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倪雪的那句质问让蒋冬河哑口无言,他对于倪雪的亲吻并非全无感觉,这点蒋冬河没法否认,可是他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在沉默许久之后,蒋冬河只是轻轻喊了一声倪雪的名字。
蒋冬河依然住学校宿舍,等到他发现倪雪离开出租屋,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事实上,他心里对此早有预感,因为他记得倪雪说过,如果让他伤心,他就不会再喜欢了。离开只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明明这房子也没多大,当蒋冬河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的时候,却感到它前所未有的空旷。
每个房间都有他们一起生活过的痕迹,冰箱里有倪雪爱喝的果汁和牛奶,浴室里放着他们一起使用过的洗发水和沐浴液,客厅茶几上还放着一盆倪雪养过的小盆栽——是有一次他们逛超市赶上做活动时商家送的,蒋冬河走近一看,自打倪雪走后,花盆中的植物也已经枯萎了。
这些东西被倪雪留在了这里,连同他们相处时的那些回忆也一并被封存,变成了谈起时需要修改时态的一段过去。
这段时间里,赵乐已经把曝光梁晨淞种种行径的那份PDF做好,里面有三个女生整理的资料。
第一位揭露梁晨淞不顾她的反抗强迫她发生关系,第二位揭露梁晨淞在恋爱关系续存期间内多次骚扰其他女生,并存在多次违法行为,第三位则揭露梁晨淞曾因不做措施令女方意外怀孕,却并未作出任何经济补偿。
三位当事人都隐去了个人隐私信息,只是把一切板上钉钉的证据列好,又被赵乐分门别类地整理,全篇通俗易懂、清晰客观,任谁看了都能在第一时间把这口瓜吃明白。
赵乐想等待一个时机在社交平台上公布这些,结果在她动手之前,有另一件事来得更快。
早些年,他们学校有一个专属匿名论坛,许多学生在里面闲聊,后来,一位毕业的校友自己运营了新的匿名平台,同样可以自由投稿,登录方式便捷,更加受人青睐,每天的浏览量跟活跃人数非常可观,新平台就这样渐渐取代了论坛。
平台承担的业务多种多样,包括但不限于树洞、寻人、组局、失物招领以及校园里的八卦。
就在某个星期日的晚上八点,平台里毫无预兆地冒出了这样一个帖子。
[有喜欢20XX级集成电路1班蒋冬河的女生吗?劝你们趁早放弃吧,人根本就不喜欢女的。]
点进去一看,里面只有两张图片。
蒋冬河揽着另一个男生的肩膀,两个人的脑袋凑得挺近,看不清另一个男生的脸,却把蒋冬河的侧脸拍得很清楚。虽然两个人在图里的姿势亲密,只是靠得近了些,完全在普通朋友的相处范畴之内,但拍照的人别有用心,刚好露出了后面的背景——
是那家当地知名gay吧的名字,以及旁边的彩虹logo。
由于帖子标题直接带了大名,再加上蒋冬河本就是校园表白墙的常驻人物,很多人出于好奇点进来看,一时间浏览量和回复激增,牢牢地在周末晚上占据了平台首页的最顶端。
赵乐本就打算把PDF传到这个平台上,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栋高楼,也许其他人对这张照片不明所以,但她作为蒋冬河的朋友,一眼就认出画面中的另一个人是倪雪。
不过她已经来不及仔细思考这两人的关系,直接给蒋冬河拨去一个电话。
“梁晨淞这孙子真是有够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赵乐皱着眉头说,“PDF我已经传给你了对吧?你赶紧现在把它传到校园平台上去,越快越好!”
尽管蒋冬河还对满校风雨一无所知,听赵乐的语气这么焦急,也打开平台看了看。
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的手指一瞬间停滞住。
蒋冬河看得出来,图片拍摄于数月之前,他去酒吧接醉酒倪雪的那天。按照时间推算一下,那会儿梁晨淞也已经进组了,既然那个人的初衷就是针对蒋冬河,那么他恰好发现这一幕、拍下照片、发布帖子的一系列举动也不足为奇。
按照赵乐的吩咐,蒋冬河按下“新建话题”,又看了一眼PDF文件名,叫“20XX级金融2班梁晨淞瓜条汇总”,他就直接用了这串名字当标题,然后上传文件、点击发布。
全文只有这一个文件,没有任何多余的文字,更没提与他有关的那两张图片——人没必要陷入自证陷阱,他的确去过那家酒吧,刻意的解释反而容易越描越黑,一两张图片能说明什么?况且图里另一个人也看不出是谁,只有蒋冬河一个人,蒋冬河就更无所谓了,他只是不想给倪雪带去麻烦、不想倪雪也被卷进这件事来。
上传成功,蒋冬河刷新了一下页面,发现与他同时发布的竟然还有另一个帖子。
[人没必要这么闲。]
1L 照片里另一个人是我,20XX级英语1班倪雪,关于我个人的性取向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确实去过这家酒吧,消费记录贴这儿了,所以呢?我作为一个成年人,在课余时间去合法经营的场所喝过一杯酒,既不违反校历,也没触碰任何一条法律法规,没什么问题吧,后来喝多了想找个朋友接一下,仅此而已。不知道拍照的人是谁,说实话,图拍得挺好,就是人太闲,芝麻一点大的事也值得浪费别人宝贵的周末时间。大家都散了吧,明天星期一,有早八的朋友记得早点休息。
其实倪雪不常看这个平台,看见关于蒋冬河的那栋楼还是被彭尧提醒的——当时,倪雪已经住进了自己新租的房子,是彭尧给他打来电话,问:“倪雪,你快看看我给你转发的那条消息,这是咋回事啊?我就认得出来图里是你跟蒋冬河,应该是我带你去酒吧那天吧?倒是没拍到你的脸,只拍到了蒋冬河的……标题还直接带了他的名字,该不会是有人想陷害他吧?”
彭尧一边说,倪雪一边已经浏览了这些内容,他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起,如果把标题改成“倪雪根本就不喜欢女的”,他绝对一句话不多说,直接承认,可是倪雪看着仅仅只是来接他回家的蒋冬河被造谣、被捕风捉影的人断章取义,评论区有不明事理的人被带了节奏,甚至还有对蒋冬河的人身攻击,令倪雪直犯恶心。
他发完那几句话之后,就没有再看后续的回复,也有两三个人通过微信来问他怎么回事,倪雪没有回复。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倪雪不知道那人是谁,大概是跟蒋冬河有过节的人,蒋冬河没有向他主动提起过,但倪雪既然看到了,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三条帖子同时飘在平台首页,热度居高不下。
十分钟后,倪雪发布的帖子以及带蒋冬河大名的帖子被管理员删除,只留下那份PDF,下载量还在不断上涨。
平台的讨论风向彻底被改变,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又过去半小时,倪雪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一回,屏幕上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是蒋冬河。
电话接通了,两个人却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倪雪打出刚才那段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直到此时此刻,心绪才泛起一丝波澜。
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喊了声蒋冬河的名字。
蒋冬河问他:“倪雪,你在哪儿?方便见一面吗?”
“嗯,方便。”倪雪说了小区附近一座公园的名字,“就在这儿见吧。”
挂断电话后,倪雪先去了那座公园。其实他以前路过这里很多次,但是却没有一次停下脚步进去看看。他在人工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感受到有夜风拂过他的头发。
见一面也好,倪雪想,他和蒋冬河之间,还缺少一次正式的告别——本来应该发生在上次见面,结果他们闹得不欢而散。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倪雪抬起头,看见了走向他的蒋冬河。
蒋冬河坐到了倪雪旁边。
“今天那件事,是一个跟我有矛盾的人做的。不过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蒋冬河开口,“我没有想到你会去解释。”
“无所谓了。我之所以去解释,一来是我看不惯别人瞎造谣,二来是我报了个交换项目,下个学年就不在学校了,别人说什么我也不在乎。”倪雪说,“其实上次就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只不过没来得及说。”
蒋冬河顿了一下:“去哪里交换?”
“杜伦大学。”
“嗯,是很好的学习机会,学校也很漂亮,”蒋冬河像是笑了笑,“恭喜你。”
倪雪也试图挤出一个微笑,却发现自己其实根本笑不出来。
不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映照着夜空里一轮孤月,两人注视着水面,默不作声,又在同一时刻转头,望向对方的眼睛。
“倪雪,出国以后别挑食,好好吃饭,也要注意休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一直很棒。”出于习惯,蒋冬河抬起手,想摸一摸倪雪的头发,可他随即想到,这样的动作恐怕已经不合时宜,于是蒋冬河又慢慢地将手放下,低声道,“总之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倪雪点点头,“蒋冬河,我先走啦。”
倪雪起身,先蒋冬河一步离开公园。
夜晚的风好大,吹得他的双眼泛红发痛,他抬手轻轻碰了碰,摸到了冰凉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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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朋友们!
梁晨淞后来被开除了哈,时间大法立刻启动,两个宝宝再次见面就甜甜了。还是期待大家的评论噢=3=!
十月份,又是一年秋天。
蒋冬河原本是个不太容易生病的人,也不知道今年怎么回事,赶在降温换季的节骨眼,跟身边人一并加入了流感大军。
这会儿刚过了国庆假期,蒋冬河在家歇了几天,难免有些惫懒,再加上鼻塞喉咙痛,脑袋也昏昏沉沉,刚一迈进公司大楼,蒋冬河立刻觉得自己的症状又加剧了。
一整个上午,蒋冬河都觉得精神不振。北方的秋冬实在太过干燥,除去流感常见症状之外,蒋冬河还感觉自己鼻腔里生疼,一吸气都像是在上刑。
算起来,他已经在北方生活了二十四年,上大学以前一直在晏城,高中毕业来到京市念大学,再后来本科毕业,蒋冬河放弃保研机会,直接选择就业,秋招时给挺多单位投了简历,遍布天南海北,结果兜兜转转,还是京市本地的岗位和薪资最心仪。
对于蒋冬河本科后没有继续深造这件事,最惋惜的人其实是他当年的毕设导师,两人还一起吃过一顿饭,导师请的客。他导师是个年近六十的小老头,给自己杯子里倒了点米酒,跟蒋冬河说他在系里排第二,绩点足够高,履历也漂亮,无论是保研还是申研,国内国外的学校几乎可以随便挑,如果能遇上合适的导师,一直深耕下去,前途不可限量。蒋冬河就笑了笑,也不跟人兜圈子,话说得直接:“老师,其实我这人没什么科研热情,虽然我肯定不排斥继续读书,但我就算硕士毕业,首先考虑的问题还是赚钱,既然现在能碰上好的机会,我也就不纠结了。”
“嗯,现在这样也不错,”导师思考片刻,“你这孩子头脑灵光,做事能力强,无论走哪条路,都不会差的。”
接近午休的时候,蒋冬河拿起水杯,走进茶水间接了杯热水,想着喉咙还在痛,他索性又往里面放了袋金银花茶包。
茶水间位于走廊尽头,宽敞空旷,视野开阔,光线充足,蒋冬河常常趁着接水的时候,站在窗边向外望一会儿。他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数是十八层,在中国人眼里多少有点不吉利,他还记得部门主管有一次跟他们开玩笑,说:“这楼层也没啥,毕竟从第一层到第十八层其实都是地狱。”
一个性格活泼的小员工接话:“嗯,只不过就我们这层刑期最长。”
京市的秋天一向晴空万里,蒋冬河看了一会儿窗外楼下密集的车流和人群,也没琢磨出什么伤春悲秋的味道,反而觉得外边还挺热闹。他一边看景,手一边伸向衣兜,摸出一支柑橘味护手霜,在手背上挤了一点。
他这人从小到大活得略显粗糙,自打倪雪离开后,反而总能回想起倪雪的一些生活习惯和细节。一来二去,他自己也就被影响了。
一想到倪雪,蒋冬河涂开护手霜的动作短暂地顿了一下。
今年是倪雪离开的第五年。
倪雪大二去杜伦大学交换,大四在校外实习,或许倪雪是在刻意躲避蒋冬河,大三那年他们也没有遇见过。毕业后,蒋冬河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倪雪选择去英国读硕,一年学制,在一年前已经毕业。
这五年里,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过,不仅如此,倪雪做得更绝,换了联系方式,还注销了微信账号。蒋冬河这才明白一个道理,原来一个人是真的可以从另一个人的生命里消失的,只要对方足够决绝。可惜他明白得还是太晚了。
但如果重来一次,把蒋冬河放回当年的时间节点,恐怕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那时他不过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学生,两手空空,尚未具备扛下一切的心理素质和物质基础,而现在的他,也不再是当年的他了。
下午是公司每周例会,结束之后,部门主管又单独叫了三个人出来,其中就有蒋冬河。主管通知他们,下个月月初有一趟出差,去英国伦敦参加一场商务会议,这次选了三个年轻员工,让他们趁这段时间办一下签证。
另外两个人刚好一男一女,男的叫杜思源,去年春天刚入职,女的叫黄英,跟蒋冬河是同期,有两年工作经验。杜思源没出过国,黄英没去过欧洲,忽然接到这么个任务,一时都觉得很新鲜。
三个人站在走廊里简单地聊了会儿天,然后才回到各自的工位。蒋冬河就着冷掉的金银花茶吃下两粒感冒药,打开手机,点开微信,找到“别怕我们是自己人”群聊,发送了一条消息。
[蒋:下个月我要去伦敦了。]
倪雪离开以后,群里只剩下五个人,做视频的账号没有再更新,但他们五个依然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也都留在本地,赵乐和吕弋阳工作,李今纾和耿睿继续读研读博,几人都有空的时候,会出来聚一聚。
蒋冬河说话的时候正好赶上大家都在摸鱼,立刻便有人回复。
[lelele:哦豁!]
[是太阳公公:这回是去干啥啊?]
[蒋:出差。]
[你滴睿子:那没劲了。]
[你滴睿子:我寻思你终于要主动出击把倪雪从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绑回来呢。]
[lelele:你说你之前去英国那几次,一个人去一个人回,屁大点个地方,倒是把人给带回来啊!]
[是太阳公公:QAQ想念泡芙芝士蛋挞小猫的第不知道多少天……]
[蒋:……其实我也没想着要偶遇他。]
[今纾:是,你就是想过去随便看看,怕他过得不好。]
[蒋:嗯。]
[今纾:可是你连人都没看着,怎么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lelele:蒋冬河,听家人们一句劝,你要是真想把人追回来,只需要轻轻点开ig给倪雪发一条私信,就说你是蒋冬河,出差来伦敦了,方便见上一面喝一杯吗?]
[lelele:他那个酒量你也懂的,等他醉了,你就……]
[你滴睿子:打住打住啊,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就开始限制级话题了??]
[今纾:还不是因为看着蒋冬河干着急吗?]
蒋冬河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群聊内容,在工位上无声地笑了很久。他和倪雪当年那件事全群皆知,其他人看在眼里,打着“旁观者清”的口号,轮番给他说教了一通,让他趁早看明白自己的想法。
至于现在想明白没有……蒋冬河说不清。他的确从来没有忘记过倪雪,五年里一直单身,一心扑在学业和事业上,可是也正如赵乐和李今纾所说——他工作以后的这两年里,其实买过三次去伦敦的机票,但他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想看看倪雪生活过的环境,仅此而已。
包括倪雪的ig账号,也是那几个朋友上网冲浪时通过蛛丝马迹找到的,对方当即截图发给了蒋冬河,蒋冬河也就顺水推舟地点了个关注。
通过倪雪发布的图片,他们只知道倪雪硕士毕业后在伦敦找了份工作,目前还没回国,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不过对于蒋冬河来说,能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到倪雪的生活近况,已经很好了。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切换app,点开ig,发现倪雪还真的有一条更新,就在五分钟前——他只关注了倪雪一个人,新发布的内容出现在首页上也就格外明显。
图片一共有两张。第一张是倪雪的自拍——倪雪很少发自拍,因此蒋冬河仔细地看了看。倪雪似乎是刚沐浴过,头发还有点湿,穿一件宽松T恤,趴在枕头上,一张脸凑近镜头,还是熟悉的小卷毛和大眼睛。
第二张图则是一瓶香水,Penhaligon's Terrible Teddy,被倪雪放置在床头柜上。配文是:最近很喜欢的一款香水。
那天,蒋冬河一反常态,没有主动加班,而是跟着大多数同事一起离开了办公室。赶在商场停止营业之前,蒋冬河走进了一层的香水专柜。
柜姐为蒋冬河拿来Penhaligon's Terrible Teddy和香水试条,在上面轻轻一喷。蒋冬河接过试香纸嗅了一下,闻见一股香根草与焚香皮革的味道。柜姐在旁边耐心地讲解:“先生是想给自己选香水吗?那这一款真的很适合你呀,前调是焚香和粉红胡椒,从中调的皮革气息开始变得成熟,同时它也一直有雪松和龙涎香的基调,比起常规的木质香,更具有强劲的吸引力,或者说,xing张力。”
蒋冬河平时不用香水,他不懂到底适不适合他自己,但他听柜姐的描述,成熟的、强劲的吸引力……?他总觉得似乎不太适合倪雪。
但香水的选择只是出于个人喜好,与适不适合无关。蒋冬河也不再继续发散思维,只是点了点头,道:“好,那麻烦你帮我包起来吧。”
他拎着香水包装袋乘地铁回家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洗漱过后,蒋冬河躺到床上,又拿起刚买下的那瓶香水,在手里把玩。正装香水分量颇重,蒋冬河拔掉金色犀牛兽首的金色瓶盖,在自己的枕边轻轻喷了一下。
那股气息在面积有限的出租屋里扩散开,跟他在商场试闻时略有不同,似乎更加浓郁,极为强势地席卷了蒋冬河的所有感官。
伴着这股香气,蒋冬河渐渐地沉沉睡去。
可是他并没有睡得多安宁。
他梦见了倪雪——五年后的倪雪。
倪雪刚沐浴过,只是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浴袍,走回卧室。
蒋冬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倪雪的卧室,可是倪雪似乎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出现并未感到诧异。倪雪走近蒋冬河,扬起唇角:“蒋冬河,你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啊。”
两个人离得实在太近了。蒋冬河的视线落在倪雪的浴袍上,那条腰带系得好松,摇摇欲坠,只需要伸出手轻轻一拽,就会掉在地上。
倪雪总是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蒋冬河滚烫的肌肤,蒋冬河不想再按捺下去,伸手扯下了那条腰带。
凌晨四点钟,蒋冬河惊醒。
额头上早已布满汗珠,那股密不透风的燥热感久久无法退散,他坐起来深呼吸了一次,最终认命般地下床,走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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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冬河主线任务开启:从大英帝国营救大眼小猫,让小猫重回祖国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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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50 整个地球也找不出第二个
从京市到伦敦,航行时长共十一小时十五分钟。三个人为了省钱,机票选了经济舱。蒋冬河对这趟航线已经很熟悉,毕竟经历过不止一次,伴着飞机航行时的巨大轰鸣声,蒋冬河睡了三个小时。
再睁眼时,他发现身边两个同事还精神着,杜思源看电影,黄英读小说,各自有打发时间的方式。
蒋冬河没什么事情可做,索性打开平板继续翻阅提前下载好的会议资料。直到双眼逐渐产生酸痛的感觉,蒋冬河才停止看屏幕,闭上眼睛发呆。
他又一次想到了倪雪。
其实蒋冬河平时工作很忙,一旦忙碌起来,人就顾不上去想其他的事。可是这次出差的地点是伦敦,这个地名似乎已经与某个特定的人名紧密地联系起来,控制自己不去想才是不可能的事。
蒋冬河当然没有真的给倪雪的ig发私信,那个账号有几万粉丝,能不能被倪雪看到是一回事,就算倪雪看到了,恐怕对方只会觉得这是电信诈骗的新型骚扰。
三人在傍晚时分抵达希思罗机场,飞机落地后,蒋冬河帮另外两人插好giffgaff手机卡,杜思源又询问需不需要在当地换一些英镑现金,蒋冬河也耐心地回答:“现金基本用不到,带着信用卡就好,如果要换的话,每个人五十镑左右就绰绰有余。我身上还有六百磅现金,可以应急。”
黄英好奇道:“蒋哥以前来过英国吗?”
“……嗯。”蒋冬河只是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什么。
出了机场,三人直接搭车抵达入住的酒店,会议就设置在明天,尽管黄英和杜思源还想在伦敦随便走走逛逛,但也要等到明天的事情忙完再说。于是几人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早早休息。
“学长,参会人员名单中英对照版和PPT材料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啦,一会儿你再亲自检查一下!”
手机震动了一下,倪雪解锁屏幕,看到赵万殊发来的消息。
倪雪看了看邮箱,果然躺着一封未读邮件,他迅速地回复:好,收到了。
本科毕业之后,倪雪来到英国读翻译硕士,一部分钱是他大学时做兼职攒下来的,另一部分钱来自夏朝晖。
虽然夏朝晖当年主动提出可以给予倪雪资金援助,但倪雪还是让夏朝晖打了借条,并承诺一定在期限内尽早归还这笔钱。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亦师亦友。
赵万殊目前研究生在读,跟倪雪同校,尽管倪雪已经毕业一年有余,但赵万殊还是习惯性地喊倪雪学长。倪雪目前在一所翻译公司任职,负责同传工作,而赵万殊在积攒实习经验,主要是跟着倪雪学习。
倪雪已经带赵万殊接手过几个线下会议,这一回依然是他们两人配合。赵万殊负责替倪雪把前期资料收集好,再由倪雪进行最终确认。
在译前工作这一块,倪雪一向是最细心的,他从不允许自己经手的工作有任何闪失,上至跟客户沟通发言稿,下至检查同传设备,都必须再三过目、亲力亲为地做好万全的准备。翻译过程中,倪雪也秉持严谨作风,但他同样擅长临场发挥,面对突发状况时也能做到有条不紊地巧妙应对,因此,倪雪从业后迅速地积累了自己的口碑,跟他接触过的负责人从未出现过不满意的评价,也都纷纷表示,如果有后续会议,还会优先考虑倪雪担任译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