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by鸦无渡

作者:鸦无渡  录入:03-30

费慎话语微顿,说:“二叔正值壮年,是科谟人人爱戴的首领,怎么会老糊涂。”
费兆兴摇头,无奈失笑:“你这孩子,这里只有咱们爷俩儿,就别跟我打官腔了吧,不如跟二叔说说,你觉得我这次做的是对是错?”
对方说得含糊其辞,费慎却立即明白过来,费兆兴指的是前阵子扣押安向一事。
此时此刻,揣着明白装糊涂多少显得刻意,费兆兴之所以这么说,必然是心里清楚,费慎大概也插手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索性直言:“世界上没有哪件事,是完全对或错的,对错是非自在人心,不过是每个人自己的私心而已。”
费兆兴生出几分兴趣:“那你的看法是什么?”
费慎端着一个杯子,轻轻转动里面的水,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好像腐烂的血肉,已经没什么用了,如若不连根拔起,就会动摇根本,让整具躯体跟着坏死。二叔唯一的错,是太宽厚心软了。”
此话一出,费兆兴先是怔愣须臾,而后面容严肃,陷入了沉思。
费慎也不吭声,任由对方静静思考。
不知等了多久,费兆兴总算回过神,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费慎怔然。
他说:“小慎,今天喊你过来吃饭,不仅是有话想和你说,二叔还有一个相交很多年的朋友,想介绍给你认识。”
话音落下的刹那,包厢门被人推开,门外响起服务员的一句“先生请进”。
后一刻,邵揽余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空气里浮动一瞬间的死寂,画面忽然静止了刹那,有种陷入真空的沉闷。
不过这只是费慎自己的感觉,另两人好像完全没和他在同一个维度。
邵揽余刚出现,费兆兴便热切地迎了上去,一看就是真心的热情,并非在做戏。
两人先是握了握手,互相问候几句,旋即邵揽余也进入包厢,来到了费慎跟前。
费兆兴对费慎介绍:“小慎啊,这是邵揽余邵先生,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见过的,快和邵叔叔问好。”
费慎:“……”
邵揽余好似完全不认为哪里有问题,笑容温和依旧,伸出一只手:“你好小慎,我是邵揽余。”
费慎哑口无言,思维跟着迟钝,只觉得眼前这人疯了。
费兆兴也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见他没反应,还在一个劲儿催促:“小慎、小慎?邵叔叔和你问好呢,怎么傻了?你这孩子真的是……”
“没事,”邵揽余打起圆场,“那时候已经是很多年前了,小孩子忘性大,不记得了也很正常。”
半晌过后,费慎第一次发现自己忍耐力这么好,竟然还能站在原地,甚至伸手回握。
“邵叔叔好。”
他逐字逐句,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邵揽余眼底笑意更清晰了,又说了遍:“你好。”
当着费兆兴的面,费慎自然不可能像先前几次那样,抓着对方不放。
况且他这会儿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离开现场,握了没几秒便松开了。
恰好服务员进包厢上菜,三人分别落座。
费兆兴坐中间,另两人各自在他左右手的位置,避免了直接接触。
一道道精美的海鲜刺身被端上来,十几道菜摆满了整张圆桌,经理对了对账单数目,尊敬道:“菜已经上齐了,三位请慢用,有什么问题请立即呼叫我们。”
说完,费兆兴动了第一筷子,紧接着是邵揽余。
两人一边用餐,一边交谈甚欢,仿佛真是多年老友,相互间不见半分尴尬生疏,更没有官场上阿谀奉承那套。
唯独费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待着不自在,走了又不甘心。
尚在纠结,费兆兴察觉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话题间硬是将他扯了进来。
“前阵子的寿宴,还真是多亏了你邵叔叔帮忙啊,要不是他控制住了那些人,那可就麻烦了。”
费兆兴没挑明“那些人”是谁,费慎不着痕迹一蹙眉,直觉可能和安向有关。
邵揽余接话:“您太客气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那点小事举手之劳,哪里称得上帮忙一说。”
费兆兴喝了几口红酒,感慨着一叹气,情不自禁回忆起从前。
“咱们认识了多少年来着?快二十年了吧,我年轻那会儿也没想到,一把岁数了,还能有个你这样的忘年之交。”
始终不在状态的费慎,忽地感觉自己被碰了碰,便听费兆兴说:“小慎,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位邵叔叔啊,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就你刚满月那会儿,还是个小宝宝,他自己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没想到抱你却抱得特别稳,我记得他还送了礼物给你,我想想啊……对,就是你经常戴在身上的那块玉玦,是你邵叔叔送的……”
在听到“玉玦”俩字时,费慎蓦地回过神,但后面的话已经进不了脑子了。
他乍然抬头,望向邵揽余所在的方位,眉宇间布满惊疑而不可思议。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邵揽余也凑巧看了过来,谈笑自若的样子,好像早有预料,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费兆兴喝了酒兴致高涨,仍在絮絮叨叨,邵揽余也很给面子,时不时回应他两句。
而旁边的费慎,耳边所有动静皆变得模糊朦胧,脑子里只剩下那句话在不断徘徊——玉玦是邵揽余送的。
父亲费霄曾告诉他,玉玦是一位故人所赠送,其名叫沉瑱。
可到头来,沉瑱,其实是邵揽余给的名字。
而原来他们的初次相见,竟是比自己的记忆中,还要早很久很久。
几杯红酒下肚,费兆兴越来越激动,菜也不吃了,口若悬河讲起了年轻时的志向与经历。
费慎瞧他一副要醉不醉的样子,单手托住对方晃动的身体,低声说:“您喝醉了,我扶您去休息。”
“没醉,我没醉。”费兆兴按住他手背,“二叔没醉,二叔是高兴,小慎你回来了,二叔心里高兴。”
又连喝了好几口,他倏然站起来说:“揽余啊,我去趟洗手间,先失陪一会儿,让小慎在这陪你。”
邵揽余说:“我没关系,您小心点。”
费兆兴往包厢外走,步伐不太稳当,费慎准备去扶他,却被推开了双手。
“你不用管我,在这陪揽余,你俩好好聊聊。”
他挥挥手,要求费慎坐回去,自己一人走向门口。
外面候着的服务员听见动静,推门探出脑袋,查看是怎么回事。
邵揽余一扬下巴,对其使了个眼色,服务员十分机灵,立马上前扶着费兆兴出了包厢。
包厢门一关,室内霎时安静起来。
少顷,费慎坐回原位,替自己也倒了杯红酒。
扣住杯底转悠一会儿,他开口:“邵叔叔喝酒吗?”
邵揽余正在喝水,险些被这句话呛到,纸巾擦了擦唇角,拒绝:“……不用了。”
“那邵叔叔爱吃什么?我替你夹。”
费慎说着真的站起身,拿了一双公筷,夹住几片三文鱼沾了些酱料,放进邵揽余面前的碗碟里。
“三文鱼入口顺滑,邵叔叔应该爱吃,这甜虾味道不错,邵叔叔也可以尝尝,还有这北极贝,您多吃点……”
他嘴里持续说着,同时不停夹菜,秀气的碗碟快被堆成了山尖状,邵揽余终于忍不住,出手阻止他夹菜的动作。
“够了费慎。”
费慎得寸进尺:“怎么不喊小慎了?”
邵揽余掀起眼,与之对视:“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闹?”
费慎表情滑稽地反问,视线直勾勾撞进对方眼里,面部神情忽然一沉。
少顷,他把筷子一丢,手掌摁住邵揽余肩膀,将人猛地往后压在座椅靠背上。
“你他妈把我当傻逼在这玩啊,玩够了吗?”
邵揽余无关痛痒说:“你觉得我在玩你?我没那么闲。”
费慎眼神仿佛锋利的钩子一般,钩住邵揽余不放,直击要害道:“八年前,你用我和费兆兴做交易,拿走我父亲的身份卡,你做了什么?”
邵揽余怔然半秒,反应过来后,莫名有点想发笑。
“你就想问这个?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记得这件事?”
“回答我!”
费慎低吼出声,神态有些失控,抓住邵揽余肩膀的力道陡然加重。
对方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他觉得过于刺眼,好像自己惦记了数年无法释怀的事情,落在这人眼里,就成了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连提起的必要都没有。
邵揽余言简意赅回答:“军队。”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瞬间令费慎如遭雷击,整个人登时傻住了。
军队……
大脑思维太活跃,有时就是这么不近人情,哪怕此刻心情再差劲,不该出现的东西,仍旧会不受控制地出现于脑海中。
他不由自主回想起了郁南镇里,驻守的那将近一千人的军队。
费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疑惑来源的军队,原本居然是属于费家的。
见他似乎傻眼,邵揽余奇怪补充:“你身为科谟费家人,不知道首领的身份卡,能调动政府军吗?”
费慎不知道,没人跟他提过这件事,以前问费兆兴的时候,对方如何也不愿意透露。
邵揽余掰开肩膀上的手,起身离开座椅,去一旁整理自己被弄出褶皱的西装,顺便留给对方冷静的时间。
费慎站在原位,目视前方人的背影,面容是藏不住的沉郁。
当下脑子里一团乱麻,曾经的现在的所有画面盘根错节,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却完全抓不住头绪。
今晚得知的事情,推翻了自己多年以来的认知,费慎目前唯一清楚的是——
邵揽余和费家的关系,恐怕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更不是表面上所谓的敌对关系。
整理好仪容仪表,邵揽余身体面向费慎,手里多出了一个东西,是被费慎用来做抵押的那块玉玦。
他靠近几步,将玉玦搁在桌上,一道轻响惊动了费慎内心无数波澜。
“这块玉和我分开太久了,认生,我现在把它物归原主,就当做今晚的见面礼,你觉得怎么样?沉瑱。”

第59章 盘根错节
场面弥漫着一种诡谲的沉默,暗流在其中涌动,但只有两位当事人才明白,这股暗流意味着什么。
只是异样的沉默未能持续多久,一位服务员匆忙进入包厢,说费兆兴不太舒服,去旁边接待室休息了。
费慎拿起玉玦,直接忽略掉邵揽余,跟着服务员走了。
耳旁带过一阵仓促的风,邵揽余转身,目送对方背影消失,眼里晕开一层很平静的淡笑。
费兆兴多喝了几杯酒,血压一下飚得有点高,吃了两粒降压药,休息了会儿才慢慢缓解。
接待室的工作人员有点多,不方便露面,邵揽余只让人过来问候了几句,确认他没什么事后,先行离开了餐厅。
费慎等费兆兴状态好了些,两人也各自乘车离开。
果不其然,邵揽余一走,来时路上那些井然有序的车辆,也都跟着一并不见了。
回到住宅,费兆兴精神明显有些差,尽管费慎满腹疑问和猜测,但也没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对方。
他洗了个冷水澡让自己清醒,大脑逐渐恢复清明,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团乱糟糟的。
费慎光着上半身坐在床头,掌心躺着那块被还回来的玉玦,他抚摸玉玦,脑子里开始一件件回想今晚发生的种种。
每次遇见问题,费慎都很难去找人倾诉,以前是找不到能倾诉的人,现在是没这种习惯。
他总习惯于寻个安全的空间,自己静坐下来,将大脑里纷繁的思绪一次性抓取,再一点点抽丝剥茧,理清脉络,最后揪出源头。
就好比今晚的事,他分明可以直接去问费兆兴,今天不行明天也可以,但费慎不愿意。
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惯了,便再也没法轻易和人共享内心的秘密。
手里的玉玦纹路清晰,每根线条精致而圆润,就如同费慎过去数年的认知里,头回见到邵揽余时的场景一样清晰。
彼时对方握着他的手,开了人生中第一枪,然后告诉他说——
活着的前提,是杀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他杀了过去的自己,精疲力竭打破所有美好和虚幻的表象,在生活的废墟里重塑了一个费慎出来,时至今日却发现,这一切好像都是被缔造而成的“骗局”。
邵揽余在自己刚出生第一年,就已经认识了费霄和费兆兴。
直到十二岁那年,费霄死亡,邵揽余拿走了他的身份卡,顺利得到一支秘密军队。
假如真如费兆兴所说,他和邵揽余是相交多年的好友,那么反过头来推想,当年的边境无人区上,那场以人换物的戏码,很可能就是两人故意演给别人看的。
是以郁南镇里那支军队,是费兆兴主动相送,而不是邵揽余通过威胁才得到。
并且从那时候起,双方中间一直保持着联系。
这也能合理地解释为什么寿宴当晚,邵揽余会出现在宴厅大楼里了。
只是中间有几个很重要的疑点,始终令费慎感到不解。
一个柏苏邵家,一个科谟费家,两边明显敌对的立场,八竿子打不着的家族,是以什么理由去选择合作的?
邵揽余小时候,是如何认识的费霄和费兆兴?
这些年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邵揽余又究竟插手了科谟多少事?
其次,今晚费兆兴以介绍为由,毫无预兆将邵揽余带到自己面前,把双方不为人知的关系摆到明面上来,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最后,寿宴当晚邵揽余暗中干了些什么?费兆兴说的“那些人”又是指谁?
数不清的疑问接踵而至,仿佛崩坏的网络系统,一条条报错警示杂乱无章地往外跳。
目前已知的线索太碎太杂,就好像一颗颗散乱的豆子,需要一根贯通的长线,将其完整串联起来。
费慎阖上眼,把自己当成拥有精密算法的计算机,排除外部一切干扰,聚精会神,脑海里再次将全部事情,从头到尾迅速过了一遍。
交易、身份卡、军队、寿宴、投毒……
摩挲玉玦的手指蓦地一停,费慎大脑思维高速运转,突然闪过近期发生的几个重要节点。
费兆兴举办寿宴,邵揽余露面,安向被指认投毒。
安向下毒的证据确凿,安家忽然收敛,费兆兴带自己见邵揽余。
几件事之间看似毫无关联,可若仔细深想,每一次关键的转折点,邵揽余全都参与了其中。
费慎睁开眼,乍然反应过来。
费兆兴这是打算动安家了,亦或是说,安家可能要有下一步动作了。
而费兆兴在此之前,将邵揽余介绍给他,是要让邵揽余作为一份暗中助力,彻底掺和进这件事情里来。
再结合今晚邵揽余的态度,他必然也是早已心知肚明,明白费兆兴想做什么。
想通这件事后,费慎平白无故笑了一下,明晃晃的冷笑。
假如这些都没猜错,那么前段时间关于购买军火的那堆屁事,什么合同什么交易,通通是邵揽余故意在耍他。
邵揽余什么都知道,可偏偏在他面前装作不知情,还一直配合自己演戏,甚至拿玉玦作要挟。
忽而一声闷响,玉玦咚地被丢在了床上。
事情发生得比想象中更让人措手不及。
第二日清晨,费慎尚在睡梦中,便收到了关押所传来的,安向对于自己在寿宴上向官员投毒的罪行,供认不讳的消息。
不仅他收到了,科谟里每一位城民都得知了此消息,新闻电视台也在大肆宣扬。
安向认罪当日,被押送上法庭,一审直接判处死刑,而他本人也并未进行任何上诉。
此事引发了轩然大波,与前阵子科谟压抑的气氛截然不同,民众们每天都在激烈地讨论案情,肆意发挥想象。
中央政府也没有刻意去压制,反倒有点放任的趋势,于是大家更有恃无恐了。
费慎却没有这个闲心,一起参与到众人八卦的讨论当中。
他发了紧急通讯给蛇牙,命令对方马上集结十支小队,带好充分的武器装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热都来,且这趟行程必须全程保密,严禁对外泄露。
尽管前段时间因军火的事闹了点不愉快,但费慎是大家公认选出来的老板,优秀的个人能力也让公司上下心服口服。
蛇牙生气归生气,大事上还是不会马虎对待,收到通讯的第一时间,便一刻不停去安排工作了。
与蛇牙对接完,正巧到午饭时间。
费慎走出房间,楼下餐厅飘荡着缕缕饭香,家里厨师做好午餐,佣人们也将盘都摆好了。
下到二楼,与从书房出来的费兆兴打了个照面。
费慎顺口道:“二叔,吃饭了。”
谁知费兆兴摇摇头,边穿外套边说:“还有个会要开,你在家吃吧,我先走了。”
行色匆匆的样子,话音都没来得及落下,他就去到了玄关,换鞋离开。
望着对方匆忙的背影,费慎眉头不由微蹙。
今天是休息日,什么重要的会议犯得着这个点赶去开,连午饭都不吃了?
然而接下来,让费慎皱眉的并不止这一件事。
午饭刚吃了没几口,家里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他特别不待见的那个。
费惕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进门一屁股坐上了餐桌,十分自觉地拿起碗筷吃饭,就跟有人提前邀请了他似的。
位置在斜对面,抬眼就能看见,费慎胃口全失,扔了筷子很不客气道:“你来干什么?”
费惕意外地没同他呛声,平淡回答:“我来找父亲。”
费慎态度依旧很差:“他出去了,这里不欢迎你,滚。”
“我可以等到他回来。”
夹枪带棒怼了好几句,对方仍是无动于衷,颇有种耍无赖的架势。
费慎耐心告罄,后背往座椅上一靠,没了表情,静静注视对面的人。
许久,他眼里多出一抹嘲弄,仿佛看穿了什么般。
“最近不好受吧,一个城防部部长,却得跟个哈巴狗似的每天低声下气去给人赔罪,看不完的脸色听不完的责骂,连自己手里那点儿实权都快耗没了,费惕,你怎么活得这么窝囊?”
“也对,”费慎说着话音忽地一转,佯装思考,“点头哈腰的日子已经过了几十年,这点憋屈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你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低人一等。”
这番话直白到了伤人的程度,言语间满满恶劣的挑衅,半分情面都不顾了。
被抨击的对象却异常冷静,冷静得不像是原本的他。
费惕说:“你这么讨厌我,都多少年了,从我来费家那天开始就一直恶语相向,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抢了本该属于你的位置?”
费慎冷淡的面容如同一池深潭水,看似平静实则危险,嘲弄表情中多了几分冷笑。
“你好像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费惕似乎没听见,并不吭声,回答这句话的,是一道突如其来的震动音。
费惕敲了敲自己左小臂,里面的通讯消息就这样流泄而出。
“部长!不好了,中央政府外有人埋伏,首领遇袭,副首领中弹!”
听到中弹两字,费慎心脏倏然一紧。
却见对面的费惕不急不忙关掉通讯,起身移步到他面前,接上了之前那句话。
“你觉得是我抢了你位置,可你有没有想过,费霄死了,你早就失去竞争资格了。”
费慎面上温度陡地降至冰点,情绪暴涨,心里恨不得将眼前找死的人大卸八块。
可惜当前情况紧急,容不得丝毫怠慢,他放弃口舌之争,一把推开座椅,先费惕一步出了住宅,急忙驱车前往中央政府。
费慎飙车速度极快,十分钟不到,就已赶至了政府大楼。
大楼外被军队围得水泄不通,应该是暂时控制住了局面,费慎出示自己的通行证,进入政府大厅,碰见了费兆兴的秘书。
秘书认识他,主动上前打了句招呼,费慎趁机问:“首领呢?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秘书指指楼上,“正在办公室发火呢。”
“怎么回事?”
秘书神情严峻,微微摇头,压低嗓门:“不好说,开枪行凶的虽然都抓住了,但估计一时半会儿审不出来,副首领他老人家也是倒了大霉,这才刚从医院出来,结果又……”
话到一半,秘书不继续讲了,拍了拍费慎肩膀。
“快上去吧,首领今天是真气着了,估计也只有你能让他消消气。”
费慎不再耽搁,乘坐电梯直上十七楼。
电梯门刚打开,便听见办公室里,传出费兆兴掷地有声的怒吼。
稍微等了几分钟,动静减小些许,他才轻敲三下门,缓缓推门而入。
办公室除了费兆兴,只有城警总队和政府军首席两人在。
两人年纪不小了,也都身兼要职位高权重,这会儿却被劈头盖脸训得跟孙子似的,铁青的脸色中透露着几分窘迫。
尤其是总队,因为之前遇袭的地点,正巧是城警负责巡逻的行政街上,想不挨训都难。
费慎一出现,办公室霎时静谧,无言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片刻,费兆兴清了清嗓,对总队和首席说:“你俩先出去,剩下的事待会儿再说。”
两位老将各自行了个军礼,退出办公室,场面变得一时间更加沉默。
费兆兴瞥向费慎,绕去桌子后面拉过办公椅坐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费慎毫不拖泥带水,直言道:“费惕刚才来家里了,我听见有人跟他汇报,说您遇到了袭击。”
听见这话,费兆兴没有太多反应,只道:“二叔没什么事,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虽然行凶犯已经抓住了,但还是要小心为上,我派几个人跟着你。”
刚来就要被赶走,费慎沉默不语,定定注视费兆兴的方向。
倏地,外面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说曹操曹操到,费惕紧随其后赶了过来,进门第一句话就是——
“父亲,您没事吧?我听温回说大楼外有人埋伏,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他神态焦急,脸上关心的表情入木三分,着实不像演出来的。
费兆兴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就是几个闹事的,都抓住了,不要紧。”
“那怎么行!”费惕看起来比当事人更生气,一脸的凝重,“城区安全是整个科谟的命脉,那些人光天化日就敢公然袭击您,简直是不把您和政府放在眼里,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绝对不能姑息。”
费兆兴说:“这是自然,后续该有的处置一个也少不了,只不过今天会发生这种事,说明城防部已经出现了大问题,必须好好整顿一番了。”
费惕立马垂首,斩钉截铁道:“父亲,我身为城防部部长,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和义务,这段时间我也反思了很久,今天正式向您说明,由于工作能力不足,无法胜任重要职位,我自愿请辞城防部部长一职,并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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