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持神秘感,他打算在正式登台前的准备时间再戴美瞳。
第一次的时候还有些生涩勉强,但熟能生巧,现在他能够做到一秒戴一边了。
他心里存着其他事,和屋内的人打了招呼之后前往卫生间,在洗手台前站定,往前倾身。
他动了动嘴,反复练习舞台上的表情。
“你觉得自己今天的妆造怎么样?”有人在他身后问。
顾夜宁说:“真的挺帅的,和以前风格都不同。”
然后意识到不太对,一扭头和祝鸿对上了视线。
顾夜宁:“……”
祝鸿一如既往面无表情,那张俊秀但冷淡的面孔,和直勾勾盯着人的眼神,让人无由来怵得慌。
“祝老师。”顾夜宁不着痕迹地往另外一侧移动了几分,谨慎地问候了一声。他特别想再说一句“老师你是要上厕所吗,我已经给你让开位置了”,但又觉得有点奇怪。
祝鸿的目光落在顾夜宁脸上,半晌才说:“是还可以。”
祝鸿居然在夸人?
顾夜宁的第一反应。
“谢谢老师。”他又说。
导师们的休息室并不在这个方向,因此也不会和练习生,以及后台忙乱的工作人员们共用一个洗手间,除非他们特地找来此处。
顾夜宁见祝鸿又不说话了,有点受不了这种你不说话,我也不说的局面,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化解尴尬:“祝老师是来找谁的吗?怎么来这边的洗手间了?”
他对不熟悉的人,尤其是长辈自己开启对话的能力比较弱,他知道。
祝鸿说:“来骂明烨的,看到你就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顾夜宁:大可不必。骂完明烨就可以直接走了。
他从小到大没怎么怕过老师,因为学习成绩优秀,表现又乖巧的缘故,但祝鸿显然是个例外。前世的糟糕记忆虽然已经消化得七七八八,但这并不代表他很想和这位长辈继续说话。
“你发现你舞台表现的一个问题了吗?”祝鸿说,开门见山。
顾夜宁精神一振:“什么问题?”
祝鸿抬起手,指了指顾夜宁的脸:“放不开。”
他抬起手,赫然一个捏紧的拳头。
顾夜宁盯着那个拳头,因为明烨之前和他关于上手殴打人的叙述,他第一反应是对方打算给自己一拳。
“这是普通情况下,你不做任何表情的状态。”祝鸿说,缓慢地将手一点点舒展,让五指与掌心逐渐分离,在顾夜宁的视线里,倏地绷紧了每个指节,呈现出肉眼可见的用力姿态,“这是你每个舞台表情管理的状态。”
他手指骨节逐渐泛白,显然是极力展示。
“像绷紧的线。到一个自己设定的程度,就竭尽全力,只死死卡在那里。”
顾夜宁觉得他的这个形容,跟之前批判他们的“龋齿论”有异曲同工之妙,能够通过一些与事情本身无关的描述,达到让人立刻理解的效果。
他紧绷的情绪缓解了一点,忍不住跟着点头。
“是……的确是这样。”
他承认,但也要解释:“是这样的老师,我明白我的表情管理比较“收着”,但是这也是因为我们的节目,舞台实际上并不算多。”尤其是对比韩国一些发一次歌穿不同衣服,化不同妆容,表演十几二十个舞台的组合,“因此每个舞台都至关重要,如果表情管理稍微放开一点,很容易被逐帧截图,扣上“油腻”或者“用力过猛”的帽子。”
“一旦被这样截图,或者做成表情包,那么接下来可能无论做什么舞台,路人都会产生类似的印象,因为先入为主。这个原理有点类似于……首印效应?”
所以他在舞台上做每个动作都尽量收敛。虽然这对曾经跳现代舞,以此传递情绪,表达内心世界的他来说其实并不简单。
他本来以为祝鸿会在半途打断自己的叙述,但并没有。祝鸿认真地听完他对自己的解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然后冷不丁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初评级舞台是第一次见你?”
顾夜宁:“……”
话题是怎么跳到这个方向的?
“不是吗?”他老老实实地发问。
祝鸿:“宋维千老师的葬礼,你也去参加了。”问句的形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顾夜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会从祝鸿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也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提起了葬礼——黎昼也跟他说过的那场,也是改变了顾夜宁想法的重要转折点之一。
“那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哭的时候也是没办法肆无忌惮的。”祝鸿又说,“甚至还能抽空给黎昼递纸。”
顾夜宁:有点恐怖,感觉当初自己的行为全程被人监视了。可能当时黎昼的妈妈哭得样子太让人感同身受,黎昼的脸也更能吸引注意力,所以对祝鸿印象并不算深。
“其实我回家以后……”
“你回家以后也没哭过了。别人说大悲无泪,你那时候没哭,满脸都是眼泪,不符合这个标准。”
顾夜宁被堵了回去。
祝鸿说得对,他在葬礼上流过眼泪,回到家,情绪就已经被自己强行按捺,面对家人的时候是一张若无其事的脸。
“你的情绪上的痛苦和表现出来的内容是完全分裂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这就是为什么宋老师说你哪怕是跳现代舞,也活在自己的框架里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你原本的拳击底子所致,还有你本身的情绪,下意识就是往回收的,你想表达,但表达出来的内容很有限。”
“你之前也说你自己没办法笑成明烨那个样子,是吧?”
顾夜宁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自己之前在导师考核表演上说的每一句话,祝鸿居然都记住了。
“那也是因为你的情绪有自己的条条框框,你被框死在里边,无论是笑还是哭都无法脱离你给自己设立的心理上的限制,这点很致命。”祝鸿又说,“当然,不仅是舞台——我是不清楚你未来会不会去演戏,演戏的话你的这个问题会更致命。”
“但我知道总是保持这个想法和心理状态,你的问题,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浮现出来,至少在舞台上是如此。”
顾夜宁明白祝鸿的意思:“我的表演看多了,会给人模式化、标准化的感觉,会很累,因为为了不出错,任何表情管理都是设定好,并且提前练习了无数次的。”
另一种形式的正统偶像。
白英文在对他们指导的时候也提起过,顾夜宁是“学院派”,舞台上每个表情都是登台之前反复排演过,教科书般的,像标准过头的AI,也被导师们戏谑地称为“CG程度的表情管理”,这点有利有弊。
各个国家的偶像运营模式不同,市场需求不一致,对于“偶像”的标准也是不一样的,因为受到青睐的类型各不相同,日韩都总结出了自己各自的模式。
譬如,偶像的产出是梦想,粉丝消费精神供给。
又例如,偶像是燃烧自己,炸裂舞台,作为理想中男女友的形象而存在。
内娱还在探索中,“偶像”这个职业在发展,但定义模糊,甚至偶像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样的爱豆。
思考得太深入了。顾夜宁知道自己追根究底的老毛病犯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老师,你和宋老师之前的关系是?”他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曾经是你师兄。”祝鸿冷淡地说,“我听他说到过你。”
所以之前的猜测没错,顾夜宁真的和明烨有些关联,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
“师兄好。”
祝鸿:“我没你这个师弟。”
顾夜宁被他冷言冷语了一句,但也并不很在意:“谢谢祝师兄。”
“你……算了。”祝鸿皱着眉略过了顾夜宁的这个称呼,算是默认,“你那时候要放弃现代舞,所以宋老师有很多话选择不继续和你说。现在我只是代替他,把后来没能说出口的话告诉你。”
他看起来不想继续和顾夜宁交流了。
或者说这段对话已经消耗了他绝大部分精力,疲惫很明显地浮上了眼角眉梢。
“行了,你准备吧。”他大步往前。
“祝师兄。”顾夜宁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祝鸿在走廊一头回过身,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顾夜宁居然觉得他这模样有些亲切可爱:“师兄,你也是这样指导明烨的吗?他和初评级的时候相比,进步也是肉眼可见。”
他喊祝鸿师兄,明烨喊森晚整理祝鸿舅舅,从辈分上好像微妙地占了便宜。
“不,明烨是孺子不可教,除非自己想通,否则只能靠骂来激发他的逆反心。”祝鸿说。
“你们中间大部分人,只能靠骂和训斥来帮助加深印象,但大概率还是毫无用处。”
“但你不一样。”
“你听得进去。哪怕忠言逆耳。”
祝鸿潇洒地离开了。
顾夜宁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毋论前世与今生,祝鸿所谓的“提点”与“帮助”的方式是否过激,是否过分,那是另外一码事。
现在他只知道,自己对对方最后的一丝芥蒂和不满也随之消散。
他按住左胸口,缓慢地深吸一口气。
《沙蝎》组根据乌子然的时间安排,落在了第三个表演,并不是一个很讨巧的登台位次。幸亏这次的录制没有观众参与,也没有现场票,因此无足轻重。
排在第一和最后一位的两个组,都是因为合作前辈的行程原因,一个来不了太早,一个走不了太晚。
在他们之前,是著名唱作人与女歌手谭婕前辈组的歌曲《大笑无声》,以及“Sky Boy”的青木晋前辈带领小组表演的《Aurora》。
都是偏向于抒情曲风格的舞台。前一组有谢逅,后一组有管风弦。
刚刚听祝鸿和自己说了“大悲无泪”,这边厢第一首歌就是《大笑无声》,感觉时刻都在提醒顾夜宁别忘记祝鸿的那番话。
他回到多媒体厅,按照分组坐下,隔壁是管风弦。第一组已经要去准备了,估计再过一会儿,《Aurora》组也要离开。
顾夜宁和管风弦打了个招呼。
管风弦在“Sky Boy”青木晋前辈所领队的小组,即将演唱“婚礼圣曲”,因此服装比较正式,西装革履之外,胸口还搭配了素雅的胸花,俨然新郎的模样。
顾夜宁觉得他的造型很好看,于是很诚恳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管风弦也认认真真打量了顾夜宁的造型:“我以为你们组是《沙蝎》这首歌,所以妆造方面会做的比较……妖异一点。”
顾夜宁说:“原本的MV里原唱老师的确是这个风格,但是说实话,原本这首歌就有点疯批的味道,如果再搭配上MV里老师的造型,怕是会过犹不及。”
管风弦赞同他的说法:“你说的没错。”
就像一般情况下,从上到下的服装包括鞋子,以及配饰的颜色不要超过三种,看起来比较舒适和谐一样,舞台表演也是一样。
——性感的舞台,表情故作性感,服装搭配性感,舞蹈动作性感,三者叠加绝对会过为已甚,成为油腻男,就像之前他给贺天心以及黎昼指导《Harder》舞台表现的时候所说的那样。
而现在《沙蝎》的舞台亦然。
一是叠加的冲击性并不会被人看好,反而会直接走偏。
另一方面,他,以及乌子然,包括整个组在内,都同意在这首歌里制造足够的“反差”。
前排的陈思燃正在喜形于色地四处和人说话。他们这一组穿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也或许衣服并没有那个程度,但搭配陈思燃的神色,俨然给人带来了这种印象。
“他怎么这么高兴?”
卫南星在另外一边说:“他和Candice前辈们一组,这段时间排练一直都挺开心的。”
顾夜宁和管风弦都听出了卫南星这句话的潜台词。
“等摄像机开始拍摄,他再表现得这么明显就不合适了。”管风弦斟酌着说,“据我所知,粉丝,尤其是高强度关注自己偶像每个物料和行程的粉丝,很容易发现偶像的情绪变化和异样的。”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自己的爱豆谈恋爱或者和人在暧昧期,粉丝总会第一个发现。
顾夜宁说:“和在《第二颗纽扣》组的时候的状态完全不同。”
时不时在走廊或者食堂和对方碰上,对方也是笑逐颜开的模样,尤其是在Candice的两名前辈来合练的时候,陈思燃总是一副……
春心荡漾的模样。
他印象里对方这时候可是有女友的。
“这种人最好还是别出道。”卫南星的语气有点冷淡,“省得未来出事,塌房上热搜,直接拖累队友。”
顾夜宁感同身受地点头。
“嫂子之夜”就是一次信任危机,要不是节目直接爆红飞升,大众的信任危机会牵扯到整个节目的所有人。
上辈子陈冰的黑料也或多或少牵连到了无辜的黎昼,又是前车之鉴。
现在姑且如此,如果未来真的出道,这个圈子的诱惑太多,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漂亮的男女,自我控制能力不强的人进圈就会被迷花眼。
“而且他还和黎昼一个公司。”他接话。
仅仅是恋爱,一般是不会影响什么的,社会对于男性偶像的包容程度不低。陈思燃上辈子最大的错是嘴队友,嘴的还是黎昼这种皇太子,被雪藏是意料之中——
话说回来,陈思燃之前和自己提起,在三公获胜后想跟他谈一谈,他做了准备,但陈思燃那头像是临时反悔,怎么突然没了动静?他还挺想知道陈思燃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的。
管风弦注视他几秒:“怎么突然提起黎昼?我怎么感觉你知道什么呢?”
顾夜宁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一愣,然后笑了:“万一我真的知道呢?”
“怎么?是他三公暴露出了什么内幕?还是你掌握了他的什么把柄?”
顾夜宁:“说不定我是重生的呢。所以知道很多关于陈思燃的内幕消息,尤其是现在和未来的。”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说出这个词。在话出口的瞬间,并不紧张,甚至感到了自己如释重负的情绪。
管风弦和卫南星一起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一个观察力敏锐,一个智商情商双高,但显然都没把顾夜宁的这句话当真,权当听了一个挺有趣的玩笑。
“你们组为了演绎好舞台集体看了女性频道的小说,看来的确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管风弦说着,拍了拍顾夜宁的肩膀,“不过也挺好,看那些书,感觉会更清楚现在的大众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偏好什么类型的主角。”
顾夜宁顺势点头赞同:“是啊。”
有些事情虽然荒谬,但居然是真的。但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眼看着第一个舞台的表演即将开始。
管风弦一组被喊走。临走前顾夜宁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又塞给他一颗润喉糖,让他上场前润润嗓子,《Aurora》可不好驾驭。
录制即将正式进行,多媒体厅内四面八方的摄像机都已经开机,工作人员各就各位。
顾夜宁换了个姿势,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投屏上。
这次邀请来的都是实力与名气不低的前辈,他不仅要看舞台,还要跟前辈们取经。
在管风弦所在的小组登台时,《沙蝎》组应工作人员通知,集体起身前往后台准备。
顾夜宁摸出佩戴棒,找了张摆在角落里的桌子将隐形眼镜戴上。
他拜托工作人员帮自己暂时收着佩戴棒,一转身正对上齐继暗戳戳偷窥的眼神。齐继被他突兀的转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定睛再看,原本就大的眼睛更是瞪得溜圆:
“哇塞宁哥你……”
“怎么样?”顾夜宁问。
齐继举起了大拇指,竭尽全力地夸奖:“好酷炫,好帅气,好迷人!”
顾夜宁看着他真挚的表情和滔滔不绝出口的夸赞,有点怀疑,还有点高兴:“真的吗?”
“真的真的。”齐继用他文科素养不足的脑子努力组织措辞,“而且很反差,很桀骜,很邪魅。”
队友们也围过来看,你一言我一语地称赞。
“真的挺不错的。”
“有斯文败类的意思了。”
“还有点衣冠禽兽。”
“衣冠禽兽不是什么好词,你语文怎么学的?”
“我高中毕业就没怎么学过语文啦。”
在赞美和走偏的对话声里,顾夜宁扭头去找卫南星。
卫南星没和其他人一样围上来,舞台上表演正式开始,灯光倏然打亮,他就站在那处光影明灭的地方安静看着自己。
见顾夜宁看过去,卫南星冲他点了点头。
顾夜宁遥遥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算作鼓励。
却没料到卫南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似乎是对他的这个动作有些特别的看法。但顾夜宁没来得及问出口,乌子然从幕布后边冒了出来。
和所有黑色的统一舞台装不同,他穿着一身黑褐色西装外套,内里搭配一件金色衬衫,衬衫于灯光之下闪闪发亮。
他没戴墨镜,脸上也没有任何遮蔽物,于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兀自缩到了刚才顾夜宁戴隐形眼镜的角落里,握着两只手低着头喃喃自语着,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
齐继贴着顾夜宁的耳朵小声问:“宁哥,我彩排的时候就想问了,乌子然前辈为什么穿这样的服装啊?他作为前辈,衣服和我们不一样是正常的,但这颜色也不好看啊。”
顾夜宁给他科普:“前辈之前说,他是在从颜色上模仿亚利桑那沙漠金蝎。”
齐继:“……亚什么金蝎?”
顾夜宁说:“可能是前辈比较看中的一种蝎子吧,据说颜色和他现在身上的配色差不多。”
齐继:“原来如此。”
舞台上的表演已近尾声,摄像老师扛着摄像机走过来,练习生们围成一个圆阵,顺带把站在旁边不想参与的乌子然也一起拽了过来。
乌子然勉强挤进顾夜宁和卫南星中间,被两侧的人勾住肩膀。
“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加油!加油!加油!”
顾夜宁听见身边的乌子然很勉强地跟着喊了两句。
灯光在前一组表演彻底结束后,逐渐熄灭,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们忙碌着将《沙蝎》组要表演的道具搬上台,管风弦从舞台上下来,经过顾夜宁的时候,轻轻搂了搂他的肩膀。
“表现得很好。”顾夜宁说。
他能从后台很清晰地辨认出管风弦的唱句,没有失误,完美地演绎完毕,相比于最开始的第一个舞台,是肉眼可见的进步。
管风弦笑了,摸了摸顾夜宁的后颈,手指冰凉,一触即分:“你也加油。”
青木晋前辈从舞台上下来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顾夜宁,然后走了过来。他用生疏的中文和顾夜宁打了个招呼,然后换成了日式的英文。
他的英文发音也不标准,顾夜宁听他说完,和他握了握手,对方才带着微笑离开了。
“他刚才和你说什么呀?”齐继又凑了过来。
顾夜宁说:“他说希望未来和我能有其他合作的机会,顺带……”
“顺带什么?”
顾夜宁看旁边摄像机又跟了过来,于是闭上了嘴,对齐继做了个“等会儿再说”的手势。齐继虽然没理解他的意思,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退了回去。
——顺带邀请自己成团后,带全团去日本录制“Sky Boy”自己的两个综艺番组。
但是在没出道的情况下这样说出口并不合适。但说实话,他很期待。
后台里人来人往,工作人员用手势示意顾夜宁等人登台。
聚光灯强烈地落于舞台上,烘烤得人微微冒了汗。
顾夜宁趁着还没开机,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他的手按在冰凉的道具石上,身后有人按了按他的肩膀,然后踩着石块跳上去。
卫南星在顾夜宁身边半跪下,拍了拍他的手背。
“紧张吗?”
“还好。”顾夜宁说。
他端详了一下卫南星的脸,被黑色眼罩盖住了一只眼睛后,卫南星的气质似乎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对方随意地半垂着眼看着自己,一绺额发下落,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洒脱味道。
“我怎么样?”卫南星看他打量自己,笑着问。
“很适合你。”顾夜宁回答,“也很符合这首歌。”
卫南星轻轻“嗯”了一声。
“会有突破的。”顾夜宁又说。
录制即将开始,卫南星没来得及回应他的鼓励。
照例先录制开头的intro部分。这次他们没有类似于《七宗罪》那种花里胡哨的表演成分,单单是每个人待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由摄像镜头推进拍摄,依次展示他们的脸。
顾夜宁侧身面对舞台下方观众席,卫南星则单手撑地,半跪在他身侧的人造石上。
镜头从倒数第三位的冯智文脸上移开后,给了顾夜宁和卫南星一个two shot。
顾夜宁按顺序排在最后一个。
为了配合顾夜宁的这套服装,他的所有额发全部被被往后梳起,露出光洁的前额,只留几绺发丝垂落在眼前,镜头从一侧拉近,率先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顾夜宁垂眸的侧脸。
镜头缓慢移动。
在完全将正脸框入镜头内的下一秒,顾夜宁缓慢地抬起眼。
后台的练习生们发出一阵倒吸冷气声。
与众不同的右眼。
只余眼球正中米粒大小的一点深色,一眨不眨,直勾勾注视着镜头,在浓密的睫毛掩映下,更透出一股捉摸不透的诡谲。
妖气横斜。
“卧槽异瞳?”
“有点吓人。”
“还有点好看。”
“如果两只眼睛都是这个样子,会特别吓人,就像是恐怖片里的鬼玩偶,或者会出现在什么游戏里吓人一跳的东西——但是他只有一只眼睛戴了这种白环的美瞳,另一只眼睛是纯粹的漂亮……”在一片惊呼里,贺天心抬起手点了点屏幕方向,“而且他的脸很标致。”
因为只是在此基础上,为顾夜宁标致漂亮的脸叠加了一层野性难驯的意味。
练习生们还在对顾夜宁的脸议论纷纷,《沙蝎》组的intro部分已经录制完毕。在指令声中,舞台再次黑沉下来,而练习生们则迅速走向自己的站位。
“轰隆——”
一声惊雷,撕破了原本舞台上黑暗里潜伏的寂静。
所有人随之精神一振。
雨声滂沱。
沙漠里下雨了。是雷暴雨的天气。
舞台背后的led屏幕,逐渐亮起。一道蛛网般的闪电在墨蓝天际张扬地横穿而过,随再一声雷鸣,炸开令人目眩的白光。
沙漠里的降雨,短暂而突兀。不出多久,雨就停了。
在雨声停歇的下一瞬,有轻吟浅唱从舞台上传出。是卫南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