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份小吃搁下,邵揽余将佣人使唤出去,自己仍留在房间里没走。
费将擦了头发的毛巾挂在脖子上,拎起姜茶一口饮尽,把空杯示意给对方看。
“好了,你可以交差了。”
邵揽余莞尔,脸上却没有笑意,道明了自己来这趟的真正用意。
“你和秦一舟在外面说了什么?”
费慎站没站相,坐也不坐好,一条腿半倚坐在床头柜上,不答反问:“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和他待在书房那么久,他一出来就动手,你俩聊了些什么?”
先前在屋外,邵揽余撑着伞走过来,费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然后快速将环诺噻酮收了起来,并且选择不还手。
节点卡得刚刚好,对方自然不清楚他俩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去问秦一舟。
光是凭撞见的那一幕,费慎就能理直气壮地与之讨价还价。
看见费慎脸上不太妙的表情,邵揽余道:“你以为我会和他说什么,说你犯病的那些事吗?”
听到犯病这个形容词,费慎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一张脸当即就快拉到裤裆里去了。
“我既然是在犯病,那你觉得我能和他说什么?我提了一句苏琅,他就疯了。”
邵揽余没接话,脸色霎时间变得很淡,明显心情不太愉快了。
费慎心脏一沉,果然是苏琅。
方才他故意用苏琅试探秦一舟,是想起苏琅曾给自己下过冷啡片,看能不能用这个套出点话来。
谁承想一个无心之举,竟会换来秦一舟那么大反应。
他那会儿就觉得不对劲了,此刻再看邵揽余,费慎基本确认,对方的“病”十之八九和苏琅以及冷啡片脱不开干系。
思及此,费慎放下倚在床头柜上的腿,几步走去邵揽余身边。
房间里唯一一张沙发让邵揽余坐了,他站在扶手边,胳膊搭住靠背弯腰,沉声说:“你当年杀苏琅,和我没有关系,是不是?”
邵揽余看了他一眼,仍是闭口不言。
“你杀苏琅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用冷啡害你,导致你手部神经受损,从那之后连握枪都困难,唯有年复一年的依靠药物,才能正常生活。”
费慎拿出兜里那瓶环诺噻酮,抓住邵揽余手腕,硬是塞了进去。
他眼神冰冷,语气里是快要控制不住的杀意:“苏琅是谁的人?告诉我。”
邵揽余目光跟着下移,静静落在手里的药瓶上,说道:“你浪费几天时间,就是为了这件事?”
此话基本相当于默认了,费慎很清楚,以对方的性子最多也就是言尽于此,不会再有更具体的,干脆挑明了讲。
“我是为了你,为了你才像个傻逼一样没脸没皮赖在这不走,邵揽余,你还要我讲多少次?我喜欢你在意你每天都想看见你!知道你受伤后,我他妈比死了还难受,心里无数次后悔当初你不舒服的时候,我没多上点心,更他妈后悔我这个傻逼误会了你这么多年!你到底明不明白,懂不懂喜欢是什么意思?整天把我当贼一样防来防去,谁他妈稀罕你的家产,老子觊觎的是你这个人!”
机关枪似的话语,在耳边轰炸着突突完,邵揽余忽然扯下费慎挂脖的毛巾,甩在他脑袋上盖住脸,语气里头一次有了点难以察觉的慌乱。
“够了,我不是来听你讲这些的。”
他起身就要走,费慎抓住毛巾扔开,一把将人摁住,忽地俯身凑近。
“你不想听我偏要讲,邵揽余你承认吧,你根本不是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也喜欢我对不对?别拿什么劳什子晚辈当借口了,你喜欢我,你不抗拒我的靠近,想关心我照顾我,你就是喜欢我。喜欢一个人很正常,一点也不丢脸,更不会有失你的身份——邵揽余!看着我!”
邵揽余下颌被人捏住,脸想偏也偏不开,他不得已将目光挪回去,近距离与费慎对视。
深夜已至,窗外暴雨却分毫不见减小的趋势,噼里啪啦泼水似的,一拨接一拨如擂鼓敲打在心头,令人心脏猛烈直跳。
室内暖气开得足,感受不到半点寒冷,反倒手脚发热滚烫,血液充分循环,一股股汹涌地冲上大脑。
聒噪的背景音下,费慎一只膝盖抵开邵揽余双腿,跪在了沙发椅边缘。
空隙一点点被挤走,两人身体越靠越近,就在双唇即将触碰的刹那,费慎突然停住了。
“我能亲你吗?我想亲你。”
他嗓音变得低而哑,居然在这种时刻,变得绅士了起来。
邵揽余耳尖有些充血,面容却极其淡然:“你要问,那就是不能。”
费慎轻笑一声,低下头,动作徐缓而轻柔地吻住了对方。
这一次,邵揽余没有抵抗,但也没有回应。
费慎亲吻着他,双唇贴合又分开,一寸寸感受探索,好像不带丝毫欲望,亲密的行为又充满了情欲与爱意。
他没有留恋太久,也不像上回那般放肆,稍微退开一点距离,眼神专注地凝视对方,低声诉说。
“你认识我比我认识你的时间,早了十二年,更比我多了八年的过去,我很遗憾没能参与那些,但是邵揽余,我才二十岁,能用很多个八年去填补那些遗憾,让我了解你行不行,相差八岁不是隔阂,差了八岁我才能遇见你。”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加更,大家记得来看
次日,费慎仍是天还未亮就爬起来,继续给邵揽余做早餐。
昨晚的事情没有后续,那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倾之于耳后,邵揽余并未给出什么有意义的回复,也感受不到表示愿意迈出第一步,尝试这段感情的意思。
只是将他推开后,说了句早点休息,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但无论如何,费慎没有半点气馁的心情,依旧做着自己认为喜欢一个人时该做的事。
七点,邵揽余出现在餐厅里,坐下吃早餐。
期间费慎多次尝试和对方说话,或者为其递水夹菜,却没有被搭理过一次。
趁着佣人都走开干活去了,费慎淡淡提醒:“昨晚的事你听到就行了,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我不会强迫你要马上跟我在一起,也不需要你急着同意,你可以慢慢考虑,用很长的时间来考验我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我会一直追到你考虑清楚为止。”
他拿起公筷,又为邵揽余夹了一回菜。
“但是冷处理这个方式,你想都别想,你越不理我我会黏你越紧,反正最近公司没什么大事,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邵揽余盯着碗里那块西兰花看了会儿,夹起送进嘴里,吃下去后问道:“吃好了吗?”
费慎道:“差不多,你呢?”
邵揽余不答,率先站起身:“吃好了跟我来书房一趟。”
两人一前一后,去到了二楼书房里。
邵揽余坐在书桌前,激活芯片虚拟屏,开门见山说:“还记得之前在郁南镇里,从孟不凡体内拿出来的那瓶药吗?”
没想到对方是要和自己谈公事,费慎愣了半秒,回答:“记得。”
那次是孟不凡闯进郁南镇,被关进审讯室后,说自己身材瘦削以及脸上的烂疮,都是被逼吸.毒所致。
结果后面却从他的胃里,找到了一小瓶偷藏的粉色液体,因为成分有所区别,彼时他们将其称之为“第三代新型毒.品”。
为了追查孟不凡和毒.品来源,邵揽余将何潭谢掩风两人安排去了三瑞里,又派了另一名下属程悬,跟踪在孟不凡身边监视他。
现在邵揽余忽然问起这回事,难不成是有线索了?
疑惑的目光望向对方,费慎手臂蓦地震了震。
邵揽余往他的通讯聊天界面里,发送了几条消息,并说:“你先看看。”
费慎立马打开通讯查看,聊天界面多了三张照片和一段录音文件,他将照片一一点开。
第一张大概是在某个实验室里,桌上有许多排试管,试管里装的全是那种透明粉色液体。
第二张则是一些纸质实验数据,费慎视线扫得很快,过滤掉不重要的信息,精准捕捉到了中间某些字眼——去甲苯胺酚,这是冷啡最主要的成分。
而第三张照片的内容,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地下仓库,昏暗的仓库挂着老式煤油灯,硕大的空间里放置了数不清的医疗床,几乎每张床上都躺了人。
那些人身材干瘪,光裸的上半身舟状腹症状明显,肋骨清晰可见,胳膊手背上有很多细小的针孔。
他们眼神空洞麻木,像垂垂老矣的暮年之人,又像被抽空了思想的提线木偶,床旁挂着输液的营养袋以及各类医疗设备,一时叫人分不清是病人还是瘾君子。
三张照片大致看完,随后便是录音文件。
文件非常小,打开发现仅有十秒左右,费慎直接在书房外放了出来。
开头是一点模糊的嘈杂音,不消片刻,里面传来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
一个男人不太耐烦地说:“第三批货准备好了没有,马上就要用了,你别给老子中途掉链子,要是耽误了上面那位的事,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另一人口气讨好:“万哥您放心,我敢打包票绝对没问题,肯定在定好的日子之前备得整整齐齐的,毕竟是用在军队里的嘛……”
对话声陡地消失,半秒后,刚才那位被称作万哥的人,骤不及防大吼一声:“谁在那?!站住!”
一阵急忙的窸窸窣窣动静响起,紧接着,录音进度条结束了。
翻看完全部消息,费慎面色不经意变得凝重起来,神情若有所思。
这些情报里其中大部分内容,都和孟不凡曾经提供的那些线索关联上了,可是录音最后那句话,提到的军队二字……
邵揽余在此时开了口:“这些是何潭谢掩风两人传回来的,但是在那之后,他俩杳无音讯,一直到今天为止,已经快半个月没消息了。”
费慎皱眉,问道:“那孟不凡那边?”
“失踪了,”邵揽余说,“孟不凡身份不简单,他的反侦察意识很强,进入柏苏后就失去踪迹了。”
邵揽余说得比较委婉,实际上的情况是,由于当初费慎设计抢走郁南镇的那批军火,使得具体位置被暴露。
为了郁南镇的安危着想,他不得不召回程悬,让他继续带兵守在镇里,换其他人去跟踪孟不凡。
但显然孟不凡没那么好对付,程悬离开后没多久,在某个凌晨的夜晚,孟不凡利用地形优势甩掉了那些眼线,消失在了柏苏息川城中。
费慎眉头紧锁,大脑思绪一刻不停,快速将这些已知线索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少顷,他忽然联想到什么,立马向邵揽余讲述了前阵子斑鬣那件事。
听完后,邵揽余神色没有显露太多惊讶,反倒好像早就知情一样,并不意外。
看见对方这个样子,费慎马上猜测出来,这心口不一的东西果然还在暗中关注自己,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心情舒畅。
至少对方这些举动表明,在这段预谋已久的感情里,不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不过得意归得意,费慎没在此刻表现出来,免得又将某人惹毛了,故作正经说:“何潭他们有没有将毒.品试验厂的地址给你?”
邵揽余没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样的东西,放在离费慎更近的桌面上。
“你再看看这个。”
费慎先瞥了眼邵揽余,后者面无异色看不出有什么,过后才拿起那样东西。
仔细一看,还真是个信封,只不过信封里装的不是信纸,是类似贺卡的一张硬纸。
硬纸上有几句话,应该是用机器打印出来的黑体字。
——亲爱的老朋友,多年未见,我对你的思念真是日渐加深。还记得我们儿时的游戏吗?我藏在你看不见的阁楼里,听你急切地呼唤与汗水滴落的声音,我想,我是时候该出现了。
这一次,我仍然希望,你能在我们相遇的时候呼唤我的名字。
贺卡内容到这里结束,末尾落款处只有三个字——三瑞里。
一封来自三瑞里的信,信上内容疯疯癫癫前言不搭后语,看得费慎直皱眉头。
平白无故的,他总觉得心里格外膈应。
兴许是这封信展现出来的语气,就不像是哪个正常老朋友能有的,反而像个神神叨叨的偷窥者。
再加之邵揽余的处理方式,他把它收进了书房里,说明这封信不但对他很重要,而且有可能真是什么乱七八糟老朋友寄来的。
最后则是落款处那个地名,哪怕费慎脑子让人吃掉了,也绝不会相信这只是巧合。
“谁寄的?”他语气明显不善,表情也冷了下来。
“不知道。”邵揽余说,“谢掩风何潭失踪一周后,我就收到了这封信。”
费慎阴阳怪气:“不是不知道,是不想说吧,我倒是很好奇,哪个老朋友值得让你这么遮遮掩掩?”
邵揽余表示很无辜:“我也很好奇,有哪位老朋友想联系我,还需要这么掩人耳目,所以我决定亲自去看看。”
费慎立即道:“我和你一起去。”
邵揽余望着他,不是很理解地一笑:“我以为我和你说这些事,已经算是邀请过了。”
费慎略一怔然,而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行,算我不识趣,邵老板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邵揽余又将信封收好,说:“准备一下,明天出发去三瑞里。”
午睡完,费慎本想去后庭院找邵揽余,谁知刚走到一楼茶水间外,便听见对方正在里面跟人打通讯。
邵揽余说:“最近柏苏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不好决定,去找邵寂商量。”
听筒是外放的,里面清晰传出秦一舟的声音:“看来我昨晚的建议,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老大,我就搞不明白了,那个费慎究竟有哪点靠谱,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他?他一个科谟人,你怎么确信他不会再给你背后捅刀子?”
邵揽余不紧不慢说:“一舟,不要将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我有我自己的判断。”
对面秦一舟还想说些什么,邵揽余直接道:“有事再联系。”
说完便把电话挂了,邵揽余喝完水,转身一拉开门,与外面的费慎来了个眼对眼。
费慎没有一点被人抓到偷听的尴尬,反而满脸无奈,诚心劝解的样子:“你的员工可真喜欢说人坏话,趁早开除吧,免得将来祸从口出,连累了你。”
邵揽余:“……”
作者有话说:
还是那句话,不论剧情还是感情,都有个循循渐进的过程,所有发展都是在符合人设的基础上才有的,不会故意拖进度,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结果。
总而言之,他俩快在一起了哈,毕竟邵老板谨慎了这么多年,想要一下子敞开心扉还是有点难,只能让我们小费多努力努力了,追老婆嘛,哪有容易的。
然后关于全文进度,还剩下最后四分之一,也就是等这卷结束后,还有一卷就完结了,字数大概在十万字左右,会把前面的坑全部填上,给所有出场人物一个结局,以及还有新人物登场嘿嘿
第80章 三瑞里
绵长的维科苏边境线上,一百多年以来鱼龙混杂乌烟瘴气,共分裂出了四个叛乱组织。
分别是尤州白焰、九江城的北图塔、义津伏罗党,以及盘据在三瑞里的忏摩。
相较其他三个来说,忏摩是中间存在感最低的一个。
这些年很少传出忏摩的人怎么怎么样,可放在二十多年前,他们却是四个组织里规模最大、名声最糟糕的党派。
其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程度,恐怕其他三个组织加起来也难以望其项背,而那时候组织的名字也不叫忏摩。
听说是后面换了个年轻的头领,一个极其懦弱无能的软柿子,凭借背景关系上位后,非但不能延续前辈们的“辉煌成就”,带领组织更上一层楼。
反而以一己之力抗衡全组织上下,要实行什么长远的治理政策,意图将占据的地盘当成国家来发展,连带着把组织名也改为了忏摩,与当初的北图塔有异曲同工之妙。
忏摩,梵文里忏悔的意思,延伸为赎罪、饶恕之意。
据说由于那位头领信佛,觉得组织里的人以前杀生太多,罪孽深重难以消除,死后会下阿鼻地狱。
因此特意改了个名字,希望大家后半生在忏悔中度过,以此取得佛祖一丝原谅。
此举自然遭到了众人强烈反对,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数年来也没将那个脑子坏了的头领挤下位。
忏摩忏摩,组织内部倒是开始忏悔了,可惜别人却不会配合他们。
这些年过去,另外三个叛乱组织势力越来越大,不断发动战争烧杀抢掠,侵占三区的同时,也在挤压忏摩的生存空间,最后将他们逼得只剩下了一个三瑞里。
而忏摩内部更是每况愈下,发展得一日不如一日,在险象环生的夹缝中艰难生存,指不定哪日就被其他组织瓜分了。
邵揽余和费慎成功到达三瑞里后,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间,两人都做了点乔装改扮,入乡随俗,穿上了自己平日不会穿的衣服。
此地靠近热带地区,一年四季温度都高,炎热的环境下,人的穿衣风格也更偏豪放。
邵揽余还算收敛,穿了一身低调的灰色夏季套装,露出白得晃眼的小腿和胳膊,宛如寻常人家知书达理的好好先生,斯文且安静。
费慎就没管那么多了,抛弃一直以来维持的形象,直接往身上套了件破洞无袖背心,一条土不拉几的黄色中裤,脚下还踩了双人字拖。
再加上高大魁梧的身材,跟个刚从菜地里松完土的农村愣头青似的,只有肌肉没脑子,看上去要多邋遢有多邋遢,属实有碍观瞻。
邵揽余看了一秒,便毫不犹豫将目光挪开了。
费慎察觉到对方的嫌弃,偏要与之作对,干脆站在邵揽余面前,让他想避也避不开。
“很难看吗?”费慎明知故问。
“不难看。”
邵揽余嘴里说着不难看,身体却往旁边移了一步,与费慎错开方向。
费慎说:“那行,既然你喜欢,以后我就这么穿,天天穿给你看。”
邵揽余看起来不甚在意:“只要你不怕冻死就没问题。”
费慎哼笑一声,目光在邵揽余皮肤好得过份的小腿上一晃而过,意味深长说:“邵老板这些年没少保养吧。”
不待对方反应,他立即收敛神色,一本正经说:“走吧,时间不早了,该出发了。”
谢掩风最后传出消息的地点,是在三瑞里的某家工厂附近,那些照片及录音应该也是在厂内拿到的。
他与何潭如今已失去音讯十几天,情况危急不容乐观。
为了节省时间,邵揽余来之前便考虑好,不妨冒险一把,先去工厂探探究竟,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兴许那两人现下正被困在厂内,等着他们去救,只是没法正常发出求救信息罢了。
费慎拿着事先准备好的招聘启事,与邵揽余一同赶到目的地附近。
邵揽余给了他一块迷你监听器,叮嘱说:“万事小心,有什么不对劲立马撤退,别冒进。”
费慎把监听器塞进耳内固定好,不着调道:“放心,我还没追到你,不是很想找死。”
他抬起胳膊压了压邵揽余左肩,示意对方安心等待,随后拎着招聘启事阔步朝工厂大门走去。
工厂总面积十分广阔,放眼望去,光是外园区就有好几栋厂房,内园区只会更大。
厂房外观不算老旧,样式也比较新颖,应该建了还没有几年。
视野前方有条笔直的长道,偶尔有几个穿工作服的人路过,费慎上前拦住两个,瞄了一眼他们的工作牌,上面写着生产员几字。
费慎问:“你们好,找工作要怎么走?”
两个生产员眼神戒备,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一遍,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招聘单,而后才指向斜后方某栋高一点的大楼。
“那边上三楼。”
“谢谢啊、谢谢,感谢你们。”
费慎连道了好几句谢,感激涕零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没见过世面。
生产员轻蔑地撇撇嘴,没有理会,赶紧互相结伴走了。
费慎扫一眼他们仓促的背影,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走向那栋高一点的办公楼。
办公楼共有五层,一楼不见接待员,费慎看着贴在墙上的指引牌,直接往楼上走,去找三楼的人力资源部。
不知是来得不凑巧,还是因为大部分工作人员在车间里,这栋楼显得格外冷清,路过好几个办公区域,压根看不见多少上班的人。
费慎略过外间员工工位,走到一间关了门的办公室前,抬手重重拍了拍。
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一句:“进来。”
费慎闻声推门,办公室不算大,窗帘也没拉开,视线黑漆漆的,观感上有些压抑。
里面只有一个中年啤酒肚男人,肥头大耳地中海,一看就是油水富足,生活滋润得过头了。
男人双眼几乎窄成了一条缝,投射出来的眼神算计又油腻,让人极其不舒服。
他咳了咳粗厚的嗓子,问:“你哪位啊?”
费慎蓦地顿了顿,当狙击手这几年,他的五感已经锻炼得比寻常人灵敏许多。
是以对方刚开口,他很快辨认了出来,这是那条录音里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
垂了垂眼皮,遮住思考的目光,费慎看见桌上名片写着“王志能”三个字,突然咧嘴笑了一下,现出讨好的表情。
“王总,大老板,我来找工作的。”
他扬了扬手里的招聘单,弯腰递过去:“你们这里包吃包住,还有工钱, 我就想来干活。”
说话时故意带了点口音,不出意料,果然在对方脸上看见了鄙夷的神情。
看着眼前脑子不太好使的农村人,王志能高高在上说:“我们工厂早就招满了,你不知道吗?这招聘单都多久以前的了。”
费慎啊了声,很着急的样子,赶紧道:“那纸上也没说招满了啊,大老板,能不能通融通融?我一个乡下养猪的,这世道不好猪肉难卖得很,真没法子了,得养家糊口啊,您行行好,我能干活的,力气大,干什么都行,你看看我这膀子和这身腱子肉,村里人都说我力气莽……”
“行行行行——”王志能推开伸到自己眼前展现肌肉的胳膊,烦躁地说,“你站远点,别凑过来,身上一股味儿。”
费慎表情悻悻,后退两步,踟躇说:“大老板,那……”
王志能勉强道:“本来我们这是不要人了的,但看你又高又壮,是个能干活的,这样吧,最多包吃包住,先试用一段时间,能干就干不能干走人。”
“没工钱啊?”费慎犯难,想争取一下,“可是我上有老下有小……”
“再讨价还价马上滚。”王志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