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蹲下来,伸出手用力“啪”地一下打在我右腿小腿肚上,差点儿没一下子把我打叫起来。
我瞪他:“你干什么啊!”
杨舟站了起来,伸出手,说:“蚊子。”
我借着光亮低头看他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只是掌中正残留着有些煞风景的蚊子尸体,还有一点儿……我的血。
“我操。”我面露狰狞地说,“这死蚊子!”
“嗯,的确死了。”他说。
我忽然觉得有点儿奇怪的不好意思,我的血迹留在了杨舟的手掌上,即使我知道他是好心帮我打蚊子,但这仿佛也变成了我错误的一部分。
“别动,带你洗手去。”我拉着杨舟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儿我的腿开始痒起来了。
“你带我去哪儿?”杨舟的语气里有笑意。
我说:“跟我走,别问。”
他说:“好,不问。”
我们就近在某个关了的门面房停下,门面房左边有个小水池,我知道它水管藏在后面,轻松地把水管勾了出来。我拧开龙头,水管里出了一段残留下来的水,因为天气的缘故有些温热。随后,更凉一些的清水流了出来。
“洗手。”我说。
杨舟把手伸到水管下面来,立刻就冲掉了一切。我把脚搭在水池边缘,然后用水管里的水冲了冲腿。我摸了摸那一小块皮肤,有些发烫,红的也特别明显。杨舟垂着眼睛也盯着我的腿看,直到我把龙头关掉,他才移开视线。
我看了他一眼,他说怎么了,我摇了摇头,他说那我们走吧。走了一会儿我眯起眼睛,又看了看杨舟的耳朵根。
我问他:“小羊,你的耳朵也被咬了吗?”
他停顿了一下,说:“没。”
我说:“有点红。”
他说:“你看错了吧。”
每当我觉得不正常的时候,这世界就会变得正常。
七月底我醒过来的时候暑假已经过去了一半,暴雨也快来了。早上我便感觉到了一阵很明显的低气压,中午我吃了饭挂着qq和舒悦聊天,这才知道不仅天气不太好,舒悦这个人也不太好。
她信心满满地去参加集训队考核,很快被集训队淘汰了,据说成绩是最后一名。舒悦在qq上表现出来的很崩溃,给我发了很长一段文字,我还没来得及看完呢,她那边又是接着一条。
最后我给她打了电话。
“那什么队,能走后门吗?”我是真的很严肃地在问。
舒悦干嚎了一声,绝望地说:“不能,主任都盯着呢,带队的老师也不敢啊。”
接下来她开始说那天选拔考核的内容,全部模拟正式比赛时候的流程,而她完全没有办法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做完试卷上的东西。我说这有什么意义,她说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但是有人可以做到,做到的人就赢了。
安慰人一向不是我的强项,甚至很烂,因为我来来回回重复的几句差不多是……没事的,会好的,去他妈的,别管了。舒悦跟我倒了一阵苦水,终于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她在那头擤了下鼻涕,问我小杨呢?
我都笑了,我说小羊真是你儿子啊,你是不是母性的光辉太闪耀了一些。舒悦还在吸鼻子,她说你不懂啊,你懂个屁。我想来想去,最后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我说,出来上网吧,舒悦,出来玩劲舞团。舒悦终于不哭了。
舒悦在网吧里大杀四方,我真怕把键盘玩坏了还得赔。她在报亭那儿买了不少充值卡,往劲舞团里充钱,买了好几套新衣服,换来换去,心情终于好了一些。我什么游戏也没玩,只是戴着耳机窝在椅子里看电影。
舒悦接了个电话,没说两句就摇了摇我的胳膊,我转头问她怎么了,她说要请我和杨舟吃馄饨。我说行。
舒悦笑起来:“你有没有觉得经过一个暑假,小杨变成我们的朋友了?”
我漫不经心地说:“首先,暑假没有过完。其次,我们有很多朋友。”
舒悦说:“那不一样。”
我说:“也许。”
她说的“不一样”我也觉察到了一些,我猜舒悦是想说,更加亲密一点的朋友,就像我和她。但我认识舒悦十几年,认识杨舟才多久?我们还需要时间,了解他的时间。直到现在我们也完全无法通过任何现代通讯手段联系上杨舟,因为他没有手机,所以全靠运气。
运气很好,他还在老地方。
张叔早就习惯了我们经常来找他,他从没怀疑舒悦给杨舟虚构出的“贫困生”身份,因为他真的蛮穷的。
“你这头发。”舒悦大老远地就看见了杨舟,“你能不能剪剪。”
杨舟正在给超市里的酸奶柜上货,他转过身来,看见我们笑了笑,说:“没剪头的预算啊。”
舒悦说:“很长了,都能扎小辫儿了。”
杨舟说:“没事,你给我个皮筋我扎个小辫儿。”
舒悦说:“你不想去理发店,可以让谢然帮你剪头。”
杨舟说:“没事,我……等下,谢然会剪头?”
我有点儿莫名其妙,说:“会。”
杨舟的笑容放大了一些,看了我一眼,又转过身小声说:“那我要剪。”
我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说:“我剪也要钱的,五块。”
杨舟还是很坚持:“五块就五块。”
我觉得他被舒悦坑了。
他转过身的时候舒悦在偷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我们等杨舟摆好酸奶,和张叔打了个招呼,便一起走去我和舒悦喜欢去的那家馄饨店。
杨舟坐下来吃了第一口,说我知道,我吃过。舒悦很惊讶,你什么时候吃过?杨舟说,是谢然请我吃的。
那差不多是被诈骗走的。我不承认是请的。
舒悦拉长了声音,说道:“哦——是这样哦?谢然最喜欢这家的馄饨。”
“嘿嘿。”杨舟看起来很得意。
我说:“吃饭都堵不了你俩的嘴。”
舒悦和杨舟就一起傻笑。
三人在一起玩儿,和两个人在一起玩儿,的确不太一样。 三角是最稳定的结构。
我看着舒悦和杨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他们两人如果在一起了,变成了情侣,那我会去哪儿?我会同样遇上什么人吗?还是会继续独自在家看电影?
这场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在我回家之后。
杨舟把我送到家,我叫住他说:“哎别走,不是剪头发?”
他想也没想,迅速走了进来,点头如捣蒜:“好的。”
动作快如闪电!
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让他随便坐,在一楼玩会儿。杨舟说好的。他在屋子里转了转,笑着说:“这里什么也没变,你电脑还亮着,没关吗?”
“没关。”我在楼上找理发的工具箱,随口喊道。
“那我能上下qq吗?上次张尘涵说要加我!我一直没上qq,现在我和他还不是好友呢。”
“你上。”我继续翻东西,心里有些好笑,张尘涵估计也没加过这么久的qq好友,说不定两人一加上都忘了对方是谁。
我找了半天,终于在柜子底下找到了印象里的那盒东西。
那是个周边掉了漆的饼干盒,我有些看不出原来装的是什么口味了,但在我小时候,这种包装精致的饼干盒吃完了都得留下来装点东西,怎么也舍不得扔。
我打开饼干盒,里面装着梳子和理发用的剪刀,还有很多黄色皮筋、烫头发用的塑料卷发棒,现在估计都没人用了。
这是我妈的东西。
我本来以为我会忘了她,但是一打开这个盒子我就想起来了。小时候她学了理发的手艺,想着有一天能盘下个小店来,赚点儿钱带我走。
她没有练手的对象,就给我烫头发,烫出来照镜子的那一刻我就哭了,太丑了,真的太丑了。
我早就该意识到,以我妈那烫头的技术,注定只能丢下我一个人。
我下了楼,外面的雨声已经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像是天上破了洞,不过缓解了一天的闷热与潮湿。
杨舟坐在我的电脑面前上网,看见我下来了说,谢然,你有三个qq号?我说,嗯,有个主号,其他的两个挂着。杨舟说,挂小太阳吗?我说,嗯,现在应该都有了吧。他操作着鼠标看了看,说都有了。
我拿了个塑料凳,放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把大门敞开了,还有一层纱门隔着蚊虫。乌云遮天蔽日,才四五点钟的光景便像是世界末日。扑面而来的雨汽混了点泥土的味道,有些淡淡的腥。
“请,坐。”我指了指那个塑料凳,翘了翘嘴角说。
杨舟一边乖乖地坐了过来,一边笑着说:“我需要镜子!理发店为什么没镜子!”
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要求还真多你。”
“你把衣服脱了吧。”我左右看了看,又补充了一句。
“什什什么?”杨舟一下子跳了起来,有些不敢看我。
我不由自主地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才说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杨舟低着头,也愣了一会儿,片刻后又乐了起来,说不知道,我脑子抽了。我说,剪头发碎头发太多了,别污染你的衣服,你就光着剪吧。他问我,裤子要脱吗?我一脸嫌弃地说,别脱,脱了我报警。杨舟笑得更放肆了。
他说:“好,只脱上衣。”
杨舟脱了T恤,赤裸着上身,坐在塑料凳上,他坐这个其实挺憋屈的,因为腿长,也没地方放,伸直一会儿又曲起来。
我给他找了个蓝色的窗帘布围着,他的脊背露在外面,有些局促地低着头,我把他的头发全部梳到前面去,他的眼睛被遮住,嘴角却笑得弯弯的。
“你是不是不打算给我好好剪,谢然。”杨舟轻声说。
我笑了笑,说:“没。”
我找了喷壶出来,打湿了杨舟的头发,他闭着眼睛被我喷了一脸水。为了模拟理发店的氛围,我又放起了我的那个英文歌单。
杨舟听了一会儿,他说是披头士,我说不知道,随便瞎听。我用梳子梳他的湿发,然后问他想怎么剪。
杨舟说,随便。我说,你想清楚了,随便是哪一种随便,你的随便和我的随便到底是不是同一种随便。杨舟笑得直打嗝。他说,谢然,你像是在说绕口令,随便太多了我都快晕了。
“还是随便?”我面无表情地问他。
他很痛快地回答:“随便。”
我其实只会最简单的修剪,问得再多也没用,杨舟就算想剪不一样的也没用。我低着头,感受到杨舟的头发纠缠在我的指缝里时,我才意识到,可能我只是想跟他这么随便说说话。
暴雨还在下。
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我给杨舟剪好了头发,这个过程里,仿佛我一绕到他的面前时,他的心跳就会加速些许,咚咚,咚咚,离近了能听见。我说闭眼,他才恋恋不舍地闭眼。闭上了之后,再也不睁开。
“好了。”我帮他解下了那块可笑的蓝色窗帘布,“你自己掸一下身上的……算了,你去洗澡吧。”
杨舟还闭着眼睛,坐在原地不动,问:“我现在帅吗?”
我看了看,实在无法故意贬低自己的手艺,只能如实道:“帅啊。”
哦,还顺便附赠了一个赞美的口哨。
我第一次发现我吹口哨挺在行。
不过保险起见只能吹一个,吹多了我怀疑这小子会脸红起来。
作者有话说:
ps 报亭这种时代眼泪,不知道有多少人记得。
pps 舒悦小姐姐不喜欢他俩任何一个,纯纯的异性朋友w
ppps 明天还有一章
第14章 和你在一起像是冒险
“我还是觉得你头发长一点的时候帅点儿,那时候有种痞痞的感觉。”舒悦托着腮,有些惆怅地看向杨舟。
杨舟很没脾气,说:“是你让我去剪头发的。”
舒悦又打量了一会儿,毫无压力地说:“嗯,我错了。果然男生刚剪完头发就像是换了个人,以前我有个男朋友也是这样,他妈在楼下的理发店充了卡,他每次去剪完,我都感觉像是换了个男朋友。”
我抬了下眼,说:“戴着帽子的猕猴桃就不要点评别人的发型了,自觉点。”
杨舟忍不住笑了起来,舒悦差点儿过来打我。
舒悦叉着腰说:“好啊,你俩现在关系好了是吧,开始穿一条裤子了!”
穿一条裤子不至于,条件再差也不至于。
只是舒悦说的没错,我和杨舟的关系的确越来越好了。
在和他玩儿到一起之后,我开始回忆自己之前遇上的那些男生朋友,却始终没找到一个类似杨舟的人。
他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融入了我和舒悦的生活,仿佛很久之前我们就认识过了,只不过大家都记不得了,现在又聚在一起说话。
朋友间要说很多话,很多话没有意义,但如果能一直说下去,就代表这段关系可行。
我们三个可以一直说话。
集训队已经彻底成为了舒悦的过去,正式参赛的同学们接下来还得进入第二轮上课,假期就跟海绵挤水一样稀稀拉拉的穿插着进行。我说这谁受得了,舒悦这时候开始后知后觉,有点儿庆幸自己没被选上。
听说没看上她的学长,在舒悦离开集训队之后,反而经常和她在qq里聊天。舒悦让我们分析一下学长这是什么心态,我说可能是无聊。舒悦又说这几天学长不怎么写博客了,折腾起了微博。
舒悦问我们:“你们知道什么是微博吗?”
我和杨舟都摇头,说:“不知道。”
“上面好多明星呢。”舒悦说,“我也注册一个,你们也注册吧!注册了之后可以关注我。”
我说:“关注你,然后呢?”
舒悦想了半天,不知所云地说:“然后……然后你就不会丢失我。”
不会丢失我。好奇怪的表达。
我没说出口的是,我觉得这句话像是立了个flag。
上网需要身份证,偏偏杨舟没有。
舒悦又去发挥她死皮赖脸的功力,想让网吧开机子的小哥放放水,小哥很有礼貌地拒绝了她。
舒悦走出来,我说不如去老地方。杨舟问老地方是哪里,舒悦兴奋地说是黑网吧。杨舟看起来有些呆呆的,说我从来没去过黑网吧。
黑网吧在我小时候就有了。
我和舒悦没成年的时候只能去黑网吧,我们知道好几个地方,一般这种都是要口口相传,同学之间带着去过一次才能知道在哪儿。以前我们小学附近的一个居民楼里有一个,还有一间小巷平房里有一个。
我觉得在那个年代,小孩里面去过黑网吧的概率极高。那种地方是带着探险性质的,被严厉禁止的,需要躲藏的。杨舟没去过,我感觉是他的遗憾。
小时候我和舒悦经常溜到黑网吧里面上网,跟十几个小孩坐在一起,有的地方连灯也不舍得开,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又闹哄哄。
然而我们这次去的时候,那家黑网吧虽然还在,只不过人却少了许多。
老板透过铁门的缝隙问我们干什么,舒悦熟练地回了一句上网。我们等了一会儿才开门,有可能是老板觉得我们三个看起来挺大的了,实在是不像没身份证的样子。
里面还是老样子,完全不能跟外边儿正儿八经的网吧相比,但就是这种原始的环境再一次震撼到了杨舟。
他像个土包子进城一样到处看着,从那根本不舒服的木头凳子,看到发黄的白色鼠标,还有几个正在打游戏对骂的小学生。然后,他凑到我的耳边说:“哇,这里好有意思。”
我看了他一眼,说:“你之前是不是个乖宝宝,从来没来过。”
他浅浅地笑了笑,说:“我不乖啊,但我确实没来过,我不知道怎么来。”
舒悦已经在开机了,催促道:“来来,别废话,老板从我们进来开始就计时了啊。”
“哦,多少钱一个小时?”我问。
“以前是两块,现在还是两块。”舒悦说。
杨舟实在是太局促了,他的样子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来我家里的感觉,我觉得他的大脑可能在某一个瞬间过载了。他坐下来后,舒悦给我们发了她的微博网址,我随便注册了一个,然后按照她的要求去关注她。杨舟也是。
舒悦完全可以去应聘微博推广大使,兴奋地说:“你看!我可以转发内容,你们就能看到了,你们也可以转发我发的。”
我嫌弃地说:“我不转,你发的好傻。”
杨舟说:“我转了。”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有人关注了我,是个叫做“夜航船”的人。我转过头问杨舟,这是你吗?他说是。我又问夜航船是什么?他说张岱有一本书就叫这个。我不问张岱是谁了,我自己百度了一下。
原来是湖心亭看雪的张岱。
背过,背的很痛苦。
接下来有一个小时我们三个人都在网页上刷微博。起初我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后来我渐渐地没了兴趣。
注册很多东西的时候,总是会有一栏叫做自我介绍,我在自我介绍里随手填了个“1”,杨舟学我,他在他微博里面填了个“2”。舒悦叹了口气,说你们才是真无聊。
她又去玩她的劲舞团了,只不过黑网吧的键盘不太好使,今天miss了很多,她玩了两把便觉得没有意思,在天涯里看八卦贴。
我又在看电影,我到哪儿都看电影,最近暑假的时候可以一天看三部。杨舟完全不想玩他自己的电脑,非要凑过来跟我一起看电影。
“霸王别姬啊。”杨舟说。
“嗯。”我说。
舒悦两眼盯着屏幕,随口问了一句:“什么鸡?”
我说:“老鹰抓小鸡。”
电影并没有看完,还剩了大概一小半。
黑网吧老板的人工计时比任何机器都要精准,他可不能让你们多占一分钟的便宜。我们三个人走的时候那几个小学生还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舒悦走之前还贱兮兮地还对他们喊了一句,赶紧回家做作业啊!
小学生的笑容戛然而止。
我和杨舟倒是立刻笑了起来。
老规矩,仍旧是我们一起去坐地铁,然后再和舒悦分开。剩下我和杨舟的时候,他自己低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忽然笑着对我说:“谢然,我发现和你在一起,总是能体验到好多好玩儿的事情。”
我说:“是吗。”
他说:“嗯。”
地铁上只有一个座位,他让我坐,自己站我前面,伸手随意地搭着最顶上的扶杆。我说你小心点吧,他只是笑了笑,然后还是吊儿郎当地不在意。
我啧了一声,说:“耍帅吗。”
他还是说:“嗯。”
杨舟说的好玩儿的事情,我觉得可能只是他见识太少。没见过的东西总是新鲜的,没见过的生活也是这样。我觉得我有点儿能猜到他以前是怎么样的了,他应该……绝不可能像我这样。
总有一天,他还是要回去的。
只做一个夏天的朋友,似乎听上去也很不错。
我跟杨舟继续一边聊天一边回家,只是今天还没完全走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我加快了一些脚步,看见我家的门敞开了一条缝,伸手一推,居然把门给推开了。
杨舟什么也不知道,迷茫地问:“你忘记锁门了吗?”
我一下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胸口,我皱着眉,沉声道:“杨舟,你先回去。”
我锁了门。
我绝不可能忘记锁门。
这是他妈的有人把我家门锁给砸了!
我进屋打开灯,一楼还好,东西都在。我快速上了二楼,看见二楼衣柜里被翻了个彻底,目光所及全是一片狼藉。
“操。”我狠狠地抓了一把头发,心里的那股怒火“砰”的一下被点燃。
我冲下了楼,杨舟没有回去,他见了我下楼立刻双手抓住我的肩膀,说道:“怎么了?谢然,你先冷静一下。”
我看向他,我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喘气,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我尝试挣脱了几次都挣不开。
“放开我!”我朝他大吼,“你他妈的干什么!”
杨舟还是说:“你先冷静!”
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到沙发那让我坐下,我心里的那团怒火还是下不去,我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杨舟充耳不闻,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让我先冷静下来。
我怒极反笑:“你他妈是唐僧吗?”
杨舟没接我的话,过了一会儿才说:“家里进贼了吗?报警吧,你先看看少了哪些东西。”
我艰难地说:“没有少东西。”
杨舟没有说话。
我说:“我知道是谁,一定是我爸。存折和重要证件我都放在其他地方了,他找不到的。”
“他总是来骚扰我,我上次怀疑他在打我房子的主意,果然给我一猜就中。”
“他还会来的。”
我一连串地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这么自然地说出这些,这些话我只对舒悦说过,我以为我不会再对其他人开口。
“谢然。”杨舟看着我的眼睛,语气是出乎意料的冷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冰冷,“你成年了,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再伤害你。”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见我不回答,只是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再伤害你。”
作者有话说:
ps 写到这里想起了我那很久之前,已经丢失的博客,完全找不到了……
pps 明天休息,后天会更
没有丢东西,只是坏了两把锁。
这地方甚至连个监控摄像头都没有,怎么证明?就算警察相信我,知道是我爸又怎么样?不会有结果的。不是每件事都可以有结果。有些事情只是这么发生了,然后留下一地玻璃渣。
杨舟那天晚上陪着我在那张小沙发上坐了很久,直到我俩的肚子同时传来虚弱的抗议声。
“饿吗?”我猛地惊醒过来,觉得自己之前的几个小时仿佛是在做梦。
“饿了。”杨舟点点头说。
我站了起来,他却还没松开我的手。他牵我的手方式有些像小朋友,只是握着,彼此手心出了汗,黏黏腻腻的却还是不想松开。
“非得抓点什么?”我晃了晃手。
杨舟一愣,转而笑道:“是啊,不抓点什么没安全感。”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用了点力气把手抽了出来,然后去水池洗手。冰箱里有一些菜和鸡蛋,我下了三包方便面,打了两个蛋,往里面加了青菜、肉丝和火腿。没煮多久便有香气飘出来,杨舟走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又去看那坏掉的门锁。
我语气平淡地说:“你别管那个了。”
“明天找人修吧。”他说,“不对……应该是今天了。等天亮去找人修。”
夜里是静的,但仍能听到草丛里的虫鸣。这附近肯定不知道哪里积了小水塘,因为我听见有断断续续的蛙声,它们一叫就是一片,失眠的人肯定觉得心里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