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蒂特接过那件衣服,草草穿上。
而他身后的侍从则一脸沉默地收拾着地面上略含脏器碎片的血渍,似乎对面前的一切已经习以为常。
福尔蒂特仰靠在红色绒质的扶手椅上闭目养神,门在三下规律的敲门声之后被缓缓从外侧推开。
打头进来的是福尔蒂特的书记官,这只雌虫进来后微微侧身,门口的景象在此刻一览无余。
在他身后的“家伙”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办公厅,伴随着他僵硬的脚步,同时一道道血迹在他的身后出现。
他的头部空无一物,脖子与头的连接处看起来有些恐怖,但从考究的服饰上也不难看出这个“家伙”的身份,正是刚才被宋楠竹杀死的经理。
经理如同一只木偶般晃晃悠悠地朝福尔蒂特的方向走去,在靠近书桌几公分的位置处缓缓停下。
接着,他用那只沾满血污的手将一个圆润的红色小球放到了书桌之上。
在做完这一动作之后,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身体瞬间化为黑灰,散乱一地,不久便被正在处理地面污渍的侍从轻轻扫进了垃圾筐之内。
屋内又恢复了整洁,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福尔蒂特停下了自己擦拭眼镜的动作,轻轻吹了一下镜片,看到镜片光洁如初,这才戴了上去。
他随意地拂了拂红球周围的飞灰,将那刻鲜红欲滴的珠子拿到了自己的鼻尖轻轻一嗅。
在闻到自己预料中的那股味道之后,他不禁莞尔。
随即怕了拍自己的衣袍站了起来,将珠子丢到了书记官的手中,依旧是一派平和的语气:
“拿去比对吧,刚好我也要去一趟‘冢’。”
书记官接过了福尔蒂特手中的珠子,仔细地放进了一个塑料袋内,向对方微微点头,在福尔蒂特的身后默默跟着。
两虫出了房间之后走了许久,才来到了一处古老的藏书室内。
由于这间藏书室位于地下,屋内布满了潮湿腐烂的霉味,空气着实算不上好。
但福尔蒂特看起来心情确是很好,嘴里轻轻哼着一首小调,丝毫看不出刚刚才吐了一口血的模样。
书记官走到一盏立式吊灯前,旋转了一下灯帽。
地面发出了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一条伸向地面的楼梯出现在了两虫面前..
走下楼梯后,内部的场景骤然一变,地下与地上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
这是一个空间巨大的实验基地,稀奇古怪的机器以及林立的高大营养基几乎占满了大厅,时不时还有身穿雄保会服饰的工作虫在厅内来回走动。
他们或是驻足在营养基前,注视着内部的实验体小声交谈,或是站在复杂的仪表盘前敲敲打打着什么,丝毫没有对进来的两虫投来一丝一毫的目光。
福尔蒂特也没去看厅内的众虫,他今天散着一头白发,袍子也是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转身便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一个房间。
书记官见状,将手里的红珠递给了一个机器前的工作虫。
和对方简单交接之后,他便站在了房间的门口,像一尊雕塑般立在门前不发一言。
偌大的空间内除却机器运转声以及窸窸簌簌的交谈,再无其他动静。
福尔蒂特走进房间之后,径直朝中间的那张大床走去。
屋内的装饰和冰冷严谨的实验室格格不入,相反,木质的地板以及日用的家具一应俱全,除去没有窗户,这里看起来和一个温馨的小家没有任何区别。
床上的虫似乎听见了门外的动静,缓缓朝门口处望来。
随着他的动作,响起了一阵叮叮哐哐的声响,那是锁链碰撞的声音。
一张清俊的面容从床帘中探了出来,见到进来的雌虫,那双碧绿的眼睛中迸发出一抹欢喜。
长长的黑发直接垂到了雄虫的脚踝处,伴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在床上铺开。
如果宋楠竹此时在这里,他会发现这只床上的雄虫和他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福尔蒂特上前轻轻环住了雄虫的腰,拿头蹭了蹭对方柔软的腹部。
面上的表情丝毫看不出以往优雅从容的样子,他没有搭理不停在表达思念之情的雄虫,只是温温柔柔地说着些什么。
如果仔细去听,便可以发现这和雄虫的话可以说是没有丝毫关系:
“好久没看到你了,今天透过别的虫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真是吓了一跳。”说到这福尔蒂特轻笑一声,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那个废物虽然没有拿回你身体组织的一部分,不过好歹为我带回了你的血,马上结果就可以出来了,我会知道一切。”
他将身前雄虫的黑发捡起了一缕,随意的用手指绕出了一个圈,然后蓦地松开,仍有发丝落下。
“不过结果倒也不重要,你对‘眼‘的反应已经说明了问题不是吗?”
福尔蒂特抬起头,伸手抚上了面前雄虫通红的脸,温柔地开口问道:
“但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今天这么护着台上的那只雌虫,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雌虫难道不都是一些恶心贪婪的家伙吗?”
说到这,福尔蒂特的眉间轻蹙,他对上了那双碧绿色的眸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如果当初是我和那只雌虫一起在你面前,你会选谁,0号?”
这句话说完,福尔蒂特便没再说话,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神情激动的黑发雄虫。
见福尔蒂特终于停下来了自言自语的动作,被他摸着脸的雄虫意识到这次对方可能是在问自己。
不过他是21号,却不是对方口中的0号,这让雄虫一时有些疑惑。
但在21号怯怯地对上了福尔蒂特鼓励的眼神的那刻,他还是红着脸开口说道:
“我..我会选你。”
说完他还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愿与面前的俊美雌虫对视,这一动作也就导致他错过了福尔蒂特骤然变冷的脸色。
21号听到了一声温柔的笑,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道声音。
他从出生起便没有离开过实验室,对事物的认知有限,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脏正因为这轻轻柔柔地一声低笑而剧烈跳动着。
正当他沉浸在对方的温柔声线之时,却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
他后知后觉地低头,便看到向来温柔体贴的雌虫手心里弹出了一条触手,毫不犹豫地洞穿了自己的脖子。
那条黑色的触手此时正咕咚咕咚地吸着他的鲜血,在21号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的耳边传来了一声低叹:
“不对,你不应该回答我的,按照你的性子,你会扇我一巴掌的,0号...”
这是21号短暂的100天虫生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在他闭眼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眉间闪过一抹柔软。
那是雌虫的吻...
金属门再次被推开时,福尔蒂特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袖侧沾上了刚刚雄虫的血迹,这让有些完美主义的福尔蒂特感到些许困扰。
本来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他却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朝书记官说道:
“啊,对了,记得处理一下里面的东西,我希望在明天依旧能看到‘0‘号。”
说完他又挂上了那副春风和煦般的笑容,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抬步便向楼梯处走去。
他甚至没有转头看一眼身后的房间,随便的口吻就像是在处理什么不重要的东西。
“是,会长先生。”书记官微微点头,他一边跟着福尔蒂特朝外走,一边在光脑上输入着什么。
在两虫走后,才陆陆续续有工作虫进入了方才的房间。
过了一会,他们便抬着一个被破布包裹着的“未知物体”走了出来。
一只身形高大的虫将那个东西直接塞到了推车里,慢条斯理地朝着内区走去。
在车轮的轱辘声中,一条苍白枯瘦的手臂无力地从破布中掉了出来,伴随着推车的运动上下摇摆着。
而在另一边,温迪斯背着失去意识的宋楠竹来到了学校的围墙边,原本的通道两个虫肯定是过不去了。
加之宋楠竹此时这个状态,肯定是不能走老路了,想来想去,便只有翻墙这一条路子了。
温迪斯将耳朵贴近了墙体,心下默默计算着来往的护卫机器数量,在最后一个机器的滑轮声消失之际。
温迪斯将宋楠竹转背为抱,他终于还是不得不将手实实在在地握在了宋楠竹的腰间。
所幸雄虫很轻,一只手抱起来也不太费劲。
他一手抱紧宋楠竹,一手攀上了墙,手臂一发力,便直接跳上了墙檐。
但还没等温迪斯站定,他就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一低头便看见墙下有三台微型机器狗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此时的温迪斯带着一张面具,浑身都是血,手里还抱着一个看起来“生死不知”的雄虫,一只脚堪堪迈过墙体。
可以说,怎么看..怎么不像什么正经虫..
温迪斯在看到墙下机器狗的一瞬间,骂出了今晚的第n句脏话,他今天出门绝对是没有看黄历!
谁能告诉他,学校什么时候又添置了一批新的机器狗?
而且,这东西不守着雄虫宿舍区,往墙边跑什么跑??
虽然温迪斯现在顶着这身杂七杂八的伤吐槽着,但是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在看到机器狗的那一刻,他一个翻身跳下了墙,抱起宋楠竹便朝花园的树林里躲。
他身后的机器狗的技术似乎并不怎么先进,在温迪斯跑出好远后,才后知后觉的闪着红灯追了上去。
温迪斯用手护着怀里的宋楠竹不被树枝挂到,在花园里七绕八绕,总算是甩掉了跟在身后的机器狗,他靠在树上稍稍松了一口气。
低头看了一眼依然紧闭着双眼的宋楠竹,温迪斯心下有些担忧。
就两者目前这个状态,医务室和雄虫宿舍区怕是都不能去。
自己倒是没什么事,如果被捉到大不了就是一顿鞭刑,但是宋楠竹不行。
雄虫如果被发现夜不归宿,可不是一件小事。
就他今天宁愿拿着“任何条件”来和自己交换这一点来看,对方无疑是不想让别的虫知道的。
温迪斯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咬牙,抱着宋楠竹就朝自己的宿舍跑去。
雌虫宿舍区的管理与雄虫宿舍比起来可谓是天壤之别,学院对于雌虫几乎是处于一种放养的态度,没有宵禁,没有规则限制,雌虫可以在任何时间随意出入宿舍。
就算是几只雌虫在宿舍里打起来了,学校也不会管。
眼下已经快五点了,哪怕是雌虫宿舍区也是一片安静,温迪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带着宋楠竹回了自己的寝室。
回到房间后,温迪斯小心翼翼地将宋楠竹放到了床上。
他站在床边犹豫了很久要不要为宋楠竹简单收拾一下,毕竟这个样子看起来实在是不太舒服。
想了想,温迪斯最后还是只摘下了宋楠竹的面具,将它放在了床头柜的位置。
他在为对方盖好被褥之后,靠着床边坐在了地板上。
因为害怕吵醒宋楠竹,温迪斯并没有拿出医疗箱包扎,只是草草的用纸擦去了多余的血迹,便盘腿开始闭目养神。
就在他要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一阵窸窸簌簌的声音。
感受到肩膀上的触感,他的眼睛猛地睁开向后望去,就见宋楠竹笔直地坐在床上,一双绿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这是怎么了?这只雄虫睡觉还梦游不成?
温迪斯看着面无表情坐在床上的宋楠竹,等待着对方开口。
但是过去了五分钟左右,宋楠竹依旧是直愣愣地盯着他。温迪斯抿抿唇,还是率先说道:
“你醒了?感觉怎么..”
话说到一半,就见宋楠竹伸手直接捏住了他的嘴,他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还饶有兴趣地捏了捏对面雌虫软软的唇瓣。
温迪斯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宋楠竹用这种物理方式打断,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满眼都是震惊。
他一会看一眼那只正在“作乱”的手,一会难以置信地看一眼面色如常的宋楠竹。
过了半晌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连忙将头撇到了一边,手撑着地面,连带着整个虫就要往后退。
但宋楠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在温迪斯挣开他控制的一瞬间。
他左手轻轻勾住了温迪斯颈间的穿戴式光脑,右手顺势捏住雌虫的双颊,迫使着对方直视着自己。
温迪斯简直要被宋楠竹这一套丝滑小连招制的怀疑虫生了,如今躲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得仍由对方的手捏着自己的脸,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手里的雌虫终于不反抗了,宋楠竹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他原本勾住颈环的手轻轻挠了挠对方的下巴,像是在奖励对方听话的表现。
在对方这一动作做完后,温迪斯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今天由于顾及着宋楠竹要休息,温迪斯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留着一盏灯,故而如今室内的所有光线都得仰仗着窗外的月光。
他的床离窗边尚有一段距离,所以这里的光线并不是很好。
唯有一缕月光洒在了床上,如今刚好照在宋楠竹的眉眼处。
温迪斯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这只雄虫的瞳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一条竖线。
碧绿色的竖瞳在月光照射下微微发亮,在温迪斯的脸上四下扫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由于宋楠竹的眼神过于灼热,温迪斯一直下意识转移着视线,尽量不和对方对视。
他其实已经对这种状态的宋楠竹有些习惯了,只要顺着他走,一般不会有什么事。
但难就难在温迪斯向来没有顺着过谁,因此他对于“顺从”这个概念十分的陌生。
即使是在小时候的窝囊时期,巴尔德带着侍卫按着他让他去喝脏水,温迪斯照样能够反手将泥巴扔进巴尔德嘴里一样。
温迪斯·蒙戈尔自小就一身反骨,越是压着他,他反而会反抗得越起劲。
所以此刻,温迪斯移开视线一方面是为了不刺激宋楠竹再做出些什么,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压制自己心中那股要反抗的本性。
温迪斯的目光落脚点从枕头到床前灯,从门后的微型模拟机甲到地上的点点月光,正在他用眼睛逛房子的时候,他却感觉到左边的脸颊一痒...
宋楠竹竟是趁着他愣神的功夫...轻轻舔了他的左脸一下!!!
温迪斯:!!!
他一把挥开了宋楠竹的手,噌得一下就从地上弹了起来。
整个虫都像是一只烧红了的虾子,从内红到了外。
由于突然的刺激与惊吓,温迪斯的身体不可避免的起了些异常反应。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眼此时面露疑惑的宋楠竹。
一口气提起来又放下,说话时甚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我去给你接水。”
这句话说完,他便匆匆忙忙地跑出了房间,在站起来的瞬间差点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独留宋楠竹一个虫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发呆。
温迪斯像避难一样从房间落荒而逃,在跑出房间的那一刻,他终于感觉自己能够正常呼吸了。
他从厨房拿了一个纸杯,手指颤颤巍巍地朝里面倒了一些热水,然后将杯子放到了一旁。
直起身后,温迪斯冷不丁地透过面前反光的橱柜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的左半张脸上有一道细细的伤疤,周围一片似乎有点微肿,估计是刚刚抱着宋楠竹躲机械狗时被树枝划到的。
所以,宋楠竹刚刚就是在舔这道伤疤?
温迪斯的面色古怪了起来,他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伸手打开了厨房的小窗户,将头伸到了窗外。
他兀自感受着室外的冷风,希望能尽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窗外很安静,温迪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待感觉到差不多的时候,便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水杯,准备回卧室。
“温迪斯?你刚从训练场回来吗?”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温迪斯的脚步一滞,整个虫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机械地转过了头,便看到了揉着眼睛的帕克。
艹!他完全把帕克这家伙忘了,该死的!
他咽了咽口水,刚想忽悠着对方回去继续睡觉。
就见帕克的视线逐渐移向了自己的卧室门边..然后瞪大了眼睛。
宋楠竹正环着胸,懒懒地倚在门框上,同时还不忘好奇地盯着自己看。
看着他那双竖瞳,温迪斯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没有清醒过来!
他刚才出来的时候不是把门关了吗?这个家伙是怎么在意识不清醒地状态下把门打开的?
温迪斯没办法,此时也顾不上帕克什么反应。
发现室友屋内有雄虫,总比发现室友屋内有个不正常的雄虫要好。
想罢,温迪斯拿着水杯,快速的将宋楠竹拉进了房间,然后当着帕克的面一把关上了门。
帕克:...他可能没睡醒,果然虫不能起太早,这都出幻觉了。
帕克看了一眼屋门紧闭的房间,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要回屋去睡回笼觉。
屋内的温迪斯看着此时正优雅喝着水的宋楠竹,随手抹去了自己头上的汗,看着宋楠竹喝完了水。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宋楠竹,将水杯拿了回来,放在了一旁。
宋楠竹喝完水后,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没再有什么别的动作,这让一晚上经历太多的温迪斯松了口气。
宋楠竹看了眼温迪斯,在确定对方脸上的伤疤不再流血后,便自顾自地掀开了被子,双眼一闭,睡了过去。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不过1min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温迪斯看着在床上睡得十分..板正的宋楠竹,又看了眼被对方搁置在一旁的被子,内心有些崩溃。
他不管了,他绝对不再管这只雄虫了!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一会再莫名其妙地醒过来,再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握了握拳,像是下定了决心,拉开了桌边的椅子坐了下去,和宋楠竹的方向保持着安全距离。
1min后
温迪斯用力地将被子牢牢实实地盖在了宋楠竹的身上,为了防止对方挣开,甚至还贴心的将被角塞了进去。
宋楠竹整个虫被温迪斯裹得像个蚕宝宝一样,直直一条躺在床上。
看着自己作品,温迪斯轻轻拍了拍手,吊着一张脸和自己赌气般盘腿坐在了地上,低头不愿再看宋楠竹一眼。
过了良久,就在温迪斯半梦半醒之际,突然整个虫被一层被褥盖了个正着。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发现床上的被子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将被子取了下来,就见床上的宋楠竹依旧保持着那副“躺板”姿势,双手交叉着,看样子睡得还挺香。
温迪斯无语,只得再次认命的将被子盖到了雄虫的身上。
毕竟按照对方这个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体质,如果晚上着了凉,估计又得变成医务室的常客。
当然,此时的温迪斯完全忽略了,不久前的宋楠竹才像串烤肉一般屠了肉搏擂场的事实。
但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温迪斯开始了和被子的长久斗争。
几乎只隔一会,被子就会被床上的雄虫扔到床下,而对方则完好无损的保持着那种优雅睡姿。
这简直让温迪斯要抓狂,最后一次他给宋楠竹盖好被子之后,直接坐在了床边,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了被边。
他就不醒,对方还能把自己掀下去不成。
温迪斯坐在床边一直强撑着清醒,就等着宋楠竹掀被子。
岂料对方此次却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竟真的再也没有动过。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雄虫均匀的呼吸声,听着听着,温迪斯的眼皮逐渐开始变重。
最终他也实在撑不住困意的来袭,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楠竹感觉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他好像蜷缩在一个巨大的茧中,闭着眼睛看着擂场上的一切。
在“自己”的手穿过紫色甲虫腹部的那一刻,他也感觉到了手臂那炽热的灼烧感。
从紫色甲虫到脸部裂出一朵花的裁判,宋楠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观看着自己的走马灯。
他看到了温迪斯浑身是血的模样,也看到了温迪斯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自己,而肩膀却被钻出了一个大洞。
在“自己”修复温迪斯伤口之后的那一瞬间,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宋楠竹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痒,他的眉头轻蹙,在下一刻睁开了眼,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便是温迪斯那张明艳精致的正脸。
宋楠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想到昨晚形容狼狈的温迪斯,终是没有开口将对方叫醒。
他静静的看着对面的这张脸,这是第一次两者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对方的呼吸还轻轻地打在自己的脸上。
温迪斯的睫毛很长,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底下还有一排浅浅的阴影。
他的手轻轻地抵在两者中间,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从他的身上,不难看出两者昨日经历了什么。
温迪斯的左脸有着一道浅浅的红痕,但得益于雌虫强大的身体恢复机能,那道伤疤已经淡的几乎看不出来了。
可是宋楠竹可以问道温迪斯身上传来的一股浓烈血腥味,估计受伤不浅。
想到温迪斯昨天在台上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宋楠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为了赶过来帮自己,对方便并不会受到全部擂手的针对。
这次,还是自己连累他了。
想到这,宋楠竹的心里有些愧疚,但是在愧疚之外貌似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感觉,宋楠竹说不出来。
他又安静地盯了熟睡的温迪斯一会,便想要先行起来,谁料这一动才发现自己像个粽子一样被裹在了被子里。
他沉默了一会,动作轻微地想将自己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
谁料,这一动竟是让对面躺着的温迪斯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哼。
他的睫毛微颤,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于是,宋楠竹就看到对方湖蓝色的瞳孔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骤然放大..
接着温迪斯就像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
宋楠竹的耳边传来一声“砰”的重物落地声
宋楠竹躺在枕头上,亲眼看着温迪斯滚到了床下面。
这一下似乎给雌虫带来了不少的惊吓,宋楠竹甚至清晰地听到温迪斯吃痛地“嘶”了一声。
被疼痛强制唤醒的温迪斯还是有点懵懵懂懂得,他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后脑勺,揉着揉着,手上的动作便是一顿。
等等,他刚刚是从哪里滚下来的来着...
随即,宋楠竹就看着温迪斯的脸腾得一下烧了起来。
他甚至还眼睁睁地看着温迪斯在这激动之下,竟是活生生地揪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