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播不可能直接将所需要的道具挂在演播厅的天花板上,悬挂水气球的是一个长臂机器,大约有两三米高,可以随意移动。
这么高的高度,不会进入到镜头里,但在现场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玉分明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咯吱”声。
最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下一刻,他就没有时间再细想。
变故突生。
原本随着遥控挪动位置的长臂机器,悬挂重物的那一边忽然毫无预料地往侧面一歪,随即,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咔哒声。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得砸了下来!
这一变故惊呆了所有人,因为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而长臂机器倒下的位置,正是小平台上玩游戏的梁琛。
铁做的大家伙,可以吊起几吨重物的东西,如果砸到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所有人一念转瞬,沈玉已经冲了出去,将被吓傻在原地的梁琛扯了下来。
眨眼之间,长臂机器将梁琛刚才所在的小平台砸出了一个坑。
沈玉将梁琛拉开后,自己原本是可以站稳的,然而怪就怪在导演要玩的这个游戏。经历了几轮快问快答后,戳破的水球少说也有十几个,平台四周淌了一地的水。
沈玉踉跄着不慎脚底一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到了地上。
喧闹的演播厅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慌乱的嘈杂声。
接着录制是不可能的了,工作人员纷纷从四面八方爬上台,有的去看长臂机器,有的去查看别的嘉宾有没有受伤,剩下的就全奔着沈玉去了。
沈玉撑着手想试试能不能站起来,结果刚一动,脚腕的位置就传来钻心的疼。
他低着头轻轻“嘶”了一声,有人蹲在他身边,朝他伸出手。
“不用了。”沈玉没抬头就知道是谁,“我自己扶着工作人员走。”
他顿了顿,还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别误会,如果换个人我也会救的。”
梁琛没说话。
如果是别人,梁琛可能还会多想,但沈玉此人有事说事,从不做那些曲折迂回的事,他一副你别过来我要避嫌几乎都刻在了脑门上。
最终梁琛只是轻轻笑了下,识趣地收回手,说了声:“谢谢。”
工作人员对沈玉既愧疚又感激,一边扶着他叫车打算去医院,一边着手通知沈玉亲近的人。
沈玉想了想,只让工作人员打给了姜晓。
他原本是打算自己去的,但奈何工作人员死活不愿意,沈玉也只好作罢。
在等车来的间隙里,原本不知道被人群挤去了哪儿的杨子轩走了过来。他身上也沾了点水,刚才那铁疙瘩砸下来,受到牵连的不止只有梁琛,他和梁琛站得很近。
沈玉原本以为这人是打算过来讽刺几句,结果就听他说道:“你变了很多。”
沈玉:“?”
“如果是以前,你绝对不会忍住那一拳。”杨子轩颇为傲慢地说,“按照我原本的计划,你要是挥出那一拳,你的前途就毁了。”
沈玉:“我现在再挥一拳也来得及。”
杨子轩显然不信,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以前的你也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为了救人伤到自己。”
他那双不太友好的眼看向沈玉,带着审视和疑惑:“你知道吗?以前在《将军》剧组之所以一直针对你,是因为我看不惯你那副清高样,明明一无所有,鼻孔却抬得比谁都高。”
沈玉没兴趣听杨子轩说废话,扶着墙就要走。
杨子轩又说:“每当方导的视线落到你身上,你那副欲迎还拒的样子就令我作呕。”
沈玉站定回头:“还说你不是嫉妒我?”
他不等杨子轩说话,勾起嘴角冷笑:“杨子轩,自卑的人才会一直盯着别人看。你真觉得自己委身给方孔是随波逐流,是迫不得已?世界上所有对你不好的人都是在迫害你?你要是承认自己是为了往上爬才做这个决定,说不定我还会高看你一眼。”
沈玉回头离开,再也不作停留。
被戳了痛处的杨子轩在身后喊:“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但沈玉已不会再给无谓的人一个眼神。
杨子轩嘴中废话连篇,但唯有一句说得在理。
他变了很多。
从前的他在母亲死后,就将自己关闭在一间封闭的房子里,不去听外界的风雨与纷扰。
旁人觉得他冷淡,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畏惧。
人与人之间的关联脆弱而易碎,而分别总是如期到来,如死亡一样。
而现在呢?为什么不怕了?
沈玉离开后台,走入了夕阳里。
大抵是因为……爱能让人变得勇敢。
沈玉行动不便,一开始只是半靠在墙面,后来被姜晓按在了医院的长椅上坐下。
他还是不喜欢医院。干净得能映照出人脸的地面、明亮宽敞的大堂、顺畅无阻的动线……在这些饱含优点的描述下,藏着的是一个个被病痛折磨的心。
他发了会呆,姜晓就已经办完所有手续冲到他的面前了。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沈玉抬起头:“综艺怎么办?”
“现在才想起来你是来拍综艺的?”姜晓没好气地乜过来,表情不怎么好看,扶起沈玉的动作却是轻柔的,“你为了救别人不仅自己受伤,还耽误已经排期的工作,你就让那玩意儿砸梁琛头上怎么了?”
沈玉:“?”
他侧过身盯着姜晓看,直看得对方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那我倒也不是真的想让梁琛出事。”
姜晓扶着沈玉慢慢往医院外走,尽量放缓声音:“我知道你这孩子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但是心底善良……”
眼看他又要苦口婆心长篇大论了,沈玉率连忙拿话堵他的嘴:“我只是站得离他近而已。”
姜晓:“……”
姜晓站定,一个暴栗敲到了沈玉头上。
和这孩子说好话实在费劲!
医院这两个字对艺人来说是高危的场所,来之前剧组已经安排过清场了,沈玉和姜晓避开公众,在另一个偏僻的后门处等车。
但拍摄现场发生安全事故这事铁定是瞒不过去的,到时候不知道还会掀起什么样的舆论,无论好坏,还是要多注意点。
姜晓一边思索,一边将车开到了沈玉站的位置。
他正准备下车接人,目光一跳,忽然在沈玉背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显眼,戴了口罩和帽子也挡不住身上的气质。
姜晓顿了顿,收回开车的手,反手按下车窗:“玉。”
沈玉:“?”
“你和你任哥说了吗?”
沈玉一顿:“没有。”
果然。姜晓目光一瞥,又很快收回来了:“为什么没说?”
“……”沈玉不答,自己主动去开车门,拉了两下没拉动,“不开门吗?”
姜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先走了。”
说着,姜晓脚下死死踩上油门,车像脚底抹油似的,顷刻消失在转角。
沈玉:“???”
没等他搞明白状况,肩膀就被人拍了拍。沈玉一回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任清崇问:“为什么不说?”
沈玉:“……”
任清崇似乎来得很匆忙,身上还穿着一件挺括的西装,应当是从刚结束的会议上赶过来的。
街上人来人往,已经有几个路过的女生往这个方向频频张望,沈玉愣了愣,上前去拉任清崇的手,想带人先离开。后者却微微侧身,避开了这次触碰。
沈玉一怔。
任清崇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再次问道:“想好怎么说了吗?”
常年被人众心捧月的身份总会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当那副温和面孔褪去,露出颇具冷淡的内里时,沈玉才终于感受到来自任清崇这三个字威力。
他在生气,沈玉想到。
但他脑中几乎没有与人发生龃龉后该如何做的经验,何况这个人还是对他来说还是一个很亲近的人。一时之间,两人就在这人来人往的马路边无声对视。
许久之后,还是任清崇退后一步,转身回头:“先回去吧。”
沈玉只得跟上。
他的右脚没法落地,病例上写着韧带拉伤,不算小伤,最起码也得休养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任清崇脚步不停,沈玉只得单脚踉踉跄跄跟在后面。
很快,任清崇就消失在沈玉的视线里。
沈玉深深呼出一口气,在原地站了会,才再次一瘸一拐地随着任清崇的脚步往前挪去。
在与任清崇相识的这段日子里,对方表现出的绅士有礼进退自如,几乎让沈玉忘记了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
他与任清崇之间……犹如天堑一般的距离。
任清崇离开的方向是医院下昏暗的停车场,这个点没几个人。光线黯淡视线条件也不大好,沈玉走了一段后觉得脚腕涨疼,皮肤表面的温度也在渐渐升高。
但他没停下脚步,只是缓慢的、不知方向地继续向前走。
前面是一个墙壁转角,沈玉缓缓挪过去,刚想借力倚靠歇会儿,拐角的另一个方向忽然伸出一只手。
沈玉一愣,自我保护意识刚起,鼻尖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植物香。下一刻,他就被人从地上拦腰抱了起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就真连叫我一声都不愿意?”
沈玉:“……”
任清崇双臂使力,将沈玉往上抱了抱:“说,任哥等等我,我腿疼,很难吗?”
沈玉张了张嘴,有点呆:“你没生气?”
任清崇又不回答了。
他抱着沈玉往自己的停车位走去。地下停车场虽然不像户外人那么多,但偶尔也会有三三两两的人乘电梯下来,但任清崇目不斜视,一路稳健地将沈玉抱到副驾驶,还细心地为他系好安全带。
但他刚起身就被沈玉拽住——沈玉的动作有些急,西装面料过于滑溜的质感没让他抓住衣裳布料,仓促间只勾住了任清崇的领带。
领带如咽喉,沈玉拽着任清崇的领带往后一拉。后者一时不察,整个人栽到了沈玉身上。
任清崇闷哼一声:“你……”
沈玉:“真没生气?”
任清崇板着脸:“你很在意我生没生气吗?”
沈玉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答案。
他心底有些隐秘的开心,嘴角不慎敲起了弧度,正好被任清崇看在眼里。
任清崇心下一软,方才刻意装出来的冷硬缓缓消散,然而没等他说出什么,沈玉就凑过来,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沈玉的心常常是冷硬的,封闭的,然而当有人走进来,他就愿意将自己柔软而直白的内里袒露出来。
任清崇眼神温柔似海,终于轻笑着摸了摸沈玉的脑袋:“撒娇啊?”
“没有。”沈玉说,“只是喜欢你。”
空调打开过后,车内漫开温暖的气息。
任清崇没着急开车走,侧过身帮沈玉把安全带解了,换来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没说话,抬手将领带松了松,俯身握住了沈玉的脚踝。
还剩几天就到了年关,冷空气下行后,在宁阳户外待五分钟就冷得人直达哆嗦。任清崇的手很凉,触碰到沈玉微微发热的脚踝时,冷热的感觉相撞,沈玉忍不住一颤。
任清崇一顿,动作放轻。
他握住沈玉脚踝的手并没有使力,只是用指腹覆盖在沈玉的伤处,缓缓摩擦。干燥的肌肤触碰在一起,再加上他轻柔的动作,伤处的疼痛感倒是减轻了,密密麻麻的酥痒随之而上。沈玉忍了一会,发觉任清崇是故意的,见任清崇动作在脚腕附近流连后冲着裤管里去后,连忙拦住他向上作恶的手。
任清崇抬眼看他。
车内温暖如春,沈玉被任清崇摸得背后渗出了点汗。对方的领带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很多,眼下松松垮垮地吊在领口的锁骨处。
任清崇早把外套脱了,衬衫袖口推到小臂关节处,隐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从衬衫内延伸出来。被这么一副姿态的任清崇直视,沈玉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阵口干舌燥。
他喉头轻轻一滚,正撞进任清崇将笑不笑的眼神中。
如果沈玉的阅历再丰富一点,或者,他看人准的直觉在任清崇身上也百分百奏效的话,他就一定能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所有的动作都是精心设计的。
换言之,任清崇在故意勾引沈玉。
身为娱乐圈中的人,对这点小技巧驾轻就熟,如何将自己最具性魅力的一刻展现出来,是靠粉丝吃饭的艺人们掌握最熟练的一门功课。
更别谈任清崇还是一个优秀的演员。
在静谧的空间里,任清崇开口:“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出意外的吗?”
沈玉按着任清崇的手没动,心跳加速的时候,他将自己的视线一同垂下:“不知道。”
“发言结束后,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你都没回。原本想着,你是在拍摄所以没空看手机,但直到会议结束,你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拍摄现场出意外,节目组暂时封锁了消息,我又在台里走不开……是梁琛主动找我,说你在现场差点被机器砸到。”
沈玉一愣:“梁琛?他怎么说的?”
“现在知道着急了?”任清崇点点他的额头,“小没良心的。”他将沈玉的腿放下,反手将人的手握进手心,“他说你在现场英勇无比,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将他从危险中救了下来,但自己一下没来得及站稳。”
沈玉:“然后呢?”
看着沈玉这幅紧张的模样,任清崇故意等了一会,才道:“然后我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
不是谁都能拿到任清崇的私人联系方式的。梁琛先是让人找的陈定,任清崇收到陈定的消息时还觉得莫名其妙——这种小事陈定不应该自己不会处理,后来才知道,来联系的人报了沈玉的名字。
沈玉:“……但你还是把电话挂了。”
“看他不顺眼。”任清崇说,“你的事我还没必要通过他知道。”
任清崇的醋都吃得理直气壮,没等台里的会开完,得到沈玉确切的消息后,他就一路开车来到了医院。
沈玉一边觉得愧疚,一边又隐隐为任清崇的在乎开心。
他想了想,解释道:“我没和梁琛走得很近,救他是因为恰好我在最靠近他的位置,那机器如果砸到他头上,今天的社会新闻头版就全是他的名字了。”
任清崇没说话。
沈玉以为任清崇气还没消,吃力地挪着身体往那边靠近了一点:“任哥,别生气,我错了……”
任清崇静了静,低头看着几乎要依到自己怀里来的沈玉,笑道拍拍他的脑袋:“我没生气,我只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出口。但对上沈玉的眼神,目光还是忍不住一软:“我只是觉得……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沈玉没想到任清崇会这样说,顿时一呆:“啊?”
三十岁怎么了?
任清崇微微挪开视线:“学生时代收过几封情书,懵懵懂懂的时候和小姑娘牵过几次手,这是我全部的感情经历。”
“成为演员后,父亲告诫我洁身自好,又恰逢我检查出心理病症,对感情的事也就没那么热衷。后来忙着进修导演课程,忙着管理公司,最近又忙着在公司和省台来回奔波……粉丝说自从我退圈后,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时间久那么一点,做完这些,就没用做别的了。”任清崇声音轻缓,将自己的过去细细说来,“直到我遇到你。”
沈玉反应过来了,任清崇这是在和他交代着他的过去。
不知怎么的, 方才缓缓褪去的口干舌燥感又隐隐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沈玉抿了抿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任清崇看。
任清崇顿了顿,顺着话音继续说道:“所以,我从没有试图爱过别人。在普世意义上来说,最亲密的关系是秘密共享,其中任何的隐瞒、谎言,都是关系不够亲密的表现。”
沈玉:“不是的……”
任清崇打断他:“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让我担心。但在我看来,你下意识的选择是来自于你这么多年来的成长经历,你习惯自己独自面对所有的事情,将其他人拦在属于你那扇门之后,这令我感到失控。”
任清崇的目光温柔地落到沈玉脸上:“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证明,我不是一个会爱人的人,我也要学,你得给我这个机会。”
沈玉:“对不起。”
任清崇笑道:“你对不起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沈玉挨打就立正:“下次不会了。”
任清崇说得没错,他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任清崇,除了不想让他担心之外,还有一层下意识反应中在其中。
亲密关系之所以谓之亲密,就是需要享有特别的、唯一的权利,并在此基础上依赖信任对方,否则还叫什么亲密关系。
【??作者有话说】
手感不大好,感觉把包养文学写岔了。
决定在舒适区外练感情线就想到这一天了,但数据惨淡得还是有点没什么动力写下去。
按照最初定下的节奏,后续还有大概三万字(可能还不到)的剧情点,写完应该就可以完结了。
第45章 他真的超爱
车一直停留在停车场,任清崇拿着沈玉的检查报告看了看,见只是简单的韧带拉伤,没有其他的问题,才将报告放下来。
任清崇一边点火,一边回头看了沈玉一眼:“安全带。”
沈玉:“哦。”
他扭过身,将安全带拉过身前,正要插进卡扣里,动作忽然一顿。
任清崇:“怎么了?”
沈玉松手,任由安全带反弹回去:“任哥给我系吧。”
任清崇轻笑,将车辆熄火,探身过去。
然而沈玉像早有预谋似的,在任清崇靠近过来的下一刻,扒拉住他的肩膀,利用腰腹的力量翻身而起,跨坐到任清崇的腿上。
“你……!”任清崇吓了一跳,连忙扶住的沈玉的腰,帮摇摇晃晃的他稳住身形,“你做什么?”
沈玉不答:“任哥刚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任清崇问:“什么问题?”
“三十岁怎么了。”
驾驶座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一个位置挤了两个人,高度差之下,沈玉的脑袋几乎已经顶在了车顶。任清崇上担心他磕碰,下担心他的脚伤,一时之间竟被沈玉突如其来的动作逼得不敢乱动。
他只有任由自己随着沈玉的力度依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沈玉腰间,有意无意地缓缓抚过:“什么怎么了?我没说过这种话。”
现在倒不承认了。
沈玉大着胆子俯身凑近了任清崇:“不,任哥刚刚肯定还有话没说完。”
事实上如果注意力不放在沈玉这张年轻的面孔上,几乎没人能看得出来沈玉才二十出头。他本身就长得高,又冷静,不像那些十几岁的少年那样咋咋呼呼,像一只随时都能翘起尾巴的孔雀。
他是安静的,冷淡的,但任清崇无法忽视,这个冬天一过 ,他就要彻底迈入而立之年。
沈玉敏锐,在任清崇富有技巧的谈话中,准确地捕捉到了任清崇藏在更深一层未尽的话。
任清崇不语,只淡笑着看着沈玉。
如果陈定在这里,看到他老板这幅熟悉的模样,定然知道任清崇此时此刻就在思考怎么转移话题。
但眼前的这个人是沈玉。
面对任清崇淡淡的笑意,他直接俯下身,用行动证明自己传达。
“任哥。”沈玉的声音从任清崇的身侧传来,带着阵阵轻微的喑哑,“其实我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你了。”
任清崇怔住。
“我很少说这种话。”沈玉有点不好意思,连带着耳根后微微泛起的红,“在瑞兴大厦那夜,你被大家众星捧月似的围着走进来,我站在角落看着你的背影。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
任清崇忍俊不禁,笑中带着点微妙的不可置信:“什么?”
沈玉颜狗的属性一直藏得很好。
其实小时候的他就展现出性格中特别“独”的部分,他从未有过亲密的有人,也从来不在放学的时候和谁出去玩,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时常担心他不合群。
但那时沈玉十分自我,尚且未经历变故的年纪,比现在还要更目中无人。直到后来,母亲渐渐发现,沈玉不是合群,他是不喜欢跟长得不好看的小朋友一起玩。
“还有后来,我被王远送到你的房间。”沈玉细数他们之间认识的过程,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当时被下了药,意识不清……后来又被张意泽和徐锦耀联合算计。那些事,其实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
沈玉识人的眼光从来没有出过错。或许是天赋,或许是一路走来练就的本领。所以在梁琛试图撺掇他怀疑任清崇的时候,才会那么生气。
任清崇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他只是有自己的秘密。
“所以你主动接近我,想和我签包养合同,只是看中我的脸?”
任清崇忽然生出一丝荒谬的错位感……这小孩不声不响的,怎么憋了个大的?
但心底更深处的声音也开始盘旋——此前他所做的所有似有若无的诱惑,都是在往沈玉的圈套里钻?
“不是的。”沈玉从任清崇的声音里听出了点微妙的不悦,连忙道,“不是因为脸,是因为我知道任哥是个好人。”
任清崇:“……”
沈玉:“……”
怎么越解释越离谱了。
眼看谈话就往不可控制的方向撒丫狂奔,沈玉呼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多费口舌。他环住任清崇的肩,将自己送到了任清崇身前。
狭窄的驾驶位根本无法容纳两个人随意动作,沈玉吻上来的时候,任清崇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座椅的升降按钮。靠背缓慢下沉,二人也随之缓缓覆身而下。
如果此时有人恰巧从车窗外走过,一定能看见这暧昧的一幕。
沈玉的吻很轻,带着一点试探和欢喜,不似任清崇主动时的攻略城池,却意外地能让人动情。
他的动作如蜻蜓点水,一下一下从嘴唇挪到下巴,又从下巴一路往下,停留在任清崇的喉结。咽喉是人最脆弱的部位,任清崇起初还不适蹙眉,有些本能地抗拒,后来也渐渐放松下来。
只是搁在沈玉腰上的手缓缓收紧。
“任哥。”沈玉含含糊糊道。“现在能感受到我真实的喜欢了吗?”
任清崇有些哭笑不得:“你说过很多遍了,你任哥虽然年纪比你大,但耳朵还很好使。”
沈玉笑。
亲吻之时,挂在任清崇胸口,原本就松松垮垮的领带彻底落下来,被沈玉捡起,纠缠间揉得皱皱巴巴。而任清崇穿的衬衣因为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也崩开了一颗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