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已经坐在那里,他长相极为优越, 但气质清冷。淡漠的眸光里仿佛有一个广阔的世界,令人难以洞悉,却像是能看透一切。
那双眼睛看过来,就让人忍不住拿出最佳状态,在他面前表现得好一点。
“小苜。”方舟先喊了他一声,然后走过去坐下问:"你来多久了?”
江苜看他坐下,才开口:“差不多二十分钟。”
“抱歉,下班前最后这个病人有点特殊,耽误了一会儿。”
“没事。”江苜身上有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淡漠和稳重。
点完菜,等待时间里方舟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给江苜,说:“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一个很有趣的病例。”
“嗯?”江苜看起来有了点兴致,微微抬头看向他。
“我居然亲眼看到了艾伯特实验的成功成果。”方舟眼中甚至含着隐隐的兴奋。
江苜却微微蹙起了眉。
方舟察觉到他的细微表情,于是不自觉收敛了一点情绪。
艾伯特实验是上世纪由心理学家华生实施,以实验对象小艾伯特的名字命名。
因严重违反人道主义而臭名昭著。
华生有一句很有名的话。
“给我一打健全的婴儿,我可以把他们训练成我所选定的任何类型的特殊人物。如医生,律师,艺术家和商界领袖,或者乞丐和小偷。”
他用这个实验证明,人的恐惧情绪是可以通过条件反射,后天习得的。
小艾伯特作为实验对象的时候,只有九个月大。
实验中,华生先是鼓励小艾伯特跟一只毛茸茸的小白鼠玩,然后在他靠近小白鼠的时候,在旁边用敲打铜锣发出巨大声响,以此刺激小艾伯特的神经,将这个九个月大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如此几次之后,华生成功通过条件反射,让小艾伯特对小白鼠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到了后面,即使没有出现巨响,小艾伯特看到小白鼠后,依然会表现出极大的恐惧,并且大哭。
随后他又发现,小艾伯特对于小白鼠的恐惧开始泛化到相似的事物上。例如白色的狗,华生的白发,甚至圣诞老人面具上毛茸茸的白胡子。
因此得出结论,由条件反射训练出的恐惧情绪,具有跨情景的稳定性。
而实验结束31天之后,小艾伯的这种恐惧仍未消散。
由此再次得出结论,由条件反射程序中产生的习得情绪,具有持久性。
习得情绪同时具有稳定性和持久性,这似乎可以间接证实华生理论是正确的。
既然可以习得负面情绪,那么也可以习得正面情绪。以这个逻辑来说的话,以正面情绪引导,再以负面情绪驱逐,似乎真的可以通过这种“教育”改变一个人的天性,将其引到你所希望的那条道路上去。
婴幼儿时期形成的情绪记忆,是以一种无意识的程序而存在于潜意识中的。很多人成年之后会对某些东西感到恐惧,却一生都不知道其恐惧的源头。
这种潜意识中的恐惧情绪,对一个人的行为和选择起到关键性作用。
华生的这个实验实在太过残忍,充分暴露了人性的丑陋。
所以他的研究成果发布后不久,其国家的心理学协会就制定了实验伦理规范,禁止任何人进行违反伦理的实验。
江苜喝了口热茶,开口:“小艾伯特五岁就死了,夭折。”
方舟蹙眉:“可事实上,并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艾伯特的脑积水是这次实验造成的。”
江苜放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他。杯子放稳后,才开口道:“我没有说小艾伯特的脑积水是这次实验造成的。”
方舟愣了一下。
江苜又继续道:“我只是想表达,他五岁就死了,所以他长大后性格会如何发展,是未知数。所以这个实验本质上来说,是一个没有结论的实验。”
说完,他用明亮坦白的眼睛看着方舟。
方舟眨了眨眼,闭上了嘴。江苜已然看穿了他为华生辩解的行为,这让他有些窘迫。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
他们边吃边聊,方舟又重新提起:“我来之前见的这个病人,我觉得可以算得上是艾伯特实验的成功结果。”
“不过他和艾伯特有点不一样,他接受父亲的情绪训练很晚,十二岁才形成现在这种性格。”
“而且。”方舟露出思忖的表情:“他在这之前因为一场高烧失忆了。我认为这场失忆也是促成这个结果的重要因素,就像......”
他笑了笑又说:“就像电脑恢复出厂设置,然后又安装了一套新的程序。”
江苜头也不抬:“那他父亲真是个混蛋。”
方舟顿了顿,然后问道:“你很反对这种教育方式?”
“不当的教育,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屠杀”。”江苜放下筷子,抬起头认真道:“华生认为,人的所有行为或者性格,可以通过改变后天环境和人为设计经历,进行“参数调整”。”
接着,他指出问题根本,一阵见血道:“这根本不是教育,是生产。”
像生产商品一样,把活生生的人放进模具,挤压成想要的形状。
方舟想起自己的病人,沉思了片刻,又问:“如果这些方法确实让一个人更优秀了呢?”
江苜反问:“优秀的标准又是谁定的呢?”
方舟有些迟疑:“嗯......创造价值的能力?大众的社会标准。”
江苜似乎嗤之以鼻,没有说话。
两人继续安静地吃饭,过了几分钟,江苜突然说:“没有一个小艾伯特可以活着。”
他看着方舟,阐述自己的想法:“如果将一个人的性格以这种“参数调整”的方式引导成另一种,那他还是原来的他吗?”
方舟想了想:“心理学版的忒修斯之船。”
江苜嗯了一声表示赞同,继续低头吃饭。
忒修斯之船又称为忒修斯悖论,由公元1世纪的普鲁塔克提出。如果特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
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吗?
如果是,可它已经没有一块原来的木头了。
如果不是,那它什么时候开始不是的?
这个悖论引起很多争论和探讨,但没有一个完全统一的答案。
方舟低头吃饭,同时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带入到商珉弦身上,又该如何结论?
他还是原来的商珉弦吗?
或者,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商珉弦的?
邓昆把庄清河送回去之后,就回了自己的住处,一进门就感觉屋里气场不对,好像空气被什么东西搅乱了。
他又感受了一会儿,确定他不在的时候有人进来过,而且不是曼茜。
邓昆脚尖一颠,踢起门后倚着的棒球棒,球棒直接凌空,然后被他稳稳接住。
在房子里转了一周,确定来人已经走了,邓昆才放下心来观察屋内。
然后他发现什么东西都没少,只是桌上多了一点东西,是一张泛黄发旧的纸张,看起来很有年份。
邓昆蹙眉,拿起来看上面的内容。
半夜时分,隔着厚重的防盗门板,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接着是摔砸东西的巨响。野兽冲破铁笼,怒火朝天地咆哮,想要撕碎什么东西。
许僭越让一颗怀疑的种子在邓昆心里孕育了半年多,直到这一刻,才让它破土发芽。
仿佛愤怒的火焰一接触到氧气,便轰然起势,迸发出滚烫的热焰,夹杂着破空的刺耳尖啸。
第二天是南州商协办的商会,举办地点在船上,南州的江边航行,要在上面过夜。基本上商协会的会员都会出席,庄清河也带着邓昆到场了。
晚饭过后,轮船已经驶离南州郊区,停泊在一个江湾。然后凌晨返航,在早上八点左右回到登船地点。
船舱大厅有宴会,庄清河一个人来到甲板上吹风。四下无人,他点了支烟。
夜风吹拂,他叼着烟看向夜色中广阔的江面,脸半陷在阴影中,侧脸线条起伏,黑长的睫毛低垂。鼻子和嘴巴的轮廓最好看,显露出他完美的骨相。
商珉弦站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看着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所以庄清河并没有发现他。
庄清河的身材比例很好,四肢都很修长。商珉弦在心里想,女娲造他时,应该把他的骨头都细细雕琢过。
商珉弦朝他走了过去,几乎是他一动作,庄清河就立刻警觉地转过头来。
看到是他后愣了一下,又收回视线,继续看向江面。
商珉弦站到离他一米的距离,也看着江面。
庄清河想马上离开,但是那样太露怯了,于是他决定把这支烟抽完再走。
烟雾吐出后,立刻被夜风撕碎,然后湮灭在一片黑暗中。
这次是商珉弦先开口的。
他蹙眉望着江面,说:“我又交了一个男朋友。”
“......”
庄清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商珉弦还想说什么,但是庄清河转身就走了,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他走后,商珉弦转脸继续面向江面。
许久之后,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宴会结束,庄清河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邓昆在房间等他。
庄清河问他:“你怎么还没睡?”邓昆的房间就在他隔壁。
想了想,庄清河又问:“是不是船上太晃,睡不着?”
邓昆没说话,坐在单人沙发上低垂着头,脸庞隐匿在阴影处看不清表情。
邓昆今天一整天都不太对劲,让庄清河有点担心。他看了邓昆一会儿,问:“那份武馆的转让书签好了吗?”
“嗯。”
庄清河吐了口气,说:“小昆,我已经在圳海给你找了医生,把你这几年的档案都发给他了。你回到圳海后,记得每个礼拜去见他一次。”
邓昆没理会这话,而是突然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清河,你还记得在孤儿院的时候,本来说要收养我的那对夫妻吗?”
庄清河僵了一下,睫毛颤动,不动声色地垂眸:“嗯,有印象,怎么了?”
邓昆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有时候想想,还是觉得很不甘心,如果我当年能被他们顺利收养就好了。”
庄清河扯出一个笑,没说话。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对夫妻,男人做古玩生意,女人是高中老师。感觉都是很和善的人,如果能做他们的小孩儿,应该很幸福吧。”邓昆还是看着他的眼睛。
然而庄清河一直垂着眼皮,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邓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清河,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庄清河再抬起眼时已经面色如常:“你今天好奇怪,你想让我说什么?”
邓昆看着他:“没什么。”他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庄清河,说:“东西在这,我已经签好了。”
庄清河接了过来,心里泛出不安。他把文件袋上线绕开,抽出里面的资料。入手并不是他以为的资料,而是一张泛黄的登记表。
庄清河看了开头一行字,猛地抬头望向邓昆。
邓昆正用一种冰冷含刺的眼神看着他,他扯出一个阴冷诡异的笑,说:“没想到我会拿到吧?”
庄清河眼眶红得吓人,问他:“谁给你的?”
邓昆不答反问:“你那么着急把我赶走,就是怕我知道这个?”
时间在此暂时定格,时光回溯。
十多年前的一个11月22日。庄清河和邓昆共同的生日。
两个一无所有的小孩儿,决定把自己唯一独属于自己的东西,送给对方当作生日礼物。
就是他们当时的名字。
庄清河手里的那张泛黄的登记表,用两个日期记载了一个尘封了十多年,早已布满灰尘的秘密。
庄清河和邓昆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以这张登记表的记载内容来看,当年打算收养邓昆的夫妻是在当年11月14日第一次来访。他们就是在那一天选中了邓昆,决定收养他。
但是因为要做一些前期准备,所以没有在当天把他带走。
11月29日,这对夫妻再次来到孤儿院领,并且办理了收养手续。
登记表上的备注显示,夫妻二人第一次拜访决定收养,和最终收养的是同一个人。
可问题是,邓昆并没有被他们收养。
他们带走的孩子是谁?
自然就是在这中间和他换了名字的庄清河。
十多年前,那家本就不算特别正规的孤儿院管理疏松,工作人员的流动性也大,根本没有给孤儿们上集体户口的概念。
所以他们那时候没有户口,也没有身份证,只有一个名字。
也因为人员流动性大,新来的工作人员并不知道他们换了名字的事。
所以那天,庄清河就被带到了那对夫妻面前。
这看似是一个因管理疏漏和巧合造成的阴差阳错的错误,可是有一点怎么都说不通。
前后不过隔了半个月的时间,那对夫妻不可能没有发现决定领养的孩子换了个人。
可他们还是将庄清河带走了。
一直善于抓住各种机会的庄清河,在当时做了什么?
导致他们选择了庄清河,而放弃了邓昆。
而邓昆也因此,在那之后被一个男人带到圳海,开始了他悲惨的人生。
邓昆的暴虐在此刻突然迸发出来,他以极快的速度闪身到庄清河面前,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咬牙质问:“你当时做了什么?”
庄清河被他掐着脖子摁在沙发上,连惊呼都被死死扼住,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不是质问,因为庄清河被掐着脖子根本说不了话,这纯粹是愤怒的宣泄。
庄清河感觉胸腔被一种沉重的压力覆盖着,一丝气息都喘不出来。他奋力地挣扎,想要扒开邓昆掐在自己喉咙间的铁钳。
可是邓昆的手劲儿太大了,他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被拧断了。
而邓昆还是处于狂烈的愤怒中,对他的挣扎视而不见,疯狂又克制,语速急促:“你跟他们说什么了?说了我的坏话吗?还是说我已经不在孤儿院了?”
庄清河的眼珠已经隐隐有凸出的趋势,脸早已经憋得通红,脚下乱蹬,不停挠着邓昆的手。
终于,邓昆松开了手。
庄清河整个人弹着滚到地上,像条活蹦乱跳的虾,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邓昆越来越愤怒,眼神直得瘆人,完全处于一种听不进任何话的状态。他看着庄清河:“这么多年,你每次看着我的时候都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子?我还像条狗一样每天围着你转。”
庄清河生性狡猾,邓昆陪着他在圳海多年,最清楚他的手段。他对有利用价值的人嗅觉敏锐,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他上升的阶梯。
他可以踩着别人的骨头毫不愧疚,对有利用价值的人从不手软。
邓昆以前从不在意庄清河为人是好是坏,他的清河想做什么事都可以。
直到他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他脚下森森白骨中的一具。
“这也就算了,我本来都可以不计较的,可你为什么还要赶我走?”邓昆几乎是在怒吼。
当年在孤儿院时,庄清河比他先离开孤儿院被人收养,而在那之后没多久,他就被那个男人带到了圳海。
又过了很多年,他们在圳海重逢,邓昆曾经问过庄清河被收养之后的经历。
庄清河当时笑嘻嘻地对他说,说收养他的那对夫妻人很好,对他也很好。不过他跟他们缘分太浅,在那个家没几个月他就被庄杉找回去了。
其实半年多前庄清河生日的那天,许僭越就已经告诉了他这件事。
但是许僭越只说了一半,他只告诉邓昆当年那对夫妻后来收养了庄清河。
邓昆以为是那对夫妻最后改主意了,他以为庄清河也不知道。
尽管心里有些微妙的不舒服,但是他觉得这也不是庄清河的错,所以决定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再也不提起。
可他现在突然知道真相,再回想起当年在圳海庄清河回答他时笑嘻嘻的表情,就恨不得把这个人撕碎。
他就像一个在花妖宴会上突然清醒过来的人,恍然一梦,风吹过。没有了障眼法,眼前的情景突然现了原形。
美酒是脏水,食物是蛆虫,主人是骷髅。
他们说的没错,庄清河就是恶鬼,他吃人血长大的!
庄清河趴在地上咳了好大一会儿,还没缓过气,就抬眼问他:“是谁给你的?”
他声音嘶哑得吓人,红通通的眼睛里满是水光,猜测道:“陶管家?”不可能啊。
接着他又想到一个人,厉声问:“是不是许僭越?”
邓昆没有回答,他拽住庄清河的头发把他扯起来,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质问:“我本来可以不去圳海的,清河!你毁了我的人生,你知道我在圳海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庄清河剧喘着说:“我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
邓昆什么都听不进去,或者说他也根本不需要答案,他已经陷入了一个蛮荒世界。
他直接打断庄清河:“所以你这些年对我的好算什么?是愧疚?还是可怜我?你说把我当兄弟,当家人也是骗我的?”
庄清河眼里沁泪,被他拽着头发看起来狼狈极了,他表情诚挚又慌张,解释道:“小昆,我没有.....”
他想继续解释下去,可是邓昆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邓昆打断他,用寒冷的目光死死盯住他:“他们不可能没发现换了人,也不可能连问都不问。”
庄清河咳得厉害,他努力呼吸想把气顺过来,可是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更加惊天动地的咳嗽。
他一边咳一边用破碎不堪的声音说:“小昆,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你先冷静下来。”
邓昆敏锐地抓住他话里的重点:“解释?也就是说,你知道是吗?”
庄清河看着他,呼吸渐渐急促。
邓昆更觉得自己猜测没错,连听他解释的必要都没有了。
而且他知道庄清河有多会哄人,那是他的天赋。
他也知道自己有多容易被庄清河说服,所以干脆不让他开口。
这么多年来,庄清河早就再所有人面前透支了自己的信任,现在就连邓昆都不肯再赊一点信任给他了。
“如果不是你那么自私,我怎么会活成现在这个样子?”邓昆拽着庄清河的头发把他拽起来。
庄清河不想跟他动手,头皮被扯得剧痛,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邓昆拖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甩到沙发旁的地上。看向桌上那瓶写满了英文的药,抓了过来。然后他不顾挣扎,狠狠掐开庄清河的下颌,让他的嘴被迫张开,把那瓶药都灌了进去。
“咳,咳咳……呜…咳咳咳……”庄清河被呛得又开始咳起来。
他的下巴被邓昆这样一弄,又脱臼了。药液有的被他咽了下去,有些掺着口水顺着嘴角滑到了脖子里。
庄清河剧喘着,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狼狈地背过身缩成一团,用颤抖的手把脱臼的下巴重新复位。
很快他觉得身上烧得很,呼吸间的热度都能把人灼伤。他双眼通红,声音听起来像是难受得快哭了,扭头问:“你给我喝了什么?”
“一点助兴的药。”
庄清河猛地瞪向他,狂怒:“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邓昆看着庄清河,觉得自己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邓昆缓缓走向他,说:“清河,我可以不怪你,我甚至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只要你答应和我离开南州,我们随便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自从回到南州,庄清河身边总有数不清的人。他知道他的清河有事要做,所以从来没有抱怨过。
可是那个商珉弦......
自从他出现后,庄清河又是让他去交女朋友,又是要赶他走。是因为觉得他太碍事吗?
可是他都很听话了,为什么还要赶他走?
只要庄清河答应和他离开南州,以后他们两个永远在一起,他可以不计较小时候的事。
“清河,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没人在乎我,我也只有你了。”
庄清河感受着药效上来,感觉越来越烫,身体里叫嚣着一种渴望,甚至连额头上都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呼吸变得粗重,眼前视线也开始迷蒙。
“很难受吗?”邓昆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把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说:“很快就不难受了。”
“只要我们做完,你就会忘了商珉弦。我们就还像以前一样,你不让我做的事我都不做 ,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庄清河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看着邓昆的眼睛,知道他是又犯病了,整个人陷入了某种混乱中,情绪接连跳转,连说话都颠三倒四。
而邓昆一脸认真地又说:“你是因为和商珉弦做了那种事才喜欢他的,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所以你才那么在乎他。”
“清河,你根本不懂。你不懂这些事,你太单纯了。”
邓昆说着,就动手去解庄清河的裤子。
庄清河从懵的状态中猛然抽回,死死攥住自己的裤腰,怒道:“邓昆!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邓昆置若未闻,和庄清河的手较着劲,嘴上说:“你就是因为只有商珉弦一个男人,所以才会觉得他特别,等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庄清河的手前段时间受过伤,使不上太大劲,更何况邓昆本就比他更彪悍。
他吓得魂飞魄散,头皮发麻,甚至还有一种被迫乱.伦的恶心感,一边死守阵地,一边怒吼:“小昆!你先给我冷静。”
邓昆的早年经历使得他应激后反应很强烈,而且一旦陷进去就很难出来。这种情况是安全感丧失的标志,医生在治疗过程过,曾经试图给他形成一种能快速将安全感重新引入体内的锚点。
最后发现,最好的锚点就是庄清河。
庄清河能令陷入应激不可自拔的邓昆回归理性,只要庄清河一叫他的名字,就能令他快速回归现实。
可此时庄清河拼命叫他的名字,却对邓昆丝毫起不到作用,像一个骤然失去了法力的咒语。
庄清河实在挣扎得厉害,他又惊又怒又怕,本来就受伤的手在挣扎中又被皮带扣磨破了,开始往外渗血。
邓昆看到血后,眼眸加深,停了下来。
他动作停止,身上的气压却加重了,像怒到极致反而归于平静。他抬眼看着庄清河,眼神混乱得让人心惊。他说:“好,好好好好......”
邓昆说了一连串的好,可从他的表情来看,那是一点都不好。
“你不要我,那你可以试试别人,反正效果都一样。”邓昆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闪着疯狂的光,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做法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