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我是在怨你的。
可能就和每个被甩的人一样吧,难过里面……还掺杂了我可怜的自尊。我会想,你是不是找了新的男朋友,但我远在千里之外,我又能说什么?
也许你想要的很简单。
你是那么的纯粹,你那么坚强,我却让你哭了好多好多次。对不起,小然,对不起。
想明白了之后我就换了环境。
但是我却开始变得很差劲,没有办法的,退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一件事。
出国了之后我哥不怎么来看我了,我爸妈也没有再让人盯着我。我大部分时间会去找我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姐,叫做杨风。她是我们家常年在外的一个,我有一些年没和她在一起玩儿,出国了自然要多见见。
她大概听说我谈了个男朋友,但却不知道我们最后的结局竟然是那样。
她说我太胆小又太心软,拼命了一次没有拼到底,被你放弃也不奇怪。
我觉得她说的没错。
我现在变得很平静了,我觉得我不怨你了,也从爱你的状态里慢慢挣脱。只是不管我去纽约,去波士顿,还是去洛杉矶……我去到任何一个地方,我都总是想起你。
这听起来有点儿不可思议,但我不觉得是坏事,我也不想改变。
通过我姐,我认识了一些朋友。比起我刚来的时候好一些,我在这里开始渐渐有了一点人际关系。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不想说话,可以几个月都不说话。有个叫严炆的男人经常和我一起玩儿,他说一开始还以为我是个哑巴。
我变了一些。
量了身高后我又长高了一点点,现在有一米八五,只是体重没跟上。
严炆跟我有点像,他家在国内做运输生意,上面有个哥哥,也是早早就出了国。我们约在一起健身,他知道我有时候会弹吉他,还带我认识了一些乐队的朋友。
有一阵子我经常去和乐队的人一起玩儿,也经常睡不着的时候练习吉他。我传到网上去了,没想到播放量还挺高……你肯定没听过,毕竟是你离开后我才开始去学一样乐器。
我有时候只是想找一件可以让我分心的事。
2017年2月14日——From Zhou
小然,最近没有很想你。
好吧,我说谎了,还是很想你。
我体重上来了,在健身房苦练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效果还不错。情人节我姐和她男朋友约会去了,一个人高马大的白男律师,不知道到底哪里好。
我来了洛杉矶,想着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不过严炆这个人……却在今天说喜欢我。啊,好烦啊,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只做朋友。
不过我得坦白,来了这边,或者是之前在北京的时候,其实都有人在追我。以前我每次都很骄傲地说,我有男朋友,但是现在我不能这么说了。
因为我不再拥有你了。
小然,说来也很奇怪。我觉得我在和你恋爱里生了一场病,至今都没有痊愈。2010年我们认识,夏天确认了关系,然后和你谈恋爱谈到了2012年年底。只有一半的时间是能见到的,另一半的时间一次也没见到。
我觉得这对于初恋,或者一段恋爱关系来说,其实我们的相处的时间不短也不长,可是这之后过去了很久,一眨眼的样子,如今已经是2017年。
严炆说,为什么我还没忘记你啊?我说,我也不知道。
但我的确丢失了你。你在哪里?做什么工作?你现在应该也更加成熟了,想再见见你。
2017年4月5日——From Zhou
小然,我拒绝了严炆,我没法和他谈恋爱。
我觉得我有病,难得有一个还算不讨厌的人,但我只要一想到我将要爱他,便让我痛苦。
严炆和我聊,他说我不会找到你的,既然一段感情已经错过,那就只好让它错过。
你说他是真的为了我好,还是为了和我谈恋爱,杜撰出来的一些说辞?
总之,我没有和他谈恋爱。
我爸妈看见我在网上的视频了,他们说玩玩可以,但当不了职业。我也没指望多赚钱,但还是挣了一些,加上这几年买的股票,跟着我哥做了一些投资,我算是自己赚到了一些钱。
但我还是不知道以后我要做什么。
也许什么也不做了,就这么老死在LA的沙滩上。
不过你说,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他见到我了。
605封未读邮件,我一封封地看过去,直到双眼干涩。
我似乎是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酒也喝干了两瓶,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又差点儿被自己把自己绊倒。
舒悦给我打来电话,语气里充满了担心,她说:“谢然,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说。
“你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已经过去两天两夜了。”
“放心,我真没事。”
“你什么时候回北京?工作呢?”
“工作?不重要,我请了假。”
我去浴室冲了个澡,差点又在热水下睡着,但我不能。
现在还不能。
2017年11月20日——From Zhou
小然,下个月又到你的生日。
为什么我还在给你写信?每次我都以为这是最后一封了,但还是忍不住。我知道你不会看到的,如果你看到了你一定会回我,所以你只是不会看到,因为我和你已经是陌生人了。
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写这些对于我来说,可能也是一种安慰。
反正你都看不到了,那我想说什么都可以吧?
冬天要记得保暖啊。
送你的围巾还在戴吗?
不可能了吧。
好想你啊。
我知道是自己没出息。
最后一封信结束了。
我又反复点开、刷新邮箱界面,确认再也没有未读后,心里的那块石头却依旧没有落下。
1350条微博,605封email。
2012年到2017年,将近两千个日日夜夜。
小羊始终没有忘记我,他在我看不见的角落,在大洋彼岸陌生城市里,对着一个不会回复他的人说了很多话。
他的表达并不全部都是清晰的,有很多时候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带着一种偏执性。
他一开始觉得我肯定能看见这些,在微博和email里都会发出质问——谢然,你为什么不回我?求求你,回我一句吧。
然后有一阵子,他又清醒过来,会这么重复地写——谢然,我知道你看不见,不怪你。
最后,他又求我,让我回复他。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
但我知道严炆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是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严炆应该就是严律的哥哥,是在洛杉矶陪着他的人。杨舟去年12月回国的时候,不知道严炆是否反对,他今年春天回去处理私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严炆有关。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我的心也碎了。
他说,他碎裂的心只能一片一片自己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捡了起来,但我现在的想法是——我的可能捡不了。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是杨舟这样的人。
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了。他给予我的,给予谢然的,就是一整个宇宙。再也不会有一份爱,会比杨舟给我的更好了。这是宇宙中,他给我的最好的一份,谁也拿不走,谁都不可能拿走,神也不可以。
如果我早一点看见他写给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去找他的。
在这份爱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是渺小。我愿意交换出我所能给出的一切,就算别人再怎么阻拦,我爬也要爬到他的身边去。
可我没有看见。
现在我知道了,那并不是命运让我再次遇见他,而是他亲手改变了命运。他说找到一个跟我很像的人,不知道要不要回国一趟,也许他隔天就买了机票回来见我。
他见到我,我居然说还想追他。他没有拒绝我,那时候他在想什么?我说愿意和他上床,他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那时候他又在想什么?我追了一半了,严律对我说了几句话,我想着冷静几天想清楚了再去找他,可在他的眼里,我是不是又要放弃他?是不是一切又回到几年前?我……我还是没有相信他。
我无法原谅自己。
我无法原谅命运。
我无法原谅对他撒的每一句谎。
我做了一个差点毁掉他的决定。
窗外的夜色在一点点消退,白昼又要来临了。我如梦初醒般地站起来收拾屋子,把舒悦给我买的东西努力吃掉,想让自己赶紧恢复体力。
金色的太阳再一次跃出地平线,将它的光芒洒向人间。我看着那照亮万物的光,终于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一次,我是真的想明白了。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就在这时,蒋承临给我打了个电话给我:“喂?然然。”
“嗯。”我说,“有什么消息?”
蒋承临说:“那小子没事啊,就是单纯地不想回家见你吧……还有,他可能要离开北京了。”
我的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声音都变了:“他要去哪儿?”
“哪儿?”蒋承临有些迷茫,“应该是回美国吧。”
“什么时候?!”
蒋承临说:“好像是今晚……你回家一趟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我喃喃地说:“找到了。”
找到了。
但我还赶得上吗?
今晚……为什么会是今晚?
不,我一定要赶上!
“蒋哥,你再帮我一个忙吧。”我咬咬牙,认真地说道。
“你说。”蒋承临说。
“你帮我买一对戒指。”我说。
“什么玩意儿……?”蒋承临惊呆了。
“然后借我一辆你的车,你现在就去买,开到机场这边来等我。”我快速地说,“后备箱里,你给我多塞点玫瑰花,我把我经常去的那家店推给你,差不多就是这样。”
“喂喂喂!”蒋承临慌乱得像是一条狗,“你等等……你这个也太极限了吧?他妈的……我怎么买戒指啊……?你尺码多少?要什么款式?喂喂喂——”
我一边交代,一边换衣服,然后走到房间里,把秘密罐子收拾好。我叫来舒悦,让她帮我一起整理杨舟的email。
“你说什么?”舒悦一脸难以置信,“你要把这些弄成word文档?”
时间越来越少,我却越来越冷静,我说:“嗯,记住,一面只留一封信。快弄,我还要去打印。”
605封email……
不再是网络上的一段数据了。
我把它们全部整理了出来,605封邮件,现在它们都在我的手上。
坐上去北京的飞机时,我拿出了一支笔,开始给过去的小羊回信。
我知道我写不完了,但,能写多少是多少吧。
那一天,我最多只回了13封,写在每页的下方。
落地北京后,蒋承临立刻打电话给我,痛骂我:“你不可理喻!”
“你在哪儿?”我笑道。
蒋承临说:“东西都给你弄来了,你吃饭了没有?”
我说:“没有。”
蒋承临说:“吃点儿?”
我说:“我很忙,没空。”
“你又要忙什么?”大龙的声音凑了过来,他听起来比蒋承临要兴奋一些,“然然,你要去干什么?玫瑰和戒指都给你买好了,你是不是疯了?”
我笑得更大声了:“真没有。”
晚上八点半,我在机场旁边的酒店开了一间房,去超市里买了一些安全套和润滑剂。再回来去酒店的时候我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十五,接着快速吃了一个三明治。
蒋承临给我的车钥匙已经拿到了手,他说戒指在副驾驶座,后备箱的花选的都是红色卡罗拉。我说,谢谢你们。他和大龙拿我没办法,只是说让我之后一定要好好交代。我说,一定。
北京的这个春天还在下雨,我回来的时候不明显,但此时我做好准备后,夜雨却再次下了起来,我只好走进便利店,随手买了一把黑色的伞。
一切都准备好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进度。我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外部的噪音被隔绝开,那不停旋转的世界终于有了一丝短暂的缝隙。我闭了闭眼睛,然后拿出手机给杨舟打语音。
我做好了他不接的准备,但这一次,也许是因为他即将要离开北京,也许是因为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烦了,在我打第二个的时候,他接了起来。
“喂?”我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小舟?你在哪里?可以……可以见面吗?”
他回我:“不了吧。”
即使是有心理准备,但听到了之后我还是失落地说:“我……只见一面可以吗?我知道……我知道你马上要走了,所以不会耽误你什么的。我只有几句话要说……可以吗?”
杨舟那边没有立刻回我,我抓紧又说了一句:“求求你。”
半晌,他语气放缓,问道:“你在哪里?”
“我就在机场附近。”我说,“不耽误你,只有几句话。”
他说:“定位发来。”
我照做,然后道:“车牌号也拍给你了,我在车上等你。”
我坐在车里等他,心脏砰砰砰地跳,不一会儿手腕上的破表又在问我是不是在运动,我一气之下把表摘掉了。
夜色深了些许,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点打湿了车窗玻璃。我想起了从前杨舟开着他哥的车回来的时候,他也是在夜里一直开着车,一直开到曾经我家的楼下。
四十分钟后,我才等到杨舟,比我想象中要慢许多。
他敲我车窗的时候我正低头看着手机,猛地一惊,手机掉在了缝隙里。但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用手示意他上车。他经过车前,透过朦胧的玻璃,我看见他穿了一件很酷的黑色风衣,敞开的衣服里面只有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他上了车,带着一身弥漫的水汽坐进来,然后关上车门。
“什么事?说吧。”杨舟淡淡地开口,眼睛盯着面前,似乎不打算再多看我一眼。
而我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天,最终在他皱起眉头看向我的时候,才笑着说:“对不起。”
杨舟微微地张了张嘴,问我:“什么?”
我冷静地把车门锁上,然后将车驶了出去,说:“我不打算让你走。”
杨舟终于忍不住挑起眉头,怒道:“谢然!你是不是神经病!”
“是。”我笑了笑,“我是神经病。”
“你要带我去哪儿?”过了一阵,杨舟忍不住把安全带系好,嘴唇抿得很紧,“你驾照什么时候考的?”
我说:“半年前,今天是第三次上路。”
他顿时不说话了。
其实我没有目的地。
我只是不想让他走。
“小舟。”我叫他。
时间接近了深夜,一路上的车流渐少,雨雾中的世界全都是湿漉漉的,雨降落下来,空气似乎都变成了一片海。
“你想让我看到的东西,我看到了。”我说。
杨舟侧过脸看着窗外,对我所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安静地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我单手拿了那些打印出来的信,在某一个红灯处停下的时候递给他。
他低着头看了看,然后又抬起头看着我,我说:“对不起,我以前一直没看见。你运气差,选了一个我最不常用的qq邮箱,所以一直到现在才看见。我前几天飞回老家了一趟,已经全看完了。”
“但是……但是太多了,小舟。我只能先回你13封。”我解释道。
杨舟翻过了一页,露出我的手写字迹来。红灯在这一刻变绿,我一脚油门出发向前。
我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看见杨舟低头时的睫毛颤动,他看了一页,很快又看了另一页,接着是第三页。
“小舟。”我的喉咙发紧,“我要跟你说对不起,我的确是跟严律说了几句话,他看起来挺关心你的,对我说的话也不是很客气。但我发誓,我这次没打算听他的……我说追你,不是假话,是认真的。”
“我没有放弃追你的意思,我知道我这次一定要想清楚了。以前……以前你让我别听你哥,还有你家里人的话……但我没做到,我还是听了。对不起,我……我当时只是,我只是觉得……”
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当面承认这件事对我很难,但我必须要说。
“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几秒钟后,我说。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车里安静了下来,夜色裹挟着风和雨,我们的车还是在继续前进。我侧过头看了看杨舟,发现他仍然低着头,似乎没有怎么听我说话,目光仍停留下我回信的第三页上。
又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上的数字在缓慢地跳动。
我伸长胳膊,把后座上的一个袋子拿过来递给他,对他说:“这个本来是你送我的,不过这几年你不在,所以里面有一些我的秘密……现在我想送给你。”
杨舟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下了那个袋子,他慢慢地将秘密罐子拿了出来,漆黑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嘴唇抿了抿,却还是没有对我说话。
“送给你。”我固执地又说了一遍,“里面都是我的秘密。”
那年我们二十岁,他正式留在了我家,或许是为了让我敞开心扉,或许是为了逗我开心,他用打工的钱买了一罐糖送我。我很嫌弃地不要,他只好把糖吃光了,又把他的心装在里面送我。
现在,我把这一切都还给他。
杨舟的手摩挲着这个熟悉的罐子,一闪而过的霓虹灯在此时照亮了他的半边脸,他的手指不自然地抖动了两下,耳朵尖微微泛着一点不显眼的红。
绿灯了。我继续开。
“我其实觉得我不会再遇见你了,这几年你不在,我身边也发生了挺多事。”我看着前方的路,仿佛可以一直这样往前开下去,“舒悦和张尘涵结了婚,我换过几份工作,魏爷去世了,我以前的那栋房子拆迁拿了一笔钱,还有……小黄也死了,是我和张尘涵一起埋的。”
“小黄死了?”杨舟终于回了我一句。
我好笑地看了看他,假装埋怨道:“我说了那么多你都不理我,提到小黄你才肯搭理我?”
杨舟忍不住瞪了我一眼,我又哄道:“嗯,是我的错……小黄它……是2014年走的,不知道因为什么,但它是野狗嘛,我没太用心地照顾它……对不起。”
“别。”杨舟的喉结动了动,“别……这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小黄它很想你。”我说,“它经常站在路口看某个方向,虽然它不说,我觉得它是在想你。”
杨舟忽然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般对我说:“让我下车!”
“不。”
“你让我下车!谢然!”
“不。”我咬着嘴唇,声音里已经很没用地带上了哭腔。
又开了一段路,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车窗外的雨势却在这时候莫名地加大了,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雨刮器运作着,让我勉强还能看清这个雨中的世界。
杨舟安静了一会儿,最终咬牙切齿地对我说:“那你要怎么样呢?”
“我想和你结婚。”我不假思索地说。
“什么……?”杨舟猛地侧过头,眼睛再一次地瞪圆了。
“我想和你结婚。”我对他笑了笑,“我想直接和你求婚,小舟。”
“你开什么玩笑!”他都快被我气笑了,但先前存在于他耳朵尖上的一点红意却在这时蔓延到了他的脸颊,“你说要和我结婚,我就得和你结婚?谢然我发现你真的是……疯了。”
“我不说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但你可以拒绝我。”我认真地说道,“你要拒绝我吗?”
安静的车厢里,杨舟喘着气,像是看着什么怪物一样看着我,但是我等了很久,却什么也没听见。
“那你要答应我吗?”我又问。
还是没有回应。
雨越来越大,怎么会这样。
他不答应我也不拒绝我,怎么会这样。
我到底要带着他去哪里?
我在做什么……
就在此时,杨舟突然艰难地道:“反正……你不能和我在一起,就别再这样了吧。谢然,我想了想,我也有错……这段时间以来,是我故意在招惹你。”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以前在一起过,不还是分开了吗?我哥说的,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不一样,我们本来不该遇见的。”杨舟说,“何况……你也不想来我的世界里生活。”
“嗯。”我轻轻地说,“不想。”
杨舟的肩膀垂落了下去,干巴巴地说:“那就……别提了……”
我不能去他的世界生活,他也不能来我的世界。
这便是困住我和他之间……最难解的问题。
我们的船在夜间航行,没有灯塔的指引,面对着风雨,孤单得像是被放逐的古老愚人船。曾经的我以为我们最终会粉身碎骨地葬身海底,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因为我想要这艘船——在陆地上也能行驶。
咚,咚,咚。
我的心跳回荡在我的耳边,我听见自己说:“小舟,没关系。”
“我不能去你的世界,你也不能来我的世界。”我笑着说,“我知道的,但我……我在努力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你愿不愿意来这个新世界,然后和我重新在一起?”
这一刹那,杨舟怔愣在原地。
我打着方向盘,才发现周遭目之所及的地方已经不再是日常所熟悉的景色。我早在不知不觉间开出了城市,开出了国道,我们进入了哪里,恐怕只有上天才明白。
我继续在雨中前行,车顿时颠簸起来,这甚至根本不是一条常规的路,而是一大片漫无边际的荒野。
我就这样慢慢地在荒野里开,大雨磅礴,那看不见的海浪早就淹没了我们。于是我知道,这辆车早就变成了多年前夏日里那艘船,我是掉队的船长,而杨舟说,要允许一切存在。所以……
车停下来,黄色的车灯照亮了前方的荒野。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对蒋承临替我匆忙买来的对戒,和杨舟说:“我买了新房,大概年底装修好,是全款买的,不是以前那个很破的屋子了……你如果愿意,我想把你的名字加上。”
杨舟直直地盯着我看。
我继续说:“我现在在北京工作,税后工资加奖金大概能达到八十万,我还有一点点股份,不算太多。之前的项目挺成功的,但现在新项目的情况我不能打包票,所以我尽量能存钱的时候存钱。这些钱……我知道肯定不能和你家里比,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养你。”
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转移到我手里的戒指上。
“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在读书了……”我有些窘迫地说,“美国学费应该挺贵的,要是后面新项目上线拿了奖金的话,我帮你付学费应该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