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心中女神打抱不平,冯博承攥紧拳头,忿忿不平道:“他妈的,我非得亲自教训一下那几个败类。”
倪雪刚从伦敦回来,时差还没倒完,眼睛半睁半闭,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既然他们是见色起意……”冯博承思索半晌,一指倪雪,“这样,咱俩今晚过去一趟,你就扮成一个美女,吸引他们的注意。然后我冲过去,狠狠揍他们一顿。”
“让我陪你仙人跳?”倪雪当即睁大眼睛,“你是不脑子有病?”
“好兄弟,行行好,就帮我这一把,让你女装又不是掉块肉,这年头谁还没女装过?”冯博承软磨硬泡,握着倪雪的手苦苦哀求,“这事要是能成,你想要的那个角色我帮你氪出来,未来一年的皮肤我全包了。”
这个条件听上去倒是有几分诱人。倪雪逐渐开始动摇:“我这身高,也不像女生吧……”
“这算啥,咱这儿女生本来就长得高。”冯博承说。
确实——倪雪一想,他们班超过一米七的女同学有十来个。那他这种超过一米八的“女生”,也不算太罕见。
当晚,倪雪和冯博承出现在职高附近。倪雪一路上都不太自在,一会儿摸摸假发,一会儿扯扯裙摆,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是第一次穿女装。
冯博承提醒他:“你表现得自然点儿!信我,你现在全世界第二漂亮,赵盈盈第一,你差点就比她还好看了。”
两人下午去商场添置了倪雪身上这套装扮——棕色长卷发,制服裙,长筒袜,还有一双平底皮鞋。倪雪皮肤白,五官精致,双腿笔直修长,戴上假发、穿上裙子之后,没有一点违和感,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这裙子好短啊……”倪雪又忍不住向下拽了拽裙子,自暴自弃道,“既然我差点比赵盈盈还好看,你干脆移情别恋吧。”
“那是因为你太高,才显得裙子短。”
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眼看要到明雅集训补习的地方,冯博承才停下,“就是这里,你先过去,我找个地方在旁边看着你,等职高的人凑上来,我立马冲。”
说完,冯博承就不知窜哪儿去了,留倪雪一人在原地。
倪雪低头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十点二十五,离补习结束还有五分钟。
他一边沿着马路走,一边时不时看看手机屏幕,假装自己是个走夜路的女生。
离职高越来越近,倪雪居然还真的听见身后有交谈的声音。
“老大说的到底是谁啊?”
“一个高个男的,目测一米八五,穿明雅校服。”
“都穿校服,谁认得哪个是哪个?”
“是他们班长,好像姓蒋……”
“我他妈是想问有没有相貌特征!”
“据说长得很帅……算了,管他什么样,宁肯错杀不能漏放,非得教训一下那傻逼,让他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倪雪听得入神,不禁放慢脚步。等等,明雅校服,姓蒋,还是班长,这些信息……不是全都指向蒋冬河吗?!
借着路灯的光,倪雪回头看了一眼,起码有六七个人,手里还拿着打架用的家伙事儿。
蒋冬河就算打架再厉害,一个人能单挑两三个,总不至于能打赢六七个下手没轻重的、拿着武器的混混。
不行……不能让他们找到蒋冬河。
这是倪雪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
他是跟蒋冬河关系差,但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蒋冬河出事,落得个伤残的下场。
十点半,补习结束,明雅的学生陆陆续续从平房往外走。
见到蒋冬河走出门,电光石火间,倪雪陡然心生一计。
他反客为主,先一步走上前,拦住蒋冬河:“帅哥,加个微信呗?”
反正他穿的女装,还戴了假发,豁出去了!
周围学生发出的声音盖过了他们的响动,倪雪不等蒋冬河做出反应,贴在蒋冬河耳边压低声音:“职高有六七个人要堵你,一会可能有更多。你先把校服外套脱了。”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天色漆黑一片,蒋冬河只能看清“女生”模糊的人影。他脱下外套塞进书包里,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倪雪?”
“是。”倪雪应下来,“赶紧想个办法,他们肯定认得出你。”
“我们换条路走。”蒋冬河顾不上太多,直接攥住倪雪的手腕。其实他对这片地形也不熟,完全是凭感觉在走,两人越走越快,到最后变成了小跑,拐进一条小巷中。
靠,死胡同!
职高混混发现蒋冬河的自行车还停在这,断定蒋冬河还没离开,准备在这片进行地毯式搜索。
黑暗中,倪雪和蒋冬河听见不止一人的脚步声。
倪雪把蒋冬河按在墙上,主动贴近他:“演一演。”
蒋冬河声音嘶哑,喉结滚动了一下:“怎么演?”
“就演……我们是正在接吻的情侣。”倪雪轻声说,“激烈的那种。”
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们别无他法。蒋冬河伸手扣住倪雪的后脑勺,将两人的距离进一步缩短,另一只手捧住倪雪的脸,拇指按在倪雪的嘴唇上,实则亲的是指甲盖。
倪雪的发丝垂下来,掩盖住二人的动作。
倪雪补充:“再喘两声、更逼真……”
几个混混走进巷子,只看见一对拥吻在一起的情侣,偶尔发出几声难耐情动的低喘。
干柴烈火,仿佛下一刻就要在这里做点什么。
“操,人到底去哪了……”
“是不是根本没来啊?”
“今天先撤吧……”
声音渐渐远去,确认他们彻底离开后,倪雪和蒋冬河才松开了彼此。
两人对视一眼,很久都没说话。倪雪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比平时更快,呼吸也比平时更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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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这章这么长的份上,可不可以给我多多的评论!
而且今天赠送一百海星,蒋哥和雪雪也想拥有一点捏(o^^o)
整件事情对两人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冲击。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周围空气都快要凝固住,蒋冬河才率先开口打破沉寂,问道:“……你怎么在这儿,还穿成这样?”
冷静沉稳如蒋冬河,在经历了看见死对头穿女装、被人拉到小巷里、还颇为尽心尽力地上演一出激吻大戏之后,也难免觉得CPU过载,无法正常运行。
他退后一步,视线从头到脚将倪雪打量一遍。刚才情况紧急,天色又黑,蒋冬河其实没太看清倪雪什么样,只能看出倪雪戴着一头极为逼真的长卷发,还穿了制服短裙。
此时此刻,借着月光,倪雪的扮相才更为清晰地展露在眼前。
得益于那点混血,这人不仅脸小,面部折叠度也相当高,每处线条精细得像建模,长睫卷翘,嘴唇丰润,再配上倪雪有些惊魂未定的表情,还真的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可惜蒋冬河的怜香惜玉向来有条件,即使对面是天仙下凡,配上倪雪的性格,也无济于事。
对于蒋冬河提出的这个问题,倪雪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我有个暗恋赵盈盈的朋友想把职高混混揍一顿,于是选中我假扮女生吸引他们的注意,方便他找个理由打架——听起来简直太蠢了!
那该怎么解释?倪雪只能避而不谈,略显生硬道:“别问了,我、我就是穿着玩儿,刚好路过,哈哈……”
哪怕被蒋冬河误认为他有穿女装的爱好,也只能认栽。如果怨念有实体,冯博承这时大概已经被戳成了筛子,倪雪在心里把这个不靠谱的脑残东西来来回回骂了好几回,还是觉得这人很离谱。说好的手撕职高小混混呢?关键时刻跑哪儿去了?
蒋冬河显然不会相信倪雪这套骗鬼的说辞,他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但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倪雪也不会跟他说实话。
短暂沉默过后,蒋冬河忽然说:“今天,谢了啊。”
“哦……没事。”
这可是蒋冬河的道谢,多新鲜呢。
倪雪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他太冷了,嘴唇一哆嗦,除了上下牙相互磕碰的动静之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晏城的冬天向来冷得不留情面,倪雪腿上的长筒袜仅仅是个装饰,丝毫没有御寒功能,时不时有风穿过巷子,吹得人透心凉。
再这么冻下去,倪雪怀疑自己很快就不只是大脑停止运作,心脏也得跟着罢工,懒得再跳了。
蒋冬河似乎觉察出倪雪的异样,再一看这套在冬天尤为清凉的衣服,顿时明白了原因。他拉开书包拉链,取出里面的校服外套,问倪雪:“你需要这个么?”
需要,需要,倪雪赶紧接过来,披在自己身上。他拿起手机给自家司机发消息,含糊不清地说:“那我开学还给你?”
“嗯,可以。”
当晚,倪雪回到家,先是躺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才想起被他丢到椅子上的、蒋冬河的校服外套。
倪雪走下床,拾起那件衣服。
他又想到他与蒋冬河的上次交集,是在市东农贸市场。蒋冬河的父母想要好好招待同学,起身去熟食店添购荤菜,待他们一走,蒋冬河靠在桌子前,视线冷冷地扫向几人:“到底想做什么?我没闲工夫陪你们玩。”
身处明雅中学这样的环境里,财富差距太容易引发一个人的自卑,青少年对家境问题又相当敏感,毕竟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清寒暴露于人前。
蒋冬河的态度却极为坦然。在明雅,他是十班令人信赖的班长,是每次考试永远的年级第一,然而清贫的家庭与父母的职业同样也是构成他的一部分,他从不认为这是难以启齿的秘密。
他的眉眼生得很有压迫感,都是浓深的颜色,盯着人看时就显得黑沉,锋利尖锐,像一把刀。
冯博承被蒋冬河盯得有点怕,仗着自己这边人多,逞口头威风:“是啊,毕竟你还要卖菜嘛,难怪身上一股菜味儿。”
说不上什么心理,倪雪低下头,贴近蒋冬河的校服外套,轻轻嗅了嗅。
一股洗衣液的味道,很清淡,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拉严,留下一道缝隙,泻进来一缕月光,洒在地板上。像是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倪雪骤然惊醒,触电般地松开手,把校服外套丢进洗衣机。
第二天,冯博承狂轰滥炸地给倪雪发来消息,给他道歉,说自己昨天晚上突然肚子剧痛,实在憋不住,结果那条街还没公厕,只能绕到另一条街上去找。
冯博承哭丧着脸,乞求倪雪原谅:“哎呀,人有三急,理解一下嘛。”
倪雪冷哼:“关键时候一点也指望不上,你都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
冯博承登陆倪雪的游戏账号,用自己的卡充了一笔钱,直入卡池,抽出倪雪喜欢的角色,然后又进入游戏商城,买下当季新出的几套皮肤,“消消气,消消气,你看,答应你的事还是办了的好吧。”
“这是我的精神损失赔偿。”
“好啦,别生气了,嗯?”冯博承给人顺毛,又问他,“所以当时啥情况?你后来又发生什么了啊?”
不问还好,一问,好不容易捋顺的毛又炸成一团。
倪雪看着冯博承,语出惊人:“跟蒋冬河接吻。”
“卧槽?!”冯博承吓一哆嗦,抬手就去摸倪雪的脑门温度,想检验一下这人是否正在发烧,“雪啊,你是不受啥刺激了啊?”
“假的,骗你的。”倪雪冷笑一声,闭口不再说话,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嗐,我就说!你这玩笑开得有够惊悚的。”冯博承松了一口气。
确实是假的。蒋冬河没有真的吻在他的嘴唇上。
只是那股灼热的触感似乎还留存着,依旧叫人觉得烫。
开学第一天,倪雪生平第一次、破天荒地最早到班级,趁所有人都不在,鬼鬼祟祟地把那件校服外套放在了蒋冬河的座位上。
那件事最后变成了两人之间的小插曲,他们心照不宣,没有人主动提起。而他们的关系依然像从前一样,形同陌路,没有任何交集。
那是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紧张繁忙的总复习持续了几个月,再之后就是高考、父母出事入狱、他和蒋冬河共同考入首都大学,他还住进了蒋冬河的家。
从旧事中回神,蒋冬河那把低沉的嗓子再次响在耳边:“到家了。”
还是那句话,一回生二回熟。尽管由奢入俭难,但人对生存环境的适应能力也同样强大,这才第二晚,倪雪竟已经接受了身下这张窄窄的沙发。
倪雪是在深夜感到饿得受不了的——早晨急着出门,没吃早饭,下午那份腊肠蛋炒饭吃不惯,没吃几口,四舍五入,这一天下来就是什么也没吃。
从他的角度看不到蒋冬河睡着了没有,他只能开口问:“蒋冬河,你睡着了吗?”
蒋冬河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就算睡了也被你喊醒了吧。”
“那就是没睡着。”倪雪说。
这什么歪理?蒋冬河的确没睡着,但睡意也酝酿得八九不离十,冷不丁被倪雪这么一喊,有点儿想揍人。他翻了个身,没睁眼:“什么事?”
“……我肚子好饿。”
“忍着。”
“饿得胃疼,饿得睡不着,”倪雪小声问,“你这屋里有什么能吃的么?”
“……”蒋冬河认命地起身下床,打开房间的灯。他记得橱柜里还放着一些之前买的速食,一翻果然还有,“有方便面,要煮还是要泡?”
“我没有吃过,”这种时候倒是能看出这人还是个高材生,求知欲异常旺盛,“有什么区别吗?”
蒋冬河低下身从里面取出一包方便面,并不打算给倪雪进行多么详细的解释:“口感不同,泡的夹生,煮的软一些。”
倪雪像是懂了:“那麻烦你帮我煮吧。”
蒋冬河在锅里倒了点水,搁在电磁炉上,放入面饼和调料包,甚至还敲进去了一个鸡蛋。这种速食无论煮还是泡都很快,没过多久,蒋冬河就把煮好的面捞了出来,盛在碗里。
他全程没说话,动作熟练又迅速。昨晚这一切,他又趿拉着拖鞋回到床边:“吃完了就自己把锅碗筷子洗洗。洗碗会吗?接点水,抹点洗洁精,搓搓。”
倪雪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他没有吃过方便面,不清楚这类食物本该是什么味道,可眼前这碗面香气扑鼻,汤汁浓郁,口感筋道,他很快就吃得干干净净。
倪雪看见蒋冬河躺回了床上,双臂交叠垫在脑袋下面,正仰脸望着天花板,没有闭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既酸又胀,倪雪忍不住开口,又一次喊了蒋冬河的名字。
蒋冬河乜他一眼:“又干什么?”
“……谢谢。”倪雪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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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有好多人没看到上一章啊!评论好少,呜呜
第9章 9 一颗英俊的白菜
虽然倪雪无法参与军训,但按照学校规定,倪雪这类有合理原因的伤员同样需要每天准时出勤,在训练场旁有秩序地围观,并在训练结束后与其他同学一并离开,如果无故缺勤,则要第二年跟着下一级的新生一起军训,直到修满这门课程的学分。
在这之前,蒋冬河还去小区快递站给倪雪借了一副拐,告诉他:“试试,有这个方便点。”
倪雪接过来试了一下,发现的确省力很多。起初,倪雪还不适应拄拐的感觉,第二天就已经能健步如飞了。再加上他一日两次勤勤恳恳地涂抹跌打药油,估计摆脱拐杖、恢复健康也指日可待。
住西区宿舍的这些专业都集中在同一个操场训练,倪雪每天跟蒋冬河一起出门去学校,然后蒋冬河去操场集合,他去旁边的板凳上坐着观训。
干坐着实在很无聊,倪雪只能靠观察这些人来打发时间。
一操场起码有上千学生,所有人穿着相同的衣服,一模一样的迷彩服迷彩鞋,还全部戴着帽子,按理来说跟一堆大白菜没什么区别,毫无特别之处,倪雪却能从这些人里一眼认出蒋冬河,俨然一个合格的菜农。
蒋冬河长得很高——倪雪还记得高三最后一次体测的时候,整个班级按照个头站队测量身高体重,他和蒋冬河属于男生中比较高的,站在队伍前列,当时蒋冬河的身高是一米八五。
这样的身高,但凡身段再挺拔一些,在人群中很难不显得醒目,蒋冬河绝不只是“挺拔一些”,他往那里一站,军姿和旁边的教官没有任何区别。
再加上蒋冬河长了一张十分惹眼的脸,果然不出倪雪所料,在军训第一天,首都大学的表白墙就出现了三条大同小异的投稿,询问蒋冬河的个人信息。
倪雪想了想,平心而论,他愿意承认蒋冬河其实是一颗英俊的白菜。
当晚,倪雪还拿给蒋冬河看:“你看,有人想要你的联系方式,你给了吗?”
“什么联系方式?”蒋冬河看了一眼倪雪的手机屏幕,不禁疑惑地皱起眉。
[墙墙,想问问有没有人知道四连这个男生的vx号呀,听说是集成电路专业的?天啊,好久没见过这么正统的浓颜帅哥了谁懂,真的对这一款完全没有抵抗力,而且还很高……不过按这个条件,他该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配图是一张手机偷拍视角,有点糊,但能看得出来是蒋冬河在训练休息时喝矿泉水。军训服不像在队列中那么规整,领口松开了些。
评论区分为两类,一批人说“哇靠这个真的帅”,另一批人说“感觉一般”。画风截然不同,通过回复内容就能看出对方的性别。
蒋冬河看上去有些无奈,问倪雪:“你每天都在瞎看什么?”
“就随便看看嘛。”倪雪收起手机,叮嘱蒋冬河,“不要把微信号随便给别人。”
四连的教官也对蒋冬河很满意,一开始只是让蒋冬河站在排头作为示范,后来干脆把蒋冬河从队伍中叫出来,让他帮忙一起监督其他学生的动作是否规范。
还真是会挑人,这不是蒋冬河老本行吗,倪雪腹诽。明雅中学没有设置入学军训,倪雪心里想象了一下,如果有的话,恐怕蒋冬河就会提醒他“帽子没有戴正”“腰带系得不够紧”“摆臂幅度和其他人不一样”了吧。
又过去几天,倪雪不再需要拐杖,可以正常行走,只是上下楼梯时还有点僵。
午休铃声一响,倪雪迅速地从板凳上起身走人,径直奔向距离操场最近的第二食堂。在这个时间,食堂还没有那么多人,倪雪挑了个自己喜欢的窗口,买好两份饭,掏出手机给蒋冬河打字:干炒牛河,速来。
[蒋:收到。]
这是两人共同商量出的配合战——观训区在响铃后就可以离开,但其他营队需要再次集合,听教官的总结发言,然后才能解散。蒋冬河吩咐倪雪:“你别天天闲着,解散了就去食堂帮我占个位置。”
倪雪:“我不想吃食堂。”
蒋冬河:“那就别在大半夜喊‘饿得胃疼,饿得睡不着’。”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支使倪雪干活,倪雪心不甘情不愿,考虑到还是填饱肚子要紧,听话地照做了好几天。
今天蒋冬河来得比往日迟一些,倪雪先是无所事事地等人,后来自己盘子里那份炒牛河吃了一小半,才看见蒋冬河走过来。
蒋冬河在倪雪对面坐下,倪雪注意到蒋冬河手里还拎着一盒西瓜果切。他不明所以,问蒋冬河:“你们军训还会请人吃水果吗?”
“没,教官送的。”蒋冬河打开盒子,把西瓜推到两人中间,“他说看我这阵挺辛苦。”
蒋冬河夹起一筷子炒牛河塞进嘴里:“确实辛苦,都快累死我了。”
“怎么了?”
“要么队列不齐,要么有人踢不明白正步,在一整排里面太明显,这种时候就要一个个帮他们抠动作,很麻烦。”
“原来你也会觉得累啊……”第一次听见蒋冬河这么说,倪雪觉得有些稀奇。
“我也是人,当然会累啊。”蒋冬河笑笑。
如果连蒋冬河也这么说,那大概真的是别人无法忍受的程度。
倪雪有些心虚,虽然他不在队伍中,但是听着已经很有代入感,毕竟他清楚自己是个行事散漫的人,早就被蒋冬河划分到了“很麻烦”的范畴中。
他只好低下头吃水果,直到连续不断地吃掉了好几块,蒋冬河还一口未动。
他停下,示意蒋冬河:“你也吃呀。”
“平时不太吃这么甜的水果。”
“可是真的很好吃。”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倪雪用塑料叉叉起一块西瓜,递到蒋冬河的嘴边,“你试试。”
倪雪没有意识到,这种互相喂食的姿势在情侣中很常见,发生在朋友间也不奇怪,但在他和蒋冬河之间就很不合时宜。
蒋冬河抬眼,对上倪雪那双颜色浅淡的、明亮灵稚的眼睛。任谁看倪雪,都看得出这是个在爱意浇灌中长大的小孩,从小被呵护着娇养着,才会时时刻刻显露出这样天真的表情。
其实会有点让人不忍心拒绝。
蒋冬河张嘴咬下那块西瓜,“太甜,不吃了。”
在蒋冬河微微凑近的时候,倪雪发现蒋冬河的脖颈处有一片明显的泛红。他又仔细地看了一眼,才说:“蒋冬河,你是晒伤了吗?”
他指了指脖子:“这里。”
这附近没有镜子,蒋冬河只能用手去摸,被倪雪这么一提醒,他才觉出那里是有一点刺痛感。蒋冬河不太在意:“可能吧,不用管。”
夏末初秋的太阳仍旧毒辣,晒伤的皮肤被军训服面料摩擦,才是火辣辣的疼,让人难以忍受。眼下没有冰敷和补水的环境,不过倪雪想起来,他因为紫外线过敏,总是随身携带着一小瓶防晒霜。
倪雪主动走过去,从蒋冬河对面移动到了蒋冬河旁边的座位上。
“这个不能不注意,你都没有涂防晒霜的习惯。”倪雪说。据他亲眼所见,蒋冬河何止不涂防晒,根本是每天从水龙头底下接起一捧水抹一把脸就出门。
最近蒋冬河的肤色晒深了一点,变成自然的麦色,看起来十分健康。
倪雪在掌心里挤了点防晒霜,眼疾手快地糊在蒋冬河的脸上,“你涂开,或者我帮你涂开,自己选。”
哟。长本事了。蒋冬河安静了一秒,盯着倪雪,长眉一扬:“倪雪,你学我说话。”
“近墨者黑。”出于打击报复,不等蒋冬河作出反应,倪雪的手指先一步贴上蒋冬河的皮肤,狠狠地搓了几下,把一摊液体乱七八糟地晕开。
像是想到了什么,倪雪又忽然说:“你有没有发现,你的体温总是比我高。”
蒋冬河按住倪雪的爪子,把它从自己脸上移走,“我也想问呢,你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