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何本以为老板起码会找个饭店,没想到最后被领到了一个露天烧烤摊里。
“方总别介意,老陆他前几天向家里要资金,被他爸七匹狼伺候了一顿,只能请得起这样的。”兰姐温柔地解释道。
“你少听她胡扯!我这不是看方哥新来的,给他露一手我的烧烤技术嘛!”陆川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老板我底子厚着呢,怎么可能没钱?”
“既然底子这么厚,什么时候涨工资?”平头哥问。
“你才说过这儿都是好兄弟,好兄弟不谈钱,来,喝酒!”
炭火在烤架上蓬勃跳跃,映照着每个人欢快的脸庞。肉串在火光中转动,油滴落下发出滋滋声,激发出一股股脂肪的香气。啤酒的泡沫在玻璃杯中沉浮,清凉的口感与烧烤的热烈绝妙融合。
酒过三巡,众人的话也密起来。
方何真的喝多了,他居然在饭桌上大谈他是如何靠着自己的项目,为国华狂砍1.24亿融资的。
如果这是在国华的年会上,第二天方何酒醒后大概率会羞愤地写下遗书,然后原地上吊自杀。
好在小公司的人对1.24亿没什么概念,都觉得牛逼炸了,心里对方何的崇拜之情可谓是更上一层楼。
聊着聊着,胖子突然发现了盲点,于是好奇地问道:“方哥,那你之前在国华干得好好的,怎么会想不开来我们这?”
就在这一瞬间,夜间的凉风一吹,方何忽然酒醒了。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为缓解尴尬,伸出筷子去夹花生米。却因为手抖得太厉害,半天没能夹起来。
胖子自知说错话,于是也不追问。
“害,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最后,陆川打断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想当年我误诊癌症的时候,也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但后来慢慢振作起来,生活又步入了正规。不一样的是,我通过这次经历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干的事,决定不再去迎合别人,放弃了正确但我不喜欢的工作。”
方何愣住,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居然还有这种过往,不禁高看他一眼。
“得了得了,妈的,这故事一天讲三四遍。我看等你八十岁死了,这段话都得刻墓碑上。”兰姐摆摆手。
众人大笑不止。
陆川悲愤欲绝地说:“你能不能尊重点我?”
“你拿到检查结果的时候,吓得在医生面前失禁,你让我怎么尊重你?”
小白脸晃了晃塑料杯里的啤酒,“我之前有很严重的抑郁症,靠游戏走出来的,现在我也想做一款好游戏。”
平头哥默默看着小白脸,摸了摸他的脑袋。
“嗯,不管怎么样,当年我失业,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是谢谢陆川收留。”兰姐突然举起杯。
“我用一句话总结下,怎么说来着……既往不恋,当下不杂,未来不迎。”陆川大着舌头嚷嚷道,“干杯!”
方何迷迷糊糊地举起酒杯,迷迷糊糊地和大家相碰,最后也笑着一起喊出那句话——
“干杯。”
第59章 我不会再下咒了
乌云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悄然铺展在天际,压低了整个穹顶。这片天,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揉捏着,将一切明媚和欢愉榨尽。
女佣请假回老家了,姑姑眼见着天气不好,急忙开始回收晾晒的衣服和铺开的稻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凝重中,第一滴雨珠打在地面上,发出轻微却又清晰的声响。紧接着,更多的雨点落下,像无法承受天空的沉重,纷纷逃逸。
好在姑姑赶上了,没让东西淋湿。
她撑起油纸伞,快步走到大门前,想插上门栓。刚一拉门,就被一双手抵住了,门缝后是李灵运灼灼的目光。
姑姑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手,紧接着,李灵运就顺势迈了进来。
雨水沿着他的发端缓缓而下,衣衫早被雨水彻底浸湿,紧贴着身体。他却对这份湿冷毫无察觉,彷佛他的思绪已经飘散在这无边的雨幕之中。
姑姑慌了几秒,又很快恢复镇定,沉下嗓子说:“你来了。”
李灵运却说:“我早该来的。”
她把李灵运领进屋,从柜里翻出几身他高中时期的衣物,“我这里没有男装,你洗个澡,凑合穿这个。”
李灵运坐在八仙椅上,始终垂着头。稍长的刘海耷拉下来,被雨水拧成一缕一缕。
“姑,方何去哪里了?”
姑姑给他铺床的手一顿,又恢复了流畅,“方何是谁?”
李灵运长呼一口浊气,“别装傻了,除了你,谁能解我的咒?”
“你既然知道是我。”姑姑慢慢站直身子,“就该知道我肯定不会说,还来干甚……”
“为什么?!”李灵运突然大声咆哮道,一瞬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你不是隐居了吗?为什么要来管我的闲事!”李灵运猛地抬起头,眉毛狠狠拧在一起,“姑,我跟你这么多年,我没有求过你一件事!现在我求你了,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不好?我实在是找不到他,我求你了……”
她几乎没见过李灵运如此不安的样子,就连睫毛都在抖,不知是因为悲愤还是寒冷。
她上一次看到这个表情,还是在李灵运父亲的葬礼上。幼年的李灵运抓着姑姑袖口,胆怯地小声问道:“爸爸为什么自杀?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了?”
她五脏六腑都心疼地绞在一起。
“我是个普通人,并不是要主持公道,我只不过……不想让你步李邈的后尘。”姑姑红了眼眶,她蹲下来,握住李灵运比冰块还冷的手,“我这辈子没有孩子,你和你表哥就是我的孩子。没能救下李邈,我没有一刻不后悔,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吗?”
火坑火坑,又是火坑。他与方何的关系,在你们嘴里就这么不堪?
李灵运挣开姑姑的手,抱住了头。
看着李灵运油盐不进的样子,她更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于是狠下心站起身,叹了口气:
“李灵运,如果你只是想要个能陪在身边的人,又何必是方何?你动动手指下个咒,谁敢不答应?”
李灵运猛地一愣,抬起头看姑姑。
“你缺少的、想要的爱,真是这种能强迫来的东西吗?”
李灵运想去思考下她这句话,但只要脑子一动,他就头痛欲裂。他这一个月能入睡的日子屈指可数,长时间的少眠让他像是被扒了一层皮,浑身上下都渗血。
“姑,我头疼。”李灵运可怜兮兮地捂着脑袋,声音细若游丝。
“……不说了不说了,去洗个澡,然后睡觉。”姑姑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我去搓一炷香,安神助眠的。”
李灵运忘记自己是怎么躺在床上的,又是怎么睡着的。姑姑手制的熏香带着淡淡草木的味道,让刺痛的神经逐渐舒缓了下来。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李灵运回到了高中,正坐在自己经常光顾的那个秋千上。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这里不止他一个人,旁边居然坐着方何。
方何眼睛湿漉漉,形成一层水膜,鼻尖和骨节都泛着红。双眼皮褶子淡淡的,睫毛把昏暗的灯光打得破碎。
“我叫方何,兄弟,当这么久同学还没怎么说过话,做个朋友呗!”方何在裤子上擦了擦不存在的手汗,伸出手。
李灵运愣住。
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两人第一次搭上话的那个晚上。
李灵运慢慢伸出手,想要握住方何。但当两只手碰到一起的时候,面前的方何突然变成沙子,从指尖开始坍塌。
最后,李灵运什么也没握住。
接下来,场景又变成了体育课上,两人分到一组做热身。
“又见面了李灵运,你可能不记得我,我叫方何,认识一下呗。”方何冲他伸出手。
这次李灵运没有犹豫,立刻伸手去抓他,但方何却忽然消失了。四周空空如也,只有同学们嬉戏打闹的笑声。
“怎么了,李灵运?”体育老师看他发愣,走过来问他,“没人和你一组吗?”
李灵运张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到天旋地转,下一秒,他猛地坐到了课桌旁。
前面的方何这时转过头,犹豫地伸出手,小声对李灵运说道:“以后就是前后位了,我叫方何,有不会的题可以找我。”
这次,李灵运几乎是扑过去。
但在他即将触碰到方何的那一刻,方何却快速缩回了手。只留下李灵运尴尬地把手举在半空,愣愣地看着方何。
方何漠然地俯视他,像是看着一件被丢弃在河边的动物尸体。
“李灵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要把事做得太绝,我们还能回到最开始。”
当时在电话里,李灵运看不到方何说这话的表情。但此情此景,和他想象中一模一样。
李灵运的嘴唇抖了抖,他慢慢看向桌面,手背抵着额头,痛苦地说:“可我不想……回到最开始。”
那些爱和恨,那些欲望和纠葛,那些快乐与痛处……你让我当做没发生,我做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方何苦笑一声:“我该说的都说了,那,也没什么其他好说。李灵运,后会无期。”
这回方何彻底消失不见——
李灵运醒来了。
他看着苍白的天花板,熏香早已燃尽,空气中只剩下院子里土壤的气味,被潮湿的清晨露水打得低垂。
那只曾经不屑于握的手,以后再也没能握住。
李灵运总把两人扭曲的关系,归咎于母亲的滥情与方何的无情。但如果自己当时握住了那只手呢?
如果他之前可以更坦率,更重视方何,更尊重这段关系,是不是当父母的奸情暴露,他们便不至于分崩离析?
如果再次相遇,他没有通过厌胜术控制对方,而是真诚地去追求,他们是不是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才是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李灵运的心脏像是被剜去了一大块。他胸口上下起伏着,却没有氧气能摄入。他大脑嗡嗡作响,又感受到濒死感,像是沉入冬天的湖中,水霎时灌满了口鼻和肺部。
李灵运看过医生,知道这是过呼吸症,也就不再像最初那样无措。
他挣扎着拿起桌子上的牛皮纸袋,罩在下半张脸上,均匀缓慢地调整呼吸。
冷汗浸透脊背的衣物时,李灵运缓了过来。他瘫在床上,用尽全力翻了个身。
姑姑坐在厅堂里编手链,手链编了一条又一条,堆在桌子上。有没有人戴不重要,她不过是用这种方式获得心灵的平静罢了。
就在这时,李灵运跨进门槛。他已整装待发,准备离开。
“我要走了。”李灵运平静地说。
姑姑放下手上的线头,问他:“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没人告诉我方何在哪,我也会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
哎,贪嗔痴占全了,真是没救。
“姑姑,我最后想问你一件事。”
她愣了下,“什么?”
“人被下咒后产生的幻听,到底会听到什么内容。”
姑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好奇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是人这辈子最恐惧听到的话。”
李灵运久久沉默,最后酸酸地笑了一声。
他看着满桌的绳编手链,突然开口道:“姑,表哥的那串珠链还剩一些完好的珠子。你帮我穿起来,编个新的吧。”
他顿了顿,“我不会再下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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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你在BP上整得什么东西,我说过多少次了,风险投资机构只关注两件事。第一,你能不能给他挣钱。第二,还是你能不能给他挣钱!”
方何毫不客气的训斥声,从陆川办公室里传出来。陆老板被骂得像个孙子一样,变着花样道歉。
胖子一边吃着曲奇饼干,一边啧啧称奇道:“也不知道谁是老板。”
“你说方哥刚来的时候多腼腆,跟我们说话还会脸红,现在怎么成玉面阎王了?”兰姐也跟着唏嘘不已。
“哎,有的人还没死,就已经值得被怀念。”
“我可都听见了!”方何从老板办公室猛地探出头来,吓得一帮人赶紧扑在电脑前,装模作样开始工作。
陆川跟出来,笑着拍了拍方何的肩膀,一脸老好人似的说道:“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就到这里吧。下班下班,走,我请你们吃饭。”
众人一片欢呼,但方何还是愁容满面。陆川放低姿态,继续劝道:“方哥你也别急,投资总会有的,你老板我还有点积蓄,撑得住。”
“不是,凭什么啊?”方何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这么优秀的团队,做得这么优秀的游戏,凭什么VC要投给那些粗制滥造的骗钱项目?不行,我非得让我们游戏面世不可。”
他似乎是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肉麻的话,同事们听罢,心里都软成了一摊水,“呜呜,方哥……”
虽然投资没拿到,生活还是要接着奏乐,接着舞。陆川请大家去了经常光顾的一家家常小炒,老板娘都和他们熟稔了,热情地招呼他们,还送了两道免费凉菜。
觥筹交错间,胖子撩开衣服就开始跳肚皮舞,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不知道是谁揽住了方何的肩,也不知道往谁酒杯里添了酒。微风过处,树影摇曳,连月光都要微醺了。
离开饭店的时候,平头哥已经喝多。他搂着老板娘栓在门口的狗,大声说此生只爱它一个。
气得小白脸哭出了热水壶的声音,质问道:“你不说你最爱你前男友,其次就是我吗?”
“恐同了。”众人不约而同地想。
“方哥一个人能回去吗?要不坐我的车?”某位同事问他。
方何把头转向对方:“不用,我没喝多少。”
这个饭店离方何租得房子很近,于是他准备直接步行回去。街灯下,影子拉长,每一步仿佛踏进了一个小小的宇宙,星光点点,月光如练。
他一路进了单元门,登上电梯,伴随着不停跳动的数字,门开了。
远远的,他看见自家门口好像坐着一个人,微卷的头发,修长挺拔的身材,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仿佛在暗淡的楼道灯下会发光……
“呦,你可算舍得回来。”乔建宁拍拍裤子站起来,笑弯了眼,“我还以为要在这蹲一夜呢。”
方何愣住,赶紧迎上去,“你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怎么会这样,我居然忘打了。”乔建宁故作懊恼地说。
方何低头掏出手机,打开一看,果然有五六个未接来电。可能是饭店里太吵,他没有听见。
“快进来吧,外面热死了。”方何尴尬地红了脸,急忙用钥匙打开门,把乔建宁拽了进来。
两人还没站稳脚跟,一团白色棉花糖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他汪汪叫着,扑到乔建宁身上,一边跳脚脚一边甩尾巴。
这是只比熊犬,脑袋、屁股和四肢没有一处不圆,瞪着圆溜溜的小小眼睛,活像一只会动的玩偶。
“好久不见泡芙,有没有想爹地?”乔建宁抱起泡芙,亲了亲泡芙湿漉漉的小鼻头,狗狗尾巴顿时摇成了旋风陀螺。
这只比熊犬是方何刚到南京的时候,乔建宁送给他的。乔建宁说小狗对于治疗心理问题有很好的效果,国外甚至有专门的抚慰犬。
乔建宁还说:“既然泡芙是他们两个一起选的,叫方何爸爸,叫他爹地也很合理。”
方何反驳了好几次,对方都当耳旁风,也就只好随他去了。
离开上海的这两年间,方何与乔建宁仍旧保持着联系。方何说自己忙于工作,没有心情谈对象,让乔建宁再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考虑的最终结果是,乔建宁大学毕业后直接保了南京的研究生。入学之后,三天两头往自己这跑。他没有逼方何,只是说从朋友做起。
但哪怕方何这种没有朋友的人也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终究是有点越界了。
“想什么呢?”乔建宁突然凑过来看方何,惊得方何僵住了。乔建宁靠得太近,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是掰开他的咽喉往里面灌。
乔建宁比以前更像个男人了。
“没什么。”方何立刻错开他,往房间里面走。顺带着取下围巾,挂在了衣架上,“今天又不是周末,怎么来了?”
“来找你喝酒。”乔建宁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还有几盒下酒菜,“但好像你已经喝过了。”
方何把泡芙抱在怀里,顺着它的毛发捋了捋,扬起下巴说:“也不是不能再喝第二波。”
两人把食物摆在桌上,烧鸡散发着油脂的香气,海带和腐竹凉拌清亮爽口,再配上一盘酒鬼花生,开胃得不得了。
“干杯。”附着水珠的玻璃杯碰撞在一起,里面的冰块咔嗒作响。
方何畅饮一口,浓密的泡沫灌进喉咙里,他感觉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长呼一口气。
看到方何满足的表情,乔建宁忍不住笑着问:“你最近心情不错?”
“还行吧。”方何勾起唇角说。
和谐的工作环境,关系亲密的同事,温馨宽敞的住所,还有乖巧可爱的泡芙陪在自己身边,夫复何求呢?
“跟在国华的时候比,哪个好?”
方何的手顿了下,但很快就笃定地回答道:“当然是现在了。”
“羡慕你。”乔建宁拖长声音,“我快被导师缠死了,捏着我论文里的一些小错误不放。哎呦,这么较真做什么~~”
“毕业后就能继承亿万家产的人,羡慕我?”方何无奈地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玻璃杯,看着里面金黄色的液体荡漾,“等你出社会就知道,你这样的才最让人羡慕。”
“你又……说这种话。”乔建宁抿了抿嘴唇。
认识两年多了,方何却总是这样把他当做小孩。不管他再怎么尝试追赶,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都不会缩小。就好像吊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永远触碰不到。
察觉出乔建宁不悦,方何自知说错话了。他尴尬地低头给自己和对方各自倒了杯酒,缓解气氛。
乔建宁去捉他握着啤酒的手腕,像个家长似的管教他,“聚餐的时候喝了这么多,现在居然又灌下去两瓶?”
“我聚餐的时候几乎没怎么喝嘛。”
“为什么不喝?”
“万一喝醉了,在别人面前很丢脸。”之前就有过前车之鉴,方何已经下定决心,不能任由失误再次发生。
乔建宁愣了愣,然后默默看着方何,突然意味深长地问道:“意思是……在我面前喝醉就不丢脸了?”
方何其实没想这么多,但这话从乔建宁口中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非常暧昧,空气也跟着升温。
他慌乱地解释道:“不是,我……”
乔建宁撑在身侧的手指慢慢移动,攀附上方何的手背,就像一根粗壮有力的藤。方何感觉到皮肤传来的热度,瞬间头皮一麻。
“在你眼里,我不是‘别人’对吗?”伴随着引导性的语气,乔建宁握住方何削薄的肩头,拉进彼此的距离,那股独属于成年男性的气息又浓烈了。
方何总觉得他还是小孩,不习惯和这样和他说话,于是别开了脸。但下一秒,方何就被卡住下巴,强硬地扳了回来。
乔建宁开始用尖尖的鼻子蹭他耳朵根,又痒又热,像是用蜡笔轻轻划过。乔建宁把手按在方何胸口上,有意无意揉着,“方哥,为什么不能……”
第61章 合作愉快
乔建宁揉着方何的上唇,揉着揉着,半个手指伸了进去。方何感觉他压着自己那块布满神经的舌肉,一时间忘记了呼吸,任由乔建宁的嘴唇逼近。
他的嘴角被对方小猫似的舔了下,然后唇瓣被叼住吮吸,慢慢深入。
就在这时,微波炉里热得菜好了,发出“叮”得一声。
方何看到乔建宁微怔的眼神,磕磕巴巴地说:“我昨天做得糯米藕还剩点,一起尝尝?”
乔建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愈发耐人寻味。
司机小汪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方向盘上,突然,他听见车门被打开了。紧接着,有个男人带着一身凉气坐了进来。
“李总,下午好。”他立刻转过头,热情洋溢地笑着打招呼。
“嗯。”李灵运淡淡地说。
夏氏集团的新副总上任不久,坊间都传闻他是个不怎么好相与的少爷。
李灵运经常面无表情,拒人千里之外。但与其说他严肃冷酷,倒不如说漫不经心,就像不会被任何事情引起兴趣似的。
所以小汪挺喜欢他。
在李灵运手底下干活,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好了就行,不像其他老板那样杂七杂八的屁事特别多。
“您现在要去哪里?”
“回酒店。”李灵运头都没有抬。
“您不回家看看吗?夏总都在那等您好几天了。”
小汪口里的夏总,是李灵运的外公。自从李灵运着手管理公司事务后,外公对他的期望,便转到了成家立业上。
他眼见着李灵运即将三十,身边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没见到,自然心急如焚。再加上李灵运母亲的鼓动,外公更觉得这事儿耽搁不得了。
李灵运多次跟他出柜,他也不信。因为李灵运身边不仅没有女人,连男人也没有。所以他坚定地认为,李灵运要么不举,要么就是拿这种借口拒绝相亲。于是他干脆住进李灵运家中,赖着不走了。
李灵运没说话,伸手打开窗。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甩出一支来附身点上。
他修长的两指夹着香烟,斜靠在窗边。烟头的火光明明暗暗,像是枯萎的烟花。
“回家吧。”李灵运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方何走后,李灵运度过了浑浑噩噩的四个月。李母某天总算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去李灵运家看看,结果被吓了一跳。
这房子简直像个二手烟酒市场,到处都是没来及清理的垃圾。李灵运裹着毯子蜷睡在沙发上。如果不是胸口微微起伏,李母还要以为他尸体都硬了。
“起来!像什么样子!”李母气急败坏地拉他胳膊,“要是被那小子看见,更觉得自己走对了!你想让他回来的时候,看见你变成个垃圾?!无论是谁,都不会喜欢垃圾!”
虽然李母美貌愚蠢,但这句话却说得很对。
李灵运振作起来,离开了上海,回到苏州尝试接手外公的公司。外公很高兴,花高价给他买了栋三层小洋楼。地理位置非常优越,距离公司总部开车不过十五分钟。
但两年过去,方何没有再回来。
按响门铃后,保姆接过李灵运的风衣外套,给他递上热毛巾擦拭双手。
他问:“外公还没走?”
“没呢!”只听一声中气十足地大喊,李灵运抬头,便看见一个穿着碎花棉服,眼神炯炯有神的老头站在旋转楼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