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诞好奇地拿过书稿,看开头,名为《数学的原理与应用》,一时好奇,便翻看起来。
但,翻看了几页之后,他额头渐渐生出汗水来,果断放下,擦了擦额头,将脑子里的东西忘记,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评价道:“此书甚难。”
“那当然。”萧君泽笑了笑,小心地将书稿收起。
这可是人类进入下一个时代的钥匙,也是后世学生从小到大所有哀嚎、扭曲、尖叫、蠕动、疯狂的源头啊!
第49章 物尽其用
平城权贵南迁,沿途驿站、州府、世家们自然不敢怠慢,一路上尽可能提供所需物资,解决一切困难,所以,在八月时,大多数的勋贵们,都已经到达洛阳。
冯诞中途收到一封信后,就下了萧君泽的马车,不知干什么事去了。
没有了旅游搭子,萧君泽还有点不习惯,但问题不大,他看自己已经到了蒲京,过黄河不远就是洛阳,也懒得和车队里的权贵勾心斗角,干脆把马车送给了二皇子,自己带着两位随从策马离开了队伍,准备提前演练一下长途奔袭。
中途有人想要追击他们,但皇帝先前送给他们的几匹名驹十分给力,轻松将那群追击者甩得没影了。
于是只用两日不到,便抵达了洛阳。
这还是因为青蚨骑术不精,拖了后腿。
青蚨对此十分懊恼,觉得自己最近只去钻研了厨艺,没有去多练练骑术,真心失策。
但许琛在一边安慰他,只要跟在公子身边,机会有的是,不必心急。
就这样,萧君泽带着随从,还有几匹绝世名马,抵达了洛阳。
才进洛阳不久,还没来得及找地方落脚,他就被收到消息冯诞派人前来,请进了刚刚落成的洛阳皇宫。
迁都洛阳才一年的时间,整个皇宫都充斥着赶鸭子上架的局促——远的不说,这皇宫里的花花草草都焉不拉叽的,一看就是从其它处拉来,刚刚埋进去不久,还在水土不服中。
更不必说那些刷漆的墙瓦,大漆的味道尚未散去,越靠近越是提神醒脑。
倒是皇帝的寝殿因为是第一个修,倒显得富丽堂皇,消去了不少燥气。
萧君泽看着宫中的摆件,有一张山川图做为屏风,沉香木几散发着安神的幽香,长长的纱帐从梁上落下,窗明几净,阳光从许多彩色碎玻璃做的棱窗前透过……
“我在平城烧的垃圾怎么到了这里?”萧君泽低声问冯诞,“我不是找地方埋了吗?”
他弄了点纯碱,用铁片压了一些玻璃,然后挑选合适的给魏知善补回了一个更好的显微镜,剩下的废料为了不惹出什么麻烦,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搬迁时被人挖出来了,”冯诞低声道,“被我妹妹快马送来,献给了陛下。”
萧君泽听出对方话没说的意思,就是说这玩意让他妹妹当成把柄,给皇帝上表达“哥哥把好东西都留给自己用,一点都不关心陛下,妹妹就不一样,妹妹什么好东西都紧着陛下……”的意思。
“真是麻烦。”萧君泽抱怨了一声,走到正在窗前把玩着一团羊毛线的皇帝面前,“样品既然到你手里,我也不多说什么,你准备给多少钱?”
拓拔宏轻嗤了一声,似笑非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物能献给朕,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你居然还敢向朕索要钱财?”
萧君泽冷漠道:“这福气送你,我不要!再说了,钱财如水,要流通方得天下兴旺,你这样如貔貅般只进不出,才是于国无益。”
“这又是何歪理?”拓拔宏一时被雷到了。
“陛下,铜钱是什么?”萧君泽反问。
拓拔宏本能道:“铜钱便是铜钱,山中采矿炼铜,铸成方圆,用以易物,还能是何物?”
“那为何民间以铜铸器,以绢、粮、牲口、金银易物,而少用、甚至不用铜钱呢?”
“当然是因为民间私铸铜钱甚多,或份量不足,或夹锡夹铁,百姓恶之,不愿使用。”
“那么,绢、粮、牲口、金银,算不算是钱呢?”萧君泽问。
“也不全是,”拓拔宏严肃道,“朝廷税赋,都是收绢粮金银的,牲口不收。”
“为何不收?”萧君泽问,“牲口和前几者,有何不同?”
“是因为牲口是活的,易死易瘦,容易篡改瞒报……”拓拔宏似乎反应过来,他面色沉静,若有所思,“因为,变化,因为牲口的价容易变化,它是、他不像绢粮还有金银,不易变……”
一瞬间,许多问题便在他头脑中清楚起来:“所以,世人恶钱,因为铜钱大小不同、良莠不齐,都是因为变化,所谓钱,当是一种不变的东西。”
“正是如此,”萧君泽淡定道,“我称钱代表的,是价值,它可以作为其它货物的恒定对比,天下钱多,行商便繁茂,各大世家能相互交易,互通有无。”
“可从古至今,朝廷以商为贱……这钱多了,天下皆为逐利之人,于国何益?”
“愚昧!”萧君泽不去看皇帝的脸色,“这中原繁华,靠的就是互通有无,越是庶民,越需要商人,因为庶民没有办法自给自足!他们需要盐、需要铁、需要布、需要油,没有商人带来这些,他们便不能独立生存,需要依靠世家大族庇护而活,因为只有世家大族,撑得起如此多的产业。如此,陛下你说,钱有什么用?”
拓拔宏目光变化,他从没想过这治理世间,居然可以从这种角度来解析,却又是如此的合理,浑然天成。
他自继位以来,多亲力亲为,对朝廷的户籍、编户十分清楚,当然也知道自三长制、均田制改革后,各地奴婢数量不减反曾,他以为是税过于重了,时常对下减税一年半年,却不见成效。
但按君泽说法,减税并不能改变那些庶民的生活,只能减轻一些,等恢复之后,又不见成效。
而若商业繁茂,小民们便能减轻对世家之依附……
拓拔宏深吸了一口气:“如此推之,若商业繁茂,还能以奇巧之物,将门阀之家积蓄的钱粮换出,流入市井,如此,便能让更多贫者有衣有食,这也是君泽你,弄出这奇物的原由?”
萧君泽这才满意:“行,还算机敏,懂得其中关系。”
拓拔宏深受启发:“君泽你果然是罕见的人物,昔日大儒们,于朕眼前,提起治国,无非是劝客农桑、兴修水利、轻徭薄赋,而你所见所思,却是人发人深省,得见前人所不得……”
“你再吹捧我,也是要付钱的。”萧君泽冷漠地打断他。
拓拔宏停滞了有两三秒,才轻轻磨牙道:“朕最近修筑洛阳城,又减免税赋,还刚刚结束南征,赏了有功之臣,更别提为了平城礼佛,动工了洛阳佛窟,朕、没有钱!”
萧君泽看着他,目光冷漠,带着控诉。
拓拔宏一脸无奈,面带可惜,那意思,反正我就是没钱,你还能打我不成?
冯诞见气氛越发激烈,立刻道:“既然都是能做钱,那土地亦能做钱,君泽要筑学堂,广收门徒,陛下您看哪片地方合适,便划给君泽,作为补偿,你看如何?”
拓拔宏顿时微笑起来:“阿诞果然聪慧,来人,上洛阳舆图!”
于是也不要萧君泽点头同意,让侍者摊开舆图,用手在上边画了一个圈:“这些地方,都已经被划走了,这些地方,另有用处,这些地方,是将来皇宫扩建之所,嗯……这城外十、城外二十里外的山峦,你可以随意挑选。”
萧君泽看他:“随意挑选?”
“随意挑选!”拓拔宏斩钉截铁地说。
反正这些地方荒废多年,无人开垦,都是他的国土,指山给磨,提一笔的事情,当然想怎么给,就怎么给。
萧君泽也懒得和这厚脸皮的家伙争,于是仔细看了一眼,便圈了一处地:“我那矿山在此地不远,离大河也近,这里此地十里方圆都给我,可否?”
拓拔宏看了一眼那地盘,都是荒山野岭,便点头道:“可!”
见完皇帝,萧君泽便去看了自己的领地,在洛阳城外的西北角处选了一小块地,用来修筑学舍。
自从权贵迁都洛阳后,世家大族都在疯狂侵占土地,洛阳城西这处地因着离城甚远,且接靠近矿山,不易耕作,在冯诞的帮助下,很容易便拿到了地契。
拿到了归拿到了,可工匠一时半会却找不到——
冯诞有些尴尬地道:“如今,整个洛阳都在大兴土木,宗王勋贵们都有自家工匠,自然要先紧着自己,朝廷的工匠都在建更重要的建筑、比如太学、国子监等重要地标,陛下当初说好给你的五百工匠,如今都被征用,正在修筑祭天的圜丘。”
“这样啊。”但萧君泽却也不急:“劳烦兄长,帮我找些擅长术数之人。”
“好!”冯诞还补充道,“如今木料也甚是稀缺,为兄会为你备着,最多两个月,你这学舍,便能动工。”
萧君泽目光一动:“兄长,也不一定全要木匠,你帮我搜寻一下,石匠也可。”
冯诞允了。
不得不说,萧君泽选择认识相助冯诞这事,十二分地划算。
甚至他感觉比直接救拓拔宏的命还划算——拓拔宏不是个轻易能被拿捏的,他思维敏捷,志向远大,且心眼不大,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傲气。
冯诞没有这些臭毛病,柔顺懂事,与人为善,当然,他是拓拔宏天然的维护者,不会做有损于朝廷的事情,但有事求到他头上,能帮助的,他不会拒绝。
冯诞的命令,在朝廷基本没有人会为难——但凡为难他的,都已经被拓拔宏收拾了。
在这种情况下,萧君泽请冯诞找几个懂得术数的人物来他的学校当老师,就显得轻描淡写了,冯诞根本不用把这事说给拓拔宏找他要支持,只需要向几个熟悉的世家大族暗示一下,便立刻有人行动起来。
谁不知道冯司徒在陛下心里的地位,冯司徒的善缘,可不是那么容易结的。
于是乎,洛阳周边的几乎所有州府,便都行动了起来,四处寻找精通数术之人。
还真别说,半个月不到,各地就举荐了十余位精通数术的士子,连夜装进马车,送到洛阳。
萧君泽将他们收拢到一起,打量了一番,这些人中有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也有二三十岁的风华士子,身上的衣料都算不错,这年头,能研究数术的,都是有一定家底,且对数学有足够兴趣的人。
对数学有兴趣,基本上就已经是合格的数学人才了——一般人是很难对数学有兴趣的。
他和这些士子们聊了一会,便大为满意。
这些士子们基本都是学过大数学家刘徽《九章算术注》和《海岛算经》,知识理论水平已经达到了可以解方程、算圆锥体积的水平,无限接近于微积分的边角了。
有了这些人才,他只需要把牛爵士《数学原理》给教导出去,他的学校里,老师就有了。
他们还能自学、研究!正好,还可以用新的理论,让他们修一个石头建筑的学校……
想到这,他越发满意。
这才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啊!
第50章 放风的日子
萧君泽亲切地接待了这些士子们,将他们引到一处涂黑的木板边,亲切地表示了他是一位学院的山长,正欲招收数术之道上有所成就的老师。
在场的士子都知道这一点,纷纷点头,也没有人瞧不起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只当他是哪家权贵。
萧君泽于是微笑着,给他们出了一道题,说是想考考他们。
众士子欣然应之。
萧君泽于是道:“列所开方数,以隅算一,自下增入前位至首位而止。复以隅算如前陞增,递低一位求之。”
说完,用石膏粉笔,将题目写在了黑板上,这是后世的南宋时才出现的杨辉三角问题,如果懂得运算公式,很快就能算出来。
不过,这题明显超纲了。
诸士子抓耳挠腮……
萧君泽也不急,而是看着这些士子的提笔,在纸上写写算算。
数学的发展,是推动一切科学进步的基础。
在南北朝之时,数学已经被刘徽、祖冲之之类的大牛推进到割圆术、解线性方程组的程度,嗯,差不多等同初一数学。
但是,这样的优势并没有长期维持下去。
当欧洲数学进入大发展时期,各种在教科书上的名字一茬接一茬地冒出来,数学开始落后。
而在最近萧君泽研究历史上这些大数学家手稿时发现两边有一个最主要的区别——传承。
东方的教学书籍,讲的是言简意赅,写书时,用字能用多节约就多节约,比如祖冲之和儿子一起写的那本《缀术》里,有一句“缘幂势既同,则积不容异”,说的就是“等高处横截面积相等的两个同高立体,其体积也必然相等的定理”。
这种书写方式,在古代,除了节约笔墨纸张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垄断知识——必须有老师解释,才能懂得这些内容,自学也不能说学不会,但所耗费的时间便海了去了,而且极容易失传。
所以,隋唐时期,《缀术》一直是数学上的最高著作,后人直接对祖家父子的书“学官不能察其深奥,故将其弃而不理”。
可能也是因为书简的原因,古书中的图形表达非常少,几乎没有,而数学,是到了高深处,与几何几乎不能分开的学科,在这种情况下,数学发展速度放缓,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见这些士子们花了一个时辰没能解明白,萧君泽于是拍拍手后,在黑板上写用解法。
引来一阵“原来如此”、“此法巧妙”的惊呼。
士子们的目光也从一开始的轻视,变成了询问这位山长师从何人,能不能给他们引荐一番。
萧君泽只是笑笑,然后便为这些数术人才们,拿出真正大杀器。
坐标系!
它可以将抽象的代数与几何结合起来的,通过代数与几何的相互转换,这几乎可以说是开辟出一条研究数学的通天大道。
具体讲法就不提了,初中生都被函数题和几何证明题毒打过……只是需要把公式里的字母翻译成汉字代替而已。
这种简单直白的概念瞬间就冲击了在场的十几位爱好者们。
“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术!”一名年轻人直接走到黑板前,看着那种用数字在坐标上的相互联系,整个人脸涨的通红,然后便以头抢板,大呼,“此生不枉、此生不枉也!”
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萧君泽一时惊到了,周围的人立刻过来,拍脸掐仁中将他弄醒过后,这位年轻人直接跪倒在了只有十岁的萧君泽面前。
“师父在上,受徒儿信都芳一拜!”他神色虔诚,目光坚定,三拜叩首一点也没有尴尬之意。
有他带头,其它发烧友们也纷纷拜倒——都是学数学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像儒学,一个问题能用许多答案,但数学上,不会就是不会!
能想出这种惊世家法,轻易解出以前没人解出的数学难题,那就是师父。
萧君泽微笑着点头,顺水推舟,应下这个称呼后,就开始给这些学子,开始讲了第一堂课。
当然不会只讲数学,还要讲数学的应用了,我们今天要讲的是,数学在“力”上的应用……什么是力呢?
听我细细道来……
有了这些数学人材的支持,萧君泽的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那就是把自己的任务,伪装成课题,交给这些士子们。
第一个就是修石头建筑,东方没有石头吗?怎么可能,地大物博可不是说说而已,只是没有大理石之类易于建筑的石料罢了。
萧君泽也不指望建一个百米的奇观,他只是准备试探性地建立一个普通的,能有二十米高的建筑就可以了。
地基用周围山岭中石灰岩,第一个课题就是让这些学生设计滑轮加绞盘的起重机,让他们试试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每天讲三节课,剩下的时间给他们用来研究和实验,经费管够……
洛阳城外二十里外,有一处石碳矿山,如今正在火热地开采中。
大量石炭被矿工用背篓背出,倒在引大河之水流入的池水中,被水碓砸成小块,洗成出其中的矸石。
湿煤被捞出,倒入另外一座巨大的炼焦炉中。
这些是萧君泽从平城带来的部分工匠,正在这黄河水边的矿山旁,将在平城做过的事情,再做一次。
炼焦炉有三座,如今一座已经冷却,正在开炉,大量焦炭如水一样涌出,被工人铲入背篓,铜管之外,一桶桶粘稠的油料也被车推到房外,供人验看。
“这石生油之术,简直是惊世骇俗。”拓拔宏早就听说了平城里弄出的上好火炭,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探看,没被那些上好的焦炭惊到,却是被副产物煤油惊到了,甚至还伸手在油桶里摸了摸,准备放嘴里尝一尝。
萧君泽伸手把他爪子拍开:“你当是香油吗?这个不能吃!”
“为何不能?”拓拔宏一脸失望,他还指望石生油后,可以让百姓餐食丰盛呢。
如今的油灯大多是用芝麻油,因为特别香醇可食,才有“老鼠偷灯油”的典故,所以在他们眼里,油都可以是可以吃的。
“石头所生之油,有石性,无灵性,香油食之,如食胡麻,炭油食之如食火炭,”萧君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好了,如今你看也看了,听也听了,该上路了。”
拓拔宏只是顺路挤的时间,他要渡过黄河,去北边的邺城视察一番。
“不急,”拓拔宏真认道,“你那数术之道,十分玄奥,可在路上为朕讲解一番……”
萧君泽眉头一皱,给冯诞使了个眼色。
冯诞微微一笑:“陛下,此去邺城,尚有要事,且不日便归,再说君泽这些日子事务繁忙,实在没有空闲,还是等回洛阳时,再提此事吧?”
拓拔宏微微皱眉,把半个身子靠在阿诞身上,不悦道:“你就向着他。”
萧君泽无语道:“我还是个孩子,你俩克制一点!”
冯诞立刻推开了拓拔宏,认真道:“君泽,我此去邺城,太子监国,你且离那些权贵远些,待易服、印书事成,陛下封论功行赏,封你一个爵位,你便不必再那么小心了。”
“瞎操心!”拓拔宏轻嗤道,“这小儿性狡,奸滑如狐,哪那么容易吃亏。”
冯诞轻叹了一声,还是有些不安:“不如我留下……罢了,君泽,你且大量些!莫要硬碰,若有事,待我归来,必为你做主!”
他不担心君泽吃亏,只是担心这一个月,洛阳让他掀得天翻地覆。
“看你说的,”萧君泽轻笑道,“阿兄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
冯诞这才离开,带着皇帝。
路上还不忘向他挥挥手。
看着皇帝的典舆起驾,行向了大河码头方向的龙船,渐渐消失在视野,萧君泽开始还挥手回应,渐渐地,便放下手,小脸上渐渐爬起了微笑。
许琛在一边悄悄对青蚨道:“我觉得有些不妙……”
青蚨也吞了下口水,低声道:“虎出于柙……”
萧君泽转头看着这两人,冷漠道:“你们两,嘀咕什么呢,别以为在心里谤我,我便不知道了。”
两人瞬间乖巧低头。
萧君泽伸了个懒腰:“哎,欠人情的感觉真不好,有他在,我都不好意思乱来了。”
毕竟冯诞认了义弟后,是真把他当弟弟,予取予求,时时维护,有他在,自己也不好做得太出格,让他为难。
但是,他现在走了,估计要二三十天才能回来!
这时间可太宽松了,四舍五入就是个暑假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吧,咱们去洛阳城。”
青蚨小声道:“去洛阳有何事?”
如今授课、产焦、几乎都被弄到城外来了啊。
“当然是去寻太子殿下,”萧君泽露出天真又灿烂的笑意,“太子前些日子,让我将方子和工匠都献给他一份,家臣还在我这里索要平城的矿山,咱们怎么能不回报一二呢?”
“这,要如何回报?”青蚨问的越加小声,头上也隐隐有汗水。
“当然是要建设一个大大的工坊,让他有钱财可赚,”萧君泽轻笑道,“陛下最近让宫中节俭着些,少了冰水,太子苦夏,近日十分难熬,我最近让人做了一个手摇风扇,很有用的。”
青蚨目光复杂,恭敬点头。
萧君泽则去解开马匹缰绳,准备快点过去,面见太子,顺便把太子忽悠过来,谈个大生意。
太子虽然名义上是监国,但皇帝不在时,大权都在汉臣李冲手里,这位是个超级大佬,太子在城里,仅具备图章功能。
为此,太子没有少抱怨,加上这位最近和平城的权贵走得甚近,估算一下,离他被废的时间也不远了。
这种机会,不整个大活能行?
不把这位废物利用一下,简直对不起自己!
洛阳还在修建,石匠大多去修那个“伊闋石窟寺”,开凿有名的龙门石窟去了,他想要的人手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收集齐。
冯诞虽然帮他,但他一向不与人为难,别人说没有,他也不好意思强迫别人。
太子可没这么温柔儒雅,甚至萧君泽觉得当年冯太后都有可能是故意将这个重孙儿往废了养,否则在冯家李家这些汉人包围下长大的太子,怎么可能完全没有一点汉化迹象?
他到时想个办法,以太子的名头,吸一波平城诸贵的钱财,不但工匠和材料都好说,还能在接下来的宫斗里把债主一波送走,不用还钱!
这种机会要是错过了,他会两天睡不着觉的!
九月,洛阳城已经初有繁华之意。
百官家眷在这时候已经全数迁入洛阳,洛阳城中,修筑起一座座高大宅邸、庄严佛寺。
各地的秋税也源源不断送入都城,丰盈府库,又有大量的粮草,用来支持洛阳与石窟的建设,更有在洛阳城周围的小道上,聚集起卖柴禾、草药、鸡子的草市,供应来回客商车马嚼用。
洛阳城内,被划为一个个坊市,固定的交易都在东边市场之中,城中道路里,车马都是富贵人家,正街上,每一条街都是院落,没有商户,只有一个个巨大府门和牌匾。
萧君泽一边可惜着因为这坊市制度,让这都城的商业一点都不发达,一边可惜这样好的街道要是修铺子能多赚钱。
他在洛阳城里没有宅地——是暂时住在冯诞的家里,这时宗族势大,无论族之人在朝廷里的地位高低,都是住在一个屋檐下,最多按地位区分一个谁住的小院子更好。
萧君泽是不太喜欢住在冯诞家的,因为冯家除了几个妹妹都住在这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拓拔宏倒是不怀好意地建议过:“要不然你给朕当个侍御中散,朕在宫中给你拔个院子,教导皇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