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向她点头,目色之间却多有犹疑,饶是他,也无法确定神魂们在经历过他的“噬魂”后,能否安然无恙。
妘昭心中稍定,并未追问太多,而是加快了脚力,在半刻钟后再度见到了那片四角形的天空。
四周皆缄默无声,青铜塑像们仍旧半埋于沙土之中,看得出来妘羿在离开前并未妄动它们。
与此同时,羲君神像之下。
埃弗摩斯闭眼静候,周遭咆哮的风凝为无形之箭,迅猛拦截着自极东而来的一团黑雾。
受到冲击后,黑雾陡然膨胀,隔着风障露出了数张满是狰狞獠牙的裂口,源于邪神的黑暗气息暴露无遗。
埃弗摩斯神色了然,这就是在他传承记忆中,卡克斯那缺乏自我思想的眷属。
他抬高右手,正欲在收拳时将其绞杀,黑雾利齿环绕的漩涡中却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刹那间,天地为之变色,风障被瞬间瓦解。
埃弗摩斯扫了一眼反被风割破的长袍,清楚那是由于自己和天空神下辖神职有所交叠的缘故。
他沉默注视着从漩涡中挪步而出的妘羿,一股强烈的死气萦绕在对方额间的羽形印记,昭示着其现在的力量全靠卡克斯支持。
威压渐临,让他不禁蹙眉抵抗,一道嘶哑的声音就在此时清晰传入他耳中,“你和阿涅的境界比起来,真是差得太远了。”
埃弗摩斯薄唇抿起,他初时的判断出错了,这分明是卡克斯才会吐出的话语。
“即便新生让你脱离了屏障的限制,现在的你也只掌握了神力的一点皮毛,孱弱不堪。”
面对卡克斯的嘲讽,他未作任何回应,垂眸在掌心蓄力,对方所说皆为事实,但与深受法则掣肘的卡克斯相比,他未必没有一战之力,毕竟这副临时的躯壳在他看来随时都可能崩溃。
数道旋转凌空的风刃顺势而发,寄居于妘羿体内的卡克斯漠然一笑,嘴里呢喃起简短的咒语。
这次阻拦下他攻击的甚至不是那些黑雾,而是破土而出、搅扭成墙的尖刺藤蔓。
被邪神之力加持过的藤蔓显然不满足于此,卸掉风刃的冲力后,让其按原来的轨迹反弹回去。
埃弗摩斯神情微动,转而掀起飓风化解,心里明白,这对卡克斯来说只是小打小闹。
果然,更为强劲的威压化为实质,逐渐覆盖了穹顶,巨大的黑雾刹那间分裂成数团攒动的个体,电光在它们蠢蠢欲动的躯体里闪烁。
妘羿作为曾经天空神最强大的眷属,承袭了一部分神职,这样的力量如今被卡克斯炼化得怖恶万分。
他屏息凝神,开始调动周身每一丝可以为己所用的力量,在与邪神对峙时,他必须争分夺秒。
空气流动的缓慢程度几乎到了凝结的地步,此番情形持续数秒,最后被电光的呲鸣所打破——融入空气的电火织就为一张巨网,几乎切断了埃弗摩斯所有退路。
如果他此时倾尽全力,其实尚有一丝全身而退的机会......
但在下个瞬间,他的身形逸散无痕,像是同风融为了一体。
紧接着响起一声凄厉长鸣,只见现出翼龙原形的埃弗摩斯背部一片焦黑,双翼却仍在鼓动唤风,用以维持隔绝邪神气息的屏障,因为在他的身后,就是那尊复原的神像和未完成的阵法。
电网的势头未受到任何减弱,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犹如天堑,不过卡克斯却迟迟没有对他落下致命一击。
“告诉其他苟延残喘的神明,既然抱着与我为敌的想法,就该看清自己的力量。”
风眠之地玛萨,风神祭台。
天马洁白的鬃毛和其御者猩红色的披风一道迎风飞扬,它用前蹄刨挖着残破祭台旁的碎石堆,翅膀开始不安地挺立,发出一声嘶鸣。
身披铜甲、端坐于其背的光明神索俄向前方举起手中的长剑,“幻神索依姆,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躲躲藏藏。”
他右臂一旋,长剑便轻而易举地发出一道白色剑气,虚空中的某个空间就被他这一击硬生生撕开了一处裂口。
索依姆那头银色的卷发率先暴露在他眼前,紧接着是那双被黑布遮挡严实的诡异眼眸,传闻内由星空覆盖。
“那是因为现在的我敌不过你的真身,光明神索俄。”
同包裹住他身躯的那团混沌一样,索依姆的声音极具迷惑性,在看到索俄那依旧未曾放下的长剑后,他甚至还能粲然一笑。
他完全从被强行劈开一道裂缝的空间里脱离出来,以索俄的目力,只能看见空间内像是布满星辰的夜空。
“冒着惊动卡克斯耳目的风险,还将会面地点定在了风神的复苏之地,索俄,你的目的还真是令人好奇。”
索俄将长剑缓缓置于天马的肩颈之下,“此处时间停滞,卡克斯暂时还无法探知。”
透过黑布,索依姆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索俄褐色的眼睛,替对方说出了后半段未竟的目的:“新生的风神,快不行了。”
汹涌的波涛在此时冲上断崖,击碎一片白色珠沫,索俄承受着索依姆的窥视,短短数秒,他自身神性中阴暗的一面便开始蠢蠢欲动。
这还只是有黑布阻挡的效果,看来索依姆在卡克斯手下又得到了不少力量。
索依姆似乎终于觉得这样的对峙太过无趣,循循善诱道:“索俄,你我为了摆脱屏障的限制,选择将眷属吞噬殆尽以增加自身的力量,就算如此,已经违背了法则之规的我们依旧会陨落。我不相信你能安然接受这样的结局。”
索俄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中熠熠生辉,他抬眸喝止道:“收敛起你的傲慢,索依姆。我亦不相信选择投入卡克斯麾下的你未存二心。”
索依姆闻言,笑容恣意,再度开口时却回避了这个话题,“好吧,那我们来聊点别的——你为何会觉得我会帮你保下风神?”
说话间,他还顺势避开了索俄劈斩过来的又一道剑气,左右他真身不在此处,就算硬接下此招也不痛不痒。
索俄收回剑势,漠然看着索依姆隐没于混沌中的险恶嘴脸,“恶之法则的意志尚未完全消失,导致屏障的约束力有失稳定,但卡克斯迟早会完全掌握那部分力量,届时,亲临后土的他必不会再坐视善之法则收下其他神明的传承之力。”
也不会容忍还有尚未陨落的神明。
索依姆将银色长发缠绕于指间,“不错,卡克斯现在的一切计划,都是基于恶之法则还能对他产生阻挠的情况下。这样看来,我的确不该放任不管呢。可是让风神招架不住的,仅仅是被卡克斯分身控制的眷属而已。”
光明神注视着风神祭台损毁后其上残存的花纹,“阿涅的考量定然不止于此,留给风神的成长空间还很大。善之法则并未明确和我们的目的达成一致,我们需要风神在他身边。”
阻止卡克斯的关键,仍是善之法则。
“抛开已被卡克斯夺去传承之力的神明不提,现在仍在苟延残喘的不过你我,风神,为自身眷属所囚的净化之神珀尔菲,哦,还有本来已经陨落,结果传承之力被其眷属争相抢占的战神特里芬。”
明明是在陈述众神沉重的现状,索依姆的语气却充满了轻佻的漫不经心。
索俄凝视着对方,像是要透过厚重的黑布,直面那双会引人入幻的眼眸。
“我要你做的很简单,替我遮掩行踪,现在的我还不能与卡克斯正面对上。”
索依姆颇为赞同地颔首道:“现在的你我,最好都不要这么做。”
光明神不再搭话,手中的黄金长剑化为一柄巨弓,其身下的天马挥动双翼,将他载至半空。
长弓满拉,金光自索俄腕间溢出,顷刻形成了一支黄金箭矢,他瞄准了远处西方的某个点,松开弓弦。
巨大的冲击力集中于箭簇,犹如白日流火般突破了此间屏障,索依姆见状引出一团混沌相助,为箭矢的轨迹作伪饰。
索俄缓缓放下长弓,目送着二者互相裹挟而去,幻神索依姆在他眼前迅速重新藏匿于虚空,无论方才如何言说,对方显然对卡克斯的忌惮只多不少。
鬃毛光泽趋于黯淡的天马旋转下降至地面,垂下头颅,鸣声喑哑,因为索俄刚刚那一箭,倾注了自身的大半神力。
索俄能感受到箭矢在继玛萨之后,已经穿过了云境的法则屏障,他阖上褐色眼眸,与天空神的约定尚且历历在目,目前的他也确实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陷入绝境的埃弗摩斯再次恢复了人身,他无法探知卡克斯此时的想法,即使妘羿的身躯承受不住强劲的邪神之力,对方也可以轻而易举将他这个新神扼杀。
卡克斯注视着伤痕累累的埃弗摩斯,肯定道:“阿涅给了你一副不错的躯体。”
话音刚落,他就舍弃了妘羿残破的身体,形成了启曾在阿涅掌心所见过的那个黑影,埃弗摩斯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却不是因为卡克斯的举动,而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靠近。
卡克斯浑然不觉,或者说是察觉了也并不在意,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埃弗摩斯,“我之所以留下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看看这一次,他还会不会对另有目的的你献出......”
埃弗摩斯看着黑影被那支黄金箭矢穿透,这让卡克斯明显不悦,因为他发觉自己低估了某些神明。
但在黑影消失的前一刻,卡克斯未尽的话语还是逸散于他耳畔,那是“信任”二字。
【作者有话说】
本来昨晚要更的,结果和舍友玩牌玩到了十二点半(目移)
第14章 重构昔光
埃弗摩斯原本澄澈的双眸终于蒙上一丝了茫然,众神真正的目的,这种近乎绝密的事情,卡克斯是如何得知的?
他低低喘息,调整着自己狼狈的状态,他原以为那支黄金箭矢在消灭完卡克斯的分身后就会消失,可它的速度丝毫不受影响,直直冲向了木质地基上的圆形玉盘。
这次,埃弗摩斯没有阻止它,他沉默地看着带有光明神力的箭矢刺入中心的巨树铭文,出乎意料的是,光明神的力量没有受到法阵的排斥,反而点亮了巨树的整个轮廓。
法阵的完成度迅速提升,丝丝缕缕的青色纯净神力自玉盘外围的云纹逸出,化作光点盘旋其上。
不知为何,明明法阵看似藉由光明神的力量开始缓慢运行,他却从其中嗅出了替代品的味道。
埃弗摩斯收回视线,转而去查看妘羿的躯体,黑影消失后,对方再次呈现出了遭受神罚时的状态,只不过这一次,身躯腐化的程度已经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
他其实并不清楚卡克斯附身其上的动机,但正如卡克斯所言,扼杀新生的神明并非其此行的最终目的。
如果没有受到光明神索俄的阻挠,邪神要去往的地方,定然是善之法则的所在之处。
他正欲起身,却被一阵微弱的力量波动转移了注意力,他伸出左手,被电击过的手背还残留着触目惊心的焦黑痕迹。
埃弗摩斯浑然不觉,开始在对方长袍侧边的暗袋里翻找着什么,直到力量的热度停留于他的指尖。
他的手捏紧又松开,那截断裂的羽骨簪赫然躺于掌心。
与此同时,祭祀坑底。
妘昭听从了启的建议,用象牙将其他的青铜塑像从沙土中解救了出来,唯有正中的那尊鹿角凤塑像依旧纤尘不染,双翼犹在,甚至还隐隐同她额间的羽形印记产生共鸣。
妘昭不确信地渐渐靠近,直到被细如丝线的光影缠绕住双翼,她能感受到,自己羽翼上的伤痕正在被治愈。
与治愈同时展开的,还有塑像对她力量的渴求,献祭法阵的限制已经被某种外力解开了。
她怔愣地凝视着鹿角凤,心知那便就是自己神魂最后的归处。
启从她的眼中读出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所有的颠沛流离都是为了此刻。
“在此之前,我想再见他们一面。”
她喃喃道,指尖在泪珠滑落的同时凝出绿色光辉,不顾力量的损耗,依次注入双翼俱毁的铜鸟塑像。
淡淡的血色开始弥漫此间,像是刮过一阵凄然风雨般冷寂,即使得到的回应微弱如斯,妘昭仍然餍足阖眸。
正当此时,启原本枯竭的神力终于有了几分波动,耗费于诸多神魂上的噬魂之力开始回流。
他出声打断妘昭,“这里不是你的终点。”
数条光带自他十指流动而出,以更为强劲的姿态将神力汇入塑像,血色加深,恢复了血雾的姿态。
妘昭面露凄然,“您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毕竟,这是您所不知道的过往。”
启轻轻摇头,“它们马上就会告诉我答案的。”
他目睹着血雾升入天际,朝巨型神像的方向飘动而去,一股飓风铺面袭来,顺势卷走了祭祀坑底的鹿角凤塑像。
妘昭没有阻止,而是带着微讶的语气问道:“那是,风神的气息?”
镇守玉盘的埃弗摩斯感受到了神魂们的到来,几乎未等他有所反应,血雾便争先恐后涌入玉盘,点亮了其上的飞鸟纹饰。
神魂们的意志却并未消失,这是埃弗摩斯在完成传承后第一次尝试着与灵体对话,它们自始至终只在重复一件请求:将鹿角凤带往此地。
他自然知晓启和妘昭与鹿角凤同在,但此刻没有犹豫的时间,他有预感,得到鹿角凤的力量完善法阵后,将会带来关乎终局的线索。
鹿角凤受飓风裹挟脱离了祭祀坑,绿色光芒从它羽翼裂缝而出,迅速将整体包裹,它的形态也在空中于瞬息之间发生了变化。
以至于最后来到埃弗摩斯身前的,是一片巨型的绿色尾羽。
同治疗妘昭时一样,丝丝缕缕的光线也缠绕上他的伤口,留下温和的触感。
在追随血雾点亮玉盘前,它甚至还颇有灵性地在其上方盘旋了数圈,似乎在为点燃昔日的光辉而激动不已。
尾羽最终点亮了作为图案背景的连绵山脉,柔和的绿光更是为其镀上了一层青辉。
到现在,玉盘法阵上还剩下错落于巨树枝杈间的鱼状铭文黯淡无光。
打算静观其变的埃弗摩斯没有错过接下来的一幕,法阵主动伸出力量光带,袭向妘羿残破的躯体,剔除掉其上的黑暗物质后,它只得到了一枚小小的光点。
然而当光点被放归法阵后,被弃置在地的黄金权杖一并飞落至法阵,协同光点那微弱的力量点亮了鱼状铭文。
玉盘上的所有铭文依次闪烁过几轮后,相较之前更为猛烈的地动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而与之相对出现的,是藉由绿色神力迅速搭建的通天神宫。
四根粗壮的承重柱拔地而起,立于木制基底之上,它们的顶部俱出现了空气飞转产生的漩涡,目的是收集无数掩埋于地底的灰屑。
一息过后,灰屑便在空中重现了回溯时光般的神迹--它们的色彩由焦黑变为橙褐,甚至还从微小的个体聚集成为数个长条方形的整体,那是拼接神宫的原材木料。
被四根巨柱环绕的玉盘白光大作,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念力,扁方形木料开始有条不紊地按程式组合,形成四面围墙高耸的木构平台,平台中心精细刻着玉佩铭文的缩版印痕。
虽然埃弗摩斯能够准确解读出这个过程,但其实他眼前的每一次异变,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待“底座”建好,祭祀坑中由眷属们所化的青铜塑像也被玉盘念力的磁场吸引而来,它们以众星捧月的方式环绕着中心的刻印。
此举激活了玉盘所附带的第二法阵,乳白色的树根自平台中心钻出,生长势头较之前的黑色藤蔓更为强劲,如同凭空降临了一棵巨树。
它的树枝树干都与寻常无异,唯独原本属于绿叶的位置被飘浮的绿影所取代,那是眷属们的生命之树。
从前每当有眷属折损时,他们的神魂都会送此温养,以造出崭新的个体。
鹿角凤被带走后,随着坑内法阵中心的转移,地面开始重新抬升,直至高过原野数米,成为了一处天然祭台。
启和妘昭一齐望向远方,见证了神宫拔地而起的全过程。
天色灰蒙,此处是法则屏障最为牢固的地方,却无黑雾笼罩。
索依姆在每次穿过这层屏障时,神魂都会本能地感到一阵恶寒,似乎受到了两种力量厮斗的波及。
由乳白色大理石砌就的神殿伫立在侧,于庄严肃穆中透出冰冷的死气,看来里面那位邪神,刚刚才把恶之法则的反噬给压制下去。
幻神几不可察地露出一丝笑意,借由身周混沌的簇拥,飘然而入。
而当他真正进入神殿内部,瞬间就被迎面袭来的罡风打散了身躯,单手支颐着下巴的卡克斯倚靠在主座一侧,神情是索依姆从未见过的狂躁。
事实证明,幻神极为识时务,这也是往日众神知其阴邪,却始终不曾将索依姆当作劲敌的原因。
索依姆收敛了周遭的混沌,显露出被白色羊毛织品包裹住的身躯,面对邪神的真身,他谦卑地行了个跪礼,但卡克斯没有把一丝注意力分给他。
卡克斯转黑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回赤色,这昭示着另一股力量在他体内彻底平息。
“幻神。”邪神原本的声音清亮,音色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索依姆得到召唤,蓦然抬首,透过层层黑布,他依然能够清楚看见邪神睁开了那双与启如出一辙的银灰色眼眸,同启有七分相似的面部轮廓显然更为成熟。
是了,那副用作封印善之法则的躯体,本来就是卡克斯根据自身特征所造出的分身。他也不敢置喙邪神的恶趣味。
在巨大的神力压迫下,他再度低下头,“索依姆乐意为您效劳,维序者。”
卡克斯实在厌恶了对方迄今为止的种种虚礼,那常年藏匿于混沌中的身躯里,明明满是不安分的反动因子。
受邪神的这种念头所驱使,虚空中陡然伸出黑雾状的锁链,将幻神拖拽至卡克斯脚下。
最牢固的那根锁链扼住了索依姆的咽喉,令他只能发出“嗬嗬”式的气声。
邪神俯下身来,毫不犹豫地用指尖挑开了他遮蔽双眼的黑布,无畏地注视着其眸内的星辰风暴,“你和光明神背地里的那些勾当,我都知道。”
“呜...唔!”索依姆的挣扎更为剧烈,像是急于为自己辩解。
卡克斯将食指搁于唇间,那是让他噤声的警告,“别紧张,多亏了索俄箭矢上的神力,我才能暂时把祂的意志给压制下去。顺便,还让天空神的传承之力得以释放。”
但在下一秒,邪神的话锋一转,“也许比起苦思如何用好你这枚不安分的棋子,我该去好好考虑让光明神索俄为我所用。”
卡克斯的唇角逐渐浮现起一个残忍的弧度,索依姆原本的挣扎也变成了惊恐的颤抖,邪神伸手握住了他颈间锁链的两端,开始缓缓收紧。
在这样的酷刑之下,直击神魂的痛苦几乎让索依姆晕死过去。
所幸,卡克斯惯会把握神力的使用,在幻神神魂崩溃的前一秒收回了力量。
劫后余生的索依姆双眸紧闭,体内不小心溢出的混沌颤颤巍巍地帮其系回黑布,那种痛苦牢牢印刻在他的神魂里,他却只能在邪神面前压抑自己的喘息声。
“你们总是试探我的耐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依旧怀有反动之心,我还以为,那个天空神眷属的下场,你早就铭记于心了。”
卡克斯坐回主座,漫不经心地抬手向上一指,用黏土铺设的天花板上绘有壁画,整幅画面被黑色线条无序分割为数块,那是后土的地图。
地图上大部分的色彩都无比黯淡,唯有边缘的少数板块还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分别是天空神属地云境、风神属地玛萨、幻神属地普内铎、战神属地狄斯塔尔、净化神属地蒙厄泽,以及位于大洋彼岸的,失落之地所在的岛屿。
索依姆终于能使出一点力量,他僵硬地维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等待着卡克斯的下一步指示。
“他们很快就会取得天空神的传承之力,届时,云境便会脱离我和祂的掌控。”
邪神语气平静,因为这对于他的长远利益而言算不得什么要事。
索依姆噤声不言,他知道在此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邪神与恶之法则都在争抢对屏障的掌控权,此消彼长,不过令启穿越屏障进入云境,是出于二者的共同授意。
“善之法则很快就会前往你的复苏之地,我希望在你拱手‘献’上传承之力前,能让我见证一出好戏。”
为他人编造幻境,是幻神最为精妙的神技,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卡克斯的意图——邪神指示他对启做出进一步的引诱。
“索依姆领命,可是,风神在此期间恐怕会成为一大阻挠。”
卡克斯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笃定道:“这次,风神会和你站在同一阵营,诸神为了苟延残喘,不惜放弃最后的虚伪,真是可怜至极。”
幻神得到了邪神的默许,渐渐退入虚空中的神域空间,他万分庆幸自己每次都未以真身到访,否则会让卡克斯窥探出自己的更多计谋。
神殿内重归寂静,邪神褪去了外罩的黑色斗篷,内里袍衫上繁复的法则铭文散发着流光。
为了抑制恶之法则的残余影响,卡克斯甚至不惜对自己的真身施加了封印,这令自己在后土的行动受到极大限制。
虽然他和恶之法则的目的不同,且苦于恶斗双双被限制于此处神殿,但他们都想收回剩下的神明传承之力。
况且善之法则,注定要归于他们中的一方。
“不光是我,你也迫不及待想用真身见到他吧,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影响我的意志。”
自言自语的对话戛然而止,他以手覆面,左眼赫然变为了猩红色,原先被压制下的力量又开始蠢蠢欲动,模糊和清亮的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于神圣殿堂内久久回荡。
“毕竟,那可是属于我们的半身......”
第16章 回溯起源
苍青色的羽翼划过劲风,使妘昭得以借力将两人送至神宫祭台,她落地时未收敛殆尽的神力纷纷汇入巨树上漂浮的绿影。
答案已然明确,只需要她来完成法阵的最后一步。
埃弗摩斯整理着被邪神力量割破的衣袍,淡然开口:“天空神的气息,从来没有如此浓厚过。”
启循声望去,风神棕褐色的发辫在方才与邪神的交锋被齐齐割断了一缕,披散在其冷硬的侧脸边。
能让风神狼狈不堪的力量......他指尖凝出探查的光点,几乎霎时间就锁定了始作俑者。
埃弗摩斯如有所感,坦言道:“我并不知晓邪神的目的。”
启眉间微蹙,在无言中表达了他对卡克斯的厌恶。从很早之前开始,对方的秉性就一直让他琢磨不定。
不过此刻他也不欲纠结,因为更大的力量波动正牵动着在场者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