气的,还怪可爱的。
岁岁也注意到了,瞪圆了眼睛:诶?岁岁还能出声?
他连忙看向自己的邻居,一柄流光溢彩的华美长剑。
“你听到岁岁说话了吗?”
长剑无动于衷。
小家伙小脸顿时蔫巴起来。
听不到吗?
那岁岁什么时候能醒啊?
哥哥是不是已经醒来了呀?
岁岁在闯进兄长闭关的炼丹室,看到了那柄华美长剑之后,心中的焦灼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抚平。
哥哥已经没事了。
岁岁在昏睡之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小胖崽才有心思沉浸在梦境中,还跃跃欲试地想要去尝试一下用根须走路。
岁岁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闲的没事干,就自娱自乐地唱着奇奇怪怪的歌,还不忘晃着树冠,摇的碧色圆叶哗哗作响,自己给自己伴奏。
“啦啦啦,啦啦啦,岁岁要和哥哥去卖药……”
“大黑狗,爪儿朝西,驮着岁岁和哥哥,唐九跟在后面跑……”
“岁岁是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在岁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歌曲都唱完之前,终于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家伙圆眼睛一亮,晃着树冠眼巴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呜?为什么是从天上传来的声音呀?
岁岁困惑地动了动叶子。
下一刻,岁岁本就圆乎乎的大眼睛瞪得更圆了些。
天空裂开啦!
一个黑黑的、宽宽的裂缝出现在岁岁头顶上。
“哇呀!”岁岁惊呼一声。要不是身上还有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小家伙必然一蹦三尺高,一骨碌就躲到了身旁的华美长剑后面。
可即便被束缚着,岁岁仍然怂怂地往长剑那边靠了靠,蓬松的树冠一颤一颤的,像只受惊的毛绒绒小动物。
“长生木似乎动了动?”一道清灵女声迟疑着问道。
岁岁一怔,连忙探头看向传出声音的乌黑裂缝。
这个声音……好像是阿娘诶……
“你看错了?”另一个声音传来。
这道声线与先前那个女声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那个女声更活泼灵动些,似潺潺流水,轻灵澄澈。这道声线则更冷,如薄雪轻落,月影照映寒梅,孤冷而疏离。
“阿娘……”岁岁在这个声音响起那刻,就激动地摇晃起圆蓬蓬的树冠。
岁岁是不会认错的,是阿娘!
许是感受到了岁岁的急迫,一阵颠簸,岁岁就发现自己和华美长剑一起,出了这白茫茫的空间。
小家伙也是这时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什么白茫茫的空间,而是一个须弥镯。
岁岁盯着正把圆润小树放在手上查看的眉眼昳丽薄冷的少女,又瞅瞅她腕间熟悉的兰秋楹镯,忍不住软乎乎地呼唤:“阿娘——”
可惜,阿娘好像听不到,依旧垂眸专注地查探着小树。
“我方才似乎也看到长生木动了下。”岁岁听到阿娘和旁边的紫衣少女说道。
于是,岁岁就看向那紫衣少女。
然后,小家伙惊讶地张圆了小嘴巴。
那是一张和阿娘一模一样的脸,仙姿玉色,艳美绝俗。
比起阿娘的清冷,紫衣少女更加明丽活泼,唇角带着天真的笑容。
岁岁呆呆地看着紫衣少女,看着她捧着华美长剑站在阿娘身侧,看着她腕间青碧色的九春盏镯。
是姨母吗?
岁岁转动着小脑袋瓜,迷迷糊糊地想,一定是姨母吧,她和阿娘好像好像哦……
“不过将长生木取出来后,它又不动了,与之前比,也没有任何变化。”
岁岁听到阿娘这样说。
岁岁刚刚确实是晃了树冠的呀!
小家伙收回看向姨母的视线,又用力晃了晃树冠。
可阿娘和姨母的表情丝毫未变。
好叭,看来阿娘和姨母不仅听不到岁岁的声音,也看不到岁岁的动作。
小家伙蔫头耷脑。
“马上就要出北溟洲了。”
“姐姐,你要和我分开吗?”
小家伙机灵地竖起小耳朵。
“我……”
但岁岁只听到阿娘说了一个字,就眼前一黑,身体一轻,恍似从什么东西中飘出,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有着巨大光幕的空间里。
小胖崽不满地鼓起了肉乎乎的腮帮子。
岁岁想听阿娘说话!
虽然岁岁已经记不清曾在这个地方看到过什么,可是岁岁知道,那都是些不好的画面!而且岁岁出了这个地方,就会都忘掉!
“坏蛋!不喜欢!”小胖崽嘀嘀咕咕的,小眉毛纠纠着,满脸不高兴。
可是当那巨大的光幕亮起时,小胖崽仍然睁大了黑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
瘦骨嶙峋的兄长穿着不合身的白袍,脊背笔直,大步走出鸦雀无声的厅堂,回了小院。
岁岁几乎已经认不出那是他们的小院了。
房屋破败,院中污泥脏水混杂,灰扑扑的,不见一丝光彩。
兄长走进似乎随时会倒塌的屋子,躺在干巴巴的木板上,捂住了眼睛。
兄长在哭。
岁岁抿起唇,黑圆眼睛怔怔地望着光幕。
兄长一直没动,似一具尸体,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
夜幕降临,一场大火突兀燃起。
岁岁看到兄长拿起锈迹斑斑的渊肃剑,想要出去。
可是,院门紧闭,一层莹莹粼光笼罩了整个小院。
兄长似乎放弃了,他抱着渊肃剑,倚在院墙上,神色冷漠,隐含着嘲讽厌憎。
光幕一黑。
再次亮起时,上面的画面已经变成了武安城外。
姜儒恪面上带着阴冷的笑,指挥着两个高大仆从将一动不动的兄长扔进了幽深的深林。
“走吧。”姜儒恪看了一眼兄长,带着两个仆从扬长而去。
岁岁看着地上白袍破烂、右脸上烙着一块丑陋狰狞的渗血伤痕的兄长,泪珠扑簌簌地滚落。
不知过了多久,兄长怀中紧紧抱着的渊肃剑亮起微芒,和兄长脊骨亮起的金光相互呼应。
然后,兄长睁开了眼睛。
一双黑沉沉,透不出一丝光芒的幽冷黑眸。
兄长用木头做了一张面具,遮住脸上狰狞的烧伤。
兄长在荒野上流浪,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找一条小溪喝水,累了就寻个高树……
一日复一日,时光匆匆流逝。
然后,兄长敲响了陈伯的院门。
岁岁看着兄长在曲源庄安了家。
兄长进到薄暮山脉里采灵植,卖给唐氏药行。
一次交易中,兄长遇到了唐九。
兄长遇到了好多好多危险,数次身受重伤,命垂一线。
渐渐地,兄长攒够了灵石,攒够了一副炼制复灵丹的材料。
唐九帮兄长请来了那位白发苍苍的丹修。
丹修炼制出一枚丹药。
兄长接过丹药,进了薄暮山脉。
数日后,兄长浑身浴血地走出薄暮山脉。
然后,看到已经沦为废墟的曲源庄。
光幕黑了下去。
岁岁呆呆地睁着黑圆眼睛。
他似乎听到一声叹息。
紧接着,眼前一花,天旋地转。
那些灰暗的、悲伤的画面化作烟雾,轻飘飘地消散在脑海中。
岁岁睁开眼睛,看到了兄长担忧的俊脸。
“岁岁?”见小家伙明明醒了,却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一声不吭,姜明晏不由得担忧出声。
“哥哥。”岁岁似是被这一声唤回了神,猛地爬起,冲进兄长怀中。
“哥哥!”小家伙紧紧抱住了兄长脖子。
“怎么了?”姜明晏揉了揉小胖崽毛乎乎的圆脑袋,温声询问。
岁岁迷茫地摇头。
“岁岁什么也不记得了。”
只是心底空落落的。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姜明晏抱稳小家伙,眉眼温和:“岁岁要开心。”
“嗯。”小胖崽乖乖点头,将那些空荡荡的奇异情绪小心裹好、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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