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待了很久,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来来去去,觉得自己已经愈合的心又像是不断地被利器捅来捅去。我的胃也开始痛了,整个人特别难受。但我明白,这并不是生理性的,完全是因为情绪。
幻想过再次和杨舟见面吗?有。幻想过和他重新在一起吗?当然。幻想过自己去找他吗?无数次。幻想过得到他的原谅吗?日日夜夜。幻想过自己最终还是退缩回去,像一只可怜的寄居蟹吗?一直如此。
可我没想过会这样再见他。
在北京,在一栋写字楼,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他是Ryan2014,而我是负责对接的谢然老师。这是完全陌生的角色,完全陌生的位置,没有理由让我们重新说话。
我把微信点开,看着他和我的聊天框,莫名其妙的几条对话,不知所云。又想到刚刚在办公室,那么多的人,他举着手机四处拍东西,我躲在桌子底下的毛毯里,甚至不敢和他碰面。
他看见我了吗?应该是……没有的吧。
我还是不要出去了吧?就在这洗手间里坐一下午也无所谓,等他离开这里,我还是我。
但杨舟在我心里刮起的飓风最终还是让我迷失了方向,让我迫切地想要找一个地方,找一个出口。我摸到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走出洗手间,刷了卡下楼,在写字楼旁边的中庭里的老地方抽烟。
我脑袋里乱糟糟的,抽烟也只是随便抽几口为了发泄,路边花坛的绿化做得相当不错,石子路上蹲着一只体型壮硕的橘色流浪猫。
它是野猫,不过周围上班的女孩喜欢投喂它,有人去摸它也愿意露出肚皮。
我蹲在花坛对面的台阶上,和那只大橘对视着。我心不在焉地对它招手,嘴里说道:“咪咪,来,咪咪。”
“喵。”大橘软绵绵地应了我一声。
“咪咪,来给我撸撸。”我哀求着,宛如一个舔狗。
大橘还在引诱我:“喵啊。”
光撩又不给摸,什么猫啊。
我嘴里叼着烟,面无表情地对着大橘比了个中指,然后掸了掸烟灰。
下一刻,从花坛的另一侧走出一个男人,他弯下腰,极其熟练地捞起大橘的肚子,长腿跨了两三步,把大橘放到我的面前。
杨舟站直了身体,一只手拿着咖啡,有些居高临下地垂着脸,没什么表情地看我。我被他的举动震得说不出话来,手里的烟也完全忘记了抽。与此同时,另一个感到十分震惊的是突然被拎过来的大橘,整个猫都懵了,一动不动地躺在我面前,最后像是放弃挣扎一般露出了肚皮。
“喵喵。”
我抬头看着杨舟,六年多的时间,当然会改变我们。但他站在我的面前,在这一刻为我遮挡住了阳光,无数的光,无数的尘埃围绕他旋转,他呼出的热气变成了一种很轻盈的白雾,还有他手里拿着的那杯热咖啡。我近乎膜拜似的看着他,努力把声音找回我的身体,努力让自己不要变得这么没有礼貌。
然而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杨舟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我,直视我的眼睛,仿佛要一点点地看破我所有的伪装,他挑着眉说:“谢然老师?”
我瞬间回了神,一个想法跳入我的脑袋里——
他现在不是杨舟,他是Ryan。
作者有话说:
橘猫对着杨舟指指点点中:你小子!
两三年,四五年?七八年?
我和杨舟都已经被改变了,在他叫我“谢然老师”的时候,我很确定。那种没由来的失落掺杂着冬天的冷风,呼呼地往我胸口里钻。
但是不是“彻底”,我还无法做出这种绝对的判断。
“Ryan?”我站了起来,很快把自己的惊慌失措掩藏起来,并且用尽全力调整了一下笑容。
“你怎么知道是我?”杨舟依旧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
在台阶上,我比他高出一截,但我始终无法像他看我那样注视着他,所以我立刻走下了台阶和他站在一起。
“夏雅……”我移开视线,“嗯,沙琪玛大王告诉我你来的。”
“哦——”杨舟点点头,又拖长了音。
“在旁边咖啡馆买的咖啡?”我艰难地试图找一些话题,浑身上下极其不自在。
“嗯。”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上扬的音调,“沙琪玛大王给我买的。”
“他们店里……”我绞尽脑汁地道,“榛果拿铁不错。”
“有机会试试。”杨舟接道。
“……”
我沉默下来,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般想从世界上消失,真的。如果可以让我现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愿意付出一切。
久别重逢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惊喜很少,惊吓很多。惊吓之余全是尴尬,尴尬了还得继续,我连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仿佛是生锈了很久的机器人。
我到底在说什么!
谁会和自己六年多没见的前男友刚碰面,就在聊路边咖啡馆的什么咖啡好喝啊……
谁来救救我。
“啊!”夏雅在不远处发现了我们,她愣了一瞬,然后灿烂地笑了起来,对着我们元气地挥手。
“Ryan!”夏雅跑了过来,“然然!哎?你们……”
杨舟抢先说:“嗯,偶然碰见了。”
我僵硬地笑着点头:“嗯,嗯。”
来拯救我的是沙琪玛大王。
虽然没有派上大用场,但……聊胜于无!
我终于憋不住了,找了个理由试图逃脱:“我……我先走了。”
但我走的实在太快了,心里又一团乱麻,没走出两步便被路边的石阶绊了一下。
靠,丢脸。
我头也不敢回,因为迟迟等不到电梯,于是干脆去爬旁边通道的楼梯。我一口气爬了七八层才渐渐慢下脚步,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呼吸,甚至还有一丝不怎么明显的回音。
那个周五的下午我无法工作。
我一个人躲在会议室里,只是坐在那儿。
所以……
杨舟什么时候看见我的?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我钻到毯子里的时候?还是在下面?他看见我在求猫过来给我撸?一定听见了,不然他不会把猫捞过来给我……等等,我撸了吗?我还说了什么?我是不是表现得很傻……
我甚至没有勇气再看他一眼。
我甚至是落荒而逃。
“咚、咚、咚。”
我绝望低着头,一点点慢慢地用额头撞着桌子。
莉姐的声音由远及近:“哎,我们找个会议室,这里是不是没人……”
我还在持续性“崩溃”。
莉姐的脚步停住:“?”
“有人吗?莉姐,怎么不进去?”
莉姐又把门关上了,淡定地说:“有人,换一个。”
这种不知所措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下班,蒋承临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车库里面,他和大龙已经做好准备了。
“去干什么?”我迷茫地问。
蒋承临沉默了一下,说:“去打拳啊。”
“你怎么了?”他又说,“听着声音怪怪的,不是说好周五下班一起去打拳的吗?你别鸽我我告诉你。”
“我不鸽你。”我用手抹了一把脸,终于想起来了,“等等我,我马上去。”
我只是稍微一个人静静,怎么一眨眼就下班了。
出来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几乎走光,我去关了电脑,拿着包去地下车库找蒋承临。
然后……
我把蒋承临和大龙揍得“嗷嗷”叫。
“嗷!”蒋承临抱头鼠窜,“嗷!你轻点!”
“谢然!嗷!”大龙灵活闪现,“今天!怎么!攻击力这么强!”
“嗷!”
“嗷嗷!”
我出了一身汗,额头的汗甚至沿着我的脸颊滑落,一点点地滴在我面前的地上。
蒋承临和大龙两人弱小无助,和教练站在角落里,隔老远对着我指指点点,隐约有几句断断续续地传到我的耳朵里:“……疯……压力……太大……项目……工作……”
我们冲完澡出来已经九点多钟,蒋承临干脆带着我们去吃了海底捞。
“怎么了?”大龙坐我旁边,给我调了个他的独家酱汁,“你今天好奇怪。”
我默默无语地吃了很久,才问大龙:“大龙,你跟你前任复合过吗?”
“没。”大龙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想了想回答我,“还真没有。”
“蒋承临,你有吗?”
“回头草啊。”蒋承临不屑地笑了笑,“才不吃,下一个会更乖啦,分手都是有原因的,就算复合也不会有好下场。你……干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我心烦意乱地摇摇头。
蒋承临还在说:“不是,你也没几个前任吧,我算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蒋承临夸张地抱胸,惊恐地说:“你难道又看上我了?我告诉你现在不行,我有老婆了。”
“……”
大龙毫不犹豫地拿起ipad给蒋承临加了个猪脑,亲切地说道:“临啊,补补脑。”
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对他们两人说我碰见杨舟这件事。
奇怪的是,现在的我陡然清醒了过来,开始回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我的“幻觉”。
但我和夏雅的聊天记录铁证如山,躺在我好友列表的Ryan2014也没有消失,不仅没消失,他还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配图是优雅躺在地上的大橘。
不是幻觉!
这绝对不是我的幻觉!
吃完海底捞,我自己打了个车回家,突然感到十分疲惫,就这么一头砸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到半夜我猛地醒了过来,翻身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
Ryan2014几小时前的朋友圈下面有了夏雅的评论。
夏雅:【我们这里的特产,Ryan摸的爽不爽。】
Ryan回复她:【我没摸它。】
手机发出一种电量不足的警告音,我在沙发上挪动了两下,把它连上充电线。
我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拨通了舒悦的电话,她还没睡,在和张尘涵开黑。
“舒悦!”我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怎么?”舒悦心不在焉地回我。
“你当时为什么要和张尘涵复合?”我问。
舒悦没回答,过了一会儿张尘涵的声音出现:“谢然你喝酒了是不是!”
我极力否认:“我没有!”
张尘涵骂骂咧咧:“我都和我老婆结婚了!已经结婚了!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你还在问我俩为什么要复合?!”
“……”
我不知道如何对张尘涵解释,我真的对他和舒悦的感情没有质疑的意思。
“把电话给我!”舒悦吼道。
“好的。”张尘涵优雅地退出。
舒悦道:“喂喂?复合啊……那个……我也忘了……”
“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我难以置信。
“很多年了啊……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问问。”
“你好无聊。”舒悦叹了口气,“谢然,你现在真的好无聊。”
说实话,我也觉得自己很无聊。一点半了,我还要专门打电话给我朋友,问她为什么要和现在的老公复合。
舒悦还是对我太客气了……
严格来说我这不是无聊,而是神经。
晚间的小睡不完整,但质量却极其好,下半夜我一直精神抖擞,无数次地点开杨舟的微信,无数次打着腹稿,无数次地想要问问他——这些年,你还好吗?
可是,我又想得到怎样的答案呢?
我实在是个太过虚伪的人,我需要的不是杨舟的答案,而是一个对自己的安慰。太阳即将升起来的时候,我又在想,也许他早就有了一段新的感情,毕竟他见到我,并没有提到任何过去的事情。
我简直是坐立难安。
七点多钟我接受了彻夜无眠的事实,开始在家里洗衣服,试图通过一些简单的家务劳动缓解心里的焦躁。然后我去楼下的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回家做饭,下午的时候又提前把年假请好。
我在微信上对舒悦说:【我请年假了,你们要不要提前飞来北京玩儿?】
舒悦:【你最近真的很奇怪!】
我:【见了面再聊。】
再过几天就要跨年,舒悦还没来得及去往新的未来,替我看一看新年我会不会过得快乐。我在家里自我折腾了两天,终于拿着手机,想给杨舟发一条消息。
我:【小舟,不好意思,周五那天我实在太震惊了,所以当时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你聊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然而我的消息没有发出去,微信提示我——我并不是Ryan的好友。
我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心里不断膨胀的气球终于被针扎破了。
作者有话说:
啊这周打算连更4天!从今天开始!
杨舟把我微信好友删了。
看见他把我删了的那一刹那,我心里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但很快这种解脱感又变成了不甘和苦闷,如同一团熊熊大火,莫名其妙地点燃了我。
我待在家反复地看杨舟的视频。所有能看的、能找到的都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不仅看还发了那种我无法理解的弹幕。
【哥哥好帅!】
嗯,我唾弃我自己。
然后过不久,又会像是瘾君子般再次打开杨舟的视频,直到手机的电量耗尽,我不知道何时昏睡了过去,醒来后发现是新一天的……凌晨四点。
生物钟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完全紊乱也不过是几天之内的事儿。醒来后我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里坐着,手机里又开始放着的是杨舟的视频。
陡然间,我在他的主页上刷出了一个新的视频——【我竟然被邀请到……】
“啊。”我揉了揉眼睛,僵硬的大脑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是夏雅带着他参观我们公司那天的vlog!
发布时间也太阴间了吧?!
他是不是时差一直没倒过来……
我火速点进去,双手颤抖地打开评论,什么也没想先占了个沙发。因为太过紧张,我只来得及打了个“1”……
接着,我点开视频看了起来——那的确是一期很日常的vlog,不过通过剪辑,能看得出那天杨舟起得很早,镜头被放在一个角落里,光着上身的男人站在餐桌前喝水,露出一段练得很好看的腹肌与人鱼线。
怎么能!不穿衣服呢!
我非常震惊,接着弹幕开始一点点增多——
【深夜福利……】
【哥哥的更新时间,真的是好随意】
【趁着人不多先舔!】
这一瞬间我恨不得自己能钻到屏幕里面去,把这些人全部赶走。
我继续裹着毯子看,电吹风的声音隐约传了过来,杨舟换了几套衣服,弹幕又疯了——
【试了好几套啊】
【去约会么!】
【啊啊啊不要啊,哥哥不要谈恋爱】
视角一转,他已经来到了我们公司门口,领到了访客登记,我看见傻乎乎的夏雅开始出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
【????】
【不是?他去了哪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面up主不是才喷过人家吗?】
【笑死我了】
【去人家总部喷?】
【up主恰饭了是吧!可恶!】
【哈哈哈这不是当众处刑吗?】
我拖动进度条,中间有一段还真的是正儿八经的访谈,只不过弹幕笑得更过了。最后的结尾是一段夕阳,甚至杨舟还伸出手来摸了摸那只熟悉的大橘。
“骗子。”我小声说。
明明摸了猫,在朋友圈里面还说没摸。
我打算从头再看一遍,评论区已经刷出了很多新评论,我那毫无营养的沙发被吞没在最后,杨舟永远不会知道我是谁。
Ryan。
杨舟……
我在心里念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何时开始这屋子里竟然真的有了我的声音。我翻到他第一个上传的视频,看着那个日期发呆——2014年12月24日。
我在哪儿?我独自一个人来了北京,但他已经先我一步去了别的国家。我在追赶他,但我永远差一步。平安夜是我的生日,他上传第一个视频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点想到我吗?否则,他为什么要回来?否则,刘毅的事情怎么会那么巧?否则,他为什么主动加了我的微信又把我删了?
理智告诉我,不可以,谢然。
不可以。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多难忘?你已经好不容易迎来了自己的生活,你已经看见了废墟的倒塌,重蹈覆辙的理由是什么?
任何一个聪明的人都不会再犯一次错。
保护好自己是每种动物的本能,人也是动物,我也需要好好地保护自己。
天渐渐亮了,每刷新一点,杨舟vlog的热度就增加一些,我猜不久后又要被推荐到我的首页。
家里的烟被我抽了个干净,我把烟灰缸清理干净,还想找点什么能分散自己注意力的东西,最后剩下的只有酒了。我胡乱兑了一通,一个人在家里喝了很多,但无论怎么喝都觉得还不够。
第二天醒来是在沙发上,手机里十几个未接电话,蒋承临再打来的时候我立刻接了:“喂?”
“操。”他在那边骂了一声,“你活着呢,你看看今天几号了。”
“呃……”我头还在晕,“12月31日。”
“你朋友夫妻俩进不了你家门要报警了,你不在家?”
“我在。”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我开门。”
“他们在我家,我带他们过去吧。”蒋承临叹了口气,“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没。”我有些愧疚地揉了揉眼睛,“你们来吧,谢谢。”
朋友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我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先把主卧的床单被套换了新的,他们来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收拾酒瓶。
“谢然!”舒悦夸张地捏着鼻子进来,“你怎么一个人在家喝成这样!”
我糊弄道:“就是想喝了。”
张尘涵和蒋承临放好行李箱,也非常无语地看着我。
我像只鸵鸟一般躲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勉强把自己收拾出了人样,他们三个人把我按到沙发上,围成一个圈审问我。
“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他们问。
我说:“我是优秀市民。”
“嗯,恋爱了还是被分手?”他们又问。
我停了一会儿,内心冲动的话到了嘴边收不回去:“我见到他了。”
话音刚落,舒悦就兴奋地仰天大吼了一声,张尘涵和蒋承临露出挫败的神情,舒悦伸出手来:“转我一百啊,一人一百。”
“转转转。”蒋承临说。
张尘涵则可怜兮兮地说:“老婆我零花钱就二百。”
“不许提意见!”
“好的……”
我这才知道他们在进来前就打了赌,舒悦说我这么反常,只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又遇见杨舟了。张尘涵说不可能,都这么多年了。蒋承临更加不信,他觉得我现在已经不会被这些无聊的情爱所困。
但我让蒋承临失望,还输了钱。
三人盘问我在哪里见到的,有没有说话,我说是在公司里面,蒋承临又是难以置信。我跟他们说了Ryan2014合作的事情,三人听了都觉得这也太巧了。
“反正。”我有点儿烦躁地总结,“没有什么,已经是陌生人了。”
“不。”蒋承临严肃地说,“这不是陌生人,这是我们公司的敌人。”
“……”
“他是个黑子!谢然你清醒一点!”
“……”
现在我已经清醒了。即使是这两天有一些不清醒的迹象,但我最多也只敢关在家里看他的视频和喝闷酒,其他的,我没有胆量,也没什么资格。
不管怎么说,跨年还是要跨的,舒悦和张尘涵特地飞来北京,这是我们早就计划好的事情。我们收拾好了东西出门,蒋承临和他对象汇合去了,又只剩下我和舒悦他们。
越到晚上,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们提前订了个在玻璃房里的酒吧卡座,上去后早就人满为患。霓虹灯光四处亮起,从玻璃房往外看,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人。
又一年。
我看着夜空呼出一口气,随即把下巴往围巾里缩了缩。
又一年了。
但……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碰上他?
舒悦和张尘涵两人依偎在一起,我坐在他们的对面,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孤单。我在坚持什么,我在寻找什么,我在期待什么?
其实我是想他的。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想法总是在转瞬之间变来变去,清醒似乎已经不算真正的清醒,恰如此时此刻,我仿佛又有了一点奇怪的勇气。
也许这么多年过去,他和我的情况已经不像当年。我有一份还算可以的工作,自己买了房,我和以前相比已经有了改变。所以会不会……我还能够再试一试?
可杨舟已经把我删了!
他把我删了!
这是个太过危险的假设,一旦我有了这个想法,我其实已经一败涂地。我还喜欢他,我当然喜欢他,我爱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得上他。只有杨舟,能够让我呼吸停止。
也只有他,能让一片可悲至极的灰烬再次燃烧。
在距离新年还不到一个小时的夜晚里,我坐在人群中,一边幻想自己苦苦哀求他的爱,一边又对他的出现感到痛苦,有个声音在我的脑袋里怨恨地说:“杨舟,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谢然。”舒悦叫了我的名字。
她和张尘涵朝我看过来,说:“来拍照。”
“好。”我笑了笑。
我坐到两人中间,三人看向镜头,大屏幕上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的阶段。舒悦和张尘涵按着我的肩膀把我往下压了一点,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两人便在我的头顶接了个吻,留下不自觉睁大眼睛的我还看着镜头。
“我要去动物保护协会投诉你们虐狗!!!”我愤愤不平地说。
舒悦和张尘涵大笑起来:“新年快乐!谢然!”
他们把那张照片发给我,我发了朋友圈,和大家一起庆祝新年的到来。没过几分钟,我收到了许多朋友的赞和评论,“哈哈哈”的出现频率极高,尤其是夏雅发的“哈哈哈”,感觉已经吵到我的眼睛了。
然而在诸多头像中,我却一下子看到了那个本该删掉我的人——Ryan。
不可能?
我不信邪地点开和杨舟的聊天框,给他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下一秒,消息发出去了。
他那边显示的是正在输入中。
作者有话说:
杨·各种装其实很慌·舟
又停止。
我屏住呼吸,死死地握着手机,仿佛这一刻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就在我的眼前。它唾手可得。它也许是爱。人群的欢呼声还在继续,跨入新年是一种仪式,所有人都在和过去告别,但我却想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