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跟我设想的差不多。
我们正在一点点地“远离”对方。
时间、地点、身份、爱好、阶级……我们之间的桥在被反复拉扯,直至断裂,最后轰然倒塌。
六月份,我拿了毕业证,去参加了毕业典礼。杨舟问起我工作的事情,我对他说我留在了上一家公司里。他问我还在上晚班吗?我说正式员工上的频率少一点。
没有了学生身份的我,是一粒被投入海里的渺小石子。大海与人群无情地淹没了我,我却在家过“暑假”。城中村万年不变,我去了以前兼职打工的店里,老板们都认识我,但都不知道我已经毕业了。
我问:“可以让我在这里打工吗?”
他们都说:“可以啊。”
于是我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赚着一点钱,在一个安全的圈里,生活。
杨舟则直接放弃了暑假休息的机会,在北京的一家大公司里提前开始了他的实习。他和我的实习生活完全是两码事,是坐办公室的,有导师带着,需要写方案、开会——他给我发过一张给公司里面会议室的照片,磨砂玻璃,投影设备非常高级,围坐在桌子前的每个人都拿着笔记本电脑。
跟电视里演的很像。
他的实习生活非常忙,本来属于我俩的时间已经不太多了,这下更没什么时间在一起聊天。每天他给我发消息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有时候凌晨一两点还能看见他在线。
我在一旁看着杨舟的生活,反复地意识到我正在一点点“腐烂”。去年我跟他还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有一种要非常努力的冲劲,那时候我也想给他好的生活,最后发现自己只是徒劳。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但如今我似乎连这种徒劳的努力都做不到了。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每天一醒来只有无尽的疲惫,再一晃眼已经到了下午三四点钟。
我只能靠简单的打工来维持一种看似正常的正常。
而有一天,我在打包盒饭的时候,那家小饭馆里来了个我很久不见的男人。
我抬起头,有点儿吃惊地看见我爸坐在最里的一张桌子前。他也看见了我,对我微微点了点头。出乎意料的是,他今天没有喝酒。
我把手里的活干完了,走过去叫了他一声:“爸。”
“谢然啊。”他也对我笑了笑,“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爸几乎总是醉醺醺的,我真的很少看见他这么清醒的时刻。他的鬓角白了些许,整个人也瘦了一些。距离上次见面快两年,我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那些高利贷呢?”我爸问。
“我……”我想了想不知道如何解释,于是岔开话题,“你别管了,没事的。”
“嗯。”我爸低头啃着鸡腿,过了一会儿抬头,“我不管,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明天我就要去别的地方打工了。”
“去哪儿?”
“可能去广西,也可能去越南。”
“越南?”
“嗯。”
我爸说出了一个我无法理解的地名。越南,这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他有护照吗?一句英语也不会说,就一下子要去越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问他。
我爸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前的东西,用牙签剔牙,垂着视线说:“先待个几年吧,老刘说那边不好经常回来。”
“哦……”
“走了。”我爸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着这个男人走出了饭馆,刺眼的阳光顷刻间淹没了他,他却仿佛迈入了一片纯白的雪里。
这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我爸。
第55章 在虚拟中相爱
我还是需要一份稍微正式点的工作,不管到底是做什么,薪水待遇有多少,有没有发展前途。我已经毕业了,如果我一直不找工作,那么我就会变成像我爸那样的人。
九月份的时候,我和舒悦常去的那家网吧老板问我有个工作想不想去。我那时候正在着急,没想太多便问他要了联系方式。
那是一份游戏代练工作室的工作,在一个居民小区楼里面,老板租了个三室一厅。最大的那间房放几排电脑,还有两间算员工宿舍,摆了几张上下铺。客厅里面堆满了东西,冰箱里面也是,太乱了……乱到房东看了要报警的程度。
工作室全是二十来岁的男孩在做,他们有一个淘宝网店,可以给顾客代练各种游戏,升级做日常抓宠物……什么都做,只要能做。
老板秦哥年纪最大,体型偏胖,整个人总是笑嘻嘻的,看起来很好相处。实际上工作室里面的每个人都很好相处,见我来了就像欢迎一个新室友。
工作内容自然不用多说,其实挺简单的,常玩游戏的人几乎也用不着培训。老板一个月给我三千五,管饭,甚至还包住,问我有没有问题。我说有,他愣了一下,问我哪里不满意。我说,没什么不满意的,但我不住这里。
他笑着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强求你住哈哈。”
我努力压抑住自己嫌弃的表情,说:“这卫生能不能打扫一下?”
他沉默了一下,无辜地反问:“这不挺干净的吗?”
这群人看来是真的没什么意识。
第二天我来上班的时候,先把他们那一坨积攒的塑料瓶子全都卖了,还有冰箱里那些烂菜、桌子上吃了一半的零食,统统给扔了出去。
我的电脑位置安排在了最外面,给顾客们打怪的间隙里,我又顺便拖了个地。一个星期之后,秦哥说要给我加五百块钱,我也没拒绝。
游戏代练有些挺好做的,因为工作室自己有脚本,而且是多种多样的脚本。比如有那种自动打怪的,开了脚本之后账号里面的角色会自动打怪,我只要多开几个窗口,便可以同一时间刷许多个顾客的号。
另外一个赚钱的是卖物资,工作室蹲点守着游戏里面一些资源的刷新,全部薅走之后再卖给需要的玩家。
还有一些收费比较高的,要看顾客想要在游戏里面达到什么目标,完成这个目标又需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最后综合算出一个价钱,看对面愿不愿意接受。
我做过最讨厌的是某个游戏里面的一个成就,完成那个成就,可以获得一个稀有的外观奖励。但完成需要大量的时间,特别麻烦,所以我每次都收费很贵。
秦哥一般充当客服的角色,他脾气好,适合面对一些傻x发言,换了我我一天都干不下去。
我很快和工作室里的人打成了一片,而且我来了之后因为自己受不了而帮他们随手打扫卫生,但没想到因为这个举动被他们奉若神明。等到我偶尔心情好给他们做几个菜的时候,这帮人恨不得跪下叫我爸。
我说:“我没这么多不肖子孙啊。”
他们说:“太好吃了,实在太香了,谢然哥再给点吃的吧。”
他妈的,明明我在这里面是最小的一个。
虽然我不住在这里,但在这里的生活却像是我的一段“男生宿舍”时光。几个兄弟在一起,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喝着可乐吃着零食,面对的都是“这个怪好不好打”“那个成就如何快速完成”“老板号里的金币真多”这类的事情。
我久违地找到了一种平衡,总算是稍微摆脱了一点我身上的疲惫感。我想更关键的一点是我开始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收入,除了路费和生活费,我几乎不花钱,每个月的工资都能剩下存起来。
夏天过去,杨舟结束了他的第一份实习,有天中午给我打来电话,我抓起手机就到外面去接了。
“终于结束了!”杨舟笑着说,“累死我了,熬完了,公司里面全是装x的人,给我烦得不行……你最近怎么样?”
我也笑:“还行。”
我一边跟他打电话,一边脚下不自觉地走到了楼下小超市,想着要不要买瓶水。冰柜一打开,一阵冷气朝我扑来,杨舟在此时说:“我是不是快一年没见你了。”
他的声音对于我来说忽然有些陌生,我从冰柜里挑了瓶水,对他说:“视频里见过。”
“我说真人。”他纠正我。
“嗯。”我平淡地说,“是的,有一年多了吧。”
日子越过越算不清了,我们两人都记不住更准确一点的日期,但多一点少一点都没关系。
“再等等我。”杨舟说,“我在往你那走了。”
“好。”我说。
我跟他没聊很久,但是对他说有空记得上一下剑网3的号,我帮他的七秀萝莉刷了装备。杨舟变得很惊喜,隔着电话我都能听出他的笑意。他说他现在立刻就去看,我说倒也没有那么急。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拿着手里的水去结账,然后返回工作室去。
秦哥见我回去了,突然开始带头八卦:“女朋友?”
我摇头:“没,没有女朋友。”
“不像啊。”秦哥乐呵呵地说,“谢然你居然没女朋友?别装了啊,我们这里又不禁止谈恋爱。”
我笑了笑,说:“真没有。”
“那你下次电话就在客厅接啊。”秦哥一点儿也不信我,狡猾地道。
“行。”我爽快地说,“我跟我妈煲电话粥你可别管我。”
“切。”秦哥也笑起来。
我出去接是担心杨舟要视频,要是给他看见我在这地方做代练,他肯定又会说我了。
有时候我挺烦的,因为他会对我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觉得我干这些没什么发展,我当然知道没什么发展,可我又能怎么办?
最简单的方式是——我什么也不说,我隐藏着自己。
晚上我回家,七秀小萝莉早就在线上等我,我带杨舟去做日常,队伍里面一个路人问我们:“二少和秀萝是一对吗?”
无异:【嗯!】
无异:【二少是我男朋友。】
路人祝我们幸福。
做完了日常,杨舟说要去学习,但是还开着电脑和我坐在一起挂机看风景。我们两人选了一个人少的地图,坐在湖边上的一艘小船上。
剑寻鞘:【你快去吧。】
无异:【有事叫我!】
我一个人坐在电脑面前,看着游戏画面,看着我们坐在那条虚拟的小船上。烟波浩渺,飞鸟成群,水草和倒影,青山和涟漪。
我忽然觉得做出这个游戏的人很伟大,他创造出了一个我和杨舟仍然在一起的世界,这一切在最初只是数万行冰冷的数据,但当我们存在之后,游戏世界也变成了一种真实。
剑寻鞘:【我很想你。】
我操纵着我的角色,面对着已经离开的小萝莉,说出了一些疯话。
剑寻鞘:【我爱你。】
剑寻鞘:【不知道怎么再继续了。】
剑寻鞘:【也许不能继续了。】
我的话也只是一段数据,在无人看见的虚拟世界中一晃而过,没入了虚空。
这之后我依然在工作室里做代练,一个小小的改变是,我开始抽烟。
不再是假装抽一抽,而是真的开始慢慢学会了抽烟。
有一些是环境因素,比如工作室里的人经常抽烟,一来二去我也被传染了。有一些是进入秋天以后,我的心情又变得奇差无比。
情绪是一阵阵的,时好时坏,完全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所以当我觉得苦闷的时候,烟也抽得多了。
十月国庆节结束,舒悦突然过来找我,而且是找到工作室这里来的。
“谢然。”舒悦进来的时候我差点儿一口可乐喷到电脑屏幕上,工作室里的其他男孩也全都震惊地看着她。
“怎么了?”我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舒悦眼睛一圈的黑色睫毛膏不防水,她眼泪一出来就晕染开,像个大熊猫……秦哥看了一眼,在厨房里手滑打碎了一个杯子。
“你有空吗?”舒悦有些抱歉地看着我。
我看了秦哥一眼,秦哥用口型对我说:“你快哄人家。”
我说:“有。”
舒悦说:“那你能等会儿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我说:“张尘涵呢?”
舒悦说:“上班。”
我无奈地说:“我也上班呢……”
舒悦说:“我……我还不想跟他说这件事。”
这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我甚至很怕她说出“我怀孕了”这种离谱的话。
我临时请了个假,工作室里的人全都双眼冒火花,八卦的气息已经浓得快要溢出来了……
秦哥拉住我,低声说:“还说没女朋友!女朋友这么好看!”
我只能说:“回头跟你们解释。”
我带着舒悦走到楼下,她从包里拿出烟来,给了我一根。
那年在砂锅店,她也是这样忽然开始抽烟,我说女孩子抽烟不好,这话她肯定没放心上。
我问她怎么了,她吐出一口烟,一双眼睛好像是一池忧伤的湖水。
她说:“谢然,原来我不止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说过,我很讨厌我爸,舒悦也是如此。
她爸之前在外面有了一个私生子,比她小五六岁,从来没见过面。
我一直以为这就是故事的全部了,但没想到还能听到其他的部分。最关键的是——
她补充了一句:“两个同父异母,但不是一个妈。”
我快速理解了一遍,说:“也就是说,你爸除了外头养了个小三,还有个小四。”
“是这样。”
“小四生了个女儿?”
“嗯。”
“多大?”
“可能七岁吧。”舒悦手里的烟烧了一大截,烟灰自然而然地落下。
“你怎么知道的?”
“也是无意中遇到的。”舒悦笑了笑,“我才知道她女儿生病了,挺严重的。但我爸不是看不上女孩嘛,也没怎么管她,所以我妹妹一直是她妈带着,我爸出了一部分医药费,我听那女人的意思是,多的钱我爸也不想出了。”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但我理解这如同三流狗血剧一般的生活,居然是舒悦真实的人生。就好比我自己的家庭那样,处处都是苦涩的眼泪,和她是不同的苦,却又是相同的苦。
我们在工作室的小区门口把烟抽完,接着一起去坐地铁。当我听到舒悦想去探望她那个几乎等于陌生人的妹妹时,我终于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舒悦看着我,轻声问。
我说:“你有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我确实不懂你为什么要给自己添堵。”
“去你的。”舒悦给了我不痛不痒的一拳。
进站的地铁带来了呼啸的风,明黄色的车灯宛如巨兽的眼睛,我和舒悦坐上地铁,一直坐到很远的一站才下车。这里是新开发的住宅区,下来后好像到了另一个城市。
我说,见面了你能说什么呢,不会很尴尬吗?她说,所以我才拉上你陪着我。我说,我有这种消除尴尬的功能?她说,大概有。
在一个小区楼下的花店,舒悦买了花。我说送花很不实用,舒悦说只是单纯的喜欢,喜欢不用考虑实用。接着是水果店,她选了最贵的果篮。
我帮她提了果篮,跟着她进了小区,上电梯的时候她很紧张,把脑袋搭在我的肩膀上。电梯到了之后,舒悦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真的是疯了。她疯了,陪她到这里来的我也疯了。
我们按了门铃,那之后很快有一个中年女人过来开门——她很瘦,穿了一件淡黄色的衬衫,头发没有烫染,只是简单地挽在脑后。看见我们,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这种惊讶褪去,变成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她笑着看向舒悦,道:“小悦怎么来了?这是……”
“白阿姨,这是我朋友,谢然。”舒悦也笑了起来,“我俩正好路过,想着来看看婷婷。”
“阿姨你好。”我也打了个招呼。
屋里边不大,是个一室一厅的户型,但是收拾的非常干净。我和舒悦换了鞋,有个小女孩睡在床上正在看动画片。她在屋里戴着帽子,脸色几乎没有血色,我一看就知道她病的很重。
“太客气了。”女人接过我们手里的花和水果,立刻去厨房要切了给我们吃,“婷婷,姐姐和哥哥来看你了!”
“你好呀,婷婷。”舒悦和我进了房间,跟床上的女孩打招呼。
婷婷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她见到我们之后先是不说话,有些怯生生的,但舒悦这个话痨不管有人没人接话都能聊起来,渐渐地婷婷也放开了些许,会和我们小声说话。
我问婷婷,你在看什么动画片。她说是虹猫蓝兔七侠传。舒悦说我也看过,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灌篮高手。
白阿姨切好了水果送过来给我们,我们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天。婷婷忽然说,想给我们画画。她有一盒12色的油画棒,还有一个速写本,打开来放在膝盖上,低头认真地给我们画画。
我们顶多待了一个小时,婷婷就已经喜欢上了我们。分开的时候她很不舍地对着我们挥手,舒悦说,姐姐下次有空再来。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次非常特殊的探望。
舒悦和白阿姨没有提到任何关于家庭和背叛的事情,在剔除了舒悦她爸和婚外情之后,她们还能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一个独自带着孩子的女人,一个生了病的私生女,一个迷茫的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孩。
她们之间,还能剩下什么?
舒悦的心情非常不好,我们难得找了家咖啡馆,在里面点了糖分很多的热拿铁,她坐在我的对面,工作日的咖啡馆里只有我们两人。
舒悦犹豫着说:“你看见婷婷的……”
她用手指了指头,我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了。
“没头发了吗?”
“嗯,所以才一直戴着帽子。”
舒悦用手捂着脸,过了很久才说:“你还记得……我以前因为好玩,把头发剃光了。”
“嗯,记得,我不是还送了你一个发卡吗?”
她皱着眉,把手拿下来,眼睛盯着桌子上的某一点看:“我很难受,谢然。”
“我觉得我很不幸,我时常问我自己……为什么我会出生,为什么我爸会是我爸。但其实我已经拥有很多了,而婷婷却没有选择。”
我觉得舒悦的状态很危险,于是拉着她的手,很认真地对她说:“舒悦,这不是你的错,跟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谢然……但我还是会难受。”舒悦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有些缺氧,“我还觉得我在背叛我妈,但这也不是她的错。”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看见她再次流下眼泪,最后我只能坐到她的身边,然后让她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都不知道婷婷能活多久。”舒悦喃喃地道。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喝完咖啡后,我对舒悦说:“下次我还陪你一起来看她,好吗?”
多半是那杯很甜的热拿铁起了效果,舒悦现在看起来情绪好一点了,她点点头说:“好。”
“你也可以找张尘涵。”我说。
舒悦摇了摇头,说:“我只想对你说,谢然。你觉得张尘涵挺好的,是吧?我也觉得他挺好的,但……他好像始终不能理解我。”
我笑了起来,很诚实地对她说:“其实我很多时候也不能理解你,你别是真的把我当女生了吧。”
“不是。”舒悦还是摇了摇头。
那天回去的路上我做了个决定,我决定把我的头发留长,这样也许哪一天,我可以把头发剪下来做成假发送给婷婷。
做完这个决定后,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但我说不出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几次三番地打开手机,点进和杨舟的qq聊天里,忽然觉得要想说清楚这一切,似乎无法仅仅简单地通过文字去表达。
文字像是在过滤,一些东西能留下来,一些东西则会消失。
到了最后,我只是简单地问他吃过了没有。杨舟并没有回我。我握着手机,心神不宁地上游戏里做日常,一直想着他在做什么。是去和同学聚会了吗?是认识了新的朋友吗?是在和家人度假吗?
翌日我醒来时,手机上有杨舟的未接电话。我重新给他拨了过去,匆匆聊了几句后他说马上要去图书馆,我便连忙挂了。
我去工作室上班,秦哥和其他同伴都纷纷嚎叫,拦住我问我舒悦的事情,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说:“真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朋友,已经有对象了。”
这话我从小到大不知道解释了多少遍,但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来问我。
我说,我知道你们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粹的友谊,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除非彼此互相看不上。他们说,哦,那这样似乎可以说得通。
但真正的原因是我认识舒悦太久了,她几乎已经变成了我的家人,像是我的姐姐或者妹妹。但这话更玄乎,还不如用看不上来解释会更好。
这年剩下的日子过得很快,只是我和杨舟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舒悦跟我提了一嘴《2012》这部电影后,我回家分了两次看完了。
十分扯淡,不看也罢。唯一吸引我的是那个过于精确的日期——2012年12月21日。
我想起以前杨舟问我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我们打开房门,发现我们是地球上最后的两个人类……那会怎么样?”
现在只有一个方法能够回答他,那就是……
我必须首先在这场末日中幸存下来,再跋山涉水到他身边,也许我会变成那个敲门的人,也许他不会再为我开门。
那个周末我答应了舒悦一起吃饭。
张尘涵刚刚发了工资,请我们吃了特色烤鱼,没有刺的,我很喜欢。舒悦的心情似乎又好起来了,不再为婷婷的事难受,我便放心了一点。
吃完饭我们坐在座位上闲聊,他们问我圣诞节的打算,我说睡觉,要不就是上班。舒悦叹了口气,张尘涵抱胸看着我,提议道:“不然你跟我们一起过?”
“我当你们圣诞树上的灯泡?”我好笑道。
舒悦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你当圣诞老人。”
我知道他们是好意,但还是……算了吧。正当我想着怎么回绝的时候,却抬头看见了店外面一闪而过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加更一章
我放下筷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舒悦愣了愣,说:“怎么了?你不想当圣诞老人我不勉强,你坐下再吃点。”
“你们先吃。”我说,“我出去看一下。”
舒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看什么?喂,谢然——”
十二月的冷风拂面,我从温暖的烤鱼店里一出来就跟上了秦哥。这一带路边小店很多,但本质上这里是老城区里面弯弯绕绕的旧居民小区,漆黑的巷子互相缠绕,没有光亮和摄像头的地方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