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我不穿了!—— by九州月下

作者:九州月下  录入:04-22

但在百年后,草原上柔然已经归服了北魏,无力翻盘,南边的汉人也在三长制、均田制的推广下,完全纳入了北魏的统治,再想越过淮河,图谋淮河以南的南朝,平城这个位置,便显得太偏远了。
话是这么说,可当萧君泽骑在马上,来到这座北魏经营了近百年的雄城时,还是能体会到为什么鲜卑权贵不愿意迁都了。
看看这雕梁画栋、看看这牧场庄园,看看这骆驼牛马成群的市井商铺,这里是草原和中原贸易的中枢,已经形成了完整经济圈,人们的生活生产都是数十年形成的习惯,说搬就搬,谁来赔偿他们损失啊!
冯诞带着萧君泽来到了冯府,将他安置好后,便一头扎进父亲的治丧大事之中。
萧君泽倒也没打扰他,而是在撰写注音的书籍。
如今的汉语发音和后世区别甚大,需要重新琢磨拼写方式,他的想法是,胡音汉注,就是不解音,只解字。
后世百里不同音,一个地方的人甚至很难听懂隔壁省的话,只要字是相同的,华夏就必然同文同种。
当然,生活也不全是工作。
每当他坐在院中,焚香写书之时,院外就会冒出三个小萝卜头,两男一女,在假山、门柱、花坛后交头接耳,有时候还会一起滚出来,像三只鼹鼠,现形时还会相互指责。
这是冯家的小辈。
“他们三人,”当忙完了父亲的丧事,冯诞些惆怅地和他说起这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已经定亲了,都是宗室女子,至于三娘,她已经是上了玉碟的太子妃。”
萧君泽有些不太喜欢:“太子已经十五岁了,冯家三娘,才五岁呢。”
“这是先太后定下的,”冯诞苦笑,给他解释:“当年文明太后,收养了先帝,以太后之身摄政,先帝十八岁时,为收回大权,将帝位传给了才三岁的陛下,随后以太上皇的身份摄政,当时贬斥了不少太后宠臣,自然也包括冯家。”
“后来太后兵变,囚杀了先帝,重掌大权,自此之后,陛下身边的人,便都是冯家之人。”冯诞轻声道,“陛下幼时,太后几次起了废立之心,尤其是太子出生后,也养在了太后身边……”
要不是拓拔鲜卑帝族十姓力保,差点就把皇帝给去父留子了。
萧君泽也听懂了他话里未尽之意,文明太后是个货真价实的狠人,掌权二十余年,为了自己死后不被清算,几乎把拓拔宏身边的人都换成了冯家人,同时也让冯家人尽可能地娶宗王公主,让北魏皇室与冯家血脉纠缠,同为一体,如此,拓拔宏如果清算冯家,也就是自断臂膀。
不过这样的代价就是冯家把嫡子嫡女都献给皇帝,太后不但没有阻止皇帝与他发展感情,甚至很乐于见到这种局面。
至于这其中的爱情、伦理,在文明太后眼中,都不重要,她要的是权利稳固,维护她的统治。
而在这其中,拓拔宏也好,冯诞也好,根本没得选。
但事实证明,她做的很好,拓拔宏不但没有清算冯家,还给了文明太后足够的尊重,接过了她改革的线路,唯一可惜的是……
“可惜的是我资质愚钝,家里小辈,也不甚聪明,我能做的,只是管好他们,让他们谨言慎行,不要招惹是非,”冯诞平静道,“只是待我死后,冯家怕是要衰落了。”
“你想反抗么?”萧君泽轻声诱惑道,“或许,你的人生,可以不必这么过下去……”
“不想,”冯诞轻轻摇头,“当年,父亲送我入宫时,便嘱咐我,要我尽心服侍陛下,顺从他的意思,这些年,我也习惯了。”
说到这,冯诞微微笑了笑,轻声道:“阿泽,你知道么,你那样子,便是我最想活成的模样。”
骄傲、恣意,便是在皇帝面前也不会低头,看不惯的便掀开,不喜欢的就拒绝,神慧如天人,什么都不畏惧,也没有软肋……
他想不明白,上天怎么会降下这样的人物,让凡人如何活啊!
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君泽,喜欢看那少年在隐密幕后,翻云覆雨的模样。
就像他打开那封锦囊,按着他的意思,冒险将陛下从万军中救出时,那种刺激和成功,冲得他整个人都战栗了好久——那种快乐持续且长久,让他真正感觉到什么是自由,什么是活着。
“所以,阿兄你不是担心有人伤害我,这才带我来平城的?”萧君泽笑着问。
冯诞低头,轻笑道:“我担心的是那些会来试探你的人,他们不知轻重,一个不慎,怕是便要死得无声无息了。”
君泽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义弟,但小小年纪,已经有绝世之姿,必然会有许多不知好歹的人,用不光彩的手段来做些事情。
“别说得好像我是幕后黑手一般,”萧君泽不以为然,“我从不会杀人的。”
“既然如此,”冯诞轻声道,“明日,便和我一同,去见见几位需要认识的人物。”
萧君泽点头,微笑道:“好。”
冯诞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明日有一场夏猎,你到时跟紧我些,猎物多一些少一些都不重要,术业有专精,不要攀比。”
萧君泽目光微微一动:“比骑射么?”
冯诞点头:“大魏弓马得天下,自然是骑射为优。”
萧君泽点头道:“我不攀比,但是,我出一个彩头,如何?”
冯诞顿时轻嘶了一声:“你想做什么?”
萧君泽微笑道:“没什么,就是前几天写书写得累了,打造了一件铠甲,能挡强弩,或许会有人喜欢。”
然后,他拍拍手,让青蚨把一边的草人身上的青纱掀开。
冯诞顿时嘶了一声。
那是一具明光铠,由于铠甲前后皆有钢制的圆护,打磨的非常光滑,像镜子一样明亮,这样的铠甲,在战场上肯定是不受欢迎,容易被集火。
但是,这铠甲太漂亮威武了!
漂亮到他看到就忍不得拿出去,漂亮到他忍不住扯了扯衣角,想问能不能送他。
“不,这盔甲,要献给最强大的勇士。”萧君泽微笑。
冯诞叹息道:“你这是,惟恐天下不乱啊。”

第43章 怎么会呢
次日,萧君泽便随着冯诞一起,去平城以北二十里的地方,开始了这场贵族运动会。
冯诞回到平城后,便是平城最大的头子,鲜卑没有什么要给父亲守孝三年的说法,冯家的政治地位也不允许他长期脱离高层,出席这种活动,便意味着他已经回到了平城的政治中心,不再是先前无暇之态。
而来到这次大会的,有拓拔宏的几个年幼的皇子、帝族十族中的各家年轻人……
他们骑着骏马,身边簇拥着奴仆,衣着光鲜,几乎是以一种炫耀的模样,出现在冯诞身边。
随后,冯诞便拿出几件彩头,做为这次活动的奖励。
只是,这奖励一出,引起的震动让冯诞都惊讶了。
整个猎场之上,那些鲜卑的年轻人们,几乎是以一种拉踩的局面,卷了起来——为了一只黄羊,他们甚至直接在猎场中大打出手,不少人都见了血。
冯诞一时困惑,转头询问萧君泽:“阿弟,一件铠甲罢了,究竟有什么我看不出的秘密?”
萧君泽笑着道:“阿兄啊,你年纪大了,自然不知年轻人为了出风头,会有多拼。”
刚满二十八岁的冯诞顿时脸色一黑,随后叹息道:“你这嘴啊,今后在这平城,就少说几句,多积点功德。”
萧君泽微微一笑:“阿兄,你听过金苹果的故事吗?”
然后把希腊神话里金苹果的故事讲给他听,当听说三个女神为了争一个写着“献给最美的女神”的金苹果,让人间打出了一场天崩地裂的大战后,冯诞不由摇头:“这人心险恶至此。”
萧君泽笑而不语。
明光铠,只是后世的一种礼仪性铠甲,虽然看着就威武雄壮,但防御力很一般。
但是,这铠甲,他好看啊!
年轻人,要的是什么,是出众!
打败所有竞争者,拿到第一名,穿上最威武霸气的铠甲,成为整个猎场最靓的崽,这样的好事,就够他们吹上大半年了。
在文明太后与南朝签订和约之后,近二十年,南北双方都没有大的战事,加上拓拔宏南征,把平城里能打仗的人都已经带走了,如今会在猎场,都是些没有高级官职的年轻人。
更何况,他还让冯诞帮忙,把这铠甲当成彩头,以“奖励最强大的勇士”为名,由第一名获得。
如今皇帝迁都,有征伐天下之心,一个在冯诞面前出名“第一勇士”,那名字,你就说能不能传到皇帝耳中?
这场猎捕持续到了下午,中途萧君泽拿着铁锅,煮着下属献上的黄羊肉,铁锅是他让人一锤锤敲出来的,质量很一般,成本高到没法看,但效果没得说。
飘香的羊肉引来了不少权贵,其中身份最高的,就是拓拔宏还在平城的三个孩子。
三只拓拔家小兄弟都长得肤白貌美,尤其是老四拓拔怿,不到八岁的年纪,便已经生得宛若芝兰,拿去拍个抖音就是播放上百万的那种。
但这三个拓拔家的兄弟如今都蹲在大铁锅旁边,一会吸吸鼻子,闻着萝卜炖羊肉的清香,一边瞅着萧君泽,最小的那只老四,不时地吞了下口水,也不知道是在垂涎什么。
萧君泽倒没什么反应。
二皇子拓拔恪托着头,看着拿着铁勺尝了一口肉汤,准备再下一点盐的少年,心不怎么就跳的特别厉害。
真的是好漂亮的小人啊,哪怕穿着骑装,额头的碎发因为汗渍贴在鬓角,也好看得像是梦里出来的人一样,那脸蛋儿,像是蛋白捏的,看着就好弹啊……
十三岁的少年,生得高大,忍了一下,没能忍住,悄悄靠过去,试图捏一下萧君泽的脸。
“砰!”萧君泽甚至都没有转头,手中的铁勺一转,敲在对方头上,直接把二皇子敲得一声嗷叫,在原地天旋地转,痛哭出声。
原本还带着跃跃欲试的目光的两个小拓拔被震惊了,然后便见萧君泽冰冷的眼神扫过下,那杀气太盛,他俩纷纷后退一步,抱在了一起。
一边的侍从们惊呆了,一人怒道:“大胆,居然敢伤害二皇子!”
萧君泽懒得和他争,转头对冯诞道:“管好你家小孩儿。”
冯诞正在查看二皇子头上的包,闻言挥退了那侍从,不悦道:“你下手太狠了,阿恪还小,你看这个包……”
萧君泽义正词严道:“正因为是小孩,我才要下手狠些,否则要是不长记心,我下次用的可不是勺子了!”
呵,敢非礼他,这是有几条命?
冯诞无奈道:“你们年纪相近,将来入朝,必然是要在一起共事,岂能闹得如此僵硬,回头你哄哄。”
萧君泽轻笑一声:“好。”
拓拔二皇子半晌才缓过来,生气道:“你这儒子,竟然偷袭于我,且等着,必让你……你、你干什么?”
萧君泽走到他面前,将手中铁勺放下,抱胸而立:“偷袭?那如今我站在此地,不拿武器,你敢和我比划比划么?”
拓拔恪怒而起身:“有何不敢,你别说我以大欺小便是!”
“自然不会,”萧君泽将身上的外披解开,露出窄袖束腰的夏装,“你要赢了,我便赔礼道歉,你要输了,别哭就成!”
二皇子冷笑一声,也脱下外套,露出少年柔韧健康的身体:“宫中侍卫都打不过我,到时,你可别哭。”
萧君泽微微一笑,上前去,在对方摆出架子后,骤然一个右勾拳,正中对方眼眶。
惨叫又起。
但拓拔恪却是没有后退,他生出真火,大叫一声,睁着一只眼睛上前,便要和他扭打起来。
萧君泽扯住他的胳膊一扭,转身一个熟练的过肩摔。
拓拔恪嘶嘶着起身,又冲上来。
于是惨叫又起。
两只小拓拔眼睛瞪得溜圆,抱得越发紧了……
终于,二皇子倒在草地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天空飞鸟掠过,整个人似乎都在迷茫中。
萧君泽在一边拿着勺子哼着歌,尝了一口羊肉汤,对冯诞微笑道:“来,可以吃了!”
旁边还在磨好的芝麻酱,配着切好的羊肉,属于绝配,萧君泽还配了几颗糖蒜——都是在淮河边弄蒜药时腌制的,到如今吃起来,风味刚刚好。
三只拓拔家小孩子虽然畏惧,但吃还是要吃得,而且吃得两眼发亮。
南北朝时期,菜品的做法远没有后世丰盛,萧君泽离开皇帝时,还传了几个菜单子,队伍里的大厨几乎是跪着送他的。
没办法,古风UP主嘛,能出个视频的,都要去做一做,混一下时长,添一个更新,萧君泽自问在做菜上,还是能弄几个家常的。
拓拔恪一边吃,一边问出自己的疑惑:“君泽,你这么小,就能打过我,将来必然是我朝一员猛将,不知道是学自哪位名师?”
萧君泽抬眸看他,对面的少年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脸上一红,又目露期待。
“打赢你,还用名师么?”萧君泽问。
拓拔恪眼睛瞬间就红了,委屈道:“我、我能打赢两个侍卫……”
“那是二皇子打赢的,不是拓拔恪打赢的。”萧君泽冷淡道。
拓拔恪怔了两下,这才终于想明白其中的意思:“你、你是说,他们故意输给我?”
萧君泽微笑道:“还需要我说么?”
拓拔恪整个人萎靡下去,身上几乎冒起了黑烟。
萧君泽笑了笑,继续吃肉,他最近又长高了!
旁边两只小拓拔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兄弟两对视一眼后,用悄悄话说以后他们也要小心,别像二哥一样被人骗。
冯诞看得扶额:“你且谨慎些,这些招数,莫要对太子用啊。”
让陛下看到自家儿子几个照面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怕不是要破大防,若是太子也这样,他怕不是要杀人。
萧君泽点头道:“我知晓。”
太晚了,那位太子也就能当到明年,到时就会因为谋反被赐死,还是这个拓拔恪当太子、北魏的下一位皇帝。
冯诞看他心里有数,这才点头。
拓拔家三只吃完饭,本想离开继续打猎,又见这少年低头正在写什么,便又好奇地凑过去。
看到在画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老二拓拔恪好奇地指着画上的一个圆筒问。
“高炉。”萧君泽头也不抬地道。
“用来做什么的?”拓拔恪虽然被打了,但为了不被对方瞧不起,还是果断表现得大度一点,“你是画师么?”
“用来赚钱,”萧君泽转头看他一眼,“我要赚钱,让人天下无人饥寒,你不要打扰我的大计!”
“这怎么可能?”拓拔恪不能理解,“古今无人能做到!”
“没有去做,怎么知不能?!”萧君泽给他讲了高炉炼铁的优点,后者听不懂,但被一个个高大上的名词说得不明觉厉,最后,萧君泽总结道,“如此,让天下人农具不缺,就能开垦更多土地,养活更多庶民,如此,就是让天下无人心饥寒,对不对?”
拓拔恪只敢点头:“对,正是如此。”
“那你让让,我要与阿兄商量了,这是国家大事,你还太小。”萧君泽挥手道。
拓拔恪拒绝:“不,我已经十二,算是成年,既然是家国大事,当有我一份……”
萧君泽忍不住笑了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的来的……”
于是,当冯诞走过来时,便看到君泽正在写拓拔恪有多少钱财存货,不只如此,拓拔恪还拉来两个弟弟,让他们一起“入股”。
冯诞无奈道:“有事你冲我来便是,何必欺负小孩!”
“你为了不牵连陛下名声,很少收他的赏赐,穷得不行,”萧君泽摇头道,“当然,也少不了你那份,毕竟你还有封地,聊胜于无。”
冯诞叹息道:“那我与三位殿下,想来是满足不了你了?”
“当然,重工业的投资从多多益善,”萧君泽看了天色,“这次围猎是谁赢了?走吧,希望这帝族十姓不要让我失望。”
“……”冯诞有些后悔,“君泽啊,那帝族非是一般人能招惹……算了,我和你说这做甚,走吧。”
萧君泽惊讶道:“你不问我要做什么吗?”
冯诞摇头:“不了,反正都是一个结局,何必再给你添麻烦。”
萧君泽不由露出最纯洁的微笑,上前抱住阿兄,温柔道:“看阿兄说的,你怎么会是麻烦呢?你是我的底气啊!”
冯诞叹息道:“行了,你还去不去?”
萧君泽放开他:“走吧。”
然后他又回头嘱咐道:“你们三个,快些写完,等我回来交给我。”
拓拔恪点头道:“可!”

第44章 举大计也
猎场之上,年轻的鲜卑猛士一身戎装,各自带着大量猎物,唇枪舌剑,相互攀比。
他们的长辈则在帐外亲切交谈,说的都是些对迁都的抱怨之谈。
冯诞过去后,在主座上简短地进行了一番发言,因为鲜卑勇士们文化程度不是很高,所以冯司徒没有来一篇充斥之乎者也的华丽文章,而是先对各家勇士今天的勇猛进行了一番夸奖,然后大家前途进行展望,随后便提起迁都之后,陛下会在鲜卑中招足够的勇士南征,只要有能力,将来前途无量!
下方的鲜卑武士们也发出了勇猛的呼声,表示愿意跟随陛下,相信陛下!
再然后就是颁奖了,一等奖自然是那套漂亮的明光铠,被一个长得十分俊美,名叫步六孤希道的年轻小伙拿下,这年轻人一拿到铠甲,便如获至宝,在亲随的帮助下褪去旧甲,把新甲一件件往身上套。
尤其是当萧君泽随便弄两个猛兽模样(他想做老虎,但模具没弄好,不太像)的铁片的肩甲套上去后,步六孤希道的身形瞬间威猛了一个等级,看得周围的其它年轻人目露嫉妒,恨不得上去给他拔下来。
而等到血红的披风系到脖颈上,连许多围观的女眷都眼红了——他们红得如此之正、如此之艳的布料,实在是太少见了,只有偶尔从的南朝来的奇物中方可见到。
冯诞又继续给第二名、第三名赏赐了弓箭、刀枪,但这两人都垂头丧气,看第一名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忌妒。
萧君泽围观了这场颁奖仪式,又看了一圈这些鲜卑猛士,但怎么看,好像都没有一个比较出众的人物。
倒不是他有什么识人之能,实在是这些大胡子长得太雷同,而且一口鲜卑语速度极快,让他虽然能听懂,但也需要一些反应时间。
但,没关系。
他本也不是来找什么卧龙凤雏,需要的只是这些鲜卑权贵支持罢了。
于是冯诞也按之前约好的办法,邀请了来到此地的鲜卑贵族,他也没绕弯子,直接问,有一个很赚钱的生意,你们投不投?
鲜卑贵族们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了戒备之色,以为是皇帝没钱来,又想在他们这里打秋风——这次南征无功而返,耗费人力物力不知凡几,加上洛阳正在大兴宫室,朝廷已经在考虑削减一些官员的俸禄了。
冯诞微微一笑,给了一边君泽一个眼神。
萧君泽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碳炉:“诸位大人,请看这炭。”
说着,便将手中炭火递给了最近的一位步六孤家的大人,这位大人名叫步六孤睿,是朝廷的重臣。
那位步六孤睿虽然对这少年的容色微微一怔,但毕竟是见多识广的重臣,略作观看后,不发一语,递给了旁边一位高官,旁边几位便没这么好的养气功夫,纷纷上前观看,研究半天后,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是无烟的好碳。第二,这种碳很贵。
然后呢?
年轻的丘穆陵伯智疑惑道:“司徒何意,如此碳火,当是以柳木烧之,我平城之地,柳木稀少,怎么算得大事?”
冯诞微笑道:“那你可看走眼了,此物非是木炭,乃是以石炭所制。”
此话一出,可是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为什么呢?
因为这里是平城,后世这里叫山西大同!煤矿之都。
煤碳在这里不说随处可见,也绝非什么稀罕物,他们这些人,哪个在周围没个矿山,采出的矿石,价格低廉,多是供应六镇的底层军卒,又或者卖给平民,毕竟价格低贱嘛。
但若是可制成这种碳石,那么,说是大赚一笔,是丝毫不过分的。
虽然他们不缺钱,但既然能赚钱,又是冯司徒给他们面子,请他们参加,那有什么好拒绝的呢,要知道,他们刚刚已经准备好割上一点肉,应付朝廷了。
所以,大家纷纷慷慨解囊。
鲜卑勋贵们也没有多问,大多是决定投入一个数字后,便开始出人出力——北方货币不稳定,他们没有直接出钱,而是给矿石、给人、给地、给工匠。虽然只是一个口头承诺,但他们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只要一张口,有的是手下替他们跑腿、将需要的东西送过来。
于是,在冯诞的牵头下,一个名叫“平城钢铁行业”的工坊,便在纸面上诞生了。
这个工坊会坐落在云岗石窟附近的河流边,各家一共出三百名工匠前去协助,八家各占一股,由冯诞派人管理。
并没有什么波折,一点小钱而已,没人想为这点小事得罪冯司徒,倒是一些女眷悄悄询问那披风的料子还有没有。
如此,这场活动便算是圆满完成了。
冯诞带着萧君泽回去时,拓拔家三只已经把自己能拿出来的钱财清单写好,为首拓拔二皇子恭敬地把纸递给了萧君泽。
萧君泽收下了:“行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宫去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
看着这人一句表扬和谢谢都没有,拓拔恪自觉受了天大委屈,天可怜见,他从未被人如此无视过!
“等、等下次,我必要让他好看!”二皇子在傍晚的山坡边对着那离去身影愤慨道。
旁边两个小孩露出了怀疑的眼神,但看二哥那样生气,私下里对视一笑,对那个少年有些欣赏——小孩子,都有慕强本能,谁拳头大谁厉害。
“只是做一个工坊么?”回去的路上,冯诞有些疑惑,“如今各家各族,都有工匠、矿山,自给自足,极少假借外物,你便是有了再多的铁器农具,要卖出去,也是不易。”
“那朝廷呢?”萧君泽微笑道,“朝廷不需要兵刃吗?”
“朝廷有少府,军中器械,皆由少府专营。”冯诞给他解释。
自西晋之后,淮河以北常年战乱,国起国衰,根本没法像南朝那样搞什么盐铁专营,所以朝廷如今的制度是允许各家各族开采矿山、盐池,只要向朝廷缴税,朝廷便一概不问。
“最简单的例子,”冯诞指了指西北方,“陇西李氏,原本是北凉之主,虽然归付朝廷,但河西之地商贸之所获,大多为李氏所得,解池之盐,不得入西凉之地;同样的,陇西青盐,也不能入河东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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