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都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存在,他是因一种卑鄙的期待而产生的。
冰冷、没有情绪、高精密的机器……
理智、利益、无偏差……
所以他才是这个样子。
商珉弦的大脑像死机了一样停滞很久,才开始思考自己的意义。
因为总被说像一个机器人,所以商珉弦特别关注过机器人的问题。
他认为,机器人和人类最大的区别就是有没有关于“我”的意识。
人类有皮肤,皮肤以外是世界,皮肤以内是“我”。
这种本体感知来自触觉,能够通过触觉感知自身的存在和位置。
从很多年前,科学家已经尝试研究触觉传感器,试图复刻人类的触觉给机器人,目前已经成功。
商珉弦当时就觉得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做法,因为机器人很有可能因为有了触觉而意识到“我和世界”的分别,有了本体感知,然后慢慢发展出自我意识。
而他现在猛然发觉,自己就是一个拥有了自我意识的机器人。
爱上庄清河的过程,也是他长出皮肤和血肉的过程。
他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庄清河,那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爱,绝望,痛苦……
他仅仅在这一个人身上就全部感受到了,他们完美契合并且相爱,建立起了天衣无缝的感情结合体。
那是他的安全基础,是他与这个世界最有实感的连接。
那是他对生命的悟性和灵性,是他爱一个人的天赋所在。
那是把他爱的潜能激发出来的人,那是让他拥有本体感知和自我意识的人。
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有意义的人。
商珉弦迫切地需要一个来自庄清河的拥抱,他觉得自己快要碎成粉末了。
虽然庄清河想要杀了他,但是他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地原谅了这个人。
这时庄清河也醒了,他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商珉弦起身朝他走过去,想抱他。
庄清河则睁着迷茫的眼看着他,脸上是要从一个噩梦中脱身的挣扎。
他刚一靠近,庄清河就猝然睁大双眼,整个人突然崩溃,举着手不知该往哪放,躲脏东西似的躲,愤怒又惊恐地尖叫:“你不要碰我!”
商珉弦因想要拥抱庄清河而伸出的手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
庄清河在抗拒他,甚至仇视他。
此时天色已经很暗,商珉弦没开灯,整间卧室都是沉郁的暗色。
可是庄清河眼中的怒视还是那么明显,他双眼通红地质问:“开车走的人是你,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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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商公主,说两句。
前期挺多人不喜欢商公主,觉得他人设差。
说实话,我当时看了挺高兴的,因为我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他确实不是一个正常人,拿正常人的标准来评价他,必然失望,这也正是我要呈现出来的效果。
他缺乏从“自然人”到“社会人”的社会化转换过程,这就注定他性格是不健全且不完善的。
前期他就像一个机器,让人心急的犹豫和纠结,总是用错的敏感和迟钝,总跑偏的脑回路,我认为都是非常合理的。
而他每次把事情想通后表现出的超强执行力,也是他性格的重要特征。
是庄清河让他长出了血肉和心脏,让他懂得爱和表达爱。
如果以存在时间算年龄的话,咱们的商公主也才十六七岁啊。
能做到这样,他已经很棒了。
“开车走的人是你,对不对?”
面对来自庄清河的诘问,商珉弦茫然了一下,张了张嘴:“什么?”
庄清河直视他的眼睛,再开口已经不是质问,而是陈述:“骗我下车,然后开车去医院的是你。”
商珉弦反应了许久,他回忆起庄清河赶到医院时的样子,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商珉弦开口为自己申辩,庄清河又问:“他会开车吗?他12岁就被你拿走了一切,他有机会开车吗?”
其实庄清河当时之所以放松警惕从车上下来,就是因为潜意识觉得主人格是不会开车的。
可是车冲出去的那一刻他太慌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是在回来的路上他才意识到,也许在车上某个他不知道的瞬间,亚人格就出来了,并把他骗下车。
商珉弦此时也彻底明白他对自己的恨意从何而来了。
庄清河觉得,是自己杀了他。
“他会开车。”
庄清河愣了一下,抬起眼看着他。
所以......真的是自杀。
商珉弦继续说:“在国外时的驾照是他考的,他喜欢开车,有时候晚上他会偷偷开车出去兜风。”
庄清河眼眸晃了晃,似乎想到什么画面似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也没有撒谎,我说我有驾照。”商珉弦还在解释,说:“因为驾照上写的我的……”
他猛然刹住,没有继续讲下去。
是他的名字吗?
这个名字属于他吗?
庄清河也意识到了商珉弦停下的原因,一时也沉默了。
在沉默中,商珉弦想明白了一些事,庄清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出了某种选择。
商珉弦在心里分析,庄清河的选择没有错,可他还是感觉自己被致命的斧子劈裂了。
“所以……”商珉弦眼睛红得吓人,他问:“我占了他的名字,他的身体,他的身份。我偷了他的一切?”
庄清河还是沉默。
商珉弦又问:“那你呢?”
“你也是我从他那里偷来的吗?”
“我没有过去,没有父母,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是。”
“那我是谁?”商珉弦问这句话的时候竟然出奇地平静,可内心却无比希望庄清河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随便是什么都可以。
他需要庄清河给他身上盖一个戳,给他一个让他能双脚落地的身份。
可是庄清河捂住脸,没有说话。
所以自己到底是谁?
商珉弦觉得这个问题只有另一个商珉弦能回答自己,可是那个人已经永远沉睡了。
他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然后又离开了,就像一个人狡猾地逃脱了肇事的责任。
商珉弦眼睛通红地问:“所以,你真的在我和他之间,选了他。”
“你想杀了我。”
庄清河眸光闪烁,视线避开,说:“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
他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商珉弦知道他要说什么,干脆替他讲出来:“本来就是他的人生,对,我是被他造出来的。”
“如果真的有一个要死,也应该是我。”
“可是庄清河,就像你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我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存在。”
“他把我叫出来,让我来替他应付这个他应付不了的世界时,他也没有问问我愿不愿意。他让我成为没有感情和情绪的机器人时,也没有问问我想不想。”
庄清河哑然,他此刻才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是错误,是病灶,是被摘除也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的存在。
“如果一直这样也就算了,我无知无觉替他过完这可悲的一生,到死也不知道什么是不甘。”
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庄清河的出现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场无妄之灾呢?
“可你偏偏出现了,你让我知道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是什么感觉,然后你却又要抹杀我。”
“我又是凭什么?你们不觉得你们也很残忍吗?”
庄清河看起来很心虚,他甚至不敢看商珉弦。
“他让我无情,你又让我懂爱。他把我叫出来,你又怪我占了他的身体。他甘愿被抹杀,你又为了救他想要杀掉我。”
“那我算什么?”商珉弦的目光可以称得上悲戚,语气也有些愤恨,问:“庄清河,我算什么?为了成就你们伟大感情的垫脚石吗?!”
说到这里,商珉弦真的愤怒了,吼着质问他:“就因为我不是人!你们就可以这么对待我吗?”
庄清河被他逼问得咬着牙,呼吸急促,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人的无辜,可他越想越头疼,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什么都说不清了,所有事都扭曲地缠绕在一起。
商珉弦握住他的肩膀,质问:“你就这么对待我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庄清河的肩膀被他捏得生疼,他哭得很隐忍:“连我也要放弃他吗?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希望他活下去吗?”
“还有人记得他吗?”庄清河把头抵在商珉弦的肩膀上,问:“还有人为他流泪吗?”
“我甚至......”庄清河哽了一下,啜泣声很弱,那难过听起来都要漫出来了:“我都没有来得及抱抱他。”
如果那个人能长大后才死,或者他干脆只是变成了一个庸俗的大人,庄清河可能都不会这么痛苦。
可偏偏不是啊。
他永远停留在他们相识的那一年,以最好的模样,又以这种方式被庄清河发现。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他就死了。
庄清河一难过,商珉弦就没办法了,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问:“他就那么好吗?”
好到你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我。
于是庄清河哭着跟他说曾经,在回忆中重温和弥补。
他说那个人对自己的点点滴滴,说开心果,说桃子,说秋风,说月光,说眼泪,说逃亡。
最后说到他的死。
商珉弦听出来了,那个人他真的就是有那么好。
可是我也不差啊。
他送了你开心果和桃子,可我能送你钻石和庄氏的公司。
他弹的秋日私语很好听,可我再练一练也能弹得很好。
商珉弦想,我只是吃亏在没有在你最难过的时候遇到你,但那也不是我的错,我那个时候都还不存在。
可是商珉弦也知道,在庄清河的眼里,一百颗钻石也比不上那个人小时候送他的一粒开心果。
庄清河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记忆锚点里全是那个人。
他对自己的包容和另眼相待,也全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人那么好,而那么好的人,他偏偏还死了。
这件事情简直就是不讲道理!
可是那个商珉弦很好,难道这个商珉弦就很坏吗?
那个该活,这个就这么该死吗?
庄清河选择的时候有过一秒钟的犹豫吗?
这些问题,他根本不敢深究细想,更不敢跟庄清河求证。
庄清河看着他,这张脸。
他没办法不通过这张脸想到那条忧愁、短促、早夭的生命。
那个人把一切都交出去了,然后两手空空地度过后面的十来年,就好像活在一个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星球。
他比一天看了四十三次落日的小王子还孤独。
这样的一生算什么?
每个出来透气的晚上,他在想什么?
开着车穿梭于深夜的城市中时,他又在想什么?
两次失败的逃亡,最终还是没能救下他。庄清河什么都抓不住,到现在脑子里只剩一个关于他的伶仃残影。
庄清河忍不住捂着脸崩溃地问:“现在这样算什么啊?他那么可怜,还这么死了。”
商珉弦在庄清河面前单膝跪下,拉开他捂脸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突然就流泪了,他问:“庄清河,我就不可怜吗?”
“那样的他可怜,这样的我就不可怜吗?”
庄清河眼眶通红地看着他。
“你也可怜可怜我吧……”商珉弦把脸埋到他的膝上,哭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曾经因为被庄清河同情而那么愤怒的商珉弦,此时低下头颅,弯下膝盖,恳求庄清河赐予他与这个世间的联系。
怜悯也好,同情也好。
然而庄清河自己也已经乱七八糟,坐着的人,和跪着的人同样伤心欲绝。
也许再刻骨的感情,到最后都会随着时光淡去。庄清河不知道自己要用多长时间来释怀,他只知道最起码现在,他没有办法当作无事发生地面对商珉弦。
空气越来越焦灼,沉默混杂着哀伤在四周蔓延。
“商珉弦,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商珉弦抬起头:“什么意思?”
庄清河避着他的视线,说:“我们分手吧。”
商珉弦怔愣住了,摇头:“我不同意。”
庄清河刚张了张嘴要说话,被他直接打断:“现在平票,所以还是维持原状,不分手。”
庄清河看了他一会儿,狠下心:“这种事情不需要两人达成共识,一方决定结束,那就可以结束。”
说完这些,庄清河就起身往外走准备离开。
商珉弦拉住他的手臂,不准他走。
庄清河想抽手,抽不动。他不敢看商珉弦,只是低声道:“商珉弦,你就当我混蛋吧,对不起,我错了......”
商珉弦看着他哭红的双眼,心想,不是他的错。
那这一切到底该怪谁?除了商辰,他想不到有第二个可以责怪的人。
庄清河不要他了,真的就全都是庄清河的错吗?
那个人栽的树,自己来乘凉。
鸠占鹊巢这么多年,嘴上再怎么说无辜,也不能否认自己是这件事里唯一的既得利益者。
如果不是真的爱上庄清河了,那这件事完全就是他捡了大便宜。
而这件事里的另外两个人又得到了什么呢?
商珉弦想到这么多年每当自己困惑难熬时,那个总是安慰他的人。
那个被偷走了一切,变成了一个影子,却还是一直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那个人曾经小心翼翼地问自己,他能不能学开车?他说他很想去兜兜风。
那个人问能不能让他看看日出?他说他好久没有看日出了,还想顺便看看一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
再说回庄清河。
在白玉京的时候,他那句哀伤的好久不见。
在澄园的包厢里,他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他说你吃了开心果就开心一点好不好呀?
他说这些的时候,又怎么能想到自己认错了人。
这本该是他们的故事,却被自己从中间截了胡。
而现在那个人永远睡下去了,庄清河看起来也快崩溃了。
唯一还算完整的自己,真的还要再去责怪他们吗?
于是商珉弦松了手,庄清河就逃似的往前走。
商珉弦被他牵着心,失魂落魄地跟着,从二楼到一楼,甚至还想跟着他一起出门。
庄清河于是转身看着他。
商珉弦停下脚步,惶惶地站在原地,停了两秒又想靠近他。
“不准跟!”庄清河呵斥不听话的孩子一般,他这时已经站到了门外,商珉弦则站在屋内。
一道门将两人分割。
窒息般的静默里,他们注视着彼此,中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深沟。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清河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他猛地后退两步,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刚出小区门,庄清河就走不动了。商珉弦不追了,痛苦却依旧紧紧跟着他,甩都甩不掉。
他干脆在路边坐下,把脸埋在膝盖上又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叹息。
他抬起脸转头,发现韩天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旁边。
“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韩天一哼了两声,说:“我在这守一天了,还不是怕你出事。”
接着又絮絮叨叨:“他们这个小区管理够严的,我愣是进不去。”
庄清河一言不发,觉得耳边聒噪得很。
韩天一欲言又止:“你还好吧?”
庄清河抹了抹脸,表情平淡:“我好得很。”
“你就别嘴硬了。”韩天一叹了口气,说:“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你昨天拉着商珉弦跟你私奔,结果商珉弦半路反悔,把你丢下自己跑回来了。”
“……”
“还说你都气疯了,不知道从哪钻出来,跟个泥猴子似的跑去跟他们大闹,又哭又骂,还把他们父子俩揍了一顿。”
“……”
韩天一继续数落他:“你说你怎么想的?商珉弦那种人怎么可能放弃家业跟你私奔?你还把事情弄得这么不体面。”
“听说商辰鼻子都断了,你真够牛逼的,那可是商辰,他居然就这么算了?”
庄清河一脸麻木,没有说话。
他没想到自己在外面居然这么丢人。
“所以我就说,你还是跟我在一起吧。我们家肯定不会反对我们的事,咱们也用不着私奔。”
庄清河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狗里狗气的韩天一,这会儿突然有点羡慕他。
要是能像韩天一这么蠢就好了。
韩天一这样从来不知道考虑别人心情的家伙,此时也难得安静了下来。
因为庄清河看起来太痛苦了,好像随时要崩溃,像蒲公英一样散到风里去。
他的样子让韩天一觉得,自己但凡有一丝好奇心都显得残忍的程度。
于是他也不说话了,陪庄清河默默坐着。
过了一会儿,韩天一突然说:“我肩膀可以借你靠一靠。”
“……”
庄清河没搭理他,也不知道韩天一私下看了多少偶像剧。
下过暴雨后,南州的雾霾都不见了,难得能看到又大又圆的月亮。
月亮被风一吹,那光晕就动了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蒲公英,吐着柔软的针。
“韩天一。”庄清河嘶哑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他问:“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爱错了人,要怎么办?”
韩天一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在说私奔到一半反悔的商珉弦,道:“既然发现对方不值得,那当然是马上抽身啊。”
“不是那种爱错……”庄清河用手遮住发烫的眼睛,无力地说:“也不是不值得。”
很值得。
可就是错了。
韩天一陪着庄清河坐了一会儿,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庄清河看向他停在路边的车,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风无休止地吹,已经有很重的寒意了。
“送我去燕大附属医院。”
韩天一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庄清河送到了燕大附属医院。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庄清河就把韩天一打发走了。
韩天一整个人都要跳脚了,说他过河拆桥不知好歹一大堆,最后反复跟他确认,确定他真的能开车后才离开。
在停车场转了两圈,庄清河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车,商珉弦果然是停在这里了。
庄清河上了车,然后打开行车记录仪。他想坐在同样的位置,以商珉弦的视角看着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段路。
雨后的天空很清澈,隔着画面仿佛都能闻到空气中清新的雨水味道,道路两旁的树木分开向后。
画面播放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车经过一个池塘,雨后池塘涨水,冲刷出秋天最后的绿意。
驶近后,画面中出现了一群小鸭子,它们从路边的灌木后面走出来,摇摇晃晃地准备去路对面的池塘戏水。
商珉弦把车停了下来。
然后安静地,极为耐心地等着那一群小鸭子穿过马路。
庄清河再一次忍不住泣出声,这就是那个人的人生中最后一段路。
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却还是对这个世界这么温柔。
庄清河开始回避商珉弦,尽量避免和他出现在同一场合。他昼伏夜出,每天深夜开着车在南州空旷的街道游走。
他和那个人相处的时间太短,分开得又太久。只能用这种方式,套入同样的情景,去感受他在想什么。
庄清河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有多焦急。
是的,焦急。
他近乎迫切地做这些事,像是在找一个出口。
商珉弦则跟庄清河正好相反,他在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庄清河,每天去3608摁门铃几乎成了他的日常。
庄清河没办法,只好搬回绿风岛。然而这样做唯一的意义,就是让商珉弦换了个门摁门铃。
还好庄清河可以落脚的地方足够多,他有心想躲着商珉弦,就真的能让他找不到自己。
在找不到庄清河的第三天,商珉弦连公司都去不了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窗外下起了雨,雨丝从窗户斜刺进来,整个房间陷入一片绿荫沉沉的静谧中。
商珉弦失魂落魄,他把自己弄丢后,又把庄清河弄丢了。
他坐在那里,想着他和庄清河的点点滴滴,整个人陷进一种无所适从的悲伤中去了。
过了许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焦躁地在房子里转来转去,到处翻找。
桌子底下,沙发底下,柜子上,茶几上,每一寸角落都不放过。
管家忍不住了,问:“少爷,您找什么呢?”
“手表。”商珉弦头也不抬,又把抱枕一个拿开看后面的缝隙。
“手表?”管家有些奇怪,说:“您的手表都收着呢,一块儿都没少。”
“不是我的手表。”商珉弦掀起沙发坐垫,说:“他的。”
管家愣住了,看着商珉弦没说话。
商珉弦越找越急,似乎想把这个房子都翻过来。找到最后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对管家说:“帮我一起找,让所有人都来找。”
商珉弦给庄清河打电话的时候是下午,雨已经停了。
一直打到第三个,庄清河才接起来。
“庄清河,你在哪?”
“有事吗?”
“你落在我这的手表找到了,我给你送过去。”
“我不要了。”庄清河声音有气无力,说完就挂了电话。
商珉弦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再次拨了过去,庄清河没接,他就一直打。
不知道是第几个电话,庄清河终于接了,他语气不太好:“我都说了我不要了,帮我丢了,谢谢。”
“不行。”商珉弦十分固执。
庄清河沉默了片刻,问:“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呢?”
商珉弦:“我捡到了你的东西,就该还给你。如果你不想要,应该自己丢掉,我不能越过你帮你处理你的东西。”
庄清河没说话。
商珉弦:“如果你非得要我处理,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但是为了避免纠纷,你得给我出份委托书,注明是你委托我帮你处理这个手表。 ”
庄清河依旧没说话。
商珉弦:“我现在可以过去找你,我告诉你委托书怎么写。”
庄清河似乎被他打败了,沉默了片刻后告诉了他地点。
商珉弦挂了电话,立刻就出门让司机载他去找庄清河。
庄清河似乎是不想让商珉弦知道自己的新住址,给他的地址是在白房子附近的一条比较僻静的街道。
商珉弦远远就看到庄清河的车停在树下,司机停好车后,他下车走到庄清河的车前,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商珉弦把手表递给庄清河,庄清河就接过来拿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