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成功了啊!”陆燃道,“你来那会儿,他已经把衣服换了。”
纪旻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去的迟了。
陆燃宣布完自己的战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
“以前我做这些事,从来都不带犹豫的。但今天……好像迟疑了一下?”
纪旻看了他一会儿,温声问:“为什么?”
陆燃看着树上的彩灯,没回答。
现在想想,根本不需要迟疑。
因为那明显是个下黑手的好机会。
顾宁启在换衣服,裤子一扯外套一蒙,不用什么力气就能直接把人踹到马桶里。
这种事陆燃从前做了不少。
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把人按完了,回来洗洗手,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甚至在心底,陆燃还有点不明白,这些人被按了马桶怎么反应那么大。
像沈鸿源和沈星染他们,明明只是脸上沾了点东西,就能恶心得好几天不吃饭。
在陆燃看来,这可太神奇了。
如果是他,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放弃吃饭。
上辈子,他被沈家人弄得大学肄业,又被逼的找不到工作。
只能去做最脏最累的活。
打扫厕所的活陆燃也干了不少。
他只知道,就算干了那么脏的活,累了,到饭点了,人还是会饿。
陆燃还去过一些非法养殖场。
里面的猫和狗一辈子都关在笼子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笼子里很脏。
但看到人类路过的时候,它们还是努力地叫着乞食。
后来,陆燃觉得自己的待遇也差不多。
他躺在病床上,跟关在笼子里的狗有什么区别。
狗还能叫两声呢,他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陆燃并不是很在意这些。
洗干净了就好。
他也并不能理解沈星染、林伊以及张麟等人那些过激的反应。
并觉得这些人真是矫情。
直到在洗手间遇到顾宁启的时候。
陆燃想动手,却停了一下。
他看看身上的衣服,突然有个小小的念头冒了出来。
那一瞬间,他破天荒明白了沈星染等人为什么对脏污那么厌恶。
一切结束。
热闹了一通的湖心岛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成片的彩灯还在亮着。
纪旻坐在轮椅上。
陆燃抱着大黄在他身边走着。
纪旻转头看看小孩额头的汗珠,刚想提醒人把外套穿上,别着了凉。
却听小孩低低地说了声没头没尾的话:“因为我不想把衣服弄脏。”
纪旻怔了一秒。
等他回神,陈叔已经把车开到了这边。
车里的暖气很足。
上了车,便不用穿外套了。
空旷的商务车里一如既往的黑暗。
却不像一开始那样,神秘到危险。
这时候,这种带着危险的浓稠黑暗,却成了让人最安心不过的保护层。
像是幽深却温暖的洞穴,隔开了所有纷乱。
车开上路没多久,纪旻便听到了身后均匀的呼吸声。
纪旻将轮椅转过来。
便见车子最后面那排座椅放了下来。
少年躺在上面,睡得正香。
因为疯跑了一通,他鼻尖还带着汗珠。
脸颊上也透着运动过后薄且健康的红。
纪旻垂眸扫了一眼陆燃身上的西装,又看看少年精心做过造型的额发。
的确很漂亮。
漂亮到他仅仅是躺在这里,便像是车中偷藏了个珍贵的宝物。
让人心里止不住泛起一种,想将其起来偷偷占有的隐秘愉悦。
纪旻移开了眼,看向车窗外。
车子进了城,外面各色的灯光逐渐多了起来。
这些朦胧又暗淡的光晕,透过车窗,划过纪旻的眼角,落在他身前沉睡的少年身上。
光晕打在少年清隽的眉眼上,又落在鼻尖、唇角。
最后划过柔软发丝间的白皙耳垂,又悄悄溜走。
纪旻只看着车窗外,看着光。
估计是因为太累了,后座又窄。
少年睡得拧巴着,不是很舒服,皱着眉扒拉了一下。
他手指没扒拉到东西,又垂下,睡梦里气得哼唧了一声。
纪旻这才把目光移了回来。
轻笑了声,心想脾气还挺大。
陆燃又扒拉了两下。
纪旻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扒拉的是领结。
这套高定配的领结是个小巧的蝴蝶结。
用丝带固定在衬衫的领子下。
估计因为一开始玩得太疯,这会儿领结已经移位了。
卡在脖子上,应该不太舒服。
纪旻便大发慈悲地弯下腰,手指勾了下领结。
他想把领结解下来。
将那个精致的暗金色领结拉开,才发现陆燃衬衫的领口已经开了。
不知道是他自己解的,还是蹭开的。
黑色丝绸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轻轻敞开,露出被包裹着的细白脖颈。
车内灯光昏暗。
但依旧能看到,在纪旻的指尖下,凸起的小巧喉结已经被磨得通红。
不知是被这看似精致却不怎么舒适的领结磨的。
还是被他的手指。
纪旻愣神的一瞬间。
少年睡梦中吞咽了一下,已经被磨红的喉结,便轻轻上下滑动了一下。
紧贴着纪旻的指尖。
“是睡了吗?”陈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纪旻一顿,下意识收回手。
刚被他挑起的领结便又弹了回去。
“啪”的一下。
睡着的人彻底火了,胡乱抓了两把,终于抓到脖子上作乱的东西。
揪着那个领结,一把扯掉扔到了一边。
两只手还乱打了一下。
陈叔转头刚好看到这一幕,笑叹:“那么大了睡觉还打拳呢。”
“狗脾气。”纪旻道。
陈叔朝他看过来,问:“没祝他生日快乐?”
“他玩得开心。”纪旻答非所问。
陈叔笑看着他没说话。
大黄没睡觉,这会儿也坐在一旁看着他。
大黄的生日还在一个月后。
陆燃估计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身份证上的日期,是他被孤儿院收容的日期。
沈鸿源当初紧急之下承诺要把陆燃认回沈家,便匆忙定下个日子。
大概没人记得,那个走丢的四岁小孩,真正的生日就在今天。
陈叔又看了一眼大黄。
小狗如果没经过训练,哪儿能那么顺利的走完几天今天的流程。
纪旻看着后座上沉睡的少年。
大黄也睁着那双豆豆眼,仰头看着。
转头看到陈管家调侃的眼神,纪旻难得坦诚地回答了陈管家刚刚的问题:
“没什么理由,但不是什么麻烦事,顺手便帮他庆祝一下。”
他和陆燃严格来说并没什么关系。
帮小狗庆祝生日还好说。
但要是大费周章帮一个人准备生日,便不是那么合理。
即使眼前的少年,在纪旻眼中,和个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又想到了什么,他嗤道:“真让他知道了,又要以为我喜欢他。”
这话里带着点嘲意。
但他手上却是动作轻柔的,把自己的外套给熟睡着的人盖上。
陈管家闷笑一声,提醒道:“您还记的自己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吗?”
做什么……
纪旻冷不丁想到今天在公司里听到的传言。
还有宴会上那通什么杏鲍菇金针菇的发言。
一张冷脸当即冻裂了一瞬。
现在他们离开了,宴会上还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
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纪旻黑眸盯着后座上睡得口水都快流下来的小孩,又气又恼。
恨不得伸手把人给掐死。
但盯了好半晌,终究还是没忍心下手。
“再等等。”他叹道。
今天是他生日。
难得高兴,兴师问罪的事再等等。
他睡懵了,醒来就立刻去摸手机,以为自己迟到了。
看到黑洞洞的车厢,还有座椅下方团着的大黄,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哪儿。
“醒了?”
身边传来纪旻的声音。
陆燃抬头看过去,就见车子已经停了。
自己的老板拉开车门,看样子正要下车。
他没弄明白纪旻为什么要下车,有点懵地问:“沈家到了吗?”
男人没回话,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道:“外套穿上。”
陆燃刚睡醒的时候特别乖。
让做什么做什么。
因此他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很受老师和阿姨们的欢迎。
这会儿他闷闷“嗯”了一声,伸手拿过椅背上过于宽大的外套,给自己套上。
套完了便乖巧坐在原地。
直到纪旻又看了他一眼,道:“下车。”
他才又点了点头,慢吞吞从后座上挪下来。
下了车,冷风一吹。
他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眼前陌生的别墅,愣了足足两三分钟,才问:“这哪儿啊?”
“我家。”纪旻扔给他两个字,遥控着轮椅,径自进了别墅。
陆燃站在原地。
他还没搞明白纪旻突然带他回自己家干嘛。
他低头看看脚边的大黄,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才恍然大悟。
都快凌晨一点了。
这个点再大费周章把他送回沈家。
好像会显得纪旻不太行。
那么今天他在宴会上说的那些话,不就被戳破了吗!
陆燃社畜魂一秒上线。
他蹲下身,看到大黄嘴角还带着蛋糕的残渣。
伸手抹掉后,叹了口气:“走吧儿子,老板给你过了个那么盛大的生日,晚上加点班也是应该的。”
陆燃很感谢纪旻。
今天的生日宴会,规模简直超过陆燃的想象。
但好像又完美符合他童年里对每一个生日的期望。
陆燃没想到,都十九岁了,自己生命里竟然还会有这种体验。
而且纪旻真的对大黄很好。
这让陆燃因为纪旻这个老板没有给自己加薪而产生的怨气尽数褪去。
从某些方面来讲,纪旻这个老板真是没话说。
陆燃牵着小狗,小心翼翼地进入纪旻的别墅。
这体验和他第一次进入纪旻的公司差不多。
都仿佛进入龙窟探险。
但刚一踏进别墅,陆燃便感觉到了和办公室的不同。
纪氏的董事长办公室,虽然也是独属于纪旻个人的。
但毕竟是在公司,是工作的场合。
那间办公室普普通通,像是任何一个普通职员的办公室。
但这栋别墅不一样。
这明显是纪旻的私人领地。
别墅一楼的构造和沈家很不同。
客厅里没有待客的沙发,也没有茶几。
除了几个置物架,以及阳台边的小桌和一个围棋桌以外,空旷得过分。
可以供纪旻的轮椅随意穿行。
别墅里任何一处设置了台阶的地方,都有宽敞且弧度平缓的无障碍通道。
等陆燃真真正正踏进这栋别墅时,他才无比真切的意识到——
纪家的家主,年纪轻轻便坐上董事长位置的纪旻,是个不良于行的残疾人。
陆燃没有四处乱看,也没有松开大黄的绳子。
他还记得自己是来工作的,目光便牢牢跟随着自己的老板。
纪旻的轮椅停在客厅里。
正背对着门,低头看着围棋桌上的棋局。
在过于空旷且色调冷淡的空间里,他那架厚重的黑色轮椅,显得格外孤独。
周身都带着一股旁人无法碰触的疏离。
陆燃突然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每天在公司里呆到十一二点不愿意回家。
纪旻的别墅里,看起来没有任何待客的设施。
陆燃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但他今天有点累,还是主动问:“我晚上睡哪?”
他在沈家呆惯了。
这样问的时候,眼睛下意识扫了一眼一楼的房间。
纪旻看了他一眼,叫了声陈管家。
陈管家出来,笑着对陆燃道:“跟我来。”
陆燃跟着过去,才发现陈管家竟然把自己带到了电梯前。
这类大家族的别墅里都装有电梯。
沈家的不常用,只在举办某些活动的时候,用来招待腿脚不便的老人和孩子。
纪旻的别墅里,电梯却在最显眼的位置中。
陆燃带着狗,跟着陈管家进入电梯。
看着陈管家按了二楼的按键。
陆燃有些意外。
他问:“我住二楼吗?”
陈管家朝他颔首:“当然。”
陆燃没说话。
他在沈家住的是一楼。
沈家别墅的规格泾渭分明,一楼是佣人房,二楼和三楼是主人住的地方,各自设置着客房。
陆燃是有机会住二层和三层的。
那次他被赶出家门,扯了个睡袋睡在沈家大门口。
沈鸿源点头哈腰把他迎回去。
还有沈鸿源当众宣布要把他认回沈家的时候,陆燃都可以借机提要求,住进二楼或者三楼。
他甚至可以借机把沈星染从三楼赶到二楼。
但陆燃一想到要和沈家人住在一层,或者住在沈星染住过的房间里,便莫名有点膈应。
虽说是他自己放弃的。
可楼层的分隔,依旧像是将他和沈家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团体。
现在陆燃很意外。
没想到在纪旻家里,自己竟然住进了二楼。
陆燃低头看看大黄。
他想到大黄在草坪上玩过,还没有擦脚。
便蹲下身,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把大黄脚上的泥土和草屑彻底擦干净,这才从电梯里出去。
陈管家看着这一幕,眸中闪过一抹对晚辈的怜爱。
陆燃想着,纪旻能让自己进入二楼。
那这栋别墅的二楼说不定就是待客的地方。
但一出了电梯,才发现并非这样。
和一楼的空旷并不一样。
二楼的无障碍设备更加齐全,长长的走廊里,装修带着纪旻强烈的个人风格。
以至于陆燃一踏出电梯,变感觉像是踏进了什么大型动物的私人巢穴。
更让陆燃不太明白的是,二楼走廊的大部分地面和墙角都铺着一层灰色的软毯。
这种充斥着柔软的装置,往往在更私密的卧室里出现。
现在出现在走廊里,仿佛卧室领地的延伸。
陆燃现在还穿着纪旻的外套。
立着的领子贴在他腮边,鼻尖萦绕着纪旻身上的味道。
那个男人皮肤苍白,看起来跟尊冰雕似的。
很容易让人以为,他身上的气息也是清冷的,浅淡的。
但陆燃知道不是。
就像他宽阔的肩背一样,男人身上充斥着一种危险且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这在他的私人领地里,更加明显。
以至于陆燃站在电梯门前,踌躇了一会儿,硬是没敢往前走。
他抬眸偷偷去瞧陈管家。
谁料陈管家也停下了脚步,笑着对他说:“你的房间在左拐第一间,有独立洗手间,洗手间里有未拆封的洗漱用品,衣柜里有干净的衣物,好好泡个澡,休息吧。”
说完竟然没有领着陆燃过去的意思。
点点头便要离开了。
陆燃懵逼了两秒。
还好,陈管家说的那间房,房门恰好打开了。
两个家政打扮的工作人员从里面走出来。
他们朝陆燃恭敬地打了声招呼,又向陈管家汇报道:“东西都放好了。”
待陈管家和这两人离开后。
陆燃和大黄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绕开地面上的软垫,走进了那间房间。
进去的时候,陆燃心里还在感慨。
果然是去龙窟探险。
房间在陆燃眼里算得上大了。
外面纪旻没动静,不知道睡没睡。
陆燃也没管。
他今天实在是累了。
先是做了一下午的造型,又在宴会上怼了那么多人。
半夜了还带着大黄在草坪上疯跑了一通。
所以这会儿带着大黄简单洗漱了一番,便趴到了床上。
床有点大,床垫超级软。
陆燃想让大黄也上来试试,但想到大黄没有洗澡,还是让大黄睡在了地摊上。
陆燃从来没有睡过那么软的床。
床垫软绵绵地,像云一样,也像是他今晚吃的那块蛋糕上入口即化的奶油。
细密的柔软包裹着他的肢体,带来一种近乎失去知觉的舒适。
近乎感觉不到四肢和关节疲惫……
近乎要入睡的陆燃,一下从这张柔软的床上跳了下来。
他赤脚踩在地摊上,胡乱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四肢,又锤了锤自己的膝盖。
还站在地毯上轻轻跳了两下。
确认自己并没有失去肢体的控制权后,他才猛地松口气。
抬手抹掉额头渗出的冷汗。
已经睡着的大黄被陆燃弄得吓了一跳,正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
陆燃蹲下身把小狗捞进怀里:“吓死我了。”
还以为又残废了。
少年跪在地毯上,伸手留恋地按了按柔软的床垫。
眼底却是又馋又怕的神采。
纠结了好一会儿。
陆燃还是放弃了柔软的大床,和大黄一起睡在了地毯上。
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又或者是昨晚太累,房间里又太安静。
等陆燃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快九点了。
大黄饿得扒拉他的头发。
陆燃在干净柔软的地毯上打了个滚。
然后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给大黄喂了点狗粮。
自己去洗手间洗漱了一下,但等要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麻烦。
昨天他穿着那套高定跟纪旻一起出去。
这种衣服本身就是中看不中用,再加上晚上又闹腾了一通。
现在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了。
陆燃也不是很想穿昨天的脏衣服。
他想起陈管家说的话,目光缓慢地投向一旁的衣柜。
衣柜不大,打开之后里面却满满当当挂满了衣物。
陆燃本以为这些是纪旻的。
仔细看了看,却发现颜色和款式都和纪旻平时穿的不同。
这些是属于一个十八九岁少年的衣服。
衣物柔软,没有被穿过的痕迹,但也没挂着吊牌。
陆燃挑了件不起眼的卫衣穿上,意外的合身。
合身到仿佛是特地为他准备的。
陆燃揪着身上的卫衣,又看看那满柜子的衣服,皱着眉头,觉得有点不对。
他又去打开了一旁的鞋柜。
鞋柜里也排满了鞋子。
如果换一个同龄的少年站在鞋柜前,估计都惊喜兴奋得要命。
因为鞋柜里都是一些大牌的新款,还有一些珍贵的绝版球鞋。
男人对鞋和车的喜爱是天生的。
十八九岁的男孩正是对这些感兴趣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男孩能逃脱这种诱惑。
但陆燃只是看着,情绪上并没太多波动。
因为他不认识这些鞋子。
上高中时,在同龄人因为脚上的鞋子攀比和互相羡慕时。
陆燃满脑子都是下个月的生活费、学杂费要怎么交,还有兼职没了要怎么找。
他对那些同龄人如数家珍的鞋子型号一窍不通。
在陆燃眼里,鞋子和衣物只有它们最原始的作用。
现在,他也只是拿出一只,放在自己脚边比了比。
发现刚好是自己的鞋码。
但陆燃又把鞋子放了回去,只找了双袜子出来。
他昨天又不是没穿鞋,没必要动这些鞋子。
等陆燃出了房门的时候,二楼走廊依旧是静悄悄的。
他下到一楼,才发现纪旻已经坐在餐厅里吃早餐了。
看到他过来,男人放下手里的汤匙,朝旁边的位置抬了抬下巴:“过来吃饭。”
陆燃正饿着,他走到桌边看到早餐后,眼睛就是一亮。
这情绪变化可比刚刚看到那些衣服时强多了。
“谢谢老板!”
陆燃毫不客气地坐下,端起了桌上的粥。
纪旻被他这声“老板”喊得眉梢挑了挑。
他吃得差不多了,便靠在椅背上看着小孩吃东西。
小孩不挑食,无论吃什么都一脸惊喜,认真干饭。
一看就很好养活。
他吃得认真,脸颊像仓鼠一样一鼓一鼓的。
纪旻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又跟着吃了些。
他默默放下筷子,把餐盘推远了点。
陆燃吃起东西速度很快。
等吃了个半饱,速度才缓缓放慢。
他想到什么,喝了口牛奶,朝纪旻道:“我穿了衣柜里的衣服。”
纪旻早发现了。
少年穿的是一件浅皮粉色的厚卫衣,衬得他肤色白皙,整个人都柔软得不像样子。
衣服很合身。
不枉他昨天趁他睡着的时候,翻他领子找尺码。
纪旻视线将小孩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看着陆燃穿着他挑的衣服,坐在他的餐桌旁,吃着他准备的食物。
不知为何,这场景让纪旻很满意。
非常满意。
但目光扫到陆燃脚上,男人皱眉问:“怎么没换鞋柜里的鞋子,不合脚?”
“我有鞋子,为什么要穿那些?”陆燃问。
纪旻莫名噎了一下。
总不能说,他就想看这小孩从头到脚都包裹着他置办的东西。
就连洗发水和沐浴露都要用他挑的。
纪旻难得有点自知之明。
知道这话说出来像个变态。
他卡了个壳,半晌没说出话来。
陆燃看着他的眼神,却慢慢变了。
盯着男人瞅了一会儿,陆燃叹了口气,放下筷子。
一脸严肃地问他:“纪旻,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穿着他准备的衣服,吃着他准备的食物。
既然依旧能毫不心虚和尴尬地问出这个早就被他明确拒绝的问题。
这心理素质……
怪不得是能当众演讲什么金针菇杏鲍菇的人。
不得不说是个鬼才……
况且这语气自信笃定到,纪旻心底都难得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他默了默,把这股心虚丢到九霄云外。
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勉强平心静气地问:
“这个问题我不是回答过?”
餐桌边的小孩闻言半点心虚羞涩都没有。
他甚至又夹了个虾饺放到了嘴里,腮帮一鼓一鼓咬着。
然后认真对他说:“那个时候你不喜欢我,又不代表现在不喜欢。”
纪旻:“……”
这话乍听起来好像并没什么问题。
但这莫名的自信……
纪旻抬手扶额,默默吐出一口气。
他这辈子遇到的献殷勤的人不少。
自荐枕席的也有一大把。
即使现在坐在轮椅上,谈生意的时候偶尔也有不长眼的合作对象想耍小手段。
但是……
纪旻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觉得自己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