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我是你师父!—— by鹤归山南

作者:鹤归山南  录入:03-28

裴弃这一整天都是心烦的,睁眼见着秦叙,话里的火气也没有收着半分,“你天天没事做是不是?成日就在我的床头晃悠?我帮你躲过这一场骂名,是为了让你来看我?”

第12章 练字
“不是。”秦叙很乖地回答,把手上的册子递给他,“今天下午我练了两个时辰剑术,半个时辰的字,然后写了我会的菜,今晚我想做给你吃。”
他一直都觉得叫裴弃师父有一种别扭的感觉,故而一直都叫名字,当然,能不叫的时候,秦叙绝不开口。
裴弃的气瞬间消了,他还是板着脸,轻轻哼了一声,打开册子的瞬间,裴弃眼睛都直了。
不是被馋的,是被吓的。
秦叙满眼期待的看着他,裴弃看了眼他,然后抱着怀疑的态度再次打开了册子,这一次他心如死灰的开口,“这是谁写的?”
“我!”秦叙骄傲地挺直了腰板。
裴弃闭上眼,平心静气地坐起来,“你写的?”
“嗯!”
裴弃盯着他的眼睛,太真诚,太自信了,他再次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又一次打开了册子,上面还是看不懂的鬼画符,他从喉咙里面挤出一句话,“这,是,你,写,的?”
秦叙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挠了下后脑勺,“是我写的,怎么了?”
裴弃忍无可忍,捂着心口发出咆哮,“你以后给我花两个时辰练字!这都是什么东西!我抓只鸡来,它用爪子随便划拉两下都比你写得好!”
秦叙挨了训,却十分的高兴,第一次有人这样管他,从前爹娘只管他剑练得好不好,其他的一概不管。
“好!”
裴弃黑着脸道,“你给我好好练!”
“嗯!”
裴弃不敢再看那个册子,他怕自己被吓死,写得一笔好字的裴小郡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丑的字,他怕这字流露出去,旁人拿来笑话他,这让裴小郡王的脸往哪里放?!
越想他越惊恐,从美人椅上弹起来,在凉亭里面来回踱步,“你现在……”
“吃什么?我去做。”秦叙把册子收起来,他估计裴弃看不懂。
裴弃突然在他面前低头,凑近了看他,“你还想吃饭?”
秦叙低头看了眼册子,又抬头看裴弃,裴弃的眼睫毛好长,一下一下地忽闪着,眼眸也很明亮……秦叙忽然回神,“想。”
裴弃险些气死,“你居然还想吃饭!”
秦叙委屈地站起来,低垂着脑袋,“不能吃吗?”
裴弃掐着自己的人中,一把抓过他的册子质问,“你将来不是要当大将军吗?”
秦叙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裴弃更生气了。
这是什么!这不仅仅只是丢他裴弃的名声了,这更是对他自己的未来半点责任心都没有,没有一笔好字,不说好字,就单单只是能拿给人认的字都没有,那当什么大将军?!
裴弃气了半天,又忽然反应过来,他有什么好气的,这都是秦叙自己的选择。
但是他一转头看着秦叙,突然想起方才秦叙递给他册子时,手上粗糙的茧子,裴弃决定再多管一次闲事,“你以后打算用这笔字给陛下写折子?”
秦叙腾的一下羞红了脸,“我,我有在练的……”
他自小长在军营,除了押送粮草,还要学会煮饭,随时准备着上战场,他什么都会,除了写字,他连字都认不全,这一下被问得满面羞愧。
裴弃狐疑地坐下,“再给我看一眼。”
秦叙抱着册子不肯撒手了,方才裴弃跳起来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有事,现在是羞得耳朵尖都是红的,“不要了……”
裴弃轻笑出声,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秦叙这么好玩呢?反正都是他的人了,玩一玩也不打紧吧。
“不要什么?”裴弃斜靠在椅子上,起了玩心。
秦叙窘迫地往后退,“不看了……”
“我不是你师父吗?”裴弃作势伸手想从他怀里拿册子,再看一眼那根本认不出来的鬼画符。
秦叙摇摇头,用祈求的眼神看他,“师父……”
裴弃一愣,手指就这么搭在他的手腕上,温热的触感在肌肤上蔓延,裴弃像是被刺挠了下,他不自然地收回手,轻咳一声,“我看看,然后教你,要不要?”
秦叙眸光一亮,“要!”
然后十分果断地就把怀里的册子交了出去,裴弃轻叹一声好骗,真是小孩子。
秦叙侧着身子站在裴弃的右手边,小声说,“我有好些字不认识,猜着写的。”
裴弃倏尔抬头,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秦叙犯了蠢,不肯再开口。
“好好好,古有仓颉造字,今有秦叙猜字。”裴弃的嘲讽羞得他无地自容。
秦叙不敢反驳,低着头表达自己的认错态度。
裴弃三两下翻完了册子,偏头问,“之前是谁教你写字的?”
“没人。”秦叙抿了下唇。
裴弃有些诧异,“没人?”
秦叙点点头,裴弃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想到了那个卖掉的花园,不确定地追问,“北境一个先生都没有吗?”
秦叙怕裴弃仰头会累,便蹲下来说话,“没有教书先生,想学写字就要去找会写的教,我爹娘每次写的折子都是去城里请捉刀。”
裴弃知道捉刀,在上京里也不乏有达官贵人养捉刀,为的是给自家公子小姐写好文章,让他们拿出去扬名。但是没有想到北境竟然也有。
“不给你请先生?”裴弃一直觉得字是人的另一个模样,字如其人,看着这样粗糙蹩脚的字,他甚至都想不出来秦叙为什么一直都很平静,除了在灵堂的时候像个小孩子,其他时候都有了独当一面的雏形。
字如其人,大约就是这份字里透露出来的平静吧,没有尖锐的转笔和锋芒的棱角,只是平静。
秦叙摇头,“没有钱请先生。”
裴弃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原本对于字的嘲讽,一句都说不出来,“以后我教你。”
“好,多谢师父!”秦叙笑眯眯地望着他。
裴弃觉得自己应该有点威严,于是绷紧了嘴角说,“给我好好练,别出去拿着这笔字给本郡王丢脸。”
“嗯!不会的,我要是没有写好,我都说是我自己写的。”
月光落下来,裴弃看着手里的册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盛夏七月的蝉鸣聒噪刺耳,裴弃一整夜都没有睡好,梦里不是藤蔓加身,就是锁链铃铛响,好容易挣脱了,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就看见雪山下有人朝他伸手,裴弃疾行两步,想看清楚那人的脸,结果被一阵叫喊惊醒了过来。

“主子!主子!”松墨着急忙慌地进来。
裴弃单手蒙着眼,声音沙哑,“你最好给我一个把我叫醒的理由,十万火急的,必须要现在让我听的,否则你死了。”
“主子,是陛下派福公公来接您和小世子进宫用膳。”松墨迅速把裴弃要穿的衣裳找出来,又转身把候在外面的人喊进来,没好气道,“还不进来帮主子收拾,你们在门口晒太阳?”
“大清早的,着什么急。”裴弃揉了揉眼睛,他昨晚睡得太晚了,秦叙学习的态度很好,但是没有半分写字的基础,教起来费劲儿。
好在他很乖,不至于让裴弃生气甩手不干。裴弃对乖巧的人一向没有抵抗力,在秦叙的目光里,连声音都软了几个度。
松墨说,“主子,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吃午膳的时候了,小世子在花厅陪着福公公吃茶,您可赶紧起来吧。”
裴弃躺在床上犯懒,花厅里秦叙快要把天聊死了。
福公公问他在上京还适应吗?
秦叙就说裴弃很好,他很适应,也很喜欢。
福公公扯了扯嘴角,裴弃跟他们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只能再问,“小郡王是很好,那您在上京过得好吗?”
“很好,裴弃还教我写字,他昨天夸我做面很好吃,公公吃吗?”秦叙学着裴弃的模样端茶。
但是他总害怕粉青釉瓷茶盏落下去,原因无他,这茶盏看着就很易碎。
因为一心二用,他都忘了昨夜答应裴弃的话了,在没有学成之前不能告诉别人。
福公公被他聊出一身冷汗,“哈哈,小世子真会开玩笑,咱家哪里能吃世子做的面!不过小郡王的字是京中一绝,小世子有幸得他指导,想必会进步神速的。”
“没有开玩笑,公公若是想吃,我这就去做一碗,废不了多少时间。”秦叙很认真地看着他,犹豫再三,他还是把茶盏放回了桌上,下次问问裴弃这种茶盏应该怎么端。
福公公原本如坐针毡,但是看着秦叙清澈的目光,背脊不由得放松,笑着拒绝,“咱家不饿,多谢世子的好意了。”
“哦,好吧。”秦叙苦苦思索,应该怎样寒暄才不会丢裴弃的脸,“我就很喜欢裴弃,公公有什么喜欢的吗?”
福公公两眼冒金星,“额……啊,那个……这,喜欢,喜欢喜鹊,哈哈,这玩意儿喜庆。”
“嗯,确实喜庆。”秦叙点头。
正当福公公松了一口气,以为秦叙已经聊完了的时候,他再次开口了,“福公公,你中午吃什么?”
福公公两眼一黑,“哈,那个,吃,不知道,哈哈,世子有想吃的吗?”
为了避免秦叙继续提问,他反客为主开始寒暄。
“没有,我不挑食。”秦叙坐得像尊佛一样,半点不动一下,福公公都怕他腰累。
“什么挑食,老福子,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来?”裴弃一袭靛蓝色长袍,高高梳了个马尾,竹枝玉簪在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福公公从来没有如此期盼过裴弃的出现,登时起身,双手合拢行礼,笑得无比真诚,“小郡王呀,宫里有吃的,都是您爱吃的,今儿一早就备上了,咱们现在走吧。”
裴弃半个眼神都没有给秦叙,睡醒一觉,裴弃又懒得搭理人了,秦叙好似没发现,规矩地跟在裴弃身后,开始报备今早做了些什么。
裴弃原本是抱着,关我屁事的心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结果他听秦叙说完,有点懵。
裴弃一只手搭在马车辕上,转头问,“你什么时候起的?一早上能做这么多事情?”
“卯时一刻。”
裴起瞪大了眼睛,“卯时……一刻?!”
秦叙以为自己起晚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明天会注意的,昨晚睡晚了,所以……”
“等会儿。”裴起还没有消化掉这个消息,他迅速钻进马车,正襟危坐地发问,“你起那么早做什么?就为了练武和练字?”
秦叙摇头,在松墨上来之前把茶水倒好,又放在手心试了下温度才递给裴弃,“对呀,我笨嘛,我爹娘还在的时候就说,笨鸟要先飞。”
裴弃点点头,难得没有毒舌一句,刚上来的松墨却震惊了,“主子,你,你怎么自己倒茶了?”
“我倒的。”秦叙骄傲地又倒了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松墨刚想出言制止,这套茶盏旁人不能用!
裴弃先开口了,“走吧,我饿了。”
松墨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不谙世事的秦叙,转身坐在马车门外。
“你是不是没有睡醒?”秦叙贴心地凑近他。
裴弃凉飕飕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肯定是昨晚太和蔼了,让这小子以为他裴小郡王是个平易近人的,不行,他要树立师父的威严!
秦叙指了指他的头,“我会按摩,会很舒服的。”
裴弃将信将疑地把自己的脑袋交了出去,等秦叙温热的指腹落在他太阳穴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呀,我不需要按摩!
但是人家都上手了,现在说不要,是不是不好?
再说了,好像感觉还不错,那就勉为其难,当作是给昨晚的学费吧。嗯,没错,就是这样的。
裴弃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地闭上眼享受,秦叙温软的手指和衣袍上干净的皂角气息包裹着他。正按得他浑身舒服时,马车停下了,裴弃怨气极大地睁开眼,秦叙看进他眼里,“是不舒服吗?”
裴弃咳了下,含糊道,“……还行。”
秦叙欢喜地跟上他,“那我下次还给你按。”
裴弃正愁不知道怎么骗他,结果人送上门来了,他矜持地颔首,“好。”
盛夏酷暑,顺德帝没舍得让裴弃从宫门口走过来,特意派了顶软轿去接他。
福公公照常在裴弃耳边诉说顺德帝对他的思念,裴弃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
秦叙每次要开口,福公公都吓出一身冷汗,说话都比平日快了不少,完全不敢留出让人插话的间隙。
裴弃疑惑地从腰里的荷包里摸出一只金蟾蜍,随手抛给福公公,“老福子,你这是热得不会说话了?”

福公公苦哈哈地笑,迅速把金蟾蜍塞进袖子里,“是啊,太热了。”
秦叙微微靠近,“你热吗?我给你打扇。”
裴弃往后靠向椅背,拉开距离,“不用。”
秦叙点头,再不敢乱动,只是偶尔用余光看一眼他。
裴弃知道他的打量,但无动于衷,他在上京城十六年,见过了太多目光,秦叙实在不值一提。
三人走到养心殿门口,裴弃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扬起嘴角。
“舅舅!”
顺德帝好些时候没有听过裴弃这样欢快的声音了,他惊喜地抬起头,随手把朱笔搁下,张开双手想像小时候一样抱他,定睛一看裴弃已经长得有他肩膀高了,抱是抱不了了,但是还能摸一摸脸。
“哎,小宝,又长高了。”顺德帝语气柔和,这是自己儿子都没有过的温柔。
裴弃惊的瞪眼,“不准这么叫我!”
他回头看了眼低眉顺眼的秦叙,又看看旁边掩唇笑的福公公,压低声音跟顺德帝说,“我已经长大了,不准这么叫我!”
秦叙在心底默念,小宝。
真是个好名字,可惜他不能叫。
顺德帝失笑,给他顺毛,“哈哈哈,好,我们小宝,哦,说错了,我们小郡王长大了,不能这么叫了。”
裴弃又哼了两声,这才坐到一旁的金丝楠木雕绿芙蓉椅上,这个位置是他专属的。
顺德帝这才去看秦叙,眼里的笑意淡去了不少,却仍旧和蔼,招手让秦叙上来,“朕听说裴弃帮着你给你爹娘办了场丧仪,朕政务繁忙,没有来得及去上香,但裴弃上了香,也算是朕的一点心意在里面了。”
秦叙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去看裴弃。
裴弃心累,谁收个徒弟还要帮忙说话的?
“谢陛下隆恩。”裴弃拖着调子道,“陛下不要在意我这逆徒,他刚来上京,不懂繁文缛节。”
说完见秦叙还是没动静,裴弃啧了一声,“谢恩啊,愣着干嘛,成天丢我裴小郡王的脸,出门在外别说我是你师父。”
秦叙脸唰地一下红了,急忙跪下,“谢陛下隆恩!”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就可着人家小,欺负人家。”顺德帝把人拉起来,“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朕,朕会帮你做主的。”
秦叙摇摇头,“他没有欺负我,他这是喜欢我。”
裴弃冷笑,“欺负他能得到老君的仙丹啊,还欺负他,他可是定国公世子,谁欺负他,还有,谁喜欢你啊,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胡说,你若是不喜欢他,你会带着他来?”顺德帝故意打趣他。
裴弃:“?”
“听说你又跟人呛声了。”顺德帝问。
裴弃无所谓地喝着今春新贡的雨前龙井,茶香在舌尖迅速蔓延,清香游走在鼻尖,“嗯,没打人。”
顺德帝转头问秦叙,“他当真没动手?”
秦叙点头。
顺德帝诈他,“当真,你可不要帮他作假。”
秦叙慌忙摆手,“陛下,真的,他,没打人。因为他很懂事的,臣不会作假,会听话。”
顺德帝一愣,原本就没有指望秦叙回答,这话说出来是为了敲打一番,让他好好听话。
方才那番话也只是想说裴弃很懂事,你看看,我侄儿都这么懂事,你也就不要给我惹事了。
但这话从秦叙的嘴里说出来,就带了两分怪意。
裴弃嗤笑,他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顺德帝这两年的愧疚和补偿他看在眼里。
他来宫里的时间不多,只有偶尔顺德帝想起他了才会喊他进宫。
今日本来心情不错,但是看在顺德帝绕弯子,他就觉得很没有意思。
“舅舅,这话你跟我说就是了,他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裴弃这话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带着点亲近之人的撒娇。
只是这话的维护之意明显,叫福满都吃了一惊,静静的等着顺德帝的下一句。
秦叙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起来。
顺德帝顺着他的话道,“是了是了,现在是你的徒儿,跟你说,你教。”
福满偷偷瞥了眼,心里对这位裴小郡王的地位有了更深的认知。
裴弃注意到秦叙的目光,澄澈明亮,像是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裴弃转头,“什么时候用膳?”
顺德帝回神,“福满,上菜吧。”
顺德帝一直给裴弃夹菜,“小宝,月底之后你们是不是该回国子监念书了?朕昨日批折子,看到方太师递了折子,说他回京了。”
裴弃吃的优雅但速度却很快,闻言间隙里点了点头。
“小叙今年十四了吧?”顺德帝笑着问秦叙,手上也没有闲着,给裴弃夹了个他最爱的金玉满堂翅子过去。
“是的,陛下。”秦叙怕自己吃相粗鲁不好看,所以都是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地,闻言就放下了碗筷,恭敬地回话。
“念过哪些书?”顺德帝用膳随意,总爱问些问题。
秦叙羞愧地低头,“没有念过书。”
裴弃想起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字,皱眉打断顺德帝的问话,“舅舅,你问这个做什么?”
顺德帝顺理成章地把今日的目的抛出来,“当然是想让他去多念点书,他刚到上京的时候,就给朕夸下海口,以后要做大将军,回北境继续打匈奴,不念书怎么行。”
秦叙端着碗,“裴……师父他教我了,我在学的。”
“闭嘴!”裴弃耳根红了点,谁要他说。
顺德帝诧异道,“你在教?”
裴弃恶狠狠地瞪他,“没有,他瞎说的,就是随口说了两句,哪里算得上教。”
秦叙垂眸,那不算吗?
“怎么不算,都是你的徒弟了,怎么都要教一教。”顺德帝舒心地笑起来。
“不算,”裴弃死鸭子嘴硬。
他裴小郡王对着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人就展露善意,总感觉怪怪的,还有点显摆。
秦叙小声问,“师父,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裴弃脑门上冒烟,这什么问题?!
顺德帝乐得看他吃瘪,他了解裴弃,这样真挚的问题,裴弃绝对不会说是。
“对!”裴弃戳了戳江南进贡的珍珠米,“回去给我好好练。”
秦叙:“好。”
他迅速垂下眼,遮住了那个得逞的笑。

顺德帝转头看秦叙还低着头,不禁笑了,“怎么,你不喜欢裴弃教你?”
秦叙连连摇头,“不,我喜欢!多谢陛下!”
“好了,别拘着,你看看裴弃,尽捡着他喜欢的吃。”顺德帝又给裴弃夹了一筷子怀抱鲤鱼过去。
福满适时插嘴,“那还不是陛下疼小郡王的缘故,这些啊,都是独一份的,叫人把小郡王爱吃的都列出来,御膳房今儿一早知道郡王要来,早早就忙开了,还有郡王爱吃的桃花酥和糖蒸酥酪也准备好了。”
“多准备一份,别让人跟我抢。你,你顺便再问问他爱吃什么。”裴弃瞥了眼对面的秦叙,别扭地开口。
这个他,当然就是秦叙。
裴弃知道秦叙肯定没有吃过,但是要他温柔的说话,他裴小郡王是办不到的,而且大家都会觉得为难。
福满笑着答应,顺德帝也连连夸赞他懂事了。
“我只是怕他跟我抢。”裴弃耳尖通红。
秦叙低下头,抱着碗慢慢啃,原本他以为裴弃愿意收下他这个拖油瓶已经很好了。
后来裴弃修缮了国公府,他又以为那是顶好的了。
可是裴弃顶着被人再骂一次,帮他操办了丧仪,那时候他以为裴弃不可能对他更好了。
但昨晚上,裴弃居然教他练字,那都不能说是练,那分明就是学着写,从头开始,当时他就想,这肯定是最好的了。
而现在,他还能念书,还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糕点。
真的很好。
顺德帝是因为爹娘和北境的将士们。
那裴弃呢?裴弃图什么?裴弃有什么好处?
裴弃是真的人好,他表面天天骂人,可是他总是很温柔地解决问题。
秦叙豆大的眼泪砸进碗里,他慌忙把眼泪抹了。
“哭什么?”裴弃惊了下,以为是自己的话太重了,“你哭什么,我的那一份也给你!”
“好。”秦叙哽咽,大口大口把饭往嘴里塞。
裴弃:“……”逆徒!
顺德帝欣慰地看着两人,让福满给秦叙布菜,觉得这孩子还是会很省心的。
哪怕他愧疚一点,也不要给他找事。
顺德帝看了眼优雅席卷食物的裴弃,想,毕竟在上京没有人撑腰,那就是等着被打。
撤了午膳后,裴弃就瘫在椅子里,秦叙规矩地坐在一旁。
顺德帝翻着折子,挑了个话题开头,“你再过两年就该行冠礼了,有什么中意的姑娘吗?”
裴弃:“没有,打算出家自己过一辈子。”
顺德帝被噎了也不在意,“你出家了你弟弟怎么办?”
“我不出家就能管他?”裴弃哼笑。
顺德帝无法,只能问,“朕听说崔家那个小女儿很中意你。”
裴弃惊了,坐起来问,“谁说的?无端坏别人的名声!”
顺德帝瞧着他的神色实在不像是喜欢的样子,便也就是作罢了,“道听途说的,你难不成还想去打架?”
裴弃又躺了下去,“不去,没钱赔。”
顺德帝转头跟福满笑,又半是逗弄的问秦叙,“小叙,你师父有了师娘,可就不要你了。”
秦叙没想到这话转到了他身上,神情还有点恍惚。
福满笑着掩唇,“秦世子,郡王娶了妻,可就不能住你府上了。”
秦叙其实懂这些,但他知道,旁人都喜欢他这张乖巧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次也不例外,“为什么?”
裴弃捏着茶盏,头疼地想,这人是傻子吗?
顺德帝被逗开心了,“哈哈哈哈,这话就问你师父吧。”
秦叙果然转头,用他那双润泽的眼望着裴弃。
裴弃第一万次在心里骂他逆徒。
顺德帝像是突然想起了事情,漫不经心的搁下笔,“徐尚书昨日来告状,说你目无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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