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慢慢握住方何揪着自己领子的手腕,垂下目光说:“方何,我没想怎样,我今天只是想找机会跟你谈谈。”
方何表情冷峻地看着他,“我当时在电话里说过,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你不愿意做普通同事,普通同学的。那我们也没什么话好说。”
“方何!”眼见着方何要走,李灵运露出不安的表情,急忙去捉对方的肩膀,“对不起,我那时……”
李灵运不知道吃什么长的,力气这么大,方何根本挣脱不开。他不堪其扰,刚想爆发,突然在楼下看到了一个人。
于是他扯回胳膊,冷淡地说:“想谈谈?行,李灵运,你和我打个赌。你看到那个男的了吗?”
从这一层的走廊往楼下看,刚好可以看见有个男人站在小区门口,手里还捧着一大束鲜花。
“你猜这束花最后会送给谁?猜对了,我就和你谈谈。猜错了,就永远从我家滚出去,再也不要过来。”方何微微挑眉,“你敢赌吗?”
李灵运不想赌,他讨厌将自己的命运,系在一个毫不知情的陌生人身上。但他知道自己别无办法,他不赌,方何就连个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好。”李灵运看了那男人很久,发现花束里的玫瑰和百合,于是说,“应该是送给夫人的。”
方何没有回答,两人只是默默地盯着男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灵运却觉得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这种感觉很陌生,纷繁错乱的想象在脑海中交织,就好像倾家荡产的赌徒,在盯着面前仅剩的筹码。
没过几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从上面下来一位老头。男人立刻兴奋地迎上去,将鲜花送到了老头手里。
李灵运怔住了,像是脚底长了根须,一动都不能动。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方何今早才见过这个男人。他是方何的邻居,住在对门。两人见面的时候,他不苟言笑地说:“这花是送给今天顺利出院的父亲的。”
男人不懂花,竟然买了玫瑰和百合。方何当时看出来不妥,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礼貌地笑:“恭喜。”
所以,李灵运必输无疑。
方何二话不说,转身进了家,狠狠摔上了门。
把李灵运隔绝在门外后,方何深深吐出一口气。后背抵着门板,慢慢地滑下来,最后瘫坐在地上。
不管怎么说,好歹能消停几天时间。如果迫不得已,他也做好了再次抛下一切,带着泡芙远走高飞的准备。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塔奇公司里的那些人,心中升腾起一种浓浓的不舍。这么好的同事,这么好的生活,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他狠狠咬紧牙,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然而令方何没想到的是,别说消停几天,甚至都没能消停几个小时。
晚饭的时候,方何的房门再次被敲响了。他好奇地打开门一看,居然是李灵运。
无名的邪火瞬间就升腾起来,方何感觉神经被撕扯得剧痛。他刚打算破口大骂,李灵运的手机就递到了他面前。
“我求他把那束花送给夫人,又买了束更大的送给他父亲,他答应了。”李灵运的额头上蒙着一层薄汗,向来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着红,足见这几个小时经历了怎样的奔波。
照片里,那束玫瑰和百合被递到了他妻子手里。而老父亲手上,捧着一束全新的康乃馨。
那男人是单位领导,经济优渥,但平日里排外又谨慎。李灵运突然拜托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还提出要拍照,不出意外遭到拒绝。甚至伴随着“神经病”“滚开”之类的侮辱和白眼。
但李灵运全都忍下了。
李灵运这样自视清高,居然愿意承受异样的眼光,去卑躬屈膝地求一个陌生人,大大超出方何的预料。
“算我猜对了吗?”李灵运小心翼翼地问。
方何皱眉,“你这是违规。”
“可你也……明明早上见过他,你知道我猜不对。”李灵运捏紧手机,字里行间全是委屈。
本以为面对自己的控诉,方何会恼羞成怒或者装傻。没想到对方平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是啊,那又怎么样?”
这次轮到李灵运愣住。
“你骗了我这么多次,现在轮到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会就受不了了吧?这才哪到哪?”方何笑着说,“李灵运,你无论猜对还是猜错,我都不会给你机会。”
说罢,他关上了李灵运面前的门。
第65章 你和他什么关系?
那天过后,李灵运没有离开南京,而是在方何的小区里租了一栋房子。怕方何再跑了,李灵运没敢骚扰他,只是远远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方何知道,李灵运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他本以为李灵运一找到他,就会继续给他下咒,重新把他关起来,然而这五天里无事发生。
方何不知道李灵运想做什么,成天胡思乱想,整日整日地失眠。
他平躺在床上,意识穿越时间和空间,回到了那栋小独栋里。他回忆起腰间的手臂,不容不拒绝的顶入,令人窒息的吻……
李灵运口口声声说爱他,却把他当成猫,当成狗,当成笼子里的观赏鸟,唯独没有当成过人。
方何在漫长的黑暗里辗转反侧,胸口像压了块巨石,体温忽冷忽热。
直到天色乍亮。
休假完回到公司的时候,同事们都发现方何气色不好。方何解释说是因为他失眠,大家便真以为是他发烧感冒的后遗症,也就没有追问。
这款游戏的上市承载了所有人的梦想,方何不想让如此热血沸腾的事情,变成他和李灵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纷。
过了两三天,陆川私下里找到方何,递给他一个小檀木盒子。
“你最近不是失眠吗,我搞到点好东西。你每天晚上睡前点上一根,安神助眠的。”
方何觉得这个檀木盒子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根码得整整齐齐的线香。
“这能有用吗?”方何哭笑不得。
“死马当成活马医呗,总比你吃安眠药强。”
确实,吃完安眠药第二天脑子里昏昏沉沉,就像醉宿了似的,胃里直犯恶心。
“谢了。”方何收下盒子。
当天晚上,他就买了香炉,并在睡前点上了一根线香。火光闪烁一下便熄灭,紧接着袅袅的烟雾升腾而起,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鼻尖顿时弥漫起草药的香味,仿佛置身于深山老林。大雨过后,泥土的味道被潮气打得低垂。
方何居然真的感觉困了,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脑袋一歪,便很快安静地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床,身体轻盈通透,整个人焕然一新。
从那之后,方何便离不开这些香了,每天都要点上一两支。因此盒子里的十几只香,很快就见了底。
这天他又找到陆川,随口说道:“你那天送我的香还真不错,在哪买的?我快用完了,还得再备一些。”
没想到的是,陆川居然为难地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说:“我还得再问问李总,他上次听说你最近失眠的厉害,就给我这些香,让你拿回家试试。”
一瞬间,方何的体温凉到指尖。他感觉后脑勺被人用棒球棍狠狠砸了下,里面震得乱七八糟,嗡嗡作响。
方何难以置信地问:“这香是李灵运给你的?”
陆川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到,磕磕巴巴地说:“他让我不要告诉你,怕你不好意思收。”
方何捂住嘴巴,一阵阵反胃。
怪不得这个香如此有效,不知道李灵运往里面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不定还有一些成瘾物质,以此来达到控制他的目的。
方何二话不说,转身离开,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他给李灵运拨去电话,因为太过愤怒,他按下数字的手指都在抖。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李灵运似乎没想到方何会主动找他,语音中带着几分欣喜和不确定:“方何?”
“那个香是你给陆总的?”方何咬紧牙,劈头盖脸地问。
李灵运沉默了一会,小声地说:“因为他说你最近睡不好……”
“你到底想干什么!”方何直接吼出来,把李灵运震得瞬间噤声,“不用假惺惺,你会关心我能不能睡好觉?你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把那些邪门的东西用在我身上。你在香里面放了什么?你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天天耍阴招折磨我有意思吗?”
声音久久回荡在狭小的隔间里,空气还残留着震动的余波。方何胸口微微起伏着,仿佛用去了所有的力气。
李灵运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没料到方何会这么想他,把他想得如此不堪,认为他在香里面加了不好的东西。
这段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锋利的刀,将李灵运的心剜成一边一片,由内往外渗血。鲜血堵住他的气管和鼻腔,他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什么都没有……”李灵运声线微微哽咽着说,“是姑姑做得香,我用了两年多。里面放了些佛手柑、沉香、白芷和其他稀有的药材,对身体没有伤害。方何,我没想害你。”
听到是李阿姨做得香,方何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些。但就算香交给李灵运的时候没什么问题,也难保李灵运不会再动手脚。
总之他是不敢再用了,剩下没用完的那些也要赶紧丢掉。
“李总也会失眠?”方何嗤笑一声,“得不到的东西可以砸钱买,买不到的就下咒抢,这么自在的人生,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让你辗转反侧。大半夜的,琢磨什么呢?”
电话对面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就连时间都被这吐息的频率拖慢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灵运总算缓缓口:
“我每天晚上都在想你。”
这几个字说得没有起伏,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细细听来,却字字泣血。
方何的喉间哽了一下。
最后,他冷冷地说:“你他妈省省吧。”
然后方何挂断了电话,并把李灵运的号码拖入黑名单。
这天方何来到公司,一进门就感觉不对劲——
房间里太凉爽了。
陆川为了节省房租,把公司安置在一个老旧的写字楼里。因为年久失修,写字楼的中央空调已经不怎么管用。
冬冷夏热,很是磨人。
方何代表同事们提了好几次,但陆川资金实在紧张,他也就没有勉强。
方何看向办公区的角落,那里赫然新装着一台落地空调。他以为陆川这个铁公鸡总算开窍了,正准备夸两句,就听见胖子乐呵呵地说:“李总送的空调,给力吧?”
方何愣住,“谁?”
“李总啊,就那个李灵运。之前来我们公司的时候,问我们办公室怎么这么热,然后二话不说,订了好几台空调……哦对,你那时候还在休假呢。”
“而且他说我们辛苦,这几天还给我们点了下午茶。”同事举起手中的提拉米苏蛋糕,“方哥你要吃点嘛?你不是喜欢吃甜的?”
“不用了。”
方何顿时心中不快。
李灵运到底要干什么?自己不理他,就开始讨好他身边的人?
那以后公司聚餐,是不是还得带他一个?
“话说回来,李总也太重视我们这个项目了吧,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摸鱼了。”平头哥说。
小白脸立刻附和道:“老婆说得对,人家大公司的副总都觉得好,我们游戏上市后肯定嘎嘎赚钱。”
兰姐却一反常态没有参与讨论,她单手托着脸颊,偷偷瞄一眼皱着眉头的方何,喝了口马克杯里的咖啡。
方何前脚刚进办公室,兰姐后脚就跟了进来。在方何震惊的目光中,她双手一撑,坐在他的办公桌上。
“你干什么?”方何哭笑不得。
“你快如实招来。”兰姐眼里露出狡黠的光,“你和李灵运到底什么关系?”
方何嘴角的笑容僵住,他面无表情低下头,从手边的笔筒里取出一支签字笔。
“莫名其妙,我那天在机场是第一次见李总。”
“你骗骗地主家的傻儿子就罢了,还想骗我?”兰姐龇起牙,“去你家看望你,送你安神香,还三天两头给公司买下午茶、买空调……你真当人家少爷是做慈善?”
“可能对我们游戏给予厚望吧。”
见方何硬的不吃,兰姐灵机一动,又开始打感情牌,“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看你最近魂不守舍,才来关心你一下。没想到,方哥和我还这么外气,我又不会往外说……”
“我……”方何果然松动了。
“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前男友?”
听到这三个字,方何瞬间皱起眉,一副强忍不适的表情。
“别说这么恶心的话。”方何不悦地看着兰姐。
“你别生气呀,就当我看走眼了。”兰姐摆摆手,立刻陪着笑说,“那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方何知道这次是糊弄不过去了,于是沉默半晌,才撑着额头说道:“他……以前是我领导,我就是受不了性骚扰,所以才辞职的。”
虽然已经美化了很多,方何却还是说得艰难。仿佛是将自尊心打碎了,又用劣质胶水粘合在一起。他没敢抬头看兰姐的眼睛,只是默默攥紧拳头。
兰姐本来带着看热闹的笑容,听到这话表情突然僵住,然后慢慢坐直了身子。
“发生过这种事,你怎么不告诉姓陆的?”她严肃地大声问道。
“告诉他能怎么办?已经跟夏氏签过合同了,违约金是我们支付不起的天文数字。与其让大家知道这件事,搞得大家都有负罪感,还不如就当我和李灵运不认识。况且……”方何哽了哽,把脸别到一边,“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以前被人……兰姐,我觉得你聪明,告诉你,也是希望你能帮我瞒住他们。”
方何说得有理有据,装傻确实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式。但一想到方何曾经受的委屈和羞辱,兰姐气得脸都憋红了。
“如果你希望,我当然可以帮你保密。但是方哥,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她水汪汪的眼睛瞪得滚圆,“纸包不住火,那畜生现在作为投资商天天来找你,你又不可能这辈子不见他!”
“我明白。”方何捏了捏眉心,“让我先想想办法。”
就在这时,方何的手机响了,有短信发进来。
他的屏幕亮起,上面陌生的号码赫然写着:“我现在在你公司楼下,你能和我聊聊吗?就一会,不会耽误你太久。”
毫无疑问是李灵运。
方何面无表情地看着,直接将陌生信息删除拉黑,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见方何突然变得面色冷峻,兰姐以为是自己揭了他的伤疤,心中愧疚不已。
于是她拍了拍方何的肩膀,讨好似的笑着说:“对不住方哥,是我八婆了。别不开心,作为道歉,下班后你请我去喝酒。”
方何哭笑不得,“你跟我道歉,我还要请你喝酒是吧?”
“我这不是知道,方哥不好意思让女士付钱嘛!省得你跟我争了!”
方何斗不过兰姐,只好乖乖请客喝酒。他穿上大衣,任由兰姐揽着他,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出公司。
“我可没车。”方何说。
“没事,开我的车去。怎么说,还是咱公司聚餐常去的那家?”
方何笑弯了眼睛,“成。”
两人刚出公司大门,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喊:“方何?”
方何还没来及转头,就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胳膊。
李灵运抓得太用力,黑色体恤下的手臂肌肉坚实地微微隆起,青色静脉比平日里更加醒目。他胸口微微起伏着,跑得很急,像是在追一阵风。
灯光下,两人影子亲昵地交织在一起。方何看得难受,微微退开一步,隔开了重叠的影子。
“你干什么?”兰姐比方何更早爆发,她狠狠推了李灵运一把,竟把一米八七的大男人推得趔趄几步,“李总,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们欢迎您莅临指导,但不代表您可以干涉员工的私生活。”
李灵运总算把目光移向她。
方何怕李灵运这种睚眦必报的混球对兰姐下咒,于是连忙把她护在身后,“你先去车里等我,我处理完就来。”
“可是……”
“你不听我的,那待会你请客啊。”方何故意开玩笑说。
兰姐看出方何不想让外人掺合,于是狠狠瞪了一眼李灵运,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直到兰姐走远,李灵运才冷淡地聚焦在方何身上,讥诮道:“方何,两年不见你改取向了?”
“……”
“你那东西还能用吗?”
方哥忍无可忍,咬紧牙狠狠骂道:“李灵运,你有种再说一遍?!”
李灵运被这一嗓子镇住,顿时软下性子。他拧起眉,抿着薄薄的嘴唇,虹膜氤氲着潮气,就好像自己欺负他似的。
李灵运虚虚握住方何的手腕,“我错了,不说了,我没想干涉你的交友……方何,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我是担心你才……”
“为什么不回消息?”方何冷笑一声,“你不如问问你自己,你高中的时候,不是从来都不回我消息吗?”
在李灵运凝固的目光中,方何甩开李灵运的手,不紧不慢地说下去:“现在我总算能理解你了——单方面的感情只不过是骚扰而已,多亏你,我认识到我当年有多可笑。”
不回信息?什么时候?
李灵运完全不记得了。
他只能苍白地辩解道:“我没觉得是骚扰,也没觉得你可笑。”
“李灵运,人真的很神奇。当年我认为你的事都是天大的事,但现在看到你,我却觉得无关紧要了。”
盛怒过后,方何忽然觉得身心俱疲,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身体。四肢酸胀,泥沙俱下。
“所以。”方何笑了笑,总算正视着李灵运说,“你也只是被我这种人甩了,觉得尊严受挫,暂时走不出来而已。时间会解决一切,你也该看开点。”
李灵运没有回答。
“十二年都没看开的事情……”过了很久,他最终低下头,看不清表情,“还需要多少年才能看开?”
“我以前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看不开了,但其实,看开不过一瞬间的事。”
方何平静地回答道。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去那个房子看看了?”钟叔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问李灵运。
李灵运没有回答,只是垂着头,就好像脊椎被人硬生生敲断了。扒开他薄薄的皮肉,里面是白茫茫一片空洞。
钟叔暗自叹了口气。
李灵运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小子天性冷漠孤僻,不像个活人。他认为任何人都有可能为情所困,唯独没考虑过李灵运会这样。
钟叔把车稳稳停在一栋小洋楼门口,“到了。”
李灵运到上海工作后,他高中时住的别墅就闲置下来,钥匙交由外公的助理钟叔保管着。
钟叔帮李灵运打开门,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所有家具都罩着白色的塑料膜,上面落满灰尘。
这个房子每一处都有李灵运的记忆,却不再有人的体温,硬质的实木家具沾上了寒气。李灵运每走一步,就在积满灰的地板上留下一个脚印,像是走入雪原里。
他来到自己的房间,撕开书桌的塑料膜,在抽屉里胡乱翻找起来。不知找了多久,他总算找出自己高中时用的那部手机。
苹果8plus质量不错,充上电后还可以正常开机。
李灵运点开自己的的qq,里面好友很少,除了班级群就只有几个班委。所以方何的名字在其中,显得格外惹眼。
第67章 生日礼物
“最近学校门口开了一家特别火的炸鸡店,他家梅子味炸鸡贼好吃,放学后一起去吃呗,我请客。”
“磕破的膝盖怎么样了?别担心,数学课的笔记我都记好了,回来给你看。”
“隔壁班的那个谁怎么老来找你,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女生?”
“今天下午的实验课我们俩一组好不好?你不要我的话,我怕我一个人怪尴尬的。”
与方何的话唠相比,聊天记录中几乎没有李灵运的回复。就算他偶尔大发慈悲理了理方何,留言也基本上不会超过一两个字。
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方何又吵又烦,甚至拉黑过几次;后来两人的关系变好,他又觉得自己看见消息就行,没必要回复。
反正无论李灵运是否回应,方何的消息永远会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时至今日李灵运才真正理解,每天抱着手机苦等自己回消息的方何,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李灵运把这些聊天记录看了一次又一次。
就好像两人一次又一次回到了过去。
可每当划到最后,划到空白的回复栏,李灵运反复惊醒。幻想与现实之间,他的头脑变得混沌,就好像自己的一部分感官脱离了身体,但偏偏又有什么情绪盛大地袭来了。
他回过神来,原来肝脏没有被掏空,地上也没有血。
明知道是再也无法传达到的消息,但李灵运还是一个一个字地打上那句话——
“对不起方何,还有,其实我一直喜欢你。”
从别墅里出来,李灵运看到钟叔正靠在车旁抽烟。发现他来了,便慌慌张张把烟按在灭烟器上。
然而,李灵运却轻声说:“给我一根。”
钟叔这才想起来,李灵运现在也成功加入“烟枪”的队伍了。他递给李灵运一支烟,又俯身帮他点燃,然后两人肩并着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吗?”
“嗯。”李灵运淡淡地说。
“你准备什么时候从南京回来?没了你,总部可乱了套了。”
“当年没我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干活的?”
钟叔笑着摇了摇头,“这不是由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嘛。习惯了你操持一切,突然人没了,大家就跟那无头苍蝇似的。”
“好,最近我会回去一趟。”
“最后还有一件事。”钟叔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他掏出手机递给李灵运,“之前你让我调查方志奇和他秘书,确实被我搞到了一些猛料。”
手机里有一组照片和两个十几秒的视频。这些影像资料,全是方志奇和秘书怎么不分场合颠鸾倒凤的,甚至还有他对夜总会小姐动手动脚的证据。
足够把他锤死。
这些图片和视频,把李灵运的瞳孔映得忽明忽暗。这一刻他忽然想到,如果母亲和方志奇因此离婚,那么他和方何之间原生家庭的罪,是不是也就荡然无存了?
想到这,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热了,咕咚咕咚沸腾着。
钟叔看着李灵运,沉默很久,终究是忍不住问他:“你要把这事告诉大小姐吗?”
“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