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并无敌意,甚至感觉不到什么警惕的情绪。
舟向月微笑着伸出手:“我见过你,你是翠微山的吧?”
南蓁和他握了手:“你就是那个无名氏?”
“那个”无名氏。但凡了解点玄学界时事的人,都知道这是个特指。
舟向月笑得眉眼弯弯:“你怎么猜到的?”
南蓁也淡淡微笑了一下:“我有办法。”
显然是不想细说了。
她又道:“还有一个有趣的消息可以告诉你——这个魇境里,还有一个无名氏。”
舟向月讶然:“哦?”
按南蓁人狠话不多的性格,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跟他说这件事。
难道说,那个无名氏……还想以假乱真?
南蓁告诉他这个消息,大概算是示好了。
舟向月想了想:“确实挺有趣的,谢谢。”
南蓁平淡地点点头。她平时看着性子高傲冷淡,对他们几人却似乎有些随意,转身向里面走去:“进来吧,我也刚到。”
看来是想到一块去了,都来这里找女鬼的线索。
门一打开,里面是极为逼仄的一个玄关,旁边是木板,看起来与隔壁那户人家只是用木板隔开了两边。
走过这一小段逼仄的走廊,便是一个简陋的屋子,墙边堆着一大堆玻璃瓶,酒瓶、牛奶瓶、汽水瓶分别堆在纸箱子里,一个个玻璃瓶洗得干净透亮,像是正在打包箱子,旁边还堆着许多整齐叠好的纸箱。
屋子中央摆着一张长条大桌子,桌子上有台缝纫机,旁边挂了几匹布料,底下还放了两箱东西。
借着不同角度的光线,可以看见所有东西的表面都落了些亮晶晶闪烁的银白光点,看起来像是白蝴蝶翅膀落下来的细粉。
人经过带起风时,这些亮粉也被风吹了起来,又在空中轻盈流散。
小客厅里靠角落摆着一张不大的床,床单洗得发白,还打着补丁,但十分整洁。
靠墙放着几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南蓁稍微凑近一点闻了闻。
李婳声见状,也好奇地过去闻了闻:“哦,螨虫尸体的味道……就是太阳的味道。看来这家人经常在阳光下晒被子。”
考虑到巷子角落里随处可见的霉斑,这里应该经常下雨。
这家人怕是见缝插针晒的被子,还挺勤劳的。
小屋子里地方不大但五脏俱全,而且一应物品都干干净净,除了有的地方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以外,这就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正常温馨的家。
郑始第说:“他们怎么好像在收拾东西。”
他打开了桌子底下的那两个箱子,看到里面放了一些叠好的衣服、针线、妆奁首饰盒等等,衣服有男有女,还有一只像在门外窗台上那样的红裙子布娃娃。
舟向月随口猜道:“准备搬家?”
他一边说,一边绕过床头,走到窗户边。
这个窗户的位置很是刁钻,在小床都塞不进去的一个狭窄角落里,突出的木板墙遮挡了人的视线,得侧身绕过墙角和才能挤进来。
但这却是这个逼仄的小屋子里唯一的窗户。
窗户是从侧边打开的,此时虚掩着。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是波光粼粼的牛角水,这栋房子和旁边的邻居一样,都是临水的。
河岸对面也是差不多的破旧矮房,白色的外墙上爬着枯败的黑色藤蔓,就像是无数道幽深的黝黑锁链。
舟向月走到窗边一低头,忽然目光一凝——
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灰,上面印出了一双鞋底和半个手掌的清晰纹路。
是朝里的。
这意味着,有人刚刚从窗户翻进来不久。
而且,现在还在这个屋子里。
就在这一刻,身后的木板墙忽然无声无息地打开,一道利刃抵在他后颈上:“别动。手举起来。”
舟向月没反抗,听话地举起手,心想这个有点低哑的嗓音十分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挤在这个被木板墙挡住的狭小空间里,而另外几人都在埋头翻找,没有人发现他此刻的状况。
身后那人把刀刃转到他侧颈边,伸手搜他的身,同时贴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舟向月想起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了。
他没有回头,平静道:“我们是来帮你寻找真相的,何大……或者说,王姑娘。”
正是客栈里那个说父母在坎城,扬言有人付钱就会砍了韩三儿脑袋的戾气少年何大。
舟向月当时端详了她许久,总觉得她像是个姑娘,闲得无聊占卜一下,结果确认了还真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那道利刃猛然贴紧了他的脖颈,何大的语气凶狠起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谁!”那边翻找的几人终于发现了不对,郝厉害第一个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拔出刀子就过来了。
何大一转身,灵活地闪到了舟向月身后的角落里,一手将他双臂锁在身后,一手用利刃抵住脖子,厉声道:“你们敢过来,我就抹了他的脖子!”
郝厉害冲到一半生生停住了,小脸憋得通红,看起来快要气死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人太多,紧张的。
南蓁、李婳声和郑始第也赶了过来,看到这个阵势也不好强上,李婳声连声道:“大侠大侠你别冲动——”
舟向月先用眼神安抚郝厉害别冲动,又对何大温声道:“你别紧张,我们真是来找真相的。你也看到过那个黑衣女鬼吧?我们想要查清她的底细,听说这家人被女鬼杀死了,才找到这里来。”
何大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力度也没变。
不过,只要她没有热血上涌一把抹了他的脖子,就说明她在听。
舟向月继续道:“你是不是当年被父母卖去外地,现在想要回来找他们……结果回到家,却发现父母已经死了?”
当时在客栈里,何大对那个中年男人卖女儿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愤慨,再加上她提到父母在坎城时的冷笑和眼里的阴戾,让舟向月做出了这些推测。
何大的呼吸声很急促,舟向月几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剧烈心跳声。
他等了片刻,柔声道:“你看,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要实在不放心,把我和那边那个男的绑起来,留几个女孩子帮你一起找,行不行?”
郑始第听他说这话,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嗯,他们几人里面就属几个女孩子战斗力最强,尤其是看起来年纪最小的那个,简直吊打所有人。
几人僵持了片刻没说话,空气中一片窒息的安静。
何大握住手中的刀,在舟向月颈边威胁地比了比,这才换成女声冷冷道:“我们就这么说话。”
舟向月从善如流:“没问题,听你的。”
何大微眯起眼睛,端详着南蓁,又看看舟向月: “我认出你们了。你们两个,是客栈里跑堂的吧。”
舟向月:“姑娘好眼力。我们在那里扮作小厮,就是为了打听消息,调查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我们打听到的是这户人家有个在外地学艺的女儿,是你吗?”
何大沉默片刻,低头看了一眼抵在他脖子上的刀,冷笑了一下:“我叫王小荷。我不是在外地学艺,我是被他们卖掉了。”
王小荷十一岁时被父母交到人贩子手里,卖进了窑子。
她在那里度过了生不如死的两年,从没有一刻没有放弃逃跑的念头。
但她逃跑过两次,每次都被抓回来毒打,打得她再也不敢轻易尝试。
直到她十三岁那年的一晚,她意外获得了一把断刀,很快便定下了自己的第三次逃跑计划。
或许会像前两次一样失败,她想,那大不了就是一死,也比继续在这里苟延残喘强。
但她没有想到,那一晚镇子上竟然遭到了一个帮派的洗劫,窑子也不例外。
那一晚,她床上的恩客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有些变态嗜好,之前玩死了好几个女孩。只有王小荷又高又壮身体好,被他玩了好几次都没死,于是他之后便次次都买她。
入夜,长得像肥猪一样的男人压在她身上酣然大睡,而她则利用自己柔韧的关节挣脱了绳索,从床缝里翻出那把刀尖,抵上他的脖子。
门突然被撞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走进来,为首一人看着竟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皮肤白皙、眉清目秀,长相气质与周围的彪形大汉迥然不同。
那肥猪男被惊醒,吓得屁滚尿流跌到地上,连衣服都没顾上穿,踉踉跄跄地趴在地上哭求:“饶命!饶命啊大爷!我,我的钱全都给你们,求你们饶我一条命……”
那些凶悍的魁梧汉子都去看那个少年,肥猪男也本能地把哀求的目光投向了他。
可那个少年却根本没看他,而是看向了在床上已经迅速穿好衣服的王小荷。
他对她说:“我看到你的刀了。”
王小荷身形一僵,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还是藏得太慢了。
这个世道乱,她知道,一个毫无威胁又有点姿色的少女与一个手持利刃的危险女人相比,后者在此刻的存活概率会远低于前者。
没想到,那少年却对她笑了一下:“一分钟。你把他杀了,就让你活命。”
王小荷只愣了一瞬间。
下一刻,她拿起刀扑了过去,半秒都没有犹豫,直接抹了那个男人的脖子。
那个男人只来得及惨叫了一声,就捂着脖子“嗬嗬”地倒在自己喷涌而出的血泊里,瞪着空洞的眼睛断了气。
少年看着她微笑起来:“真不错。”
王小荷仰头看着他,觉得他笑得十分好看,溅在他脸颊上的鲜血就像白雪地里的朵朵红梅。
少年拍拍她的头,向她伸出一只手:“跟我走吧。”
于是她跟他走了,学了保命的本事,成为那个帮派的一员。
他们走得很远,王小荷原本不再去回想自己在坎城的父母和童年。
直到不久前,那个帮派被更厉害的帮派灭了,成员溃散奔逃。
她在外面做过杀手、做过保镖,也漫无目的地流浪过,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居然又流浪到了坎城。
她想,这或许是上天在告诉她,她该回来做个了断了。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等她回到家里,却得知将她卖进窑子的父母在几天前,刚刚被一个女鬼杀死了。
舟向月问道:“收留你的那个帮派,叫什么名字?”
王小荷沉默了半晌才道:“那个帮派已经没了,我现在不属于任何帮派。”
舟向月想了想:“无赦道?”
王小荷牙关一紧,手上的刀刃下意识地贴紧了他的脖子。
李婳声和郑始第一听,面面相觑。
……居然是无赦道?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他们知道无赦道最开始自成一家,一百多年前时被千面城灭了。
再然后它并入千面城,成为千面城六道之一;直到之后首任城主不知愁被捕,千面城混乱分裂,无赦道又独立了出来,而且多次和千面城有冲突。
总之就是分分合合相爱相杀的路子。
舟向月又问道:“你认识沈妄生吗?”
王小荷的声音一颤,提高了点:“你见到他了?”
屋里另外几人则一脸茫然,沈妄生又是谁?
舟向月正想说话时,余光忽然看见外面一大片雪白飞过,声音一沉:“那个黑衣女鬼又来了,我们得躲避一下。”
黑衣女鬼走在牛角水边的河岸上,无数的白色蝴蝶在她周围上下翩飞,宛如一场移动的落雪。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一个肌肉虬结的大汉拿着大刀站在那里,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那是第十门派金顶会的姜大鸿,虽然涉入玄学界的时间并不长,但之前早已以刀术闻名。
他听同伴说之前曾正面遇到那个黑衣女鬼,自己成功逃脱并没有什么事,似乎也没那么恐怖,便动了心思——
他擅长动手不擅长动脑,看现在这个架势,坎城里这么多人,要是一个个去找境主,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
倒是这个黑衣女鬼出场气势十足,看起来就是一副境主相,不如先杀了她试试!
他大吼一声,抄起刀就向黑衣身影劈去!
女人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微微抬起了头,似乎在透过黑色的面纱看向他。
霎时间狂风骤起,成千上万的白蝴蝶飞成了银白的巨大漩涡。
那漩涡尚未碰到姜大鸿,他突然一滞,手上的大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下一刻,他撕心裂肺地惨叫翻滚起来。
没有任何蝴蝶碰到过他,可他的身体就像前一天的魏觉一样鼓出了许多狰狞的凸起,转眼间变成开满白蝴蝶花的藤蔓。
密密麻麻的白蝴蝶从他身上孕育而生,飞入空中白蝴蝶的洪流之中。
地上很快只剩下一具干枯的躯体,上面纵横交错地覆满了恐怖的焦黑枯藤。
李黔骨带着断指阿毛躲在一边的民居里,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暗暗心惊。
断指阿毛瞪大了眼睛:“之前那个人,不是也正面撞上了女鬼吗?为什么那个人没事,他却……”
李黔骨暗骂了一声,“……可能是因为他做出了攻击性的动作吧,之前那个人只是意外撞上。也可能是看女鬼的心情。”
【咦,我也想问,为什么刚才可以现在不行?女鬼杀人真的看心情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认真的吗?当然是因为上一个人碰见的那位黑衣女鬼是个假货啊!】
【不要说攻击女鬼了,只要面对面跟她撞上,就必死无疑】
【我是觉得她就是境主的,所以在这个魇境里,杀死境主破境这一条根本不可行,因为她太强了,根本不可能杀掉她啊!】
【所以集齐境灵也很难,杀死境主也不可能,那要怎么破境啊?】
【哈哈哈哈总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就内部消化咯~】
李黔骨看了看手上的指灵匣,脸色十分难看。
指灵匣指向随机的一个境灵碎片,一直指向黑衣女鬼附近的方向。
本来李黔骨都打算像姜大鸿一样去跟黑衣女鬼正面刚一下试试了,结果一看姜大鸿这个下场,立刻歇了这个心思。
可现在魇境里线索纷杂、扑朔迷离,他一时竟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不由得有些烦躁。
就在这时,一只纸飞机悠悠地飞到了他身边,落在他肩头。
“传信纸?”
李黔骨拿起了那只纸飞机。
用一点小法术,就可以让纸飞机悠悠地飞起来,甚至定向地飞向某一个人,这是一个挺基本的法术。
不过,发出这只纸飞机的人居然定向找到了他,足以见得还是有几分本事。
他打开了那只纸飞机。
只见上面写着——
“李道主,在下无名氏。”
“不知是否有幸与您合作?”
第146章 黑白
司马博闻没有加入任何一个门派,但他在魇境里一直混得相当凑合,主要是因为他有一个不错的脑子、一颗热爱八卦的心和一支很会写的笔,还有两个挺有用的道具。
一个可以定位出他所在的魇境里实力最强的境客。
另一个,则可以在单个魇境里查看两个人的身份。
一般来说,他进了魇境就会赶紧定位最强的那个境客,然后查看他的身份。
他记得境客榜排名前五百的所有境客信息,尤其是他们的行事作风。
如果查看到最强的这个人总体还算讲道理,可以合作,他就会去跟着混。
如果查看到是个动不动滥杀的变态,他就注意保持距离,不被那人发现。
毕竟破境是件一人成功、鸡犬升天的事,魇境里最强的那个大佬破了境,其他所有境客也就可以出去了。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隐藏身份——《魇境报》八卦栏目最受欢迎的撰稿人“追瓜者”。
《魇境报》是可以活人投稿的,大多数境客都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大家基本都会经常看《魇境报》,毕竟这是魇境官方唯一指定报刊,上面有很多最新魇境讯息,以及排名变动等等。
除了这些内容之外,阅读量最高的就是八卦栏目,尤其是那些看标题就惊掉人下巴的。
什么“惊!秦家预备家主实为家主私生子”啦。
“千面城主滴水观音疑似与翠微山付一笑有一腿”啦。
还有“境客榜‘千年老十’神秘人短命鬼的真实身份竟是他”啦。
虽然有的有依据,有的没有,但共同点是第一眼就抓住人眼球,让人欲罢不能地看下去。
资深八卦爱好者都知道,追瓜者出品,必属仙品。
司马博闻把热爱做成了事业,自己凭本事挣外快,获得了魇境的不少奖励,其中就包括那个可以在魇境里查看两个人身份的道具。
只是他虽然脑子厉害,但其他技能点实在不强,游走在大佬中间追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经常在魇境里险象环生。
而且,虽然他非常注意打乱放瓜的顺序,变装隐藏身份,但还是时刻担心被得罪的大佬得知他的真实身份。
最近,他发现了一件性价比更高的事。
千面城悬赏了城主的私生子,那人的名字是“无名氏”。
这个瓜居然没有被他提前发掘,司马博闻捶胸顿足。
不过,在别人都在纷纷猜测这个无名氏是不是什么大佬马甲的时候,他已经嗅到了可以钻的空子——
他和悬赏令上的那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相似,无名氏这个名字又可以重名。
他可以改成无名氏,然后假扮成那个无名氏,去接近大佬们啊!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他活着又愿意合作,这样去交给千面城,能得到的赏金比死的赏金多出许多。
而且他还是主动联系对方的,表示得到的赏金四六分,对方能拿到六万魇币,远远高于拿去一具尸体能获得的一万魇币,这就更能显示诚意了。
再加上他在道具的帮助下,每每可以慧眼识珠找到魇境里最厉害的那一位,他们更是对他的说辞深信不疑,把他当成座上宾,甚至对他敞开心扉。
那些被他选中合作的大佬们都名声不错,至少都是守信的,而且也懂得道上的一些潜规则,不会做出先把他的腿砍了或者绑起来让他无法逃脱这种事。
等到破境之时,他第一时间开溜,那些大佬们便明白自己被耍了——但耍他们的是无名氏,关他司马博闻什么事呢?
司马博闻发现,这就是一个完美的匿名马甲啊!
他甚至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这个漏洞——哦不,在那个无名氏出现之前,这个名字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如果他被盯上,恐怕死得更快。
但在那位无名氏的带动下,不只是他,甚至连境客榜五百强里都有几个人给自己改名成了“无名氏”,对他的掩护作用就更强了。
司马博闻就这样假扮无名氏,顺利地过了好几个魇境,越来越得心应手。
世上魇境千千万,可以说遇到正主简直是比中彩票还难的事,他不信自己运气这么背。
这次,他也如法炮制,先定位了此刻魇境里实力最强的境客,然后查看他的身份。
他随即就纳闷了。
这人是无赦道一个刚刚入门不过一个多月的24k纯新手,境客榜排名五千名开外,根本是查无此人。
就连他旁边的那个断指阿毛,排名都能进前五百呢,却对他毕恭毕敬的。
司马博闻见多识广,心想怕不是哪个大佬钻了空子,占用菜鸟的壳子来了。
果然,他跟在那两人身后许久,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新手”拿出了无赦道主李黔骨的灵犀法器,然后使出了他的招牌杀招!
这下,司马博闻终于确定,这个钻空子的大佬竟然是无赦道主李黔骨本人!
这可是个重要的情报。
司马博闻仔细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和李黔骨合作。
一来是这个魇境实在是有些吓人,尤其是晚上,他一个人有点吃不消。
二来,李黔骨虽然在传言中有些变态,但就司马博闻之前的了解,他总体还是一个守信的人,而且懂道上的规矩。
嗯,契约精神最重要。
于是司马博闻给李黔骨发了一只纸飞机,坐等大佬给自己保驾护航。
他刚和李黔骨接上头,就听见落更的梆子声响起:“咚——咚!”
蝴蝶谷进入了屠杀的夜晚。
司马博闻表面淡定自若,心里惊声尖叫——大佬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等到夜晚,舟向月可以进城主府了。
城主府是一座拔地而起的五层楼阁,周围一片都是开阔土地。如果不是他提前在那片烧毁的废墟上等着,再想穿过那片空地潜进来就很难了。
和坎城的其他地方一样,城主府里一片混乱,一间间房间门窗大开,满地碎玻璃和打碎的各种器皿。
不断有人惊慌失措地抱着东西四处逃窜,又被冲进来的人一刀砍死,尸体重重栽倒在地上。
舟向月记得,城主府起火的时间应该接近后半夜了。
他还有时间。
他从地上的尸体身上找了一件那些人穿的奇异制服换上,把黑衣女鬼的那一套装好,小心翼翼地远远跟在冲进城主府的那拨人后面,一间间去寻找。
一般来说,档案怕潮,会储存在比较高的楼层。
他往上走的时候,还听见底下那些人在乱哄哄地问:“找到那位大人了吗?”
“没有……”
“快找啊!”
所以到底是在找谁啊,真好奇。
他想着想着便上到了四楼,这里的人声比底下几层少了很多,大概是上来的人本来就少,而且已经被杀过一遍,基本不剩下什么人了。
他迅速定位到“刑律司”几个字,看看左右无人,溜进了这个门户大开的房间。
里面的桌子柜子上到处都是厚厚的案卷,和别的房间相比,竟然不怎么混乱,可能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档案不值钱。
舟向月最讨厌看满页密密麻麻的文字,但也得硬着头皮找。
不过他运气还算好,很快就找到了日期最近的“通缉凶犯档案”。
最近三个月的就有厚厚一本,足见这个年代有多混乱。
他翻开档案,翻开几页之后,就看到了一张归档的沈妄生的通缉令,后面附了更详细的信息。
再看一次沈妄生的照片,尤其是配着底下列出的“事迹”,令人感叹这副白净的模样实在是很有欺骗性。
沈妄生从小就在道上混,不到十岁就背了人命债,十三岁开始被通缉,十六岁成为无赦道的二把手,截至目前十七岁,他在无赦道覆灭后流亡逃窜,一度被捕后再次逃脱,手上已是人命无数。
在这页信息底部是一大段判决书,大体就是说他如何如何穷凶极恶云云,舟向月也没仔细看,就注意到最后面写的“凌迟处死”四字,上面盖了一个红印章,“已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