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闻没有拒绝这位老前辈伸出的援手,于是,他在放牧之余,以兽医助手的身份跟着斯克维尔上各家诊治牲畜。
这天,时闻穿着胶鞋长褂,提着药箱,去隔壁镇一户牧民家里诊治生病的牛。
斯克维尔对时闻说道:“我已经来过两次了,他家的牛是黏膜病,等会你小心些。”
“黏膜病?”时闻回忆起黏膜病的内容,“黏膜病的死亡率是不是比较高?”
斯克维尔表情沉重地点头:“发病后死亡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
时闻的心一下沉下去。
他们开着车来到牧民家门口。
牧场外面的门没锁,只用搭扣轻轻扣着。
斯克维尔带着时闻,直接推门进去,往牧场深处的牧民家里走。
还没走到牧民家里,时闻先听到车开过来的声音。
他转头往侧前方看去,只见一个面目黝黑的中年男人开着一辆三轮车从山上下来,驾驶座边上坐着个中年妇女,后斗则坐着个老年妇女,妇女旁边就是一头四脚朝天的死牛,苍蝇围着死牛嗡嗡转。
中年男人明显见到了他们,直接开着车过来,跟斯克维尔打招呼。
斯克维尔叹着气:“又死了一头?”
中年男人沉重地点头。
斯克维尔上前察看,时闻也跟着去看。
死掉的这头牛散发着恶臭,应该不是死亡所带来的腐烂恶臭,而是生病引发的恶臭。
隔着口罩,时闻也被这股味道熏得呼吸不过来。
他维持着平静的表情探头察看,能看见死牛的口鼻处有大量带血的黏液,表皮也溃烂了,除此之外,牛蹄也烂得比较严重。
因为死牛肚子高高鼓起的关系,四条腿翘得厉害,时闻轻易就看见了那坏掉的蹄冠。
安慰了牧民一家几句,斯克维尔掏出本子记录,又拍照存证,说道:“等会这头牛要运去埋掉,我让人开车过来,过后再消毒。”
男主人点了一下头。
斯克维尔做好记录后,又说道:“先去看看剩下的三头病牛吧。”
牛主人家剩下的三头病牛被隔离在一个废旧的牛棚里。
时闻跟在后面,一走进去就闻到了草料、粪便、木头、血液、病牛和潮湿空气等混合起来的味道,非常难闻,堪称恶臭。
这是他作为斯克维尔的助理以来,闻到的最臭的味道。
斯克维尔面不改色,直接去看病牛。
废旧牛棚的灯光有些昏暗,虫子围绕着灯光飞来飞去。
这家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紧张地站在大人后面。
时闻观察了一下环境,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到病牛身上。
病牛正卧着,见到陌生人,不安地往牛棚深处挪,同时引发了呼哧呼哧的喘息。
它们的呼吸中带着恶臭的气息,张开嘴的时候,涎水流了出来,挂在糜烂的烂斑上,场面一时令时闻有点生理性地恶心。
他悄悄调整表情。
斯克维尔好像没闻到恶臭一样,平静地走上前去察看病牛的情况,又用盐水清洗溃烂的黏膜,并跟牛主人交流。
时闻走上去帮忙,同时观察着牛。
黏膜病发病后,其实没什么特效治疗方法,只能用药水减轻症状,增强机体的抵抗力,让牛慢慢好转起来。
不过看这情况,牛并没有好转,治疗恐怕也没什么效果。
牛主人一家似乎也知道这个情况。
在斯克维尔关掉手电筒,说“我过两天再来看看”后,牛主人一家瞬间都红了眼眶,男主人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老人浑浊的眼中却是渗出了大滴的泪水。
时闻也不知道此刻怎么看得那么清楚,他分明看到,老人用骨节粗大的手迅速抹去泪水,却抹不干净掉下来的眼泪和清涕。
他偏开头,却看见了男主人有些绝望的眼睛和女主人灰败的脸色。
一种难以言喻的消沉气氛横亘在这个破旧的牛棚里。
时闻的手蜷起来,无力地抓着衣服的下摆。
对于以放牧为生家庭来说,这些生病和死亡的牛,可能是家里的生活资金,可能是看病的医资,也可能是孩子上学的费用。
时闻不忍再看了,低着头,跟着斯克维尔去洗手。
牛主人一家遭到重大的打击,并没有出来招呼他们。
斯克维尔压低声音说道:“牲畜生病对一个牧民家庭的打击很大的,就算是医生,医不好的病也太多了,你最好还是打消购买病牛的想法。”
时闻洗着手,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我还是想试试。”
“你说什么?”斯克维尔瞪着他,洗手的动作都停下来,“你没发烧吧?”
时闻低头洗着手。
他还是想做点什么。
华国那么大,只有他觉醒了麒麟血统,他已经靠这个得到了不少东西,挣到了不少钱。
尽管账面上的钱还不多,但他的身家其实挺丰厚了。
既然好处已经得了,总得做点什么吧?
有能力的人,多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要不然上天为什么让他觉醒?
时闻脑子里无数念头转来转去,他低声道:“买吧,我想试试能不能养好。”
斯克维尔:“买了你养在哪?!”
时闻早想好了:“我家仓库那边能暂养。”
时闻说自己的计划,他可以将病牛暂养在仓库那边,并给家里的牛羊打上弱病毒冻干苗,有疫苗在,又隔离得好,应该不会出问题。
斯克维尔感觉时闻简直像中邪了一样,无论怎么说,还是想买。
在时闻的请求下,他感觉自己也像中邪了,还真帮时闻去问价格了。
男主人听到时闻想买病牛的时候,张大了嘴巴,盯着时闻:“你想买下这三头生病的牛?”
斯克维尔点头。
男主人盯着时闻,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认真解释:“这几头牛病得已经非常重了,买回去可能就死了。外面那头牛,就是得这个病死掉的。”
时闻也很认真:“我知道,我学过,可以尝试着养一下。”
男主人想了想:“你是不是好心?不用的,我们还能坚持。这几头牛真的不行,你买回去要后悔的。我家养牛养了好几辈子,它们真的很难好起来了。”
女主人双手紧握,感激又难过地看着时闻:“我们不能坑你。”
时闻:“这三头牛在你们这里可能救不活了,送去我那可能还有点希望,我想试一试。”
男主人听他这么说,说道:“那我们要商量一下。”
男主人一家进屋商量去了。
斯克维尔有些无力地说道:“你真要买,我叫人来做个见证。三头大牛,还是要交割清楚,免得过后哪方反悔。”
时闻:“那麻烦了。”
很快,斯克维尔叫了几个附近有威望的老牧民过来,一同商量买牛的事宜。
老牧民们来了,也先劝时闻,知道他是好心,但是买病牛这事,真的要慎重。
时闻再次表示已经想清楚了。
老牧民们便同病牛的主人家商量价格。
最后,病牛的主人以三千一头的价格,将三头牛卖给了时闻。
这三头牛都是体重超过六百公斤的大牛,母牛,都是三岁,要是没生病,每一头的市场价起码在两万以上。
不过牛病得那么重,基本不可能卖出去了,要是死了,联系兽医这边无害化处理,还有好多手续。
现在还能以三千一头的价格卖出去,病牛的主人也没有吃亏。
在老牧民们的见证下,双方立下字据,交割清楚,严禁反悔。
要是反悔了,不仅在法律上会有麻烦,名声也是要臭掉的。
时闻买完牛后,没法找一般的车来运病牛,怕车会被污染,最后,还是斯克维尔喊人将无害化处理的车辆调过来,专门帮时闻运了病牛回去。
时闻家的仓库好几年没用,里面空荡荡。
病牛运回来,时闻将牛安置在仓库里,勉强安顿好了。
斯克维尔再次检查了病牛的情况,对时闻交代道:“你这边要严格隔离,看过病牛后,需要全身消毒,才能接触健康的牛羊。”
时闻点头:“我知道了。”
斯克维尔拍拍他的肩膀,叹息道:“祝你好运。”
早上,时闻将畜棚里的牛羊赶出去吃草后,回来看仓库里的病牛。
三头病牛到他家已经一个多星期,其中两头明显好转,已经能站起来。
见到他,其中一头好转的牛长长地“哞”了一声,迈动着步子,走到栏杆前面,想要嗅闻他,另一头好转的牛也在原地踱步,看着颇为精神。
那头病重的牛却越发严重,卧在干草上,听到他进去的动静,也没什么反应,眼睛非常浑浊,虫蝇围绕着它飞来飞去,看起来已经不太行了。
时闻戴着口罩、手套,穿着长褂、雨靴,一一察看病牛的情况。
好转的两头牛口唇处的溃烂已经结痂,病重的那头牛的溃面则越发糜烂。
时闻明确感觉到,病重的这头牛救不回来了。
别说他只是有麒麟血统,就是麒麟本灵,估计都没什么办法。
时闻隔着手套摸了摸病得最重的那头牛的脑袋,无声叹了口气。
手底下的病牛艰难地眨了一下眼睛,眼里几乎没有了神采。
看过牛的情况,时闻将外面的鲜草提进来,又在里面混入精饲料和矿粉,精心调配好饲料后,给三头牛食用。
喂完牛,他开始打扫牛圈。
牛粪、牛尿和污染过的干草都要清出去,而后用消石灰消杀地面,再换上干净的干草。
就在时闻忙前忙后的时候,那头情况最严重的病牛喘息声越来越大。
时闻放下扫把,走过去,半跪在地上,轻轻将手放在病牛身上。
病牛的口鼻流出淡红色的涎水,眼睛失去光泽,在时闻的照看下,慢慢失去了呼吸。
时闻早有预料,见此情况,还是不由心里发堵。
他脱下手套,走出仓库外面,打电话给斯克维尔,告诉他死了一头病牛的消息。
斯克维尔是这个镇的官方兽医,也负责防疫问题,病牛死了,得通知他。
斯克维尔听完后,说道:“我马上带人过来处理。”
时闻:“好,我在家里等你们。”
挂上电话,时闻摸了摸口袋。
在这个时候,他特别想抽上一支烟,也特别想找人聊天。
可惜口袋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他想找的那个人也正忙着。
斯克维尔来得很快。
跟他来的是一个年轻人,他们一起开着卡车到仓库门口。
斯克维尔给时闻介绍:“这是我的助手唐铎海,死牛在哪?我看看情况。”
时闻对唐铎海点头示意,回答道:“就在仓库里,我挪不动。”
时闻带他们进去看,死牛静静地躺在地上,虫蝇在周围飞来飞去,浑浊的臭味飘得整个仓库都是。
为了不影响两头已经好转的牛,时闻特地将两头牛牵到了仓库后面拴着。
斯克维尔蹲在地上,戴着手套察看死牛的情况,确定牛死透了,他让唐铎海拍照,并让时闻填表单,上传资料。
弄好后,唐铎海将将卡车后面的叉车开下来,叉着牛尸上车。
这种病死的牛,他们得运到特定的地方深埋,做无害化处理。
整个过程由政府出钱,时闻只需要配合。
将牛尸运到卡车后斗封闭后,斯克维尔和唐铎海留下来,继续清理仓库剩下的草料、粪便等,又用消毒剂彻底消杀。
三个人忙活了半上午,才勉强将收拾好。
斯克维尔站起来,锤了锤后腰:“你家剩下两头牛怎么样了?”
时闻:“已经好转了,就是有点亢奋,黏膜充血肿胀,生殖器还在往外渗血。”
斯克维尔一愣:“不应该啊。我去看看。”
说起这个,时闻也纳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用错了药?”
时闻带两人去仓库后面察看两头病牛的情况。
斯克维尔只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
唐铎海看了一眼,也笑。
两人对视,笑得越发大声。
时闻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能懵在原地,任由两人的笑声攻击:“到底怎么了?”
“傻小子。”斯克维尔摇摇头,对他说道,“这是到发情期了。”
时闻脱口而出:“这么快?!”
唐铎海拍拍时闻的肩膀,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更是欢畅。
斯克维尔收了笑声,解释道:“牛是非季节性发情周期动物,常年都可以发情的。它们本来就是奶牛,又没阉割,发情太正常了。不过这也正说明这两头奶牛已经好了起来,才会正常进入发情期。”
两人也没想到,他都养牛了,还不知道牛会进入发情期,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善意的调侃。
时闻有点难为情:“原来是这样。”
斯克维尔笑着说道:“恭喜你,这两头奶牛保住了。”
时闻连忙点头,询问要怎么护理发情期的母牛。
斯克维尔大致跟他说了一下,无非是加强营养,保持清洁那些。
说完,斯克维尔说道:“这个周期是来不及了,等它们下个周期再发情,你就可以考虑给它们配种。”
时闻连连点头:“牛的发情周期是二十多天吧?”
斯克维尔:“我们本地的褐牛发情周期平均为二十三天,你正好趁这个时间赶紧给它们调养一下,也可以考虑一下怎么给它们配。”
斯克维尔看时闻似懂非懂的表情,提醒道:“就是配种选项,你看是人工授精还是找公牛。要是确定了,调养好就可以配。”
母牛发情了,意味着牧场很快就有下一代。
哪怕刚刚病死了一头牛,时闻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毕竟他买这三头牛只花了九千块,就算死了一头,两头正当年的种牛才九千块,也是捡了大便宜了。
斯克维尔跟时闻科普了一番配种的事宜,而后谢绝他的留饭,开着车,带着牛尸和污染过的粪便、干草等离开。
时闻目送卡车离去,又去看两头牛。
哪怕两头牛还没有彻底好转,身上带着臭味,他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
今天几乎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日子。
虽然当时买牛的时候他态度很坚决,但他其实也不是不担心,万一要是赌输了,九千块打水漂不说,还显得他跟个笑话一样。
幸好,没赌输。
无害化处理一头六百多公斤的大牛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晚上,唐铎海忙完一天的事情,下班找朋友打牌。
朋友已经打完几圈了,见他姗姗来迟,吐槽道:“好家伙,打牌你也不积极,前两天赢够了是吧?”
唐铎海摸着牌:“屁,今天加班去了,无害化处理了一头大牛,刚刚才回家,匆匆洗了个澡,叼了个饼,我就赶过来了。”
其中一位朋友顺嘴打听:“谁家的牛死了?”
“时闻家的。”唐铎海怕朋友不知道,顺嘴解释了一句,“就是牧场新来的那个大帅哥。”
“知道。买了三头病牛的那个是吧?九千块三头牛,还以为他能捡个便宜,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一头,剩下的两头能捱过去吗?”
唐铎海听到这里,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怎么不能?另外两头牛好得差不多,刚进入了发情期。你们是不知道,今天他还拉着斯克维尔大夫问,出什么问题了哈哈哈哈。”
大家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不禁跟着笑起来。
笑完,大家又忍不住讨论:
“那家伙的运气可真够好的,三头牛能活下两头。”
“我看他是真厉害。要不是有点手段,谁敢这么搞?多少钱都不够亏的。”
“我估计也是,大城市来的,可能之前学了点。”
“可惜他来得太晚了,要是早来几个月,我家那头好牛送到他这里来,说不定能救。”
时闻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引发了牧区的大讨论。
他正准备给母牛配种的事情。
这阵子他查了不少资料,对护理母牛有了一定的心得,正好可以实践一下。
很快,家里的两头母牛进入了下一个发情周期。
时闻请斯克维尔上门给母牛人工授精。
斯克维尔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再来他的草场,转头四下张望:“你这个草场,还真是一天一个样。”
时闻:“七月了嘛,草肯定长得快。”
“我记得你牧场里有几个青贮窖,什么时候开始弄青贮?”
“等两头母牛怀上了就弄,过几天,估计到时候还得请几个人,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时闻一边说着话,一边带斯克维尔往仓库里走。
斯克维尔问:“牛还关在仓库里?”
“它们的病刚好,又到了发情期,马上要人工授精,养在仓库里,等情况稳定了再挪去畜棚会安全一些。”
“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会找公牛配。”
时闻摇头:“我这两头牛的黏膜病才刚好,找公牛配,兴许人家会有顾虑,到时候弄出什么纠纷来就不好了。”
两人一头钻进仓库中。
为了养牛,时闻专门打扫消毒过一番,窗户开得很大。
草原的风吹进来,仓库里一点都不昏暗沉闷,反而有一种草料的清香。
斯克维尔看到被拴在柱子上的两头大褐牛,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两头大褐牛高大健壮,大大的眼睛给它们添上了一层秀美,朝人看过来的时候,眼神很温驯。
斯克维尔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这两头牛的精神面貌已经完全不一样,看起来跟之前判若两牛似的。
“你这牛养得真好。”斯克维尔围着两头牛检查,忍不住重复了一遍,“真好,完全看不出来它们曾经是病牛。”
时闻笑:“现在可以配了吧。”
“可以了。”斯克维尔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两支牛冻精,递给时闻看,“按你的要求,拿的是丰赋牧业出品的本地褐牛冻精,两百八十一支。”
时闻仔细检查上面的标签,确定种牛的信息没问题,笑了一下,将管子递回给斯克维尔:“没问题。”
斯克维尔拿出手套:“那我给它们配了,你拴好一点。”
人工授精的过程非常简单,只用了十多分钟,斯克维尔就弄好了。
两头褐牛也没表现出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斯克维尔从药箱拿出针头:“我再给它们打支维生素制剂,提高坐胎率。”
维生素制剂是肌肉注射,粗大的针头直接打进牛背部,牛疼得“哞”了一声。
时闻听见,心疼地揉了揉两头牛注射的位置。
斯克维尔收起针头,笑了笑:“你是真用心,明年肯定能生两头好牛犊。”
时闻点头:“我也希望,能平平安安产下牛犊就好了。”
第18章
时闻的牧场昼夜温差挺大,刚刚起来的时候得穿加绒外套,等太阳一出来,穿长袖都已经觉得热了。
他把脱下来的外套围在腰间,慢悠悠赶着牛羊往前走。
黑娃和乐娃、安娃三只狗子分别在两边帮着驱赶,免得牛羊往旁边跑。
时闻一人带三条狗,牧这么一大群牛羊,也还算从容。
时闻的目光落到前面的褐牛身上。
新买来的两头褐牛走在牛群之中,步履沉稳,完全看不出重病过,也看不出已经怀上了。
它们走在牛羊群中,好像天生就是这个牧场的一员。
看来这两头牛挺适应这个大家庭,稳了。
牲畜边走边低头啃草,走得很慢,路过沟渠的时候,在沟渠边嬉戏吃草的大鹅被吸引,迈着脚步,摇晃着身子,也跟了上来,嘴里发出“嘎嘎”的叫声。
大鹅已经褪去了胎毛,现在长出了白羽,看起来十分漂亮,就是有些聒噪,好奇心也强,非常喜欢跟在人或动物后面,冷不丁一口叨上去。
时闻看到大鹅跟了上来,懒得赶,吹了声口哨,喊:“黑娃——”
黑娃停下脚步,转头看到跟在后面的大鹅,威严地“汪”了一声,乐娃和安娃听到它的叫声,齐刷刷停了下来,也扭头看。
乐娃先忍不住,迈开四条腿,快速跑动起来,将大鹅往回赶:“汪汪!”
这阵子,鹅狗交锋了好几次,最后以狗子们的压倒性胜利为结局。
才半大的大鹅压根干不过半大的狗子,每次闹事总会被狗子咬住,再用爪子按住。
多来几次,大鹅们也长了记性,现在压根不敢惹狗子们。
现在看到乐娃跑过来,大鹅们慌张地扇动翅膀,“嘎嘎嘎”地往回连飞带跑。
因为太过慌乱,原地掉了一堆雪白的羽毛。
乐娃一见到大鹅们慌了,反而更加激动,大声汪汪叫着,跑近大鹅的身前,呲着牙吓唬大鹅。
时闻见状,喊了一声:“乐娃!”
跑疯了的乐娃根本不听,还在往前跑。
时闻又喊了一声:“黑娃!”
在黑娃看过来的时候,时闻喊:“左后!”,并做了个手势,示意黑娃从左后方包抄,制止乐娃,免得鹅被乐娃追死了。
同时,时闻自己也跑起来,从另一边往乐娃那边跑去。
结果,还没等时闻和黑娃跑到近前,乐娃脚下忽然一个踉跄,被绊了一下,便连滚带摔,咕噜咕噜往前翻滚了好几圈,摔得它“汪——”的尾音都变了。
趁着它停下来了,时闻跑过去,两手一捞,抓住乐娃的腋下,将它举起来,跟自己对视。
乐娃好像摔懵了,眼睛都没法聚焦了,毛茸茸的狗脸上满脸懵逼。
时闻原本还想教训这失控的家伙一番,见状,只好先摸摸狗头狗脸,检查它有没有摔坏。
乐娃终于缓过来了,“嘤”地一声,将大脑袋往时闻怀里撞,委屈地撒娇。
时闻一只手抱住它,另一只手敲了它的脑袋一下,板着脸教训道:“你还好意思嘤?再乱追鹅,把你今天的零食给扣了!”
确定没问题后,时闻将乐娃放在地下,弯腰摸了在旁边等着的黑娃一下,伸手掏出零食奖励黑娃:“干得好!”
黑娃吃掉时闻掌心里的零食,响亮地叫了一声:“汪!”
近处,知道做错了的乐娃压根不敢出声。远处,懒得跑,就地摸鱼的安娃则流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时闻一一看过三只狗子,收回目光。
家里三只狗子三种性格,黑娃已经隐隐有得力助手的风范,乐娃和安娃却还要慢慢训,急不得。
时闻将牛羊赶到预定的地点吃草,并留三只狗子在这里看着之后,走另外一边回家。
他想顺道去看看这个牧场之前的玉米地。
这个牧场在他爷爷手里的时候,开出了很大一块地方种植青贮玉米等牧草。
现在已经丢荒了好几年。
他之前看过几次,只是略了解过情况,没能腾出手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