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by鸦无渡

作者:鸦无渡  录入:03-30

施有仪没有介意男人的称呼,反而淡笑着道:“孟先生认为,席未渊的胜算有多大?”
孟不凡说:“我不知道。”
施有仪站起来,稍稍仰头,挺直了脊背,目光与对方齐平,眼里是一种难以撼动的坚韧与处变不惊。
“我要的不是某个结果,也不是阶段性的赢或输,就像孟先生您一样,当初应该也猜不到,自己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没人能预测未来的事,我想做的,只是让这个崩坏的时代翻篇,是谁不重要,是谁都一样。”
庄重肃穆的殡仪馆内静谧无声,上百号人立在规模壮观的追悼室里,同样的黑衣,同样的站姿,沉默吊唁着灵堂上那位年轻的逝者。
礼厅摆放的遗照意气风发,更衬得追悼室里的气氛哀戚悲痛。
全体默哀的三分钟里,有人悄悄抬头望了一眼,看见那面巨大的横幅上写着——易绛先生追悼会。
多么难得的一位大器之才啊,那人惋惜地摇摇头,复又垂下脑袋。
默哀完毕,行了三鞠躬礼,到了介绍逝者生平的环节,由于易绛双亲早逝,这一环节就由席未渊代替执行。
啰声唢呐哀乐起,感情充沛地念完一段,席未渊被主持人送下台,一个士兵匆匆而来,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
席未渊眼神暗了暗,没惊动其他人,单独从侧门走了出去。
经过几扇门和两个拐角,来到一间空旷的休息室外,推开移动门,身穿黑裙的苏典站在门口,眼里有藏不住的红血丝,面色冰冷地朝席未渊一颔首。
“先生,找到了。”
“辛苦。”席未渊拍拍她肩膀,跨步迈入。
休息室的布局为正方形,四面角落各站了一名黑衣士兵,屋子中间有一方矮木几,但没凳子,地面铺着竹丝地垫,放了四张厚蒲团。
风格类似于上世纪的日式风,沉寂压抑的气氛夹杂外头隐约飘荡的哀乐,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竹丝地垫上有两个男人,一坐一躺,都套着嘴套,被禁锢了手脚。
席未渊一露面,坐着的那个还算冷静,只是掀起眼看了看。
躺着的那个立马挣扎起来,疯狂在地上扭动着,嘴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面色涨红情绪激动,听起来像是在咒骂。
席未渊没管扭成了蠕虫的那位,径直走向另一个。
“方牧喜,你还活着。”
脚步停在跟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覆盖下来,仿若一道挥之不去的阴霾。
方牧喜闻声抬头,背光的方向,难以与眼前的人对上视线。
他想要发出声音,却被嘴套束缚着,嘴角张不开半分。
席未渊伸出一只手,屈尊降贵地搭上嘴套扣链,一边替对方解扣,一边说着:“那支队伍全军覆没,许万灯死了,你却还活着,时隔这么久才回来,不怕我要你的命吗?”
嘴套解开扔在地上,方牧喜喘匀了胸腔里那口气,平淡道:“因为注射了琅洛,所以才能侥幸活下来,躲在尤州里养了一个多月的伤。”
席未渊背对窗外明朗的光线,面容神情模糊不清,但总归不是笑着的。
“既然逃过一劫,捡回了条命,为什么又选择回来?”
仰头仰得有些累了,方牧喜垂下脑袋,挪走视线的那半秒时间里,过去一个多月的画面倏然从眼前飘过。
尤澄瘦小的身躯把他背回家,尤澄和乌宝笨拙却又无微不至的照顾,尤澄许下三个人能够一直团聚的新年愿望……直到最后,尤澄双眼含泪,神情倔犟地冲他骂道“爱找死就滚远点,滚了后永远别再回来”。
每出现一个画面,接着就会立即消失,等到最后一个画面消失,方牧喜重新抬头。
“因为琅洛,所以我回来了。我已经上瘾了,不用药很痛苦,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得舒服点。”
他毫不遮掩,既没有冠冕堂皇说一堆虚假的抱负,也没有趁此机会奉承讨好。
反倒是大方暴露出自己弱点,坦诚自己的卑劣与懦弱,就像是白开水,寡淡直白,能让人一眼望到底。
无声片刻,席未渊一下一下击起掌,沉郁的脸色多出几分笑来。
“好,好,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坦诚的人。”
他转了个方向,踱步到还在地上蠕动的那位面前,半蹲下问道:“刘城主,我又多了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你不替我高兴吗?”
刘水淼瞪着双眼,嘴里呜呜呜得更厉害了,这次还连带着摇起头来。
席未渊面露一丝苦恼:“也对,我的易绛才刚刚遭人毒手,刘城主恐怕功不可没。我昨晚梦见他了,他告诉我说,一个人有些寂寞,想找个同行的朋友,不如刘城主下去陪陪他吧?我和易绛兄弟一场,不想让他带着遗憾走。”
刘水淼震怒的眼神逐渐变为了惊恐,席未渊一双笑眼望着他,身后的推拉门忽地打开,又一个男人被扔进来。
不同的是,这个男人没被绑住手脚,也没戴嘴套,扔进来后立马跪伏在地,颤颤巍巍喊道:“席先生……”
席未渊依然注视着地上的刘水淼,嘴里的话却是对男人说:“听说你是北图塔头领身边,最有能力和最忠诚的左右手,对吗?”
男人:“不敢、不敢当,席先生过荣誉了。”
席未渊随手抽出一把枪,丢进男人怀里,站起身。
“杀了他,你就是下一任北图塔头领。他活着,你就替他去死。”
刘水淼死死盯住席未渊身影,瞳孔在恐惧的刺激下不断放大,求救的眼神望向了自己曾经无比信任的下属。
旋即,难以置信的目光里,下属握住枪直立身体,没有半点犹豫地对准了他的眉心。
子弹射出的那一瞬间——
朦胧混沌的光影里,刘水淼似乎看见,对方好像露出了愉悦的笑意。

就在柏苏水深火热的这段时日里,科谟那边同样没闲着。
天灾人祸一个不落,穆竟行事极为猖獗、将热都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科谟一座城市古原,突然发生了地震。
地震高达6.2级,死亡人数目前已超两百多人,受伤人员无数,被困人员无数。
此次地震是自科谟建区以来,最为惨烈重大的一次灾难,惊动了科谟中央政府,立即派出数支消防官兵和政府军前往灾区抗震救灾。
经过几轮余震和抢救,大部分被困人员成功救出,灾情也暂时处在了控制范围之内。
为了安抚民心,首领费兆兴从热都动身,亲自前往震区慰问灾民以及救灾的军人们。
平常一生都很难见到首领尊容的城民,听说今天首领会莅临古原,压抑悲痛的气氛立刻振奋了起来。
特别是首领还带着物资和赈灾款来的,这份激动里更多了几分动容。
细数太平洋洲际上百年历史,没有几个首领能不顾自身安危,亲自跑到一线上来的。
光是这份心意就足以证明,他们的首领不仅看重科谟,更看重科谟的子民们。
无视古原政府里一众官员的殷切等待,费兆兴放了他们鸽子,直接带人抵达了离灾区最近的安置区。
安置区内有许多年轻志愿者,都是主动过来帮忙抗震救灾的,一下子见到首领,惊讶得没反应过来,还有些年纪小的,当是哪位好心捐赠者过来送物资呢。
费兆兴完全没有架子,就像一位和蔼友善的长辈,与安置区负责人见了面,说明清楚情况后,在对方吃惊不已的眼神中,让军队士兵将一车车物资卸下来。
志愿者们纷纷跑来帮忙,一张张热情稚嫩的面孔里,藏不住好奇的眼神偷偷往费兆兴那边瞟。
费兆兴和蔼地冲他们微笑示意,半开玩笑半夸赞:“这些孩子赤诚可爱,等灾情结束以后,你们可别忘了好好嘉奖他们。”
负责人连忙道:“是的是的,这是肯定的,请首领放心。”
费兆兴看他一眼,不轻不重提点:“这里是地震灾区,只有灾民和救灾人员,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身份,也没有记者和摄像头,你不用太紧张。”
负责人愣了会儿神,继而听对方说:“带我去见见灾民吧,这里最辛苦的还是他们。”
灾民们一般都在安置区的宿舍或者医疗地养伤休息,今天这会儿恰好是午餐时间,费兆兴便直接去了食堂。
食堂面积不大,里面人满为患,却又死气沉沉。
大部分人脸上都看不见笑意,要么是一脸对未来的迷惘,要么就是受了伤,脑袋上还裹着纱布,但由于得继续生存,不得不逼着自己努力进食的麻木。
费兆兴并未惊动大家,像普通人一样融入其中,排队打了份饭菜,坐下一边吃一边和灾民们聊天。
聊天过程中,倒是得知了一些平常在政府官员面前听不到的话。
费兆兴在这里坐坐,又到那边坐坐,一顿饭下来挪了不少地方,也有了不少收获。
直到餐盘里的饭菜快见底了,他坐去了食堂角落。
角落的桌子不太干净,只坐了一个全身上下都灰扑扑的男人,那人帽子口罩齐全,手里还戴着手套,裹得严严实实,鸭舌帽檐压得太低,阴影覆盖着连眼睛也看不见。
碗里的饭菜稀稀拉拉,看着不像吃剩下的,像一开始就没打多少。
许多人遭受重创或挫折以后,性格多少会变得有些古怪,奇怪的装扮或奇怪的人在灾区里并不稀奇。
但莫名的,费兆兴觉得这人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挪了挪位置,他想离对方更近点,顺便说说话,然而屁股刚一抬,那人突然起身,端着餐盘头也不回走了。
费兆兴视线跟随对方离开的方向,没再做多余的事,低头将餐盘里剩下的饭菜吃完。
看望了灾民和志愿者,费兆兴又提出要去一线灾区看看。
负责人一听,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实在搞不懂这位主想做些什么,若一不小心让首领在这出了什么事,他是怎么也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可是劝解的话他也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坐上副驾,安安静静充当活体导航。
只是很奇怪的一点,给首领开车的那位司机仿佛是个路痴,多次开错方向与路线不说,一句话还要车轱辘来回讲,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胜任工作的,竟然连话都听不明白。
在司机帮倒忙的努力下,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走错地方了。
走到了一个连负责人也不认识的荒郊野岭,周围安静得仿佛世界上没有活人。
负责人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壮着胆子回头请示首领,却见首领无比镇定,半点不见生气的模样,淡淡说了句掉头。
然而换路掉头还没三分钟,前方冒出了几辆来路不明的车,横着阻死了前进的路。
负责人心头霎时一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先前司机那仿佛分不清左右的绕路,并不是因为业务能力太差,而是后面有人跟踪。
司机立即掉转方向盘,前头的护卫车已经跟拦路那伙人干起来了,但通常遇上这种围追堵截的情况,路上不会只埋伏一拨人。
果不其然,即便是立马往其他方向走,依然被横出来的车辆拦住了。
“这这这这这这……这什么情况啊?!”
负责人哪见过这般阵仗,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费兆兴临危不乱吩咐:“让护卫队拖住他们,附近不远就有军队站守,放信号呼叫。”
“是!”
身旁秘书立即掏出一节黑色小圆筒,冲着天空放了一记电子信号弹。
古原刚刚历经过地震,此地芯片信号弱,只能用上最原始的办法,可原始的办法就会有诸多弊端。
这一记信号弹放出去,仿佛激发了拦路匪徒的斗志,攻势变得异常猛烈起来。
轿车多处被打穿,四只轮胎已然报废,没法再作为合适的掩体。
秘书护着费兆兴下车,司机一脚将吓得全身瘫软的负责人踹下去,紧接着自己也滚了出去。
轿车油箱被打中,高温迅速令整辆车燃烧起来。
几队护卫兵组成临时掩护线,拼着枪林弹雨,誓死护送费兆兴从另一条路离开。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这条路上也埋伏了人。
一群身穿灰色作战服、个个蒙头蒙脸的杀手,悄无声息从荒地里钻了出来。
他们气势汹汹,左胸口有个十分醒目的毒刺公司log,手里的武器带着强烈的杀意直逼费兆兴——
嘭地一下!
旁边突然蹿出来个人,一脚踢中冲在最前头的那个,身体飞出去的同时,被反手一枪了结性命,紧接着寻找下一个。
“毒刺”的杀手们立即将枪口对准了他。
然而那人速度快得离奇,几乎快出了残影,身形不断穿梭在杀手队列当中,只要举枪便会有一个人倒下。
不论是命中率还是速度、亦或是格斗技能,都强得不像是正常人类。
好像只有短短几分钟,地上洋洋洒洒倒了一片,即便还能勉强立着的,也几乎是摇摇欲坠的状态了。
费兆兴与秘书躲在一个土堆后面,目不转睛盯着那大开杀戒的人影,辨认出是之前在食堂碰见的奇怪年轻人,更认出来对方就是自己的亲侄子费慎。
费兆兴心脏一紧,下意识想喊他,却又立马忍住了。
周围人太多,费慎目前还是“通缉犯”的身份,实在不方便暴露。
杀完所有碍事的,费慎在倒下的人堆里转悠了一圈,最后走向上半身还能勉强立着的那位。
身上武器都被卸了,四肢关节也中了几枪,不能反抗不能跑的,只剩一张嘴还能说几句话。
费慎走近,清楚听见了对方的咒骂声,骂得还挺脏。
鸭舌帽底下的双眼划过一点轻蔑的笑,费慎右手按在那人头盔上,敲了敲。
“冒充毒刺的人杀首领啊,谁派你们来的?”
“臭傻逼,你和费兆兴都该死!”
对方又爆了句粗口,费慎充耳不闻,微微弯腰。
“不承认我也能猜到,毕竟像你这么嘴臭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他一把扯掉对方脸上的面罩,“对吧阿左?”
面罩底下露出一张跋扈的嘴脸,正是当初在费家祖宅里,跟在费于承身边的青年阿左。
阿左的下一句脏话没能骂出来,颈部凭空多了道狰狞的血痕,猖狂的表情定格,他向后倒了下去。
解决完这边,费慎转头大步走向费兆兴。
仿佛是收到指令专门过来救人的一样,他双腿半蹲下,伸出一只手。
“费首领,跟我往这边走,我们得赶紧离开。”
秘书戒备地看他一眼,费兆兴毫不犹豫地搭住费慎胳膊,站起来干脆道:“走!”
此时此刻,科谟中央政府里。
里三层外三层,围守了一队又一队精兵,只是这些精兵队伍看上去,似乎与政府军有些区别。
政府大楼主会堂里,各大重要官员整整齐齐坐在座位上。
只是一部分人容光焕发,另一部分人却面如土色,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儿头巴脑坐立难安。
主席台上两排座位座无虚席,除了最中间那个,平常一般由首领入座,今天却空了出来,许久都不见人影。
一分一秒等待的时间过去,会堂气氛由安静变得焦灼,忽然一道闷重的声音响起,两扇沉重的大门推开。
衣冠楚楚的穆竟站在最前头,他侧开几步,背后一位鹤发苍苍的老者现身。
老者精神面貌饱满,形容整洁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彰显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之态,正是曾经获得了无数赞誉的科谟第十三代首领,费于承。
他迈着稳健有力的步伐走进来,会堂里一时落针可闻。
众人神色各异,有震惊意外,有了然于胸,更有带着愤怒敌意的,可谓是精彩纷呈。
费于承一步一步,迈向主席台上空了许久的主位。
穆竟快行几步,替他拉开了那张座椅。
“费老,请——”
费于承落座,炯明锐利的目光投出去,扫过下方乌泱泱的一片人,不怒自威。
穆竟挪过话筒,扬声宣布:“今天急请各位来,是有要事商议。费兆兴首领于今日前去古原慰问灾民,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小时前我们收到首领遇袭的消息,初步估计是毒刺逃散在外的犯罪团伙所为,此刻首领生死未卜,为保证各位同僚以及政府的安危,将大家聚集于此,更特请费老先生出山坐镇,如有不周,还请诸位见谅。”
没人敢当众议论什么,大家眼观鼻鼻观心,安分守己待在座位上等待安排。
城警队长望着台上唱双簧的人,心底冷笑一声。
话倒是说得好听,这会儿政府大楼里里外外,被费于承身边的护羽军围了个密不透风,谁敢有半点意见?
只怕前脚提了意见,后脚人就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消失了。
与其说是保护大家安危,还不如直接坦白点讲,你们首领马上要死了,你们识相点好好坐在这任我摆布,谁有意见谁就跟着一块儿死。
双耳自动屏蔽掉穆竟的废话,城警队长望向了一旁。
目光凝重地递送出去,好似穿透了白墙,穿透大楼里的重重包围,看见了同一片天空之下——
遥远的古原城外,费慎领着费兆兴一行人,穿梭在数不清的危险当中,死里逃生……
作者有话说:
会在135章左右完结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何潭幼年上学时,曾在书本上读到过这首古诗,当初不能体会其中深意,临到如今,他终于切身感受到,一场真刀实枪的战争背后,不仅仅是由几个人物、时间和地名组成的历史故事,而是由无数条性命及热血搭建起来的,一座残酷的生死擂台。
但很可悲,他此时能感受到黑云压城的绝望,却丝毫看不见金鳞开的光芒。
经过上次娄曲败北的一战,毒刺损耗了部分军力,当下驻守在维冈五城的军队,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才六千多一点。
然而就在昨天,席未渊正式联合三大叛乱组织,朝毒刺军驻扎的五座孤城下手了。
即便不加忏摩与其他三个组织的兵力,光凭维冈剩下的几万军队,就足以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几万人对战六千人,还在对方使用了琅洛,全军战力大幅提升的前提下,无疑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临定城的军营被轰了个稀碎,牺牲的人数成倍增长,何潭谢掩风等人不得已带着残余部队弃城撤退,狼狈地向维冈边界逃去。
胡自新和乔朔两位将军,目前正在晋山台,尽管也在苦苦抵挡着敌军,但至少存有一丝希望。
若他们能及时过去汇合,想办法尽量多拖延一会儿,说不定真可以等到援军。
最坏的结果,倘若没等来任何支援部队,还能有机会从边境逃回柏苏,保住一条命。
军用车辆在半路皆已损毁,离晋山台还有二十公里远,行军部队选择弃车,改为徒步越野。
只是刚刚历经了几场恶战,艰难地从困境中逃生,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受了伤。
大家身体素质不一,又没吃什么东西果腹,精疲力尽饥乏交困,负重越野了两个多小时后,有人坚持不住倒下了。
何潭自出生以来,还从没吃过这样非人的苦,上气不接下气提议:“休息会儿……休息会儿……我不行了!再走下去别说打仗,是个人就能给我一脚踹死。”
他抱住木墩子,摇摇晃晃的滑去地上。
宛若风烛残年的老头,只感觉自己两条腿仿佛灌满了铅水,又沉又胀又痛,随时都有爆开的风险,腰脊更是累得直不起来了。
军队里的将士死得七七八八,没几个能主事的,谢掩风充当临时指挥官,向身后的大部队下令。
“原地休整二十分钟。”
同行的蛇牙也冲毒刺几支队伍道:“大家休息会儿,二十分钟后出发。”
几番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所有人都坐下了。
空气寂静得有些压抑,这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战争,作为失败的一方,并且失败得非常憋屈的一方,士气低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连平素爱斗嘴的赵林木与钱曼文,今天也都不约而同消停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近段发生的事情太多,又或者是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队伍里的主心骨费慎也不在,两人显得异常沉默。
但这份低迷的士气没能持续太久,一点不寻常的动静,突然从不远处的山林传进了队伍当中。
在场许多都是耳聪目明之人,自然没错过这点异样的动静,瞬间警惕了起来。
蛇牙打了个手势,赵林木和钱曼文收到指令,立即起立,躬着身悄悄从侧边摸过去。
还没走两步,一连串子弹噼里啪啦打了过来,然而打向的都是何潭所在的方位。
何潭面色紧绷,反应慢了半拍,头上有个阴影扑过来,兜头抱住他往旁边滚去,有惊无险躲掉了射来的子弹。
钱曼文赵林木立刻加快速度,拔腿朝着开枪的方向奔去。
“咳……咳咳……”何潭被飞溅的灰土呛住,咳了好几声,拍拍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谢掩风……你没事吧?”
远离了危险,谢掩风利落爬起来,顺带将何潭也拉了起来。
“没事。”他不冷不热说了句,神情有些严肃。
“谢谢啊。”
何潭灰头土脸的,脸色同样显得凝重,心事重重的样子。
追踪的那二人很快去而复返,赵林木摊开手掌,向蛇牙报告。
“没发现人,只找到几枚弹壳。”
蛇牙将弹壳接到手里,皱眉看了看,认出是忏摩的叛乱军常用的子弹。
“搞什么几把玩意儿,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蛇牙咒骂一句,总觉得哪里奇怪,却道不出个所以然。
那头谢掩风与何潭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已经大致摸到了头绪。
“他们不是追上来了,”谢掩风说,“是早就在路上埋伏了人,一路监视我们。”
闻言,蛇牙微怔片刻,后背寒意顿生,心口霎时凉了半截。
他原也不是什么迟钝呆板的人,经过对方这样简单提醒一句,脑子立刻转了过来。
两军对战,实力差距太大的情况下,犹如以卵击石,本身就是一场自取灭亡的笑话,而席未渊更是将他们当成蝼蚁一般在戏耍。
能从沦陷的临定城逃出来,并非是拼死一搏的结果,是席未渊故意将他们放走的。
残军败将们千辛万苦奔逃,想尽了一切办法求生,当他们停下来稍作休息时,席未渊便甩几下鞭子,像对待奴才仆人一样,威胁他们继续赶路,继续欣赏他们垂死挣扎的模样。
这甚至不是戏耍了,是一种凌驾于人性之上的羞辱。
寒意伴随着愤怒进入心头,蛇牙啐了一口,身体的疲惫突然一扫而空,激起了汹涌的反抗之心。
“姓席的这个狗逼!老子就算是死,也得扒掉他两层皮下来!”
推书 20234-03-30 :反派他六亲不认(》:[穿越重生] 《反派他六亲不认(穿书)》全集 作者:江羊大盗【完结】晋江VIP2020-09-02完结总书评数:621 当前被收藏数:1426 营养液数:335 文章积分:16,843,362文案:郝直穿进了一本古早烂尾文里当反派。人前是六亲不认的恶毒BOSS,人后是温柔体贴的知心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