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现在只剩下沉默。
沉默了许久之后,商珉弦开口寒暄:“你最近还好吗?”
其实这句话很多余问,因为庄清河看起来一点都不好。
他瘦了,憔悴了,眼神无光,整个人都被一种浓郁的悲伤所笼罩着,连嘴唇都缺少血色。
庄清河捏了捏眉心,声音也很嘶哑:“挺好的。”
一看就知道是敷衍的回应,在这种氛围下竟然都显得都有点滑稽了。
商珉弦如果是个懂人情世故的人,那他就该明白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他不该,最起码现在不该,这么频繁地出现在庄清河面前。
然而商珉弦是个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他直接开口:“庄清河,我们和好吧。”
庄清河被他的天真弄得无奈,吐了口气。
商珉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以为你只有你失去了他吗?我也失去了他。”
那个人也陪伴了他十多年,他当初决定治病,何尝不是在面对一种选择。
他有了庄清河,就想把自己治好,以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和庄清河在一起。可是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他的一切都被推翻了。
他选择了庄清河,放弃了那个人,结果发现自己同时失去了他们两个。
庄清河这个时候还要安抚商珉弦,他艰难地开口:“商珉弦,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
商珉弦追问:“你要多久时间?”
“我不知道。”
商珉弦看起来并不接受这个回答。
于是两人又陷入沉默。
庄清河脸色越来越白,在忍什么痛似的,他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商珉弦固执地一动不动:“你不能这样对我。”
接着他们同时开口。
庄清河绝望:“那我能怎么办?我避不开你,我看到你就想到他!”
商珉弦执拗:“你答应了我,说要找个好天气,陪我去中心公园喂鸽子。”
两人突然自说自话,急于宣泄,呕吐般自顾自说自己的,都不听对方的。
庄清河:“他都死了,你让我当作无事发生吗?你每天在我眼前出现,就像一座埋他的坟,时时刻刻提醒我。”
商珉弦:“你说你爱我,你说你当然是爱我的,你说你再也不骗鸽子了。”
两道焦灼的语言缠在一起,像丝线一样纠缠不清。
庄清河被商珉弦的话逼得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突然吼道:“算我求你,能不能别说了!”
密集的话语中突然喷涌出沉默,那是冰冷而空洞的留白,仿佛潜伏着什么在其中,最终还是以无言收场。
他们看着对方,像两口苦井对视。
商珉弦看到庄清河眼里的自己,总含笑看他的那双眼睛此时像冰泉一样,还有深深的抗拒。
里面的自己也在褪色,越来越透明,快要消失了。
商珉弦害怕似的转开视线,不敢再看庄清河眼中越来越浅淡的自己。
在庄清河眼里,他以前是“病”,现在是“坟”,他是这个是那个,唯独不是人。
商珉弦明明没有露出任何脆弱的神情,可眼里那一晃而过的惊惶就像一道裂缝,裂在精美的瓷器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修复、去弥补。
庄清河张了张嘴,还是吞下了所有话。
每看商珉弦一眼,庄清河就像被捅了一刀。自己忍着疼,还要努力对他心平气和。商珉弦留下的身体就像一座活坟,里面葬着一个永远沉睡的灵魂。
庄清河真的快崩溃了,因为这个坟天天来找他!
他走投无路一般,眼泪忽如急雨滚落,他几乎是在哀求:“你怎么就不能明白,我只是需要时间。”
“给我一点时间有那么难吗?”
商珉弦一言不发,他还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庄清河曾经对他说的每一句他都记得,他要提醒这个人承诺过自己什么。
可是这些话都被庄清河的眼泪击溃了。
自己又让这个人伤心了。
商珉弦想说对不起,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庄清河似乎是不再爱他了。
曾经他对自己的感情如高楼,幼时回忆是地基。现在那地基没了,楼就塌了。
塌得毫不犹豫。
商珉弦沉默了片刻,打开车门下了车,隔着车玻璃看了庄清河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
商珉弦下车后,庄清河终于感觉自己能喘气了。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手表,上面似乎还有商珉弦的温度。表盘上的齿轮严丝合缝,指针每隔一秒就颤着走一下。
时间......
到底还要多少时间?
庄清河抹了抹眼睛,打开车上的储物箱,把手表放进去,和里面那块手表躺在一起,像对双胞胎。
这支手表是他前几天在这个车上找到的,没有落在商珉弦那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手滑进了座椅缝里。
商珉弦花了一百多万买了块一模一样的手表,绞尽脑汁就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庄清河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不忍心拆穿他。
平复了一下情绪,庄清河驱车准备离开,到了一个路口时,导航提示道:“前方路口请直行。”
是商珉弦的声音。
过了路口,行驶了一会儿,庄清河又转到另一条稍微有些僻静的路上。
导航又说话了。
“庄清河,你现在右手边的巷子叫白头巷,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庄清河,就算我们头发都白了,我也想要跟你在一起。”
“庄清河,我要是能一下子变老就好了,那你就会知道,我七老八十了还是会很爱很爱你。”
“庄清河,我爱你。”
午后金色的浮光在空气中涌动、翻滚,好像在上演一场无声的哑剧。庄清河突然感觉难过极了,他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许久都没有动。
庄清河是个方向感很好的人。
他走过一次的路就不会忘。
他对南州的路况很熟。
他还在用商珉弦的语音包。
商珉弦和庄清河分开后,让司机载着他去了中心公园。
今天是一个很好的好天气,他买了一包鸽食,一个人坐在秋日的长椅上喂鸽子。
天高云淡,洁白的鸽群在四周回环来往,一会儿在他脚边走动,又忽而飞到他的肩上,咕咕咕咕地叫着。
那声音听起来真寂寞。
远处喷泉在这时升起来,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
商珉弦突然知道了,什么叫暗无天日。
第98章 我当然是爱你的
庄清河接到一个电话,之前他有一块想卖的地,挂出去好久都没有人问,这人打电话过来说有兴趣,想跟他见面聊聊。
那人跟他约定的地点是一间茶室,庄清河到了之后,包厢里没有人。他独自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茶,翻了几张报纸,人还是没来。
庄清河抬起手腕看时间,发现对方已经迟到了快半个小时,不过他似乎很有耐心,也不打电话催促,而是放下手里的报纸,看着窗外发呆。
窗帘被微风吹动,带了一丝木质沉香的气味儿。
庄清河又等了一会儿,跟他约定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来人很好说话,并不讨价还价,前后也就十来分钟,所有事情就都谈妥了,顺利得简直不像话。
谈好之后,那人就离开了,庄清河又留了一会儿。风吹起了窗帘的一角,他微微偏了偏头。
又待了一会儿,庄清河才起身离开。
庄清河离开后,茶室内的窗帘突然被人拨开,商珉弦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一直就在窗帘后,透过窗帘的缝隙和镜子的折射看着庄清河。
阳光在商珉弦的脸上打下一道阴影,他看着茶室里的那面穿衣镜,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庄清河在这里停留了四十多分钟,这块镜子映了他四十多分钟。
现在镜子里已经空了,可是商珉弦还是看着它。
许久之后,商珉弦慢慢走到空空的镜子面前。
然后,对着冰冷的镜面吻了上去。
又过了将近一个月,商珉弦对于庄氏的收购已经接近尾声,所有条款都已经拟定,只等约定一个时间签最后的合同。
地点约在澄园,商珉弦在这天又见到了庄清河。
庄杉没有露面,是他的秘书出面同商珉弦约签合同的时间,庄清河作为法人也到场了。
因为庄杉的缺席,这个会谈还算和谐。庄清河从头到尾没有说什么话,似乎对收购的事毫不关心。
商珉弦坐在庄清河对面,庄清河则低头摆弄茶具,敛着眉眼并不看他。
窗外细雨如雾,一切好像和以前一样。
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庄清河时不时地会看一眼商珉弦的杯子是不是空的,如果茶杯空了,就会给他添上。
为了庄清河那一眼垂青,整场谈话下来,商珉弦喝了十几杯茶。
谈话结束后,天已经黑了。
雨后的深秋空气冷冽,澄园满院的植被都浸在湿漉漉的水气里。
庄清河走到屋外潮湿的空气中,看着灌木后面的月季花出神。
商珉弦看到他之后,停下了脚步,没有上前。
他觉得庄清河并不想看到他。
庄清河静立了一会儿,有朵海棠花落到了他的肩上,他偏头看了一眼,抬手轻轻拂掉,然后离开了。
商珉弦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直到庄清河的身影隐去,他才提步过去。走到那朵海棠花旁边时,他停下脚步,弯腰把花捡了起来。
商珉弦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患了收集癖的变态,把被庄清河手指触碰过,目光停留过的东西都收入囊中。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庄清河的痕迹,而每个痕迹都在提醒他,自己失去了这个人!
商珉弦无法否认他对庄清河的爱恋,一种古老、陈腐,但是无法磨灭的倾慕。
那种深刻的,强烈的,带有欲望的却又纯粹的感情。
融进血脉的爱怜,无法斩断的羁绊。
他爱庄清河那万里挑一的珍稀灵魂,爱他滚烫磅礴的心脏。
商珉弦有时候会梦到庄清河,梦见他们和好了。庄清河还是会对他笑,对他撒娇。
醒来之后,刚开始的那几分钟最难熬。整个人都被一种怅然若失的悲伤所笼罩,然后慢慢接受现实,明白原来那些都是自己的幻想。
商珉弦终于还是生病了,医生查不出任何病因,他身体的所有机能都正常。
可他确实一天天虚弱了下去。
没有边际的混沌,和没有尽头的虚空,那一直以来都是商珉弦心灵的全部。他走到双脚干枯,仿佛疲惫的思绪躺下休息了,可肉身还在靠惯性活动。
庄清河当天就来了,没有人告诉他商珉弦生病的消息,他只是突然心慌,于是就过来了。
他好像能接收到商珉弦生命最底层的求救信号。
商珉弦视线模糊,他眼里的庄清河只有一个虚虚的影,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幻觉。
庄清河走到近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柔声问:“商珉弦,你为什么病了?”
商珉弦用涣散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开口:“我为你病的。”
庄清河,你要害死我了。
他对庄清河的爱在绝望中一日日加固。
庄清河在旁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他声音遥远如星辰,说:“商珉弦,现在已经这样了,你也该过你自己的生活了。”
商珉弦的眼睛因为发烧亮得吓人,他问:“我自己的生活?庄清河,我连我自己都不是。”
窗外下着大雨,雨水打在玻璃上,流下蜿蜒的痕迹。
庄清河也备受折磨。
一个人离开之后,剩下的人就会无所适从。似乎不够难过,或者难过得不够久,就显得离开的那个人不够重要。
而这件事又自有它的特殊性,因为那个人的死亡几乎无人知晓。
于是痛苦的密度和长度都翻倍叠加,难过的责任就落在了庄清河一个人的身上。
庄清河:“世间万物都有意义,你也可以去找你的意义。”
商珉弦侧卧在沙发上,神思狂乱无序。发着高热的除了他的额头,还有他望向庄清河的眼。
“我没办法。”商珉弦看着他,目光如荒郊的月亮,他说:“我真的没办法,我那么爱你。”
那么爱你,那么绝望。
雨滴打在阳台的植物上,带着潮湿的水气。
庄清河曲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侧着头听窗外的雨声,还有商珉弦的告白。
那样一长串的表白,是像水一样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的。
“庄清河,我好不起来了,我是为你病的。”
“你说我鸠占鹊巢,我似乎做错了很多事。可是你不爱我的每一秒,我就宇未岩已经在受酷刑了。”
“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给你。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没有。我甚至愿意把肋骨取出来给你,可是我又想起来,这身体也不是我的。”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真的……真的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庄清河了。”
“你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
雨水滴在散尾葵上的声音,宛如叮咛。
庄清河看着他,没有办法不心疼他。
那天郊外的大雨中,那个人说:“因为他太可怜了。”
被那个人赋予了秉性的庄清河,当然也会这么觉得。
他太可怜了。
庄清河发现自己有时候会忘记,这个人跟他们都不一样。
他是来历不明的。
灵魂源于天地之间的灵光乍泄,而他却是精神患病的产物,他甚至不能算是一个正确的生灵。
商珉弦似乎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那么绝望又迷茫,抽了抽鼻子问:“就因为我的不正确,所以我连爱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商珉弦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流进耳朵里,像潮汐引起的水声轰鸣。
“这对我真的公平吗?”
窗外雨声淅沥,庄清河眨了眨眼睛。
想要握住那只手,究竟要穿过多少乌云?
商珉弦:“我有时候在想,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我这样的人,又为什么有你这样的人。我觉得除了是让我们相爱,再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商珉弦的眼睛明暗交杂,他看起来那么绝望,说:“庄清河,我最近一直有种感觉,总有一天,我会因为得不到你而死掉的。”
庄清河,我真的快要被你给害死了。
庄清河终于转头看向商珉弦,然后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没有人敢看,里面的深情和绝望会把人溺毙。
商珉弦的睫毛在他手心里轻颤,像一只濒死的潮湿蝴蝶。
商珉弦的眼泪在他掌心下逆行,像条找不到终点的河流。他一开口,只听声音也能听得出他的偏执入骨:“是我贪心吗?你们的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我只要一个庄清河,别的人我都不要,我这也能叫贪心吗?”
雨势渐大,阳台上的散尾葵被打折了几片叶子。
庄清河长久地沉默,感受自己的手心一点点濡湿。
商珉弦拿开庄清河的手,然后握住,抬头问:“庄清河,你什么都不怕,却怕看见我的眼泪吗?”
话音刚落,一滴眼泪滴在庄清河的手背上。那么滚烫,庄清河忍不住颤了一下,被烫到了似的。
“庄清河,他之于你,就像你之于我。”
他之于你,就像你之于我。
庄清河睫毛颤了颤,脑海中有一道光闪过。
他突然想到了一些被他忽略掉的事,那似乎正是他一直以来苦寻不到的出口。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会说话?”
庄清河发现,自己和两个商珉弦的第一次对话,居然都是一字不差的。
所以,庄清河,多年后你再次听到这句同样的开场白时,心里的震颤到底是哪一个商珉弦给你的?
开心果、桃子、月季花,
信任、包容、牵绊。
纠缠于你和那个之间的,也纠缠于你和这个之间。
多年前的他之于你,就像多年后的你之于他。
像,又不像。
不像,可又处处都是复刻般的痕迹!
就像一个闭合的圆。
为什么害怕商珉弦的眼泪?
为什么明明那么熟悉南州的路况,却还是天天开着导航?
为什么那个人问你会跟我接吻上床吗的时候,你又沉默?
庄清河看向躺在沙发上奄奄一息的商珉弦,眼泪滴落。
因为,我当然是爱你的。
五感敏锐得非人的庄清河,怎么会发现不了商珉弦躲在暗处的守望。
那四十多分钟的静默里,庄清河知道窗帘后面坐着谁。
商珉弦亲吻空镜的时候,他就静静伫立在一墙之隔的门外。
商珉弦一次次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那双敛起的桃花眼一直看着商珉弦的手。
商珉弦捡起那朵海棠花的时候,庄清河就在远处寂静的树荫下凝望他。
他怎么会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爱上的是哪一个。
可是这件事最大的难题是庄清河的感情吗?
从来都不是。
最难的是选择。
庄清河的一生经常处于两难境地,他总是需要在坏的和更坏的中间做选择。
断尾求生是他的生存本能。
而庄清河这些天不停复盘,他推导出了无数个可能的结局,最终不得不承认。
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到了此时庄清河又终于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以欺骗的办法夺走选择权,又以近乎自杀的惨烈方式离开。
因为他不要庄清河来做这么难的选择。
那是世界上第一个为他流泪的人。
是第一个曾经试图拯救他的人。
也是第一个不愿意让他陷入两难之地的人。
那个人用自己的死给他们两个换来了一个可解的局,庄清河,你还要浪费时间在这里打转吗?
所以,非得要时间来做刻度吗?
用时间来找出口,用时间来证明那个人的重要,用时间来和自己和解。
痛苦真的可以量化吗?
需要难过的时间又真的可以像刑期一样具体到天吗?
眼前仿佛孤寂之境,窗外的雨声响个不停,庄清河又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宛如神谕,也是遗言。
“庄清河,以后自己找东西吃吧。”
不知过了多久,庄清河终于有了动作,仿佛穿过层层乌云,他握住了商珉弦垂在沙发边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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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大家纠结的几个点。
1、庄清河没有迁怒商公主。
庄清河说是商公主开车走的,并不是给自己的痛苦找宣泄口,这是一个正常智商的人在正常逻辑下会得出的合理结论。
(毕竟有一部分比较细节控的读者都会疑惑12岁的小商真的会开车吗?所以庄清河这么想一点也不奇怪。)
商公主解释之后,庄清河立马就相信了,甚至都没有犹豫。
2、庄清河没有把商公主当替身。
他很清楚自己爱的是谁,也清楚两种感情的区别。
只是在庄清河这里爱情并不是最优级,所以才会有那样的选择。
3、庄清河的纠结有必要吗?
我觉得太有必要了。
要是小商的死对他毫无触动,马上若无其事和商公主在一起,那他前期的所有行为的逻辑就都站不住脚了。
庄清河似乎想回过头来,这让商珉弦感到有点害怕。
他怕庄清河看见他哭,他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
庄清河确实是想回头,他被商珉弦拎进卧室后,就趴着被压在床上,什么都看不到。然而不等他回头,就突然惨叫一声,眼睛猝然睁大。
为了避免受伤,庄清河努力把自己打开,像只蛙一样趴着。
商珉弦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倾听空白被填满的声音,那声音微乎其微。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只能在幻觉中寻找安慰。
他假装,假装自己真的在拥抱庄清河。就像河流要归入大海,他总是一次次被庄清河打败。
“对不起。”他抚摸着庄清河的后背,说:“我很害怕。”
庄清河气息微弱:“怕什么?”
“我怕你长出翅膀,然后飞走。”他哽咽着亲吻庄清河的后背,要给那可能长出翅膀的地方烙上封印。
只是轻轻的碰触,就让商珉弦旺盛起来,让他变得更烫。
“庄清河,不要离开我。”
“我不离开你。”
庄清河的声音已经疼得模糊不清,还在一遍遍回应他。
强势的垏动让庄清河感到害怕,想挣扎,可双手被牢牢扣住,无休止的琎岀让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最后他只能脸埋在枕头里,意识混乱地砷吟。
“你要对我负责。”欺负人的那个这么说。
“嗯,我对你负责。”被欺负的那个如此承诺。
反复的鞭笞如海水般起伏。终于在一个沉重的陷入后,商珉弦停了下来,紧紧压住他:“不要离开我。”
“啊……我不离开你。”
商珉弦的沮丧减轻了一些,如饮鸩止渴,他根本不想停下来。
虚弱感充斥了庄清河的全身,他刚喘了口气,很快又被翻了过来,再次被强行惯串。
虚浮的声音被骤然掐断,身上压下来的重量将庄清河的喘昔碾碎在黑夜中。
愉快的顶点原来是哭泣,仿佛一场暴雨转移到了庄清河的眼睛里,他被一次又一次抛起,始终落不下来。
商珉弦只觉得这个梦比以往都真实,他甚至感受到了血肉相融的关联。
手掌相扣,炙热的触感,痛苦与愉悦的并存。
“你不可以离开我。”
“我不离开你。”
清晨熹微的光芒照进室内,商珉弦醒来后,又同往常一样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又梦到庄清河了,还是个很y.乱的梦,庄清河被他弄得一直哭,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
而意识那是梦后的落差感,几乎能杀死他。
每天如此。
商珉弦动了动,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床上还有人。
他转头看向一旁,脸色瞬间冰冷,猛地抖起被子,直接把那个卷在被子里的人掀到了地上。
那人弱弱地啊了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商珉弦声音冷如冰:“谁放你进来的?”
庄清河从床另一边的地上爬起来,扒着床沿只露着小半张脸,迷迷瞪瞪地看着商珉弦。
商珉弦看着他足足愣了两三秒,赶紧过去把他从地上捞起来,放回床上。
庄清河还有点不清醒,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哑着嗓子问:“我怎么掉下去了?”
商珉弦没说话。
庄清河挠了挠眼皮,猜道:“我是翻身掉下去的吗?”
商珉弦心虚地垂眸不看他,嗯了一声。
庄清河不再说话,左翻一下右翻一下,把自己裹得像个花卷,闭上眼睛又接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