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家都是刚刚拿到这神器,队列、阵形,都还需要训练,您说人分三排,一队射出后,立刻退后装弹,再由第二排人补上,这种战法,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萧君泽神情严肃:“那你可得抓紧了,十天之内,我要看到成效,有一件大事,需要你们去办。”
“足够了!”贺欢神情严肃,“骑射战阵,本就是我六镇官兵所长,属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熟悉在马上以枪列阵,花不了多长时间。”
萧君泽很满意:“很好,那你先回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贺欢恭敬告退。
夜风中,他提着马灯,挺立的脊背仿若青松,整个人走在云端一般,像是得到了升华。
他以前建立的诸多三观,正在阿萧的指点下,碎成尘土,又被他重新捡起,在新的知识下,重新塑造。
这过程十分艰幸,但在那些拔开世界真相的知识,却又是那样的璀璨,让他敢去思考未来,敢去思考以前从来都不敢想的东西。
这种感觉,叫做,新生。
青蚨看他走了,这才走上前来,给萧君泽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茶水。
萧君泽轻笑一声:“青蚨,别那么嫌弃他啊,他可是要帮咱们救回魏贵妃的人呢。”
青蚨平静道:“贺欢心思慎密,行事有静气,能不被您美色迷惑,是少见的人杰,我怎么会嫌弃,只是略有担心罢了。”
“担心?”萧君泽忍不住起身拍了拍自家总管的肩膀,“这是的担心我,还是担心他啊?”
青蚨神色无奈:“你是一国之主,敢该有个规矩了,若是看上谁,便依礼制进得宫来,方是祖宗家法,如此私相授受,像什么话啊!”
萧君泽不悦道:“你说这些都是糟伯,人是自由的,怎么能让皇宫来搓托一生呢,那岂不是害了人家,让他自由在宫墙之外飞翔,是美好的事啊!”
青蚨忧愁道:“陛下怎能如此想,若一个都不纳进宫来,将来你的皇子从何而出,难道您要自己生么?”
萧君泽笑道:“干嘛一定要生呢,小孩子又闹腾又任性,我最讨厌小孩了!”
青蚨被这离经叛道之语惊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幽幽道:“罢了,你说什么都有道理,还是早些把魏贵妃找回来,归国而去吧。”
萧君泽笑道:“这还用你说,她可是我的肱骨栋梁,比那些臣子贵重多了。”
清晨,天蒙蒙亮,鱼梁洲外的军营便热闹起来。
贺欢从库房里领了豆粕,又领了一块青盐,放在木桶中用水化开,加上豆粕和麦草,搅拌过后,单手提起,走向马厩。
他的手臂修长,被晒成古铜色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单手就将这一桶草料倒进了马槽里。
一匹的高大俊美的黑马抬起头,先是轻嗅了他的衣角一下,才低下头,大口大口吃起美味的草料。
虽然北魏有着草原之利,每年要求草原各部提供足够的马匹牛羊,以至于北魏的牛马价格很低,但养马最耗钱的,从来都不是买马,而是养马。
如这样一匹战马,必须上十斤的干草,外加五斤以上的豆子、盐水,方能跑得开来,载得重物,而这种食量本身就已经等于三个普通士卒,再加上骑兵的铠甲、武器,一名骑兵,花费至少是步卒的五倍往上,是主将们嫡系中的嫡系。
贺欢一边给马刷毛,一边为自己能加入襄阳城的嫡系感到愉悦。
更不用说那神奇的武器……
如今,他需要前去洛阳,帮着刺史大人救回魏医官,虽然不知道这位魏医官为何有如此威力,整个城中诸军都对她三缄其口,但他对这次的营救极有信心。
一是当初他就是花费了无数心力,才从洛阳城中逃出,对那里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二是,他如今身怀利器,正是想大杀四方的时候,刺史正好提供了这样的机会,到时,他必然能在刺史手下,占据一席之地。
“多吃些!”他微笑着摸摸马儿的头颅,“明日起,你便要辛苦了。”
同一时间,萧君泽在温暖的蚕丝被里,把自己裹成一条蛆的模样,安然于梦中。
一直到太阳斜照入屋,晒在他天人般的眉眼上,那长长的眼睫才开始眨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焦距渐渐清晰,萧君泽看着墙边的坐钟,已经是早上九点半了。
“什么情况?我以前生物钟都是七点醒,很准时的,”萧君泽有些莫名,“难道是天气太冷了,还是晚上给贺欢讲课说的太晚了?”
青蚨在一边翻开着南朝传来的消息,闻言瞥他一眼:“反正也没多少事,您可以再睡一会。”
“再睡下去会发胖的。”萧君泽掀开被子,顶着一头乱发,起身去旁边的架子上扯下衣服,“锻炼身体不能懈怠,我可是能一个打十个的人。”
青蚨忍不住道:“如今您有什么机会一个打十个?从您的禁卫中突围么?”
他已经决定了,随时要在君泽身边安排足够的护卫。
萧君泽嘻笑道:“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有备无患嘛。”
青蚨上前,帮他梳好发髻,系上发冠,退后数步,上下打量一番,眉间透过满意之色:“瞻彼淇奥,君子如璧。陛下也应加冠取字了吧?”
以前,元宏本来准备亲自给陛下加冠的,可惜的陛下回南朝继位,后来诸事繁忙,却把这事耽误了,以至于如今,陛下居然连表字都没有。
萧君泽笑了笑:“形式罢了,我未加冠成礼,那萧衍元恪也不敢轻视于我,再说了,以我如今的身份,取了字,又有谁可以唤我表字?”
他五服内的亲戚可都是被萧鸾杀绝了,没有一个漏网之鱼,唯一剩下的就是萧鸾的几个儿子,他们根本不敢冒头。
青蚨道:“你总是有那么多道理。”
青蚨总是那么好说服,萧君泽笑了笑,莫名想起和元宏斗嘴的时候,元宏也是能找到一堆理由的人,两人时常相互无法说服,需要冯诞调停,倒是挺有趣的。
但他很快将这些回忆压下:“走吧,给贺欢准备一下东西,这次他的任务可是非常重大了。”
青蚨还是有些不放心:“为何不让斛律明月,或者是他推荐的尔朱荣前去呢,贺欢毕竟是才入襄阳,若是他折在洛阳,你那些武器,不是便宜了元魏么?”
萧君泽随意道:“明月是不是能去的,失了他,草原诸部必然会给我找许多麻烦,贺欢去了,便是全折在洛阳,我也不会心疼,他只是我做的试探。至于枪械,没有我特制的火药,那些东西就是个铁棍子,不怕落到别人手里。”
至于明月推荐的那个尔朱荣——开什么玩笑,这位爷虽然军事天赋极强,但反骨和董卓一样多,任人唯亲,行事残暴,纯纯的还是野蛮未开化的状态,萧君泽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重用他。
青蚨见君泽心中有数,便不再劝说。
两人便去了库房,给贺欢挑选了一套胸铠是板甲的盔甲,中间镂空,却锋利无比、可以加在枪杆前的刺刀,能补充的能量的糖块……
“咦,怎么库房的糖这么少?”萧君泽点了一下,发现糖居然只有一筐了,一时惊讶,“我记得去年还有满满一屋啊。”
自从他把熬糖的方子给了广州那边的世族,不用他催促,这些年来,两广福建的甘蔗种植面积都在飞快扩大,如今已经是两广换取商品的拳头产品,灵渠到湘江的船上,几乎看不到糖以外的物资。
青蚨平静道:“哦,或许是换了个库房。”
萧君泽不由哑然,皱眉道:“这,有那么明显么?”
青蚨板着脸:“少见你那么紧着一个人,有好东西尽赶着送给他,这两筐糖便价值万金了,当是足够用了。”
“青蚨你这模样好像怕儿子败家的老母亲,”发现青蚨的脸更黑了,萧君泽失笑,“放心,我不会给那么多,他们如今的地位,还守不住这样的财富。我只是给他一点帮助,看看他能长成什么样子……”
说到这,萧君泽有些许兴味地道:“青蚨你知道么,这小欢居然不对我的美色动心啊,我伸手摸脸,在他耳边说话,他都没有一点动容,像个木头一般,以前那些人,看我这样,有哪个不拜倒在我手下……”
青蚨皱眉道:“就因为这?”
萧君泽微微摇头,叹息一声:“我的话,他的能听懂一点,虽然不多,也够让我另眼相看了。”
青蚨眉头皱得更深了:“这话说得,崔曜、明月、还有萧衍他们哪个不是人中豪杰,便都听不懂你那些想法么?”
萧君泽悠悠道:“听得懂,和听得进,是两回事。上一个能听懂的,还是元宏,可是因为身份,我却不能讲得太透,也算是遗憾了。”
崔曜、萧衍,虽然一个寒门一个高门,但都有家学,崇尚士族,虽然也有救济天下之心,但从心底,却不觉得黎民与他们平等,很多理论,他们本能就会拒绝深想。
那个最初的徒弟池砚舟到底见识不广,平日更多是在数术和器械上有所建树。在河阴被他教导过一些日子的卫瑰,虽然有那个心,但能力却不足,这么些年了,也势力发展得很慢。
桓轩则是实用主义,发现阿萧的理论可能与天下为敌后,便非常收敛,心思更多放在收服蛮族,壮大自己身上。
他这次只是把对他们几人投过的资,在贺欢身上再投一次罢了。
“你若愿意以雍州之主的身份,广开的讲学,必然能找到足够的士子,”青蚨提醒道,“或者是以南朝君王的身份,一但推广,必然席卷天下,为士子争相所学。”
一种新学说,是需要足够身份和威望的人来推广的,否则,不能于官场有用的学说,士子们凭什么耗费光阴,去学习揣摩?
萧君泽笑着摇头:“还不到时候,没有足够的根基,这学说便是无根之木,成为拔苗助长的事物,也就能在襄阳传一传。”
青蚨没有再问,他已经开始听不懂了,罢了,主上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别把自己折腾进去就好。
但下一秒,他又开始磨牙。
“他们还是有可能被关在洛阳城中,你说要不要给他准备一个热气球……”
次日,贺欢清点出五十骑,拿着调令出军营时,便看到了一脸冷漠的斛律明月。
“这次,你们是带着财物前去洛阳上贡,”斛律明月挥挥手,亲卫们齐齐侧身,露出身后的数十两板车,“希望洛阳的陛下将魏医官放出。”
贺欢只是看一眼,就心跳加快,轻嘶了一声:“这,这么多啊!”
上品瓷器、琉璃、精钢兵器、南国的蜀锦、坐钟,这些贵重物品,居然没有放在箱子里,而是就这样凌乱地堆在板车上,光是看着,贺欢就是担心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斛律明月冷声道:“这些没有装箱,是因为,它们,都是你的。哪些需要上供,哪些需要送礼,都由你来定。”
贺欢眉间隐隐有汗水沁出:“这如何使得?”
斛律明月缓缓靠近他的,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拿着吧,这些全是他给你的。另外,他给我的,可比这多多了。”
贺欢同样低声道:“啊,竟是如此么,那,斛律将军,小人来得晚,可要排一个名次?”
斛律明月被问住了,恼道:“等你活着回来再说吧!”
贺欢于是恭敬道:“那便等小弟归来,再唤您一声哥哥了。”
斛律明月昂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贺欢微微眯眼,挥手道:“兄弟们,走吧,先去将这些好货装箱。”
虽然足够克制,他的言语里也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已经知道阿萧的意思了,这些东西,是用来贿赂朝廷中高肇、元详这些贪婪权臣的。
可要打起精神啊。
这是阿萧给他准备的舞台。
第187章 看出来了
襄阳至洛阳,沿途都是十分宽敞的大道,隔上数丈,官道边便植有大树,做遮蔽,也做指引。
虽然已经近腊月,官道上的商队依然络绎不绝。
从南阳向北,翻过伏牛山,便进入了洛阳城的范围,平日,沿途的官家驿站也接待些商队散客,赚些外快,今日,洛阳城南便见到一支有些不同的商队。
这一行的人的马车都十分沉重,其上的木箱也都贴上了封条,一看便价值不菲。
但驿长并没有多看几眼,只因这在洛阳的商道上实在是太常见了,自从这些商队多了起来,洛阳到雍州之间的盗贼几乎被一扫而空——这些草原诸部们是真的能打,往往三五个人,便能将伏牛山中绿林大盗们冲撞得人仰马翻,吃过的苦头太多,盗匪们纷纷逃亡,去了汉中、司州等地。
不过,当看到那当先一名将官前来展示文书,驿长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好马、好儿郎!
只见那马通体漆黑,毫无一丝杂毛,双眼炯炯有神,静立时甚至连尾巴也不甩一下,全然一副令行禁止的做派。
骑在马上将领朝气勃勃,俊美凌厉,虽然不是如今朝廷里崇尚的温柔美丽的气质,却英武非常,让人看着便有安心之感,他不敢怠慢,验证是襄阳而来的过所后,便恭敬地将过所归还,请这位小将住下,同时吩咐属下,准备草料吃食,接待这些贵客。
那小将倒是没有胡人的粗鲁,才安住下不到半个时辰,便拿来美酒,与驿长笑饮。
“……哪里是长官了,您这可是折煞草民了,”四十多岁的宋驿长连连摆手,“我当这驿长,也不过是在服朝廷的徭役罢了,自从今岁开始,州府对驿官的财物便拔发得少了,可是这驿里还有三十匹官马,都要我等供养,还要接待来往贵官们,实在是不好过啊。”
贺欢笑道:“长官这话说得,您有三十匹官马,平日被州里借用一番,便能赚不少钱,再者,这商道上来来往往,便是卖些茶水,也能将这账平了吧。”
宋驿长苦笑道:“前两年倒还行,但自从先帝病重后,上边的摊派便多了起来,先前州县里借去了十几匹的良马,说是借,却没有还的日子,周围还有各地祥瑞贡品送来,需得好生伺候,加上州里要求摊派官道平整,老夫这实在支撑不住啊。”
贺欢不由有些好奇道:“还有祥瑞?是什么样的?”
宋驿长忍不住吐槽道:“那可就多了,什么白色的乌鸦、磨盘一样大的灵芝、白色的牛、冬天开的花儿,或者是天降陨石,石头上有写着人看不懂的字……反正,都是能显现新帝继位后天下太平的祥瑞。”
贺欢听说言外之意,笑道:“长官在洛阳周围多年,小弟初来洛阳,害怕冲撞了贵人,你在洛阳城外,见多识广,消息灵通,不知如今朝中哪位大人更厉害些,我这些小人,也能知晓些拜会门路。”
宋驿长抿了一口贺欢带来的美酒,略出享受之色,然后才放下酒杯,自得道:“那你可问对人了。”
贺欢立刻露出期待的眼神,还主动为对方斟了一杯酒水。
“这如今朝廷啊,当然是以北海王、高尚书这两人为首,”宋驿长缓缓道来,“而在这之外,则以崔卢郑王四大家为显贵,尤其是太常崔大人、卢大人等,为朝中肱骨……”
贺欢听得十分认真,偶尔在倾听里露出一点惊讶、感慨、赞同等神色,让喝了几杯美酒的驿长都有些飘飘然,不但将平时所知无不言,连平时只要以中偶尔揣摩的一些想法都一并托出。
这种指点江山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宋驿长说到最后,甚至提起了一些朝臣八卦,比如朝中猛将杨大眼在汉中出征,而他的老婆在洛阳偷人偷得人尽皆知。还有洛阳城最近的大修佛寺,征发诸多徭役,许多不堪差役的人家主动出家,投奔佛寺麾下……
他说到最后,终于不胜酒力,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贺欢执起酒杯,将那杯拿在手中许久,喝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少多少的酒水,一饮而尽。
这一路上,他已经向许多驿站打听了朝中事情,所知基本大同小异,大同的是朝廷的权势在何人手中,小异的则是这些家长里短,但阿萧也曾经告诉过他,万事万物都有联系,该如何从繁复的情报中抽丝剥茧,找到源头。
他已经从中敏锐地发现,国舅高肇和宗王元详之间,已经渐渐有了争权迹象。
洛阳守备甚严,他们这些人,是不能带着枪械利器进入洛阳城的,所以,想救出那位魏大夫,强攻的成功率不太高,智取是更合适选择。
次日,贺欢告别驿长,准备进入洛阳城,临走时,他还送了驿长一件小礼物。
“这两片琉璃瓦,如此贵重的东西,哪里使得……”驿长嘴上说得使不得,手上却是把这两片琉璃瓦捏得死死地,一点没有放手的意思,一直到贺欢走远了,他才一脸喜气地招来家人。
“咱们有两片琉璃瓦了,你们准备准备,找个黄道吉日,咱们要将瓦片上房,邀请亲朋前来庆贺,知道了么?”
“真的么,这就是琉璃瓦……嗷!爹你打得我好疼。”
“摸什么,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放在屋顶上,到时家里就亮堂了。”
“对啊,冬天你们也不用在门口看书做针线,屋里暖和多了。”
“听说洛阳要修筑一座七宝琉璃寺,整个正殿都用琉璃瓦、琉璃窗呢。”
“咱们小户人家,用不起琉璃窗,但这两片瓦,也能沾沾福气了。”
“就是就是。”
贺欢带着手下进入洛阳城后,已经是他从襄阳离开的第十天,这些日子,他也将手中的财物清点了一番,对阿萧的大方感觉到咋舌之余,也对那位需要花费如此之多财货营救的女子,产生了些许好奇。
他车上的,除了锦缎琉璃等上品好物,还有珍贵的座钟、观星镜等奇物。
这样的好东西,用来贿赂朝臣,实在是暴殄天物!
当然,想是这么想,贺欢却没有节约的意思,入城第一天,他只带了几个兄弟入城,其它兄弟都在城外官驿中驻扎。
随后,便带着刺史大的文书,先是排个给陛下贡献宝物的队,然后便带着礼物,去见求见北海王元详。
元详贪婪又好骗,在把玩了如今朝廷里只有皇宫才有的精美座钟后,贺欢都不用打什么草稿,便同意让人带他去见魏大夫。
魏大夫还在元勰府上,和元勰一起处理半软禁状态,外人轻易不得见,但元祥权势极高,当然不在“外人”的范围。
入了元勰府上,贺欢一路非常顺利地的在一处小院中见到了魏大夫。
她一身素衣,长发只以一个竹钗随意挽起,正伏案而书,对贺欢的到来视而不见。
许久之后,她才伸了个懒腰,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和熬夜状态下的粗糙皮肤,抬起头来,打量着他。
贺欢恭敬道:“属下奉刺史之命,前来助上官回归襄阳。”
魏知善打量着贺欢的筋骨肌肉,惊叹道:“好棒的皮肤和肌理,骨架也好美啊!”
贺欢的微笑不变:“早就听说魏大夫与众不同,能让您喜欢,是下官的荣幸。”
魏知善有些惊讶异地看着他一眼,不由笑了起来:“你真是有趣的人,居然一点也不怕我,倒有几分像君泽呢。”
这世上,唯一理解她、还能指点她的人就是君泽,这也是她这些年跟他的原因。
贺欢心中一动:“您最近过得还好吧,大人一直都很挂念您。”
魏知善抬起头,优雅道:“那是当然,他虽然嘴硬,但心软,顾念旧情,我从来都没担心过生死之事。”
贺欢道:“是啊,您在刺史心中,定能排入前矛……”
魏知善挥挥手:“这些话便不用说了,他让你来,是准备怎么做?”
贺欢恭敬道:“大人没给具体的办法,但末将有两条计策,还请您指教一二。”
说完,便与魏知善一起出屋,在院中空旷之地轻声商量起来。
贺欢和魏知善都知道朝廷中如今国舅高肇和宗王元详争权之事,贺欢的意思是,他同时也会贿赂高肇,请他放魏知善出来。
“他肯定不会放啊,”魏知善最近在元勰府上,知道的事情不少,“高肇就是元恪的喉舌,出来做一些元恪不方便做的事情,元恪肯定不会轻易放我走。”
贺欢微微一笑:“那不过是明修栈道,然后,我会悄悄去见北海王元详,请他相助您脱身。”
“元详虽然贪财短视,却不至于蠢到为了钱财放我走,他是会被元恪问罪的。”魏知善不看好。
“但是,若他愿意相助,把您逃走的事情,安排在高肇身上呢?”贺欢笑道,“这事,元详必是愿意的吧?”
魏知善眼眸一亮:“将我逃走的事栽赃到高肇身上,元详才能将高肇压制住,事涉朝中权势,这可能倒是不低。”
“您如果愿意,属下这便去安排。”
魏知善点头,“那便全指望你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会呢?”贺欢微笑道,“我一见您,便有如故之感,您有些像我那阿姐……啊,抱歉,冒犯您了。”
魏知善笑道:“哪有,你愿意,唤我一声魏姐姐,也无不可。”
贺欢立刻道:“那魏姐姐,小弟先去了。”
说罢,也不迟疑,带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魏知善托起下巴看着他背影,轻笑一声。
这狗子,倒是有几分心机。
贺欢离开了的元勰府上,又一次走在了洛阳城的街巷上。
上次一来,从北方六镇前来此地时,他充满了期待和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但也看清这繁华之后那已经开始衰败的帝国之运。
这一次来洛阳,这里繁华依旧,却处处透露着暮气。
三五步随处可见的佛寺,香油燃烧的味道让整个街道都散发着一股幽幽香气,街巷里蜷缩的乞丐和已经冻僵的尸骨,却没有几个人去理会。
贺欢在很小的时候,偷吃过佛前的香油,那浓郁的芝麻味道,是他至今都难忘的美味。
佛前那些燃灯,真的能带来福报么?
他在心里想着,去见求见了高肇。
雍州刺史的拜贴很有用,但他毕竟不是刺史本人,想要见到如今朝中权势数一数二的高肇是不行的,他必须先见高府的总管,如果事情高总管便能处理,便不用去见高尚书本人了。
好在,贺欢的事,高总管还真做不了主。
于是,在等候了快一整日后,他得到了见高肇的机会。
这位尚书令四十许人,清瘦威严,看着贺欢的目光十分冷淡,高高在上。
贺欢低头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开头,又提起了这次带了些礼物,想请高肇相助,在元恪耳边说些好话,让魏医官回到襄阳城。
高肇听到礼单里的那价值极高的琉璃品、座钟等物后,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君刺史诚意,缓缓道:“这不太好办,陛下先前受惊,又需要不时宣召魏医官入宫诊治,哪是说能走,便能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