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吧跑吧,这个断头小鬼可最擅长鬼打墙了】
【只有我关心这个小鬼啥时候有了个哥哥吗?这戏班子里的不都是孤儿吗?】
“哥哥……”小鬼沿着戏服起伏的波浪方向走了过去。
暗红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小鬼看起来只有两三岁,赤着脚走路甚至还有点不稳当。他踉跄地慢慢走着,却转瞬之间就走到了红衣少年的身后。
此刻,少年正趴伏在某处角落里,似乎是怕得狠了,肩膀绷得紧紧。
“哥哥?”
小鬼手里攥着那枚铜钱,只有眼白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丝怀疑,声音也变得更加尖利。
【就是这种感觉!绝望的小美人死到临头,惊恐地躲藏,却最终被找到,迎来死亡!】
【是我最爱的配方了,摩多摩多】
【来吧,三,二,一,转头杀——】
舟向月转过头来,手上拎着一双刚刚伸手够到的虎头鞋——刚才班主看到这双鞋大概是被吓坏了,鞋都给踢到了墙角,要找还挺费工夫。
他跪直身子,刚好和小鬼一样高。
随后,他一伸手就把小鬼拽了过去,拎起手中的鞋子给他套上:“大冬天的,鞋都能跑掉,真不让人省心。光脚踩地上不冷吗?”
一只穿完,马上是另一只。
讲究的就是一个来势汹汹,根本不给小鬼插话的机会。
小鬼猝不及防,被拽得晃来晃去。
只听“咣当”一声,圆圆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小男孩的脑袋骨碌碌转了半圈,露出流着血的眼睛,流着血的鼻子和呛满鲜血的嘴,血抹了一地。
一脸懵逼。
“……”
屋里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半晌,舟向月摸了摸鼻子:“呃,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脑袋都能跑掉,掉个鞋算什么……
那脑袋在地面上懵懵地停留了半晌,额角肉眼可见地迅速肿起了一个大包,跟个小犄角似的。
“……对不起。”
舟向月认错态度良好,赶紧上前捡起脑袋,充满歉意地给他按回脖子上去,还咚咚拍了两下,跟拍西瓜似的。
然后,他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此时小男孩的脸冲着自己,但往下一看……那双虎头绣鞋的脚跟正对着自己。
“……不好意思,安反了。”
他赶紧又把小男孩的脑袋拔起来,旋转180度再摁回去。
还很贴心地来回揉了揉,反复检查是不是已经在脖子上安牢了,免得一松手又掉下来。
应该怪晕的。
脑袋是正过来了,额角那个大包看着红通通一片,好似在控诉他对着小孩所做的暴行。
舟向月补救地伸出手,慢慢给小男孩揉起额角的肿包,一边揉一边轻轻吹气:“吹一吹就不痛了啊。”
【……】
【…………】
【?????】
【我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恍惚地切了好几次画面,才确定这里还是那个已经死了三拨人的魇境】
【那边几个都还在鬼哭狼嚎,这里竟然莫名有点温馨是怎么回事】
【小鬼你怎么了?小鬼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小鬼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舟向月。
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白森森的,底下挂着两行血泪,瘆人得很。
又揉了两下,舟向月想着应该差不多了,就放下手来。
没想到一只小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
冰凉、滑腻,就像是冰窖里冻了许久的石膏模子,一阵难以言喻的阴寒伴着根本无法挣脱的巨大力量,紧紧捏着他。
舟向月一个激灵,面上却纹丝不动。
他满脸关爱地看向小鬼,与他视线平齐:“怎么了?”
小鬼白森森的眼珠盯着他一眨不眨,鲜血顺着石膏般的面颊往下流淌,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然后慢慢地抬起手,把他的手又摁回了额角肿包的地方。
舟向月:“……”
懂了,原来是个没长嘴的小傲娇。
于是又是好一通揉,边揉边吹气,顺便又用袖子把小鬼脸上纵横交错的血泪擦干净。反正是红色的衣袖,沾了血也不显脏,很方便。
又揉了好一会儿,小男孩才终于松开他的手,只是一双白森森的眼珠还是一眨不眨地瞅着他,他往哪儿走就转到哪儿。
也不叫哥哥,也不动。
舟向月看了看四周,这闹鬼的院子里里外外都静悄悄的。
好像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于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剩余生命。
身份:破烂神像
生命倒计时:06:47
06:46
06:45
“……”舟向月陷入了沉思。
白叫哥哥了。
莫非骗过npc并不能得到有效身份,这个“认知”必须来源于别的境客?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不能混迹于npc之间,不得不去找别人,不能独行了。
可这个小鬼怎么办?
不过,另一种可能则是……小鬼其实没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哥哥。
这可不太妙。
舟向月下意识瞥了一眼小鬼。
小鬼白森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目光瘆人。
看到他在看自己,小鬼白眼珠迟钝地转了一下,向他伸出手:“哥哥,枣生带你去还愿。”
谢天谢地,小鬼自己把名字说出来了。
看起来,他似乎确实把自己当成了哥哥——所以他的第一个猜想大概是正确的,要骗过其他境客才能延长身份有效期。
舟向月琢磨着“还愿”是什么意思,牵住了小鬼的手:“好。”
还愿。听起来像是要去神像前。
舟向月立即想到了班主反复对他们说的“祈梦”——小鬼带他去还愿,就是同一个神吗?
这敢情好,他本来也要去那里找线索。
而且……
舟向月思忖着,别的境客估计也有自己的途径获得线索,早晚也会去那里。
给小鬼当哥哥不能续命,他可得好好利用那些宝贵的续命血包。
“祈梦?”刁辛刹和师爷琢磨着这个词。
没有舌头的鬼往小眼镜的喉咙里硬塞进去一块炭火,之后就消失了。
那块炭火熄灭后被小眼镜混着一堆焦黑脱落的皮肉、鲜血与胃液生生呕了出来,他也昏了过去,此时正像一具死尸一样靠在墙角。
刁辛刹对这滩呕吐物大感恶心,师爷却随即眼尖地发现,血肉混合的炭块里竟包裹着一个小小的黄铜粒。
小黄铜粒用水冲洗干净之后,显露出上面刻的“祈梦”二字来。
按照师爷的经验,这显然是撑过魇境里小怪一波攻势之后给的线索了。
“据说祈梦是一种民间习俗,就是向神祈求,从梦境中预知祸福,”师爷说。
古时候,人们会前往祈梦灵验的地方,据说在神像前许下愿望后进入梦乡,便能得到神明的启示。
比如说,有说法说梦到红色的鞋,就预示着人要死了;梦见芭蕉叶下的鹿,便是加官进爵的征兆。*
当然了,现在基本已经很少有人信了。这个魇境的背景环境看起来距离现在起码得有上百年,人们还相信这个倒也不那么奇怪。
“如果是要做梦的话,那是要先睡觉?”刁辛刹一脸懵逼。
“嗯……在魇境里应该不会这样吧。”师爷汗颜,“祈梦也是有特定的地点的。按照习俗,应该是先去神像前祈祷,如果有缘,神明就会在之后入梦。而且这已经是第二个晚上了,恐怕我们每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他妈的也是。”刁辛刹烦躁地挠了挠头。
只是连着两天晚上不睡觉,十分让人暴躁。
他拿过铜粒,在手上颠了颠。很轻,应该是空心的——他忽然眯起眼:“这小铜球的材质看起来有点眼熟……”
师爷思索片刻,想了起来:“铜铃!”
确实,看这小铜粒的尺寸模样,放在梨园里到处挂着的那种铜铃里面,就是刚刚好的铃舌。
“说起来,我们刚才搜寻了五六个院落,”师爷思忖着说,“当时我就感觉这铜铃串挂得有讲究。院落分布似乎没什么规律,但牵连到几个院子里的铜铃串,却好像都是从一个方向延伸出来的……”
他说着说着,刁辛刹突然发现窗台上扒着一只手!
他猛一甩鞭子,“啪”地打过去:“谁在那里!”
两人迅速包抄过去,可一翻出门,却齐齐震惊地后退了一步。
——窗台上扒着的,居然真的只是一只手。
从手臂处断开,断面露出参差不齐的骨茬和碎肉,血淋淋地往下滴落。
窗台底下有一具散得七零八落的尸体,衣服撕烂成一片片,胸腔腹中被掏得血肉模糊,下肢只剩下大腿根的骨茬。
这个画面实在太过刺激,就连见过很多次死人的刁辛刹两人都有些受不了。
“……梨园里难道有野兽?!”刁辛刹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尸体看起来就像是被暴怒的野兽撕碎啃咬之后剩下的。尸体没有丝毫腐烂痕迹,血迹还很新鲜,这头野兽甚至可能还在附近。
师爷按着头缓了缓,这才吐出一口气,忍着恶心上下打量这具散落得几乎不能称作尸体的尸体。
他眼神一凝,伸手扒开了窗台上那只断手的手指:“刁爷,他手里有东西!”
是一支录音笔,看起来就像是支普通的钢笔,笔帽上滴落鲜血。
师爷仔细一看,皱眉道:“正在录音。”
他摁停了录音,往前翻,发现进入魇境之后,这家伙录了三四条录音。
不知碰了哪个键,一条录音开始播放,是个有些气喘吁吁的声音,好像在走路:“我,我和伞蝶大人走散了……光头已经被那个班主杀了,现在我一个人在梨园里。这里真的很不对劲,伞蝶大人更不对劲,我有点怕她会杀了我……我得留下证据。”
刁辛刹和师爷对了一下眼神:“看来,千面城的伞蝶也来了?”
伞蝶是千面城的王牌杀手之一,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女子,总是在魇境里神出鬼没。因为她总是带着一把伞,行迹之中又常有蝴蝶相伴,所以被称为“伞蝶”,但没有人知道这是她的真名。
遇上过她的人只知道,她心狠手辣,行踪莫测。
刁辛刹两人进入魇境,本来就是为之前无赦道和千面城在这里约定决斗后失踪的人而来。既然他们无赦道来了人,千面城来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师爷看看录音笔的屏幕:“这应该是进入魇境后录的第一段音频,两个小时前。”
刁辛刹阴森地一笑:“我就知道,千面城肯定不会不来人。呵,一个臭娘们儿,也不怕有来无回。”
师爷想,录音笔应该是属于这具被野兽咬死的尸体的。既然叫伞蝶“大人”,看来也是千面城的人。
可他怎么会觉得伞蝶想要杀了他?
而他现在变成了一堆碎肉,难道也是拜伞蝶所赐?
这一段录音放完了,自动跳转了下一段音频。
这一段声音压得很低,声音有点发颤。
“我根据光头身上的定位找到了他的尸体,可他的尸体就像,就像是被什么野兽啃剩下的一样……一堆血肉模糊的骨架。我还在旁边发现了溅在墙角的一大片血迹,血迹很新鲜,那里好像刚死过人,可是尸体却不见了,是不是也被吃了……”
刁辛刹一皱眉:“这是不是之前我们抓住那个小偷的地方?”
他当时在院子里打死了那个小偷,然后班主就拖着光头的尸体出现了,还警告他们夜里不要乱跑。后来他们再去那个院子探查时被班主发现,情急之下破墙逃跑——那时候,他还真没有专门注意过院子里那两具尸体怎么样了。
师爷道:“应该是的。我当时扫了一眼,尸体应该还在那里,没有什么变化。但那个小偷的尸体我没什么印象了。应该也在吧……”
录音里突然提高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谁!谁在那里?”
刁辛刹和师爷都提起了精神,可这段录音断在了这里,自动播放下一段。
不知道之前录音的人看到了什么,录音的话语开始语无伦次:“没有人,可我总感觉有人在看我。不,或许是某个东西在看我……那种后背发毛的感觉,就像是被盯住的猎物一样,那种生物本能……我动了尸体,我可能被那个东西盯上了……”
师爷若有所思:“说起来,之前小四眼是不是也说过他感觉有人在看他?”
两人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屋里——小眼镜还在那里昏迷着。
录音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伴随着越发粗重的喘息声,似乎是那人在慌忙逃跑。
“呼……呼……”
录音的声音空白了一瞬,他似乎回头,看了背后一眼。
随后传来了清晰的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逃跑的脚步声瞬间乱了。
“呼……呼……呼……”
急促的呼吸声,可以感觉到他极度的恐惧。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碎砖土块骨碌碌滚落,衣料窸窣摩擦。他慌不择路地挤在两个院子之间狭窄的过道里逃跑,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终于从夹道里钻出去,他猝不及防地脚底踩着尘土打滑,发出沙沙的粗糙声响。
轻微的“吱呀”一声,他钻进了屋子。
大概是躲到了一个他觉得安全的地方,细碎的噪音消失了,只剩下压抑不住的呼吸声。
录音里传来一声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
“那个东西追上来了……”他的声音打着颤,“好像是狗?也好像是狼,但是怎么会那么大……”
“不不,我怎么用现实中的狼去想魇境里面的怪物?这里有个吃人的怪物也不奇怪……我还是找不到伞蝶,那个该死的女人到底跑哪里去了!不会已经被吃了吧!”
他说得咬牙切齿,声音却压得很低,生怕被那个东西听见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铃声隐约传来。
叮铃铃。
录音里的人猛地屏住了呼吸。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由远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一墙之隔的外面经过。
四周一片死寂,显得铃声格外刺耳尖锐,除此之外别无声响——就好像那个经过的东西走路悄无声息。
好在铃声缓缓地远去了。
许久之后,他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应该走了……”
话音未落,“叮铃铃”。
铜铃声几乎贴着他背后响起。
录音中猛然爆发出尖利到扭曲的尖叫声:“救命,救命啊——”
“啊!啊啊啊——!!!”
叮铃铃,叮铃铃!
凌乱的铜铃声中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尖叫和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撕裂声,最后缓缓减弱下去。
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直到刁辛刹他们说话的声音被录进来。
中间的空白,不过只有几分钟。
录音听到这里,刁辛刹和师爷都变了脸色。
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梨园戏班里,有一头吃人的野兽正在游荡。
好在他们都进过不少魇境,刁辛刹也有不少趁手的武器。如果野兽真的出现,大概率还不如班主强——毕竟班主一直明着在梨园里追杀夜间外出的人,而这头野兽始终在暗中潜行。
他们都逃过班主的追杀了,遇到这头野兽至少也有一战之力吧。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谨慎地决定,尽快从这里离开。沿着那些铜铃挂在空中的方向,去找那个延伸向四面八方的源头。
两人刚转身要走,身后的窗户忽然被敲响了。
笃笃笃!
吓了他们一跳。
他们一抬头,才看见是小眼镜醒了,正站在窗户里侧,扒着窗台哆哆嗦嗦地看着他们,满脸惊惶:“刁爷,刁爷,别扔下我……”
他喉咙被灼伤,说话变得嘶哑低沉,声音也变得有些奇怪。
刁辛刹不耐烦地一摆手:“那就少他妈在那叽叽歪歪,还能动就快走,不然你他妈就一个人待在这儿吧。”
小眼镜浑身颤抖,连忙把散落在一边的望远镜和其他东西一股脑塞进背包,连滚带爬从房间里冲出来,跟在他们身后。
刁辛刹已经大步走出了这个诡异的院子,师爷紧随其后,小眼镜被落在了最后面,跌跌撞撞跟过去。
跨出院门的那一刻,暗红的月光照亮了他那副细框圆眼镜后面,眼中一闪而过的癫狂与恨意。
梨园戏班里的傩堂,供奉着整个镇子信仰的神明。
傩堂同时也是这个傩戏班子供奉傩神、做傩事的正中堂屋。
据说在那里向神明祈祷,如果足够虔诚、足够有机缘,神明就会现身你的梦境之中,帮你实现愿望。
舟向月牵着小鬼走路,感觉自己也没走几步,但眼前景象奇异地一步一换,前面原本是围墙死路,再往前一步却又多了条通道。
他看向小鬼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敬意。
好家伙,这个小鬼不仅会鬼打墙,还会鬼砸墙。
有了他大概永远不会迷路,比指南针还好用。
没走多久,一幢巨大的阴森木房子就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便是戏班的傩堂。
舟向月的目光在空中停留了片刻。
傩堂的房顶上延伸出去无数条几乎无形的细线,上面挂满了铜铃,无声地延伸向四面八方,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们随后走进了傩堂。
一股焦燥的纸灰气味扑面而来。
视野一暗,阴森、神秘而肃穆的气氛笼罩着这片肃静的堂屋。
一座巨大的三宫八卦纸房宫矗立在房屋正中,斗拱飞檐,每一处竹扎和剪纸都十分精致,但原本鲜艳的颜色却都褪色发黄,边缘还有焦黑翻卷的痕迹。
纸房宫前的傩坛上供了三尊神像。
右边的傩公面色是一种厚重的大红,眼如铜铃,狰狞怪诞;左边的傩母则细目柳眉,长长眼白里仅有一点瞳仁,说不出的怪异诡谲。
傩公傩母像一左一右簇拥着中间的神像,可正中的神像却被挡住了,只能瞧见是个倚石侧坐的姿势,模样十分陌生。
或许是之前看守傩堂的弟子忘了关窗,几尊神像身后悬挂的长长的傩案子歪七扭八地飘起,正中这一幅竟刚好盖在了主座神像上。
他没有动手去掀中间神像上挂着的傩案子,先看了看小鬼:“枣生,你要还愿吗?”
枣生却向他凑近过来,低着头缩着脖子。
像是有点害怕的模样。
舟向月沉吟片刻。
刚才他冒充了水月观音像才避免被魇境直接抹杀,还清楚记得那尊观音像的神坛被移到了满是灰尘的破败小房间里,年久失修甚至挂上了蜘蛛网。
看来就是被这位蒙面神取而代之了。
神祇神祇,要能回应人们的祈祷、保佑福乐安康才能长久地享受香火,不然免不了被人砸了庙。
这么说,这位蒙面神竟然比观音菩萨还要厉害——至少这里的人们是这么认为的。
可厉害到这种程度的神,他却一点都不熟悉,总让人有些不祥的预感。
——这恐怕不是正神,而是什么不明来源的邪神。
毕竟,比起普渡众生的正神,往往是向邪神祈愿更能快速获得回报,虽然最后也终将遭到反噬。
舟向月看向蒙面神的眼神不由得谨慎了一些。
莫非这个傩案子不是偶然盖在神像上的,而是有意为之?
……总不会是这个神像没穿衣服,傩案子是用来遮羞的吧?
说起来,舟倾的记忆里似乎还真有这种神,貌似是遥远异域的什么喜欢跟凡人乱搞还喜欢自相残杀的神明……
罢了,只要不是个没穿衣服的女神,他去掀傩案子怎么也只能算是日行一善,帮人家把糊在脸上的傩案子回归原位而已。
搞不好这位还该谢谢他呢,虽然从它直接把观音给赶到小黑屋的做法看来,这是位霸道不讲理的神……
一边胡思乱想着,舟向月走上前去,伸出手一掀——
傩案子飘飘荡荡地飞起来,露出了遮挡着的神像。
只见正中的神坛上,一位红袍翩翩的神明倚石侧坐。他一手拄颊,一手垂落在膝上,修长指尖拈一枚铜钱,姿态慵懒而闲适,仿佛全没有半点神明肃穆端庄的自觉。
可如果把目光上移到神像的头部,就会看到这尊神像遮住了脸。
神像脸上戴着狰狞的傩戏狐面具,胸前一只狞笑的虎头铃和鲜血般刺眼的红色长袍一同飘起。
【无邪保佑!】
【无邪保佑!】
【无邪君啊,我许愿这拨全灭(恶魔低语)】
【快快快,拿出邪神的本事,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境客一点颜色瞧瞧】
【哟吼,小美人都看愣了】
舟向月确实看愣了。
神像身上四周散落着许丁零当啷的许多铜钱,足可以说一句铜臭腌入味儿了。
再配上那神像手中的铜钱和他浑身上下那股“我便如此你又能奈我何”的吊儿郎当的气场……
好家伙。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神。
枣生在旁边拽他的袖子,固执地说:“还愿!”
舟向月:好好好。
他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对着神像叽里咕噜了一阵。
然后转向枣生:“好了,还愿了!”
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枣生你记住,这种封建迷信少碰。”
【封建迷信?!】
【封建迷信??!!】
【好家伙,没看出来这家伙这么有炮灰潜质】
【居然当着无邪君的面不敬,你完了】
【无邪保佑!】
仿佛呼应舟向月的话,突然“砰”的一声!
一只金属盒子掉在他面前,从里面蹦出一只木头雕刻的布谷鸟,径直冲到了他的鼻尖:“咕咕咕咕!境灵境灵!咕咕咕咕!境灵境灵!”
舟向月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他随后才发现那只木头鸟并没有真的飞出金属盒子,只是由一根长长的弹簧连着,一下一下地弹出盒子,叫着“咕咕咕咕!境灵境灵!”
【!!!原来境灵在这里!怪不得之前的人都没有找到!】
【对啊,而且这家伙要是没偷别人的指灵匣,肯定不会发现。真是走了狗屎运】
【嗐,你没发现他一直都在苟吗?纯粹靠运气的炮灰罢了,早晚要凉】
【靠运气怎么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笑死,运气这种东西在魇境里从来都走不远,你第一天看直播吗?】
舟向月:“……”
他这才想起来,这是指灵匣的功效。
当时那说明书是怎么说的来着?不靠谱的地摊货?好像说什么半夜十二点距离境灵多近多近,指灵匣会给他一个惊喜。
神特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不过,按照说明的内容,这代表着他已经距离境灵很近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