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鹤表情冰冷:“敢威胁本座,虹胜焰,你是唯一一个。”
虹胜焰笑了:“荣幸之至。”
“本座不会同蝼蚁做交易。”楚泽鹤面无表情伸出手臂,如鹤展单翼,玄冥神功自丹田涌出,蓬勃的内力凝于指尖,带起一阵凌冽寒风,吹得他身上的问琴阁弟子袍猎猎作响。
既然虹胜焰会威胁到楚执,楚泽鹤便不会再留活口。
任虹胜焰说得再天花乱坠,楚泽鹤用玄冥神功把他杀干净,就不必再担心什么蛊虫了。
虹胜焰还是那副悠哉的样子,面对能令天地变色的玄冥神功,他只是笑着说:“我在中原学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只要我的条件丰厚,不会有人不答应我的交易。虽然少教主不在乎我的命,但有一个东西,少教主肯定很想要。”
虹胜焰悠哉道:“十三年前,淮边镇,三人。”
他说完,一时间,空气中只有风盘旋的声音。
杀意,在下一刻散得一干二净。
楚泽鹤睁大了眼睛,仿佛被某种冰冷的恶意击中了。
好像一只沉眠多年的毒蛇顺着脊柱爬上身体,对着面庞咬了一口。
就如同自己清楚多年前自己做过某种天大的错事,许久后想起来,还是会遍体生寒,愧疚得恨不得死去。
楚泽鹤问:“你说……什么?”
虹胜焰毫不惊讶于现在的场面,他笑了笑:“还是原先那两个条件,少教主要是答应了,我就把那三人身份告诉你。”
楚泽鹤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楚如泉站在自己面前,身影像一座要碾死蚂蚁的巍峨大山。
楚泽鹤看着虹胜焰,不可置信。
“……楚如泉追查多年都查不到,你又怎么知道?我怎么信你?”
虹胜焰说:“这蛊虫,还不够证明?”
楚泽鹤一愣。
是啊,这蛊虫,能窥人记忆。
如果虹胜焰当真遇到过与当年之事有关的人,见过那些记忆,那他知道真相也不足为奇。
十三年前,他母亲身死的真相,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知道的。
虹胜焰既然说得这么准确,已经能证明他了解其中一二。
既然这样——
那他就更没有理由放走虹胜焰了。
“给我一日时间。”楚泽鹤淡淡说。
虹胜焰一笑:“好。明日此时,朱雀阁见。”
随即意味不明的嘲讽一笑,随后转身离去。
现在连夫人找他,他逃不出琅风派。所以必须要不停变换位置,防止被连夫人手底下的小家伙们发现。
而楚泽鹤,则表情莫测,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身影远离。
待四下无人后,楚执突然现身至楚泽鹤身边:“主上!”
楚泽鹤什么都没说,只身形轻微摇晃了一下,像是终于撑不住了,他勉强对楚执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还没等楚执惊讶,楚泽鹤便转身抱住楚执。
像是随风飘流太久的羽毛,疲惫的将全身的重量都交托给对方。
楚执下意识稳稳搂住主上的身体,待反应过来,他被主上这一抱,愣住了。
刚才主上说话让他离开,可打的手势又是影卫间“静观其变”的暗号,他便隐了身形藏在周围。
没想到虹胜焰突然现身。他中途几次都想现身,却还是忍下了。
也多亏他专长刺探,隐匿功夫一流,所以专注于和楚泽鹤周旋的虹胜焰没发现他。
他旁观全程,确定主上没有受伤,可是为何主上一脸疲惫?
“楚执,”楚泽鹤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问:“我该怎么办。”
楚执被楚泽鹤搂在怀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觉得一定要说点什么。
因为主上现在很难过,他感觉得出来。
楚执悄悄摸了摸楚泽鹤的发尾,说:“主上若不喜虹胜焰,属下去杀了他。”
楚泽鹤小幅度摇了摇头,发丝拂过楚执侧颈。
“你不能杀他。”
楚执不解:“他伤了主上,让主上生气。”
“可你就是不能杀他。”楚泽鹤苦笑一声,深吸一口气,“楚执,我和你说一件事。”
楚执点点头,又害怕主上抱着他所以看不见,就说:“是。”
楚泽鹤紧紧抱着楚执,两人沉默一阵,楚泽鹤开口了,他说:“你可知道,十三年前,乌骨原本位列红楼异术榜第三。当年的他,青丝如瀑,蛊毒无双,被称‘冥教美人影’。”
楚执并不清楚十几年前的事情。
虽然他和楚泽鹤差不多大,但是之前的岁月都是在远离冥教的司影堂训练场训练,直到通过最高级考核,才能入冥教本教。
十三年前,他还不在冥教,也就不知道乌骨曾经的模样。
楚泽鹤继续说:“拿云和他齐名,被称‘冥教夜修罗’。他们二人,是父亲的得力助手,也是我的同年玩伴。我自幼称他们哥哥。你手上的双手刃,还是拿云放上去的周礼。”
“但是十三年前,十三年前……”楚泽鹤声音颤抖,“我做了一件错事。母亲死了,父亲震怒。所以……所以……”
楚执听到这番话,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主上很难过,他不想让主上难过。
楚泽鹤被楚执环住,突然多了一些说下去的勇气。他说:“那天下着雨,我领凶手去了主殿,我害死了母亲。”
“所以……父亲怒极,来打我。只用了一掌,我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我不怪他,我该死,母亲的死都是我的错。只是——只是,拿云出手,乌骨白头,两人用尽毕生武学挡在我面前。和父亲死战。”
“他们挡住的人,是冥教教主,楚如泉。他们护在身后的人,是我,冥教少教主,楚泽鹤。他们也是当时天下无双的高手,只是面对玄冥神功,仍旧不是对手。如果不是他们舍了一身武功和父亲抗衡,我早就死了。”
这段往事,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前世的楚执都不知道。
知情者只有红珠、拿云和乌骨。连年老功高的钱管事都不知情。
但别人不知道,不代表这件事情没发生过。这是楚泽鹤和楚如泉心中深深的一根刺,也是两人间相隔的沟壑。
现在,虹胜焰以此为条件,来要挟他了。
听到这话,楚执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明显,呼吸声变得无法忽视。
他的胸膛里,多了些无法言明的感情。
主上,他的主上。
楚泽鹤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全部交给了楚执,好像很放心楚执会将这些柔软之处护在身后,不让他们有半分被伤害的可能。
楚执感觉到了,他微微收紧手臂,觉得自己一定要说点什么。
但他又不知该说什么,所以他只能沉默,无言地抱紧主上。
“我总觉得冥冥注定有这么一天。”楚泽鹤说,“总有一天,我会付出代价。我只是没想到,那人是虹胜焰。”
楚执眉头一皱,紧紧拽住楚泽鹤衣服:“主上不会付出代价,主上还有我。”
只要有他在,就算前面是尸山血海,他都会让楚泽鹤安然无恙。
楚泽鹤听了这话,凄凉一笑。
“骗子。”他说,“你明明一点都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永远陪着我。你明明不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你明明就笨的要死,害得我担惊受怕,总害怕你有一天又把我一个人扔下不管了。”
他这几天一直都冷漠决绝,用斩钉截铁的态度对待虹胜焰。
是因为他太害怕了。
自从蛊虫让他想起了前世记忆后,他一直都在害怕楚执会像前世一样突然逝去。
怕重蹈覆辙。
楚泽鹤声音颤抖着说:“你是骗子,楚执。”
听了这话,楚执紧紧抱住楚泽鹤。他明明对楚泽鹤毕恭毕敬,从不反驳,此时却坚定说:“属下不是骗子。”
楚执想说:属下誓死追随主上,直至主上前途光明,直至属下无力再战。在那之前,属下绝不可能离开主上。
司影堂影卫,十年便换过一轮,他所说的誓言,也就是十年。
十年之后,他就算活着,也早已伤痕累累,只剩等死的份了。
到那个时候,肯定还有新的人跟在主上身边,新的人保护主上安全。
到那时,他才能安心合眼。
杵在外面不像样子,即使心里难受,楚泽鹤仍然和楚执一起先回了院落。
失魂落魄的回房间后,楚泽鹤就枕在楚执腿上,脸埋在楚执小腹,背对着大门发呆。
楚执端正坐着,想摸摸主上的头发,想来想去还是没敢这样做,只轻轻搭在主上肩膀。
室内一片寂静。
这时,两人听到两个熟悉的脚步声靠近。
是萧碣和蓝烟音来了院子内。
走进房门,萧碣后脚还没踏进来,扭头就退了出去。
蓝烟音在他身后,被他胸膛撞得后退几步。
“哎哟萧大人……”她捂着鼻子,“怎么了?”
萧碣很严肃,“小孩子不要进去。”
蓝烟音:……?
房间内,楚执轻声说:“主上。”
楚泽鹤摇摇头,分明是一点都不想听。
“那属下去……”
楚泽鹤还是摇头。
他拒绝,楚执当然不会再劝。只是楚执也想抓住虹胜焰,所以楚执说:“属下去和萧大人说,明日与虹胜焰约在朱雀阁。”
楚执一说,楚泽鹤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楚泽鹤坐起来,头靠在楚执肩膀上,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让他们进来。”
“是。”
楚泽鹤直起身子,让楚执站起来,去门外叫人。
门外已经站了三个人,穆意也回来了,萧碣正满脸通红,和穆意用手势比划着什么。
穆意脸色瞬间奇怪,也打了手势回问。
他俩用影卫手势交流,一旁的蓝烟音一头雾水,抱着琴问:“究竟是怎么了呀?”
萧碣赶忙比了个“小声点”的手势,压低声音说:“蓝姑娘,你先回去吧。”
蓝烟音不解,“我还有林白泽和顾朱雀的消息要禀告呢,怎么能回去?”
穆意清了清嗓子,淡定说:“蓝姑娘和我们说吧,我们见到主上自会汇报。”
“我不要!”蓝烟音狐疑的看他俩,“我要亲自和少教主说。”
萧碣和穆意对视一眼,穆意说:“那可能要……等一会儿。”
他话音刚落,楚执走出来了。
三人视线齐齐看向他。
楚执莫名觉得三人视线有点奇怪,他恭敬道:“主上请三位大人进去。”
他是在场位次最低的影卫,对萧碣和穆意这样说的确没问题。但是现在,穆意和萧碣连忙摆手,说:“当不得当不得。”
楚执:?
蓝烟音秀眉一拧,觉得萧大人和穆意都怪怪的。
四人进了内间,发现楚泽鹤在盯着桌面发呆。
穆意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是此时有楚执,穆意就感觉不到当时空气中的紧张感。
这影十二,当真是……
还没等穆意想出个类似“定海针镇”一类恰当的形容词,楚泽鹤就抬眼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先说了自己已经与虹胜焰见过,约了明日辰时于朱雀阁一见。
三人一听,连忙紧张起来。楚泽鹤淡淡说,虹胜焰武功不如自己,不用太过担心。
“穆意,乌骨何时到?”
“回主上,乌骨大人说,巳时之前。”
楚泽鹤点点头——乌骨比虹胜焰约的时间晚,那他明日就得拖住虹胜焰。
“等乌骨到了,生擒虹胜焰。”楚泽鹤说。
众人领命。
接下来,楚泽鹤让蓝烟音先说自己从李青龙那里听来的。“李青龙的消息是虹胜焰说的,恐怕半真半假,你们听听就好。”楚泽鹤说。
“……是。”蓝烟音听了这话有些紧张,看了看众人,说:“李青龙同我说……额,顾姑娘和林白泽,其实,本来是有婚约的。只是林白泽天资极佳,琅风派中倾心他的女弟子不在少数,是以为了规避麻烦,两人婚约从未外传。”
“后来林白泽说要出教,和顾朱雀吵了一架,将‘白虎’位和‘玄武’位一男一女两个师弟师妹带走了。顾朱雀便找了连夫人,说是要退婚。但是两人不知谈了什么,退婚之事不了了之。现在林白泽死了,顾朱雀却以林夫人身份自居,引得仰慕林白泽的女弟子杀了她。嫌疑人颇多,还是自家人,李青龙有些不知所措,来找我商量。”
穆意说:“前面都是真话,与洇墨管事情报相同。后面情形,恐怕是假象。所以……”
“所以虹胜焰与银镯的关系,和银镯杀顾朱雀的真实目的,仍旧不清楚。”楚泽鹤淡淡说。
众人齐齐低头,知道楚泽鹤有责怪之意。
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们距离最重要的真相还有十万八千里,的确应当请罪。
楚泽鹤又转向萧碣:“你有何事?”
萧碣恭敬道:“按照连夫人的说法,她应当能在明日之内找出虹胜焰,为林白泽报仇。”
楚泽鹤想了想,“连夫人……若紧要关头碍事,杀了无妨。”
连夫人对虹胜焰和银镯之间的关系显然并不知情,留她没有什么用处。
“是。”萧碣应下。
两人都说完了,轮到穆意。
穆意今早去拜访了张擅,“张擅是剑仙对决后入的荣城。他说来看热闹的人急于出城赶路,丢了点钱也顾不上回头去找,此时下手风险最小。但是钱管事是剑仙对决之前便遭贼,说明此贼绝不可能是张擅。属下不认为张擅在说谎,于是又去寻钱管事。”
“钱管事和属下说了个奇怪的事。那就是,钱管事的钱袋子涂了寻踪香,已经派影卫寻回。不过寻回时里面钱已经不见,钱管事便以为是普通贼人。但是那寻回钱袋子的影卫,几日后便觉得心肺衰竭,万幸喝了点正气水,误打误撞治好了。”
心肺衰竭!
楚泽鹤皱眉,自己的症状,不正是无法呼吸吗?
“是以属下猜测,虹胜焰应当是用某种手段确认了那人是冥教影卫,继而确定了钱管事是冥教之人,这才暴露了主上身份。”
楚泽鹤感叹:“好计策。那蛊虫能读人记忆,虹胜焰的确能借此确定本座身份。”
读人记忆?
穆意和萧碣对视一眼,穆意说:“原来如此。”
见他们居然这般淡定,楚泽鹤反倒有些疑惑:“你们不觉得这蛊稀奇?”
穆意微愣:“主上,您应当是见属下用过的。”
这时轮到楚泽鹤愣了:“你何时用过?”
“凉城,城主府,审那皇家影卫时。属下用过一丹药,名为‘搜魂’。这药正是乌骨大人凭搜魂蛊改良的。”
听穆意这样一说,楚泽鹤内心震惊不已。
他震惊的是——“搜魂”这药,实在是太常见了。自从乌骨把它研制出来后,在司影堂人手一颗,没事就用它审犯人。
因为十分常见,所以解药也十分常见,就是乌骨研制的乌骨牌正气水,萧碣他们把这东西当水喝,头疼脑热就喝一喝。
怪不得,昨天那老医师诊脉之后,用微妙的眼神看他一眼。
幸好楚泽鹤很严肃的和他说“不必解这蛊,留他在身上能让那人放松警惕”给自己挽了一下尊。
当时沈青澜的那条青蛇不敢动弹,原来不是因为奈何不了他体内的蛊虫,而是怕他的玄冥神功。
而他居然会因为虹胜焰威胁下蛊到楚执身上而生气。
想来实在有点丢脸。
闹了这么个乌龙,楚泽鹤原本阴云密布的心情微妙的变成了窘迫。
“原来冥教的蛊毒之术,早已领先对手二十年。”
楚泽鹤说完这话,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要不让乌骨回去吧?
主要是让乌骨知道了,挺丢人的。
众人自然是没有听到他内心的声音,室内一时间陷入沉默。
还是穆意救场,恭敬道:“属下等人先行告退。”
楚泽鹤缓缓点了点头。
等三人走了,楚泽鹤看向楚执,说:“把正气水给我。”
楚执微愣。
乌骨牌正气水并不好喝,味道辛辣苦涩,主上怎么能喝这种东西?
楚泽鹤说:“我就想尝尝。”
犹豫半天,楚执最终还是掏出一个小小瓷瓶,恭敬呈给楚泽鹤。
楚泽鹤拔开瓶塞,低头去看。瓷瓶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水,气味倒是十分清爽。
不知道这东西喝起来什么味道。
怀着一丝好奇的心情,他仰头尝了一口,表情空白了片刻。
随后,楚泽鹤以过人的意志,和不能在楚执面前丢脸的决心,把正气水咽了下去。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只可怜的小蛊虫被正气水淹死了。
楚执有些担忧的看着楚泽鹤,说:“主上……”
楚泽鹤面色如常,轻轻放下了小瓷瓶,凤眸轻轻垂着,看起来平淡优雅的小声说了点什么。
楚执一愣:“主上?”
楚泽鹤把头扭到一边,不让楚执看他表情。接着小小声说:“我想喝绿豆冰糖水。”
楚执突然觉得很想笑。
笑主上,是大不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笑,下一刻就止住自己上扬的嘴角,面无表情恭敬道:“是。”
等他走了,楚泽鹤才苦了一张脸,心想这东西怎么这么难喝呀。
乌骨还是来吧,要让他改良一下配方才行。
喝完楚执的绿豆糖水,搂着楚执睡了一觉,楚泽鹤第二天神清气爽的起床,一个人去了朱雀阁。
朱雀院占了琅风派将近四分之一的位置,其中心靠北处立着朱雀阁。
朱雀阁雕梁画栋,远看像一片竖立的朱雀尾羽,高耸入云,近看是绿底红纹,颇为大气漂亮。
阁底地面周围,就是宽阔的朱雀大院。顾朱雀师父这一门的弟子,往日里都在大院中练武休息。
朱雀阁现在有没有人不是他关心的事情,虹胜焰既然将见面地点选到了这里,按照他的性格,绝不可能让无关人出现。
他来得早了些,发现虹胜焰已经坐在朱雀阁二层房檐等着了。
这次,虹胜焰虞兮正里。脸上没用易容,露出自己异族人的长相——鼻梁高挺,眼眶深邃,眼睛大大的,灵动又好看。身着箭袖短衫,一头红发编成小辫子垂在身后,几缕发丝调皮的支愣着,看起来就是个平凡的异族小孩。
只是平凡的异族小孩,不会九岁弑父,十五岁挑衅红楼霸主榜榜首的教派。
天赋是一个很过分的东西,并不能以时间或年龄衡量。
楚泽鹤很清楚,自己不应该被虹胜焰的表面蒙蔽,对他心慈手软。
他今日穿的还是问琴阁弟子袍,深蓝色外袍搭银白内衬锦衣,看起来极为朴素。只是他凤眸凌厉,面如冠玉,身姿挺拔,背影有鹤之风骨,通身气度不似凡人。
自楚泽鹤踏入朱雀大院,两人遥相对望,空中卷起危险的风。
虹胜焰晃着小腿,嘟起嘴,对他立在地上这副高洁模样十分不喜。
“你明明是少教主,我明明这么厉害,你来见我,居然只穿这个?”
楚泽鹤冷笑:“那本座要穿什么?”
“应该穿很——厉害的衣服吧?”虹胜焰张开双臂,似乎是想表达很厉害有多厉害,“看起来就很威武霸气的那种!有盔甲有毛毛的衣服!”
楚泽鹤:……
“本座是来同你谈判的,不是来比美的。”楚泽鹤冷漠道。
虹胜焰眯起自己漂亮的眼睛笑了,“少教主同我谈判来的?……那为什么,还带了这么多人?”
他话音刚落,数十道黑影在整个朱雀阁的院落旁闪过。
一众影卫,早已重重包围了此地。
虹胜焰不甚在意的环视一眼,露出两颗小虎牙:“这里面,有你的心之所向吗?”
“虹胜焰,”楚泽鹤沉下脸来,“你最好不要反复试探本座耐心。”
“唉,”虹胜焰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这明明是我们共同的秘密,现在我居然还没亲眼见过那人。太不公平啦!”
楚泽鹤本意就是要拖延时间等乌骨来,所以也不介意和他多费口舌。
“虹胜焰,本座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设计陷害?”他问虹胜焰。
虹胜焰一听,眼眸低垂,闭上了眼睛。他纤长的睫毛颤动着,似乎在回忆痛苦的往昔,“当年,我还只是个孩子,一家人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那两个匪徒闯入,自称是冥教之人……”
他捂住脸,肩膀耸动,似是说到伤心处。
“他们把我父母都,都……噗——”虹胜焰自己都忍不住了,仰起脸哈哈大笑起来,“笑死我啦哈哈哈,少教主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说出个原因?你想听什么,凄惨的过往吗?贻笑大方!杀人为什么要有苦衷?为什么人要吃饭要睡觉?为什么人会生老会病死?这些也能找到原因吗?”
“他们打不过我,被我所杀,天经地义!”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所以也不需要开脱,不需要怜悯。
虹胜焰此人,坏透了,坏到骨子里去了。
他杀别人,天经地义。他被杀,那就是自己技不如人。
前世的楚泽鹤与他有一点像。
不过楚泽鹤天生身处高位,被别人所杀,他就会崩溃,因为楚泽鹤输不起。
只是因为楚执的坚持,楚泽鹤才做了选择——他选择去理解人,去观察别人的亮点、去承认别人的努力,去思考别人的身世,去婉拒别人的爱情。
他主动选择让自己落入凡间,去感受常人的悲欢喜乐,贪嗔痴狂。
然后在这些情绪中挑出最好的,和楚执分享。
“呵,”在某种奇怪的心情中,楚泽鹤和虹胜焰达成了一致,“原来如此。”
虹胜焰晃着小腿,无所谓的说:“其实少教主大人没有想过放我走吧?”
楚泽鹤冷笑一声,“自然。”
虹胜焰点点头,大方承认了:“看来大家迟早都是要打的,不如早点开始。”
昨日他与楚泽鹤对了一掌,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有胜算。
“那你昨日说的,知道当年那三人身份,是真是假?”楚泽鹤脸色平静,语速却有些快。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虹胜焰睁大眼睛,无辜说:“当然是真的呀。”
楚泽鹤皱眉。
虹胜焰和他一样,都不屑于骗人。他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只是,若这件事是真的,他就不能杀虹胜焰。
这就是虹胜焰保命的筹码。
“所以,”虹胜焰咧开嘴嚼,“如果要打,少教主最好想清楚。杀了我的话,你就得不到消息。不杀我的话,我就拉一个人与我共赴黄泉!我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少教主可有与我相同的觉悟?”
楚泽鹤自然明白。
看来他不需要留手了。
楚泽鹤凤眸凌厉,墨发飞扬。身边杀气四溢,宛如君临天下的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