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没感情、没陪伴,还要天天担心会不会某一天醒来,家里突然来个人,捧着骨灰盒,再拿个死亡证明,或者严重的只剩一件衣服,连骨灰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想想都窒息,毕竟,人不是喝着西北风就能活的,谁都要过日子。
所以,大多数选了缉毒口的人,几乎都不会想着要去成家了,聊天的时候最美妙的梦就是战友们退休后可以一起住在养老院里,跟老头老太太们吹一吹自己年轻时的光荣事迹。
李由看着程韶,幽幽地道:“作为咱缉毒队的编外人员,程大美人有想过要娶媳妇吗?”
啧,好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程韶身子僵了僵,他自己也想不通,明明自己的条件也不错,而且当初也是坚决拒绝了进入缉毒口,怎么就是找不到对象呢。
他也不是没有桃花,但都是烂桃花,而且,最操蛋的是,这桃花还特么的都是男的!
此处特别提名某恋爱脑毒贩子,明知被骗,居然还依然深情不悔,简直是终极舔狗了。
因为他奇特的运气,以及狗屁的桃花,程韶在整个刑侦圈子都是有名的,这些事情能被同事拿出来笑话一百年。
还是那种就算他死了,埋底下了,都能让人拿出来被子子孙孙(特指刑侦人员的继承人)念叨。
果然,只要事情够奇葩,名垂千古那都不是事儿。
比如张怀民因为苏轼一句“怀民亦未寝”,让人生生从宋朝念叨到了现代。
就是如今,依然有人为了怀民到底是真的“亦未寝”,还是看在苏轼的弟弟苏辙的面子上,为了人情事故“被未寝”的,而争论不休。
好了,回到正题。
不管单向玻璃那边的程韶和李由是怎么想的,反正徐均赋问得还是很游刃有余的。
他走完流程后,终于开始问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了,这个时候他倒是没有再翻那本资料了,而是将双手放在桌面上,饶有兴趣地问:“那房间里的包是你的?”
秦争微微低头,踌躇着要怎么说,最后深吸一口气,说:“哪个房间?”
徐均赋笑了笑,说:“那就要问你自己,是从哪个房间的厕所窗户跳出来的了。”
听到这话,外面的李由撇撇嘴,道:“这家伙开始施压了,小朋友心理压力挺大哦~”
程韶盯着里面的瞬息变化,说:“压力大才好,不然怎么会说真话,毕竟这可是毒品,不是什么超市里一块钱两根的棒棒糖。”
李由:“说错了,你个被时代淘汰的古人类,现在的棒棒糖都是起拍价一块钱一根,要是一不小心拿了个品牌货,一听那价格就得给扔回货架上。”
程韶无语:“这年头,什么都通货膨胀,怎么工资还不膨胀?”
李由假模假样地抹眼角:“这说出了多少打工人的心声啊~不过你个副处级小领导,是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
程韶翻了个白眼:“那你这个正处级的大领导就有资格说这话了吗?资本家~”
在旁边一直默默观战,不想掺和俩领导的战斗的沈乔安:“……”
我说你俩,歪楼也不带这样歪的啊,你们就不干点正事的吗?!
李由or程韶:那里面不是有徐均赋嘛,有他就行了。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这俩人还是有属于警察的专业素养的,即使是在斗嘴,心上肯定是挂心案子的。
秦争不是个蠢的,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以前的警察,他还有可能糊弄过去。但他现在面对的却是拥有者高科技助阵,且处于舆论风波下绝对公正的市局。
所以,他没有说谎。
“是我的,里面有二十万现金,但我们并没有达成交易,我在交易形成之前就跑了,这一点,我相信你们都应该知道。”
徐均赋点头,用一种老师鼓励学生的语气说:“说实话,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居然能当机立断舍弃这么高数额的钱。”
秦争苦笑道:“有钱那也要有命花啊,命都没了,这钱对于我来说也就是废纸一堆。”
徐均赋挑眉:“但大部分人都会有赌鬼心理,很少有人会像你那样果断的。”
秦争愣了愣,低头道:“其实一点也不果断,我只是曾见过一个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不要脸、最爷们、但也最倒霉的人。”
“他长的就像一个没吃过苦的小白脸,本来也是个小富之家,但一遭遇难,公司出了问题,欠了不少外债,双亲就手拉手跳楼了。”
说到这里,秦争嗤了一声:“其实这也怪不了谁,毕竟那债务,活着倒真不如死了自在,只是那人作为他们的儿子,着实是倒霉了。”
“一句父债子偿,他就这样背上了巨额负债,他想活,于是艰难地去打工挣钱,但正常工作的微薄工资根本无济于事。”
“于是,他去了一家会所做迎宾,出色的外貌和高挑的身材让他很受顾客的欢迎,再加上,他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很快,就混得风生水起。”
可是,这个世界总是见不得人好,就在他省吃俭用地,将最后一笔负债还清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一天,他很高兴,构思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却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讲未来的。
因为,有些东西是经不起念叨的。
那一天他没注意,喝了客人递过来的酒,没想到那酒里居然是加了料的。
他越喝越兴奋,整个人都飘飘欲仙的,仿佛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染上了毒瘾。
秦争说:“他是被迫的,我只是……想救他。”
徐均赋点头:“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但事实就是,你们确实进行过毒品的买卖。”
秦争梗着脖子好像是要反驳什么,但最后还是泄气,道:“你们要是非觉得我们错了,我也辩解不了什么。”
方明华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还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狡辩的话,结果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要知道,如果不是什么很较真的警察,就凭他这句话,定罪那是妥妥的了,都没必要再审。
站在单向玻璃外面看着的程韶挑了挑眉:“你说,他这是聪明还是蠢?”
李由笑了笑:“他当然聪明了。”
沈乔安看这俩人总是打哑谜,实在忍不住出声:“怎么就聪明了?”
程韶:“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沈乔安:“……”
废话!就听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谁不知道他有故事?!
李由摇了摇头,问:“乔安妹子,你好奇他口中的那个人吗?想继续听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沈乔安心头一震,道:“你们的意思是,这个秦争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帮他口中那个人?!”
程韶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说:“原本富裕的家庭、巨大的外债、出色的外貌、会所、被加料的酒、突然染上的毒瘾,结合这些,你觉不觉得,这像是一场针对?”
沈乔安立马对接上他的脑回路,道:“所以,那个人可能得罪了一个很强大的人,然后他的家庭就被搞垮,让人一次次跌入深渊,在人以为可以爬上去的时候,再次踩上一脚!”
她说完,头皮发麻,杀人诛心这种事,不管是见过多少回,她总是会为此觉得心惊。
“如果真是这样,那得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啊,才能肆无忌惮地这样糟践人。”
程韶歪头浅笑,道:“这可不一定就需要有深仇大恨,有可能就是单纯看人不顺眼呢~”
沈乔安的身子恶寒地抖了一下,义愤填膺地道:“要真是这样,那种人就是人渣,在我面前是要被锤爆狗头的!”
程韶无奈:“不要带着个人情绪上班,老是这样,迟早被人举报喝西北风。”
沈乔安假哭:“嘤嘤嘤,副队你威胁我,咱要是走了,刑侦队可就没有三十岁以下的非罪犯女性了。”
程韶扶额,屈指用力弹了一下她的脑瓜,道:“还说我威胁你,听听你说的这话,你威胁我还差不多。”
沈乔安被这个脑瓜崩给弹得脑袋嗡嗡地响,撇撇嘴离某人远远的,小声嘟囔:“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这要是傻了,非得要精神损失费不可,副队就等着被我讹诈吧!”
李由凑到程韶跟前,说:“这姑娘小嘴叭叭的,估计在骂你呢。”
程韶微笑脸:“正常,我们队里的人,要是哪天不在背后骂人,那才叫不正常呢。”
李由摇摇头,对黎元手下的刑侦队不予置评。
那群沙雕,虽然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但办事效率还是可以的,只要业务能力上去了,管你是个什么性格呢。
徐均赋轻轻敲了敲桌子,问:“刚染上毒瘾是有机会戒掉的,你们没有尝试过?还是尝试过,但根本戒不掉?”
秦争苦笑着摇头,说:“他其实已经戒掉了。”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简直让在场的众人都惊到了。
李由悄悄问程韶:“那姓徐的刚刚敲的那几下是什么意思?”
程韶表情无语,问:“你耳朵怎么了?选择性耳聋直接发作吗?人家都说了,他敲三下桌子的时候,让大家都提高警惕,别错过信息。”
李由撇嘴:“压根不用他来提醒,我们都有自己的判断好吗。”
程韶好笑道:“之前还说人家是个精明厉害的狐狸,现在就开始不服了?”
李由:“我这叫——不做多余且浪费时间的事。”
程韶:“就你这工作态度,去外面的资本家手下,只会被批评为——不会找事做,懒惰。”
李由心有余悸:“资本家这么可怕的吗。”
程韶不想再跟他继续废话,索性推了推他,道:“快仔细听,他要开始说重点了。”
他转头看向沈乔安,说:“随时做好联系小白的准备。”
沈乔安比了个OK的手势,手机显示屏上已经是陈意白的对话界面。
简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时刻准备着。
徐均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道:“据我所知,你这次之所以会来这里交易,是因为你所谓的哥哥需要用到,而这个哥哥,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吧。”
秦争皱眉,说:“他叫荆自许,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徐均赋却说:“我不需要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只需要做我职责之内的事情。”
程韶指着对面的俩人,对沈乔安进行指导:“看好了没,这就是对聪明人的暗示,徐某人在跟秦争说——放心大胆地说,警察没有什么不敢得罪,毕竟,我们可是听命行事的。”
“在审讯中,那种明显暗示意味的话会被定义为诱供,对聪明人有人会这么说,但对一些无法理解的人,我们会直接说——不能说假话。”
沈乔安勤学好问:“这两种有什么区别吗?”
程韶笑:“当然有区别,因为,放心大胆地述说,和说真话,是不一定打对等的。”
沈乔安秒懂:“所以,秦争会在这场问询中,将自己和哥哥塑造成受害者的形象,会用尽方法地将那个狗比钉死在罪犯这个木桩上。”
程韶开始提问:“那你觉得,为什么徐均赋要给他脱罪或减轻处罚的机会?”
沈乔安说:“当然是要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打一棒子给一甜枣是最好的办法。”
程韶摇头:“就算没有机会,他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105章 那是一个寒风朔雪的天
沈乔安一愣,有些懊恼:“是哦,他已经决定了要靠警方这边来扳倒对方,怎么可能不会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警方呢。”
程韶:“那你觉得,徐均赋这是多此一举吗?”
沈乔安之前已经听过李由对徐均赋小狐狸的评价,当即就说:“当然不是啦,他肯定有他的道理。”
程韶说:“那你觉得,为什么呢?”
沈乔安思考了一会儿,看向玻璃对面的景象,微微皱眉,说:“他想,卖个人情?”
毕竟,秦争这张酷似温阑的脸,估计能在接下来的调查中用到,这个时候警局这边向他卖个好,直接就可以获得一个好用的线人。
真是走一步想三步,徐均赋是个有长远目光的人。
程韶叹气:“所以说,不能因为人存在感不高,就小瞧人家啊,督察这个职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
沈乔安:“……”
你是在内涵我吗?
她经常私下里觉得徐均赋平易近人,且认为他是在小会群里最弱势的。
毕竟,小会群里的都是些什么大佬啊!
刑侦正副队长黎元和程韶、掌控经济命脉的大老板谢林、缉毒队唯一女队员,且为副队长的姜穆回。
这样一比,从封州调过来,顶着督察的帽子过来,且一直跟个透明人似的徐均赋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李由拍了拍程韶的肩,道:“好了,教学完成,剩下的就留给小姑娘自己消化。”
另一边,被讨论的当事人徐均赋倒是自在得很,在一问一答中掌握绝对主导权,却又不显强势 。
徐均赋微微笑了一下:“荆自许?很好听的名字,你们是哪里人?”
秦争愣了愣,不知为何,眼里浮上水雾。
他说:“我是个孤儿,从我记事……便没有家人,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应该也算是上阳本地人,至于我哥……”
他顿了顿,又说:“我没问,他也没说,我只知道他本来的家境挺好的。”
听到这里,沈乔安开始疯狂call陈意白,叫他查一个叫荆自许的人。
程韶看见了,心下暗暗点头,这家伙还挺机灵的。
李由看得有点牙酸,小声道:“你这看见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父亲眼神,怎么就这么自然呢?”
程韶顿了顿,眼底的笑意更浓了,说:“黎队亲自认下的大公主,可不就是闺女吗。”
李由翻了个白眼:“哪儿来的封建余孽,不知道的还以为黎元是你的谁呢,也不见你对小白这样啊,他还是太子爷呢。”
程韶:“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一下子就坏了好几个人的名声,要知道黎元只能是谢顾问的,我可不稀罕他。”
李由:“啧啧,这事儿当事人认了没就下定论,别你们在这里瞎起哄,结果闹了个乌龙。”
程韶:“嘿!我看人可准着呢,黎某人的意思可明显着呢,他俩绝对能成。”
李由:“……”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嘲讽我是木头脑袋!
他们这边岁月静好,而玻璃对面的几人已经开始吹凄风惨雨了,因为,苦命人的故事要开始讲述了。
徐均赋:“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家境好的?”
秦争:“他那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毕竟哪个穷困潦倒的人的手能白嫩成那个样子?他只要一站在那里,气质上就能看出,是个富贵公子。”
那是一个寒风朔雪的天,荆自徐还是个少年模样,在大寒天里穿着一身很好看的大衣,根本不保暖,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他看着门外放着的招聘信息,一家家地敲门进去,却没有一家人愿意留下他。
荆自许的衣服、手表、各种值钱的东西都已经卖掉了,他现在身上的钱已经不多,如果再不找到工作,他就会饿死了。
起先他不懂,为什么每一家店都不要他,后来他知道了,这里的每一家店都被打了招呼,他找不到正经工作。
这个消息,还是从前和他一起玩的人用嘲讽的语气说的,那话语很难听,但荆自许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有一种恍然的感觉,心里就一句话:啊,原来是这样,原来不是我的问题。
他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现实,然后,先是去了酒吧当侍应生,在那里,他总是被灌酒,一杯杯地喝,喝完就要跑去厕所吐。
很苦,很难,但也很赚钱。
一开始是单纯的喝酒,被人摸一摸地揩油,后来逐渐地就有人想要他陪睡。
很多次,他拒绝了,并且不会和人结仇,客人们依然很买他的账,因为他的脸真的很赏心悦目。
然而,那个雪天,在大街上,荆自许突然被一个妇人拉住,当场粗暴地给了他一巴掌。
那妇人极尽恶毒的话猛地砸下来,说他是一个男婊子,专门出来卖的,勾引了他的老公。
荆自许的自尊就这样被女人践踏,多日的郁结于心,让他蜷缩着身子吐出一口血。
女人慌了,她连忙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扔在荆自许的脸上,慌慌张张地走了。
一沓红钞票啊,荆自许扯了扯唇角,咧出一个笑来,洁白的牙齿上还沾着血,那笑容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他坐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着地上的红钞票,一边捡一边数,面无表情的想:真是遇到贵人了,钱自动送到眼前,要是再多给点,再打一巴掌也不是不可以。
荆自许将一个管不住自家男人,只能无力的来管教所谓“小三”,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懑的泼妇称作贵人,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
但对于当时穷困的荆自许来说,她真的能算得上是一个贵人了,毕竟,她带来了钱。
荆自许在捡掉落在地的钞票时,一个小小的身影飞速掠过,捡起地上的两张红票子就跑。
荆自许眼一瞪:“妈的,老子的钱也抢!简直就是没天理!”
他当即将地上的钱塞进口袋,快速地追了上去,对方的身高看起来,应该是个小孩,但跑得是真快,他这个成年人都没追上。
小孩一路跑到垃圾场,钻进了一个破烂的棚子里,荆自许愣了一下,心想,这个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但是,对方的艰苦又不是他造成的,凭什么他要可怜对方?
第106章 因为他是一个好人
这样想着,荆自许深吸一口气,走进那个破败的棚子,将还想逃跑的小男孩捉住,拎起来,恶狠狠地说:“把我的钱还给我!”
小孩不服气,他在半空中挣扎着说:“我在地上捡的,就是我的!”
荆自许都要被气笑了,他说:“那是我掉在地上的,我自己会捡!”
小男孩气呼呼地说:“我不管,它就在地上,谁捡到了就是谁的。”
就在荆自许想要强行将自己的钱抢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老人,拄着拐杖喊着:“小笨蛋,快出来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那个老人真的很老了,肩背已经佝偻,眼睛老花得不行,远远地挥着手里的书本。
那本书已经破烂得几乎不能翻看了,但他依旧开心得很,仿佛捡到了什么宝贝。
荆自许一怔,手下意识地就松了,小孩很机灵地跳到地上,他知道这个人已经不会为难他了,旁若无人地去搀扶那老人,甜甜地喊爷爷。
“爷爷,你好厉害!我已经认识好多字了!”
老人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出去,最后被小孩一把摁在自己的头上,一点也不嫌弃老人的手脏。
这幅温馨的画面简直刺痛荆自许的眼,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走了。
他曾经,也是有一个很完美的家,只是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哪里都不算是家。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个时候的我觉得他很窝囊,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女人摁着打,然后很心安理得地利用了他的同情心。”秦争说。
徐均赋:“你为什么觉得,他不会再跟你要钱了?”
秦争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因为他是一个好人。”
可是,好人就活该被欺负吗?
方明华抬头,微微皱眉,最后无声叹了口气,都只不过是为了生存,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替别人觉得不公平?
程韶在外面,也沉默地叹了口气,沈乔安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争说:“我们这些从小就没爹没妈的,最早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利用自己的悲苦去博别人的同情,继而给自己讨来一些能让自己生活得好一些的东西。”
徐均赋说:“我记得你的资料上写着,你从小生活在福利院,又怎么会住在垃圾堆的破棚子里,和老人相依为命的?”
秦争自嘲地笑了笑:“福利院的条件不好,也没有资助,养不起那么多孩子。”
徐均赋:“条件再不好,也不至于让你出去住垃圾堆。”
秦争说:“福利院有很多孩子都是因为有先天疾病,而被扔在那里的,你要知道,治病是要钱的,很多很多钱。”
所以,没有残疾的秦争在这些孩子里,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他不用受身体病痛的折磨,也不用承受花费太多的拖油瓶自责,而不幸的是,因为他的健全,也就必须自己出去为自己而生活。
福利院就是再善良,在钱财方面,谁都只能无能为力。
徐均赋点头表示明白,并确认道:“所以,你儿时的情况是——挂名在孤儿院,但实际上自己流浪打拼?”
秦争愣了愣:“也不算,爷爷收留了我,对我很好,我也不算是一个人。”
徐均赋问:“你和荆自许初见的时候,是几岁?”
秦争顿了顿,眼睛看着空处放空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计算着数字,然后他说:“那个时候,我应该有九岁了,但因为营养不良,整个人都很瘦弱,记得荆哥说他以为我才五六岁。”
他说着,还笑了笑,这似乎是他走进警局后,唯一一次真心的笑容。
也是这时,陈意白那边的消息来了,他发了一份资料。
是他所调查到的,关于荆自许的生平,沈乔安一接收到就立马点开。
因为陈意白是批量发送的,所以她也就没有将手机拿给程韶看,只是提醒了一下叫他们看手机,就开始自顾自地看了。
这个文件还挺大,沈乔安手机上那个小圆圈转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转开,看到程韶那边一下子就好了,她辛酸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喵的,手机好坏的差距就这么高下立见的吗?!呜呜呜,好想换掉,可是没钱。
程韶看到了她的表情,微妙地笑了一下,说:“不是手机的错,是你平时在那里装太多垃圾软件了,内存不足。”
沈乔安:“……”
我也想过卸载,可是纸片人老公真的超帅,我乏味的生活不能没有他们!
审讯室里,徐均赋在方明华的提醒下偏头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当看到荆自许的仇家时,眼睛微眯,第一次露出带着锋芒的眼神。
肖旻,一个将旅游业发展得风生水起的年轻总裁,在外人眼里也是年少有为,但在内行人眼里,对方不过是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
肖家本家有点实力,在帝都也称得上是个小豪门,他们在各个地方都开有分公司,摊子铺得很大。
徐均赋认识这个人,是因为肖旻曾经有在封州待过,能力确实可以,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表现,但也中规中矩地从未出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