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坐在台下的其他公司练习生,以及评委席的节目PD沈廉及几位导师都被逗笑了,偌大空间瞬间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怎么了?你们是紧张吗?”沈廉终于敛了笑,举起话筒问。他面容清瘦,眼神沉郁,曾是位传奇唱作歌手,现已转型幕后,做起了音乐制作人。能让他笑出声不是容易事,毕竟沈廉性情内敛,大多数时候不苟言笑。
上辈子可没这一出,沈廉也自然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报告PD,刚才我们和上个公司遇上了,其中有个特别特别帅的,可能他看呆了。”盛繁唯恐天下不乱。
叶丛茗郁闷地推了他一把。
顾夜宁则祸水东引,围魏救赵:“没错,盛繁刚才差点没对着他吹口哨。”
盛繁:“……”
盛繁觉得自己的性取向再次岌岌可危:“……不是,我直的,我不是,我没有。”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更多,对面的沈廉在哄堂大笑里拿起了话筒。
“你们都很帅。”沈廉温和地说,“我希望你们的表现也能让我们感叹出“很帅”来。”
上辈子京皇娱乐的三人谁都没能拿到集体舞台后加试的资格。
叶丛茗精心准备的曲目没能唱,盛繁的那段poppin也被永久封存,两个人因为所谓的“偏科”直接被送进了C等级,主题曲舞台再评级没能升班,后来第二轮排名发布后,叶丛茗也遗憾淘汰,自此C班全军覆没。
顾夜宁自己拿了B等级,在再评级升入了A班,但最终的舞台只有一秒镜头,是A班十九人之中的最少的一个。
所以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当沈廉拿起话筒说了一句“你们有什么想要加试的内容吗”的时候,他还是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接着他生怕导师们反悔,赶紧推了一把身边的叶丛茗。
“赶紧的。”他小声说。
叶丛茗从头到脚都在抖,坚持着对顾夜宁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加试前奏响起的时候顾夜宁往练习生席瞥了一眼。
他们的个人加试项目是分开练习的,互相也没有追问过彼此选了什么歌曲,这歌一出来,难免感觉惊讶。
歌曲叫《溺水鱼》,是写给一位四年前一位抑郁症自杀的唱跳歌手的歌,也是上辈子巅峰造星练习生卫南星的加试曲,他现场活生生唱哭了数十个练习生,播出后引起共鸣无数,空降热搜热度狂飙,算是节目早期最出圈的几人之一。
阶梯式的练习生席挤挤挨挨的近两百个练习生,人头攒动,顾夜宁当然找不到卫南星。
而叶丛茗缓缓吸了一口气,闭着眼轻声唱了起来。
“不深的湖,却无边无际。
我站不稳,我跌落下去。
我努力想要浮起,却无能为力。
水呛入我的口鼻,我逐渐窒息。
绝望吗?我一次次挣扎,再一次次输给自己。
我以偏概全,我完美主义。
我与世隔绝,我不可理喻。
我是一条溺水的鱼。
我快感缺失,我归责于己。
我五内俱焚,我歇斯底里。
我是一条溺水的鱼。
“你是鱼,怎么会溺水呢”?耳边是人们的欢声笑语。
我是鱼,可我已沉入湖底。
可是求求你,随便哪个你,让我活下去吧,
活下去或许会有奇迹。”
他发挥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超常发挥,技巧处理和感情都无可挑剔,如果腿没有抖如筛糠就更好了。
只是现在看来未免有点讽刺:上辈子的叶丛茗在赛后遭公司发卖,后来患上中度抑郁,很快就回老家养病去了。
顾夜宁高悬的心脏终于缓缓落下,他一边鼓掌一边扭头去看身边的盛繁。
结果看见盛繁满眼热泪,双手做西子捧心状。
顾夜宁:“???”
复杂的心情一扫而空,他震惊地问:“你哭什么?”
盛繁呜咽着说:“人家就是被气氛感染了嘛。”
“……不要撒娇。”顾夜宁的鸡皮疙瘩冒出一排,赶紧搓着手臂从口袋里摸出纸巾,“你哭成这样上镜都不好看了。”
“那你先上嘛。”盛繁抽泣着说。
“行,那你赶紧把眼泪擦干净,别哭了。”顾夜宁哄着哄着察觉到周围诡异的寂静,扭头见满演播室的人都正盯着他们,他一愣,扭头去看斜后方的大屏,屏幕里清晰地映出他和泪流满面的盛繁的脸。
顾夜宁:“……”
从大屏幕上看盛繁哭花了的脸真的好丑,被网友大骂油腻是可预见的未来,这可怎么办。
沈廉的声音又带了笑:“纸巾够用吗?”
上辈子初评级的选手加试,舞蹈方面的实力大多出众,但他记忆更深刻的还是富有特色的几支舞,譬如民族舞,古典舞,甚至芭蕾。
返还这个时间点其实有些突兀,原本他选择的加试曲目是一首大热的男团舞,但因为时间久远记忆模糊,现在只能依稀想起,这是《星光熠熠》第一季的出道团E-Star的第一首组合曲,叫《最后一眼》。
歌词讲述了失恋的悲伤绝望,曲子和舞蹈风格强烈却极为强烈,和歌词毫无共通之处,虽然吸引眼球,炸裂全场,但过目即森晚整理忘,形成不了太过有记忆点的个人印象。
音乐前奏响起,他来不及细想,缓缓舒展自己的四肢,寻找自己最熟悉,也最自在的舞蹈方式。
初评级结束后从舞台上下来,顾夜宁还在回忆刚才沈廉对他的评价。
“动作流畅,连贯,张力十足的舞姿固然重要,但跳现代舞是要用舞蹈的方式表达,用肢体语言释放自己,直抒胸臆,才能够让观众切身感受到你想要表达的情绪。”沈廉认真地评价,眼睛注视着顾夜宁,“我觉得你做到了,你在带着我们的情绪走,我们也确实跟着你走了。”
顾夜宁沉默着鞠了一躬。
他四五岁学习过拳击,后期被他的老师相中拐去跳舞,有天赋,又对自己严苛,狠得下心拼了命努力,一路走来都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只有老师总在批评他,从他拳击底子转现代舞带来的弊端,到舞蹈的过于“套路性”,他不得要领,咬着牙改了又改,还是没得到一句赞誉。
他十几岁的时候心高气傲,被撂了面子也忍不住跟老师置气,再默默回到练习室继续练习,但一直到恩师在他参赛前因故去世,他也没等到一句夸赞。
“牛啊!”
盛繁将巨大的“A”的贴纸站在顾夜宁的名牌左侧,又用力按了两把,夸张地拍打他的肩膀:“你可太牛了,我看你跳舞看的真是通体舒畅,原来的舞蹈设计那一边捶胸一边跺脚的动作真是花里胡哨的。”
顾夜宁:“……”
现在可不同往日私下,顺口说出的不算拉踩的拉踩,叶丛茗甚至也没发现问题,上辈子的恶剪多是选手的几句无心之言,被节目组可以放大制造矛盾所致,当然,像顾夜宁说话直白,也很少笑脸迎人,遭遇的那些移花接木的恶剪方式,更是避无可避。
“这首歌舞蹈动作的激烈,应该是想表达失恋的绝望情绪。”他试图挽回局面。
盛繁说:“真的吗?”
“人在绝望的时候做的事,在外人看来可能很夸张,甚至很可笑,但是他自己是不觉得的。”顾夜宁循循善诱。
盛繁瞪大了眼睛认真听他瞎掰。
顾夜宁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编。
“……比如捶胸和跺脚,也是发泄情绪的途径。所以把这些动作融入舞蹈里。”他表情真挚动人地说,“这是我的理解。”
盛繁信了:“啊,真的呀,原来是我没体会。怪不得前阵子我跟着练习室视频跳,怎么都跳不出那个味道来。”
盛繁私底下说过类似的话,但当着镜头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上辈子在镜头前他也大大咧咧提起过数次自己是前辈团的粉丝,而后遭遇的网暴里也有不少看他不爽的人包括了骂他“蹭热度”,不奢求节目组大发慈悲对他们手下留情,只希望节目组不要把风向引导向上辈子截然相反的方向。
更别提说是没手机,其实许多人都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藏着手机。被夸被骂,人气如何,各自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各自贴好评级贴纸,在工作人员指引下返还录制现场的选手席,顾夜宁瞥了一眼连走廊里都上下遍布的摄像机,不动声色地继续引出话题:“不过你怎么会选《溺水鱼》这首歌,这歌费嗓子。”
叶丛茗很上道:“这首歌我听了能有一千遍,真的爱了爱了。倒是你们,我以为盛繁会选前辈团的歌,没想到居然是你。”
盛繁得意洋洋地说:“粉丝力量,耳濡目染,也不看看宁哥跟我听了多少遍。”
顾夜宁的余光里能有无数对准他们黑洞洞的镜头,他垂下眼笑了笑,没人看得见他眼底的嘲讽。
想要凭借自己越众而出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被人看到的机会。
京皇娱乐的出场顺序不前不后,返回选手席后还要继续看初评级。
顾夜宁回到座位上后,四面八方都有其他练习生伸手和他击掌握手,有的是表示祝贺,有的开玩笑说着“蹭蹭好运”,一片和乐融融。
一只手从前排伸出来,尾指上一枚银色戒指闪闪发亮。
这戒指?
顾夜宁倏地抬头,对上一双带着笑的眼睛。
“你刚才表现的特别好,实至名归。”
眼睛的主人说。
“你刚才不坐在这儿吧?”顾夜宁愣了一下,抬手和对方击了个掌。
“想跟你说这句话,就和别的公司的选手换了个位置。”卫南星说。他神情温柔,轮廓却疏冷,是山中的雪后初霁,雪晴云淡日光寒,这温柔都显得清孤冷寂。
因为初舞台想要给观众和评委留下深刻印象的缘故,满座的选手头发五颜六色,妆容更是是堪比女团的精致,他则不然,黑发垂额,妆容淡似无,大概是打了个底就完事了。
“还没轮到你?”
“快了,可能等会儿就要下去准备了。”
顾夜宁注意到卫南星胸口别着的也是单麦。
上辈子有些被他忽略掉的部分,现在却很难不去关注,比如他也很清楚卫南星之前的遭遇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他所属的巅峰造星诚然是个大公司,但也有自己想捧的选手,卫南星充其量算个“陪读”。
只可惜巅峰造星的“太子爷”冯智文外貌的确不错,实力太过一般,接不住硬塞给他的“剧本”和人设,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舞台实力,勉强进了总决赛,但人气数据远远达不到决赛圈水准,还不如卫南星这个全程陪读,剧情线无,友情线无,奋斗线无的“三无”选手。
外貌,妆造,镜头,剪辑,剧本,资本,人设,cp营业……堆砌成一名名练习生花团锦簇,光鲜亮丽的模样。选秀就像一场剧本已完成十之八九的大电影。想要凭借自己越众而出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被人看到的机会。
他神色有些复杂,是某种类似于“同病相怜”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趁着台上的选手准备加试的空当,盛繁凑过来问他:“你认识卫南星啊?”
“我们之前一个大学的。”
顾夜宁不觉得说这些有什么大不了,他和卫南星的信息,在播出后估计很快就能被粉丝扒个底朝天。
“西城大?”
顾夜宁点了点头。
“又是个学霸……你别告诉我他和你一样也是学数学的?”
“那倒不是。”顾夜宁顿了顿,“他是文科生,学金融。”
西城大学的金融学专业在国内是顶尖水准,盛繁一脸麻木地看了看轻描淡写的顾夜宁,再看看坐在前方的卫南星的后脑勺:“你们学霸果然彼此都是认识的啊。”
顾夜宁:“……不,主要是因为他帅得太出名。”
他根本没在委婉的。
盛繁:“……”
西城大学东港校区所在地,帝都东港大学城,不仅是一众名校的分校区所在地,甚至还是帝都著名旅游景点之一。
卫南星原来是校乐队主唱兼吉他,一旦有活动,成群结队的男男女女蜂拥而至,学校里常有人戏称,卫南星是东港大学城最热门的景点,声名远扬,是货真价实的票选大学城城草,因此花名“城草”。
顾夜宁校园生活时间有限,早先为了不脱离群众,在练习之余花了点功夫认真旁观班级群同学都在讨论什么,反倒刷到了一大堆卫南星的偷拍照,和实时更新的对方的课表和作息安排,本班同学还不认识,倒先记住了作为外系学生的卫南星。
盛繁悲愤地说:“凡尔赛,是凡尔赛吧?”
“凡尔赛是什么?”顾夜宁问。
“凡尔赛就是……”
盛繁的解释被湮没在一阵突兀的音乐中,舞台后的大屏赫然展现出出下一组即将出场的选手的所属公司logo。
簇簇燃起的火焰,被一圈金色星星包围。
“哇,是星火!”盛繁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又是大公司!”
星火娱乐。
与其说星火是娱乐经纪公司,不如说它是全国规模最大的国内外知名模特机构,业内喊的出名字的超级名模有一大半出自星火娱乐的前身——星火模特经纪公司,还培养好几位世界小姐,堪称世界模特顶级赛事直通车,在《星光熠熠》第一季大爆之后,大概是也想分一杯羹,派出了六名选手参赛。
舞台一侧的通道中,六名星火娱乐的选手鱼贯而入。
“PD好,各位导师好,我们是来自星火娱乐的练习生!”
镜头从星火娱乐练习生们身上一一扫过,从高处居高临下的角度,也能看出模特经纪公司的参赛选手身高出众,比例优越,一字排开站立在舞台上的样子堪称视觉盛宴,又以站在队伍最末的那人尤甚,长腿窄腰,英俊到扎眼。
摄像镜头怼过去的时候,背后的大屏同步投射出他的脸。
台下练习生一阵惊艳的骚动。
“大家好,我是来自星火娱乐的练习生明烨,十七岁,现在读高二。”
叫做明烨的练习生,年纪尚轻,皮肤像是覆盖着一层刷满蜂蜜的阳光碎片,瞳孔是灿烂温暖的棕褐色,像一杯冬日夜晚暖融融的热巧克力,散发着浓厚的甜香。
带了少年气,阳光又纯粹的英俊让他能迅速吸引眼球,但与此同时,也会带来不利的关注度,任何一点缺陷自然会暴露在大众眼皮底下。
“他看着就年纪很小啊。”叶丛茗凑过来小声说。
顾夜宁点了点头。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盛繁感叹说。
顾夜宁:“……”
“虽然看着不像,但你今年的确也才二十。”他笑着说。
盛繁给了他一拳。
星火娱乐的明烨,前世可谓“美丽废物”的最好代言人,英俊出圈,废物更出圈。
主题曲舞台,别人跳舞,他跳操,第一次公演舞台,别人跳舞,他跳操,第二次公演舞台,别人跳舞,他跳操,第三次公演舞台,别人跳舞,他跳操,决赛……他还在跳操,从始至终只是把广播操跳得更肢体协调了些。
但因为过于英俊,性格又好,粉丝可以选择性忽略他的废物程度,任凭他在节目里作为合格又努力的背景板发挥作用,还能违心地夸一句可爱。“欢乐喜剧人”的人设更是为他助力不少。
星火娱乐选择的是一首快节奏的舞曲,乐声一响,顾夜宁见证了身边的盛繁从一开始的欢呼激动期待,到震惊得无言以对的巨大转变。
一曲结束,满场寂静,半晌才有反应过来还在拍摄的选手开始勉强鼓掌,四面八方终于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盛繁震惊地说:“他们是认真在表演吗?”
顾夜宁知道星火娱乐的初舞台后来被刻意剪辑成了“一本正经地努力搞笑”,导师和练习生们的震惊脸也是剪辑的组成部分,并且因为实在太拉胯,连星火娱乐的粉丝们都没法闭眼夸,只是在“哈哈哈哈哈哈”,很少有谁去攻击因此发笑的参赛选手,所以在这里说点什么不出格的评价问题不大。
叶丛茗艰难地说:“……我觉得他们挺努力的,这首歌真的很难。”
顾夜宁笑出了声:“高级话术,我觉得他们挺努力的,这首歌真的很难。中级话术,他们是认真在表演吗?低级话术,他们跳的……”
跳的很烂,唱的更烂,rap与其说是在rap,不如说是在诗朗诵,但是他们真的很努力,尤其是明烨,每一个表情都非常真挚,每一个动作也都尽力到位,只不过不知是基础太弱还是四肢不协调,看起来像是那种——
“有点像在商场大促销的时候,门口很高的气球人,风一吹就四肢打架那种。”顾夜宁说。
盛繁:“get到了。”
叶丛茗:“get到了。”
卫南星扭过头说:“我也get到了。”
顾夜宁忍着笑冲他扬了扬下巴,正巧听见PD沈廉问:“你们有要加试的歌曲吗?”
然后他听见明烨说:“那我给大家走个台步吧。”
大屏幕里的明烨脸上带着盲目自信又灿烂的笑,发挥极烂的初舞台没有给他带来多少阴影,甚至他看起来比表演之前更跃跃欲试了。
于是他真的走了台步。一边走,甚至还一边口头教学。
“……中央脊椎上提,气落丹田,收腹提臀,要显得自然松弛,又内外和谐……”
有几个靠近走道的练习生起身练习了起来,几个导师也跟着跃跃欲试,昏昏欲睡的空气里再次洋溢起轻松和谐的气氛。
虽然最后,自信无比的明烨拿到了一个不出所料的F。
“他好可爱。”叶丛茗发自内心地赞叹。
盛繁老气横秋:“年轻就是天真单纯。”
顾夜宁不言不语,他将手肘搁在膝头欠身往前,思绪不知不觉飞得老远。
其实他和明烨之前就认识。
说是认识,不如说“曾经亲近过”更合适。
可他从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真正看清明烨在想什么。
就比如现在:明烨灿烂的笑容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看似毫无心机的行为动作是不是别有意味,在唱跳类的选秀节目里选择在舞台上走台步又是不是刻意为之,但是毫无疑问的,他的标签是废物但努力,四肢不协调但始终自信的,少年感满满的欢乐喜剧人——
明烨塑造出的形象异常鲜明,确保了他播出分量的同时,也保持了参赛选手里数一数二的热度,让他在后期舞台表现力不尽如意的情况下,依旧从始至终稳列出道席。
稳稳的幸福。
挺值得学习的。
顾夜宁不知是敬佩,还是自嘲地想。
但有些福分不如没有。
初评级结束后时间已逾凌晨两点。PD和导师们先后离席,练习生们则还等候在座位上,等待节目组的下一步安排。
叶丛茗肉眼可见的神色萎靡。顾夜宁知道原因。
卫南星和叶丛茗的加试选了同一首歌《溺水鱼》,上辈子卫南星凭借这首歌拿到了首A,这辈子亦然。声乐导师白肃对他赞不绝口,声称卫南星天赋惊人,目标不应该仅仅是偶像组合的vocal担当,他是华语乐坛的希望,未来应当成为一名真正的歌手,男团反而是限制了他的发展。
虽然这辈子首A被顾夜宁抢先拿到,但上辈子靠一首加试曲热度狂飙的卫南星本就是极有威胁的竞争对手,更别提卫南星的感情处理和天赋水平都的确超过叶丛茗的现有水准。用后来导师不惜用“旋律穿过心脏”来夸赞他歌声的感染力。
换句话说,就是技巧相当,但天赋突出,唱商更高。
但顾夜宁不能这么说。
他只是搂过叶丛茗的肩膀,收紧胳膊用力往怀里带了一把。
节目总导演是个年约四十,总是行色匆匆的男人,很少出现在录制现场,他在录影棚外和一群工作人员说了会儿话,才上台来冲所有练习生宣布:“下面开始分房。”
“由我来宣布分房方式。”
“所有的房间都是四人间,在场两百名练习生,一共会分为五十个宿舍,分住在两栋住宿楼内。”
“我们三个的宿舍是不是要多住进来一个人?”盛繁问顾夜宁。
顾夜宁点了点头。实际上并非如此,但他总不能在这里表现出自己的未卜先知。
“宿舍自行分组。但请注意我们的分房规则:同公司的练习生,不能住在一间宿舍内。除非特殊情况并且进行过报备,否则一旦分房完毕,不允许擅自更换房间。”
“在凑齐四人后,可以去住宿楼前找工作人员登记,他们会帮你们找行李,带你们入住。”
喧哗声四起。
“他说什么?!”
盛繁瞠目结舌地扭头看顾夜宁,再看叶丛茗,被这个规则惊呆了。
“为,为什么不让同公司一间啊?”他结结巴巴地问。
“不同公司的人能因此尽快熟悉起来吧。”顾夜宁说。
虽然按照上辈子的经验,相比于熟悉彼此的进度,矛盾来得更快。
盛繁震惊地说:“可是上一届没这个规则啊?”
顾夜宁说:“上一届还能换房,这一届也不给了。”
规则当然不尽如人意,不说同公司不允许住在一起这条规则的可操作性,录制伊始大部分人根本不熟,立刻被打散随意分宿舍,时间上耗费够久不说,也可能会带来许多隐藏的问题,而这些问题的最终结局往往是矛盾加剧。
顾夜宁还在胡思乱想,坐在前排的卫南星冲他回过身来:“夜宁,愿意和我做舍友吗?”
“好。”
上辈子顾夜宁的舍友不是卫南星。
当初他没能加试,加上初评级不理想,情绪一直不高,垂着眼沮丧的画面还被移花接木作为其他练习生表演反应,遭遇了第一轮大规模恶评,狙他技不如人却输不起。
卫南星自然不会像这次一样特地换位过来恭喜他,但于很多选手而言,选宿舍甚至比初评级更重要。
和大热选手在同一个宿舍,意味着除去正片外的其他花絮和记录视频里,有效出镜可能会更多,如果能够搞好关系,甚至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获得所谓捆绑吸血甚至上位的机会,要知道《星光熠熠》第一季就有练习生因为赛前热门选手的青睐,一路飞升进入出道位。
但是赛前的大热,未必能笑到最后,做出选择未尝没有押宝的意思。
他上辈子的舍友中也有赛前营销到位的所谓“热门”,但最终都惨遭一轮游。因为节目里是不允许擅自更换宿舍的,所以一直到决赛,他都乖乖一个人住在宿舍,也的确错过了很多交流的机会。
但顾夜宁并不太想和大部分上辈子的话题选手同屋,他是活了一次的人,清楚那些所谓的“热门”练习生多多少少都有点自己的小性格和小问题。
也基本和他,八字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