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中眼观四方,把文川手边的酒杯挪开,换了一盏姜汤。
“文相身子还没养好?”时延看着他越发瘦削的样子,叹了口气。
古语常言,过慧易夭,也不知是不是文相太聪明,所以身子骨才会这样,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
尤其是从边塞回来之后,他更是汤药不离口。
“只是换季风寒。”他又咳嗽一声,“说说陛下千秋。”
时延今年二十五岁,今年的千秋便是逢五之数,不需大办,但也不能敷衍了事。
“我这边看着禹王的人传来消息,在陛下带回人之后,禹王的后院就出现了很多少年。”
时延嗤笑一声。
“陛下还是要当心,来历不明又奇怪的人,最好不要放在身边。”漆麟不懂他们的弯弯绕绕,只闷头喝酒。
“他……”
文川摇了摇头:“陛下从心就好。”
他们这一顿酒喝到子时,漆麟送文川回府,刚到相府门口,就看到相府门前一个探出来的头,符心十分高兴地跑过来:“大人回来了!”
“告辞。”
文川朝漆麟点了点头,符心身量比文川高些,他抬手,符心就顺从地低下头,让他摸自己毛绒绒的脑袋。
“这么晚还不睡。”文川问他。
符心这才说:“今晚小厨房做了烧鸡,我把鸡腿给大人留下了。”
文相咳嗽了两声:“我不爱吃,你都吃了吧。”
时延晚上喝得尽兴,漆麟酒量很好,在边塞之时两人在战场厮杀之后,会彻夜对饮,以安抚躁动不安的血液。
时延洗漱之后,回到床边,玉州把整张床睡得乱七八糟,时延连躺的地方都没有。
他揉了揉眉心,把玉州往一边拨了拨,自己躺了下去,玉州循着热源,慢慢地回到了时延的怀里。
玉州睡得暖烘烘的,身上还是那股让人十分心安的药香。
时延将下巴搁在他的头顶,把他紧紧团在怀里,夜里因为玉州老是乱动,一整夜被子也没能好好盖在两人身上。
第二天一早,玉州醒来的时候,时延已经下了早朝,这会儿正在处理公务。
玉州伸了个懒腰,晴彩听见了动静,立刻进来伺候他穿衣洗漱,等他收拾完毕,已经是巳时中了。
时延在勤政殿批奏折,玉州在偏殿吃早膳,他这两日比往常都要吃得少些,晴彩暗暗记下他今日的饭量,准备告诉行中公公。
“晴彩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小枣啊?”
晴彩也知道玉州在猎宫的时候玉州认识了朋友,陛下也把他带回了宫里,现在好像是在跟着嬷嬷学规矩。
“快了,他的规矩还没学完呢,公子也不想他以后因为不守规矩被罚吧?”
玉州赶紧点头,因为先前在猎宫的经历,他知道有些人是有权利惩罚别人的,他不希望小枣被罚,所以只好继续等着。
他吃完早饭,溜达到勤政殿,刚到门口,就听见了房间里传来的压得很低的咳嗽声,玉州推开门进去,就看见时延撑着头,面色苍白。
太医诊断过,是风寒入体,大约是因为昨夜饮酒又吹了风,喝两剂药就能好。
玉州刚进去,行中就端着一碗药进来,时延只是看了一眼,眉头也没皱一下就喝了下去。
时延喝完药,看见苦着脸站在一边的玉州:“用了早膳了?”
玉州点了点头:“你生病了?”
“只是风寒。”时延又咳嗽了一声,“你离朕远一点。”
玉州没有后退,反而离时延更近了一些,他趴在时延的身上,凑到他的脖颈处,闻到了时延身上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有他很熟悉的属于时延的味道,有药味,还有一种是来自雾鸣山的味道。
“时延,你去雾鸣山了吗?”
时延摇头:“朕不是神仙。”
“可是你的身上有雾鸣山的味道。”玉州又凑过去闻了闻,虽然浅淡,还夹杂着些香气,但他不会闻错,那确实是雾鸣山的味道,“我不会闻错的。”
“你是小狗吗?还会闻味道。”时延推开他的脸,“去别处玩。”
“时延,真的,我闻到了雾鸣山的味道。”
“你昨晚跟朕睡在一起,朕身上沾染了你的味道。”
玉州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他还以为是榕树和石头来找他了呢。
他兴致不太高地出门去了,时延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
玉州走到御花园的锦鲤池边,坐在靠近池子的一块大石头上,锦鲤们像是闻到了玉州身上的味道,都往他身边靠。
玉州伸手在池里划拉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时延生病了!而老榕树说,他现在就是一味能起死回生的良药!
时延只要咬他一口,哪里还需要再去喝什么苦药呢!
想到这里,玉州赶紧跑回勤政殿。
时延靠在榻上看书,看到他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不是让你去玩吗?怎么又回来了?”
玉州还有些气喘吁吁的,跑得脸颊通红,他撸开袖子,把一截小臂递到时延的面前:“时延,你咬我一口,你咬了我之后,病很快就会好的!”
时延放下手里的书,拉下他手臂上的衣衫,遮住了他的手:“乖,去玩。”
玉州:“真的,你咬我一口,马上就能好的。”
时延有些疲累:“行中。”
行中应声而来:“陛下。”
“带公子出去玩。”
玉州紧紧搂住时延的脖子:“你就信我一次。”
时延没办法,只能隔着他的衣裳,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没太用力,只是玉州的衣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湿痕:“好了,去玩。”
玉州:……
第11章
玉州有些沮丧地从勤政殿出去,时延不信他,但他又不能告诉时延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堵得慌。
在鱼池边喂鱼的时候,玉州看到沉进池塘里的鱼食,心生一计,既然时延不愿意咬他,但只要他把自己的根须放一点在时延的药里,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能让时延病好了吗。
玉州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他心情好了不少,于是又蹦跶着回了勤政殿,时延喝完药靠在榻上休息,玉州也没吵他,跑到一边找到经书看了起来。
他还是不太识字,但已经能背得下这本经文前面的内容了,他闭上眼睛,那些经文绕在他的脑海中,发出了淡淡的金色光圈,这应该就是老榕树说的修炼的意思吧。
玉州从中得了乐趣,端坐在地上,从头到尾地过了一遍这本经书。
时延醒来的时候,玉州还坐在地上,他难得见到玉州这么安静的样子,平日里都是咋咋呼呼的,这会儿静下来终于有了点符合他长相的气质。
只是这样的安静不过一瞬,在玉州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勤政殿都是他的声音。
“时延,什么时候吃午饭啊?今天中午我想吃鱼。”
“时延,我的草今天有点蔫了,是因为我昨天没浇水吗?”
“时延,你真的没有偷偷跑去雾鸣山吗?我闻到了你身上有雾鸣山的味道了。”
“时延……”
“时延……”
时延按了按眉心:“你一个时辰前才吃了饭。”
玉州才不管,他觉得这会儿特别饿,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时延无奈,让行中摆了饭,里面果然有一道清蒸鱼。
玉州吃完饭之后,就眼睛亮亮地盯着行中:“行中,时延什么时候喝药啊?”
行中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饭后一炷香的时间,小厨房应该这会儿在熬药。”
玉州的耳朵立马竖起来:“我去看看他们熬药。”
走之前又磨磨蹭蹭了一会儿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知道小厨房在哪,宫里也没有人拦他,所以他很快就跑到了小厨房里,也果然闻到了今天在时延身上闻到的药的味道。
“公子怎么过来了?”小厨房的管事早就认识玉州了,玉州先前经常来小厨房说自己想要吃什么,不论他什么要求,陛下说了都要答应他。
好在玉州公子不是那等挑剔的人,他喜欢的都是很寻常的吃食。
“我看看时延的药。”
听到时延两个字,管事立刻把腰躬得更低一点:“陛下的药还有一刻钟就好了。”
玉州看着时延的药罐子旁边又一个太监在等着,玉州不太聪明的脑瓜也知道干这事不能让别人看到,于是他不太熟练地让小太监去帮他去小厨房里找吃的。
等小太监离开之后,玉州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自己是人参幻化而成,头发丝就是他人参的根须,所以只需要在时延的药里放几根头发丝,也就有一样的功效了。
玉州第一次背着人做事,他牵起自己一缕头发,拿出自己先前偷偷拿过来的匕首,割了一缕头发放进了时延的药罐子里,又用匕首刀尖把头发往药罐子里戳了戳,免得被人看见了。
做完这些之后,玉州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明明自己也不是干的坏事,怎么还这么害怕。
恰巧小太监回来了,给玉州拿了吃的,又守在药罐前面,玉州跟他道谢,然后抱着食盒,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药碗端到时延面前的时候,玉州并没有回到勤政殿,他从行中那里知道了小枣在哪里学规矩,打算带着好吃的去看他。
“陛下,事情就是这样,奴才已经吩咐小厨房重新熬药了。”行中把那碗被玉州下了料的药从时延的身边拿开,换上了新的。
时延看着那碗药:“他下毒了吗?”
行中说:“这毕竟是关乎陛下龙体的大事。”
“太医怎么说?”时延两碗药都没碰,撑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太医说没查出有什么问题,但也大意不得。”行中说,“若是那些查不出的毒……”
时延抬起头:“如果是你,你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若是他要害朕,他有无数次机会。”
毕竟他跟玉州同吃同住,玉州若是想做什么,早就藏不住尾巴了。
“陛下……”
“去叫他回来。”时延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行中,知道他此刻是动了怒的。
行中露出一点喜色,他一直觉得玉州的存在对陛下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现在露出马脚,也算是好事。
这边,玉州在跟小枣一起吃点心,玉州看着小枣瘦了一点,但精气神还是很好,这会儿看到玉州来了,给小枣教规矩的嬷嬷先是给玉州行了礼,才给小枣放了假,让他们两人说话。
“小枣,你最近好吗?”玉州把点心摆在小枣的面前。
小枣伸手拿了一块,慢慢地吃了起来,他没回到玉州的问题,反而是关心他:“你最近好吗?”
玉州也拿起点心:“我很好,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能睡大床。”
“那就好。”小枣看着玉州圆润起来的脸蛋和一身华服,想到陛下能够离开猎宫之后还能回来接他,或许在陛下的心里,玉州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这样也好,他到了宫里,也能陪在玉州的身边,照顾他。
一笼点心吃完,小枣的规矩还要继续学,玉州扒拉着门:“我明天再来看你啊,小枣。”
那嬷嬷笑着对玉州说:“公子啊,明日小枣要考核呢,您后日再来?”
玉州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后日再给你带好吃的。”
他刚走出教司,就看见行中带着禁军的人迎面走来,玉州笑着跟他打招呼,却没看见行中脸上的笑,甚至跟在身后的禁军身上都带着肃杀的劲儿。
玉州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干什么啊?”
“陛下要见你。”行中面上没什么表情。
玉州也不敢再跟他嬉笑,跟在他的后面,禁军走在了他的后面,像是押送。
小枣跟嬷嬷说了好话,想去送送玉州,一出门就看见玉州被禁军带走,他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
他们这一路走过去,几乎是所有宫人都看见了玉州被禁军押送的样子,不免让那些宫人侧目。
到勤政殿的时候,时延已经喝了药,看到玉州进来,时延皱起眉头。
“陛下,人带回来了。”
时延看着被禁军围住的玉州,他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被禁军围着,也像是被吓到了。
那样怯懦的眼神,是先前在猎宫的时候看到过的,本以为养了这么些天,他已经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没想到习惯还是改不了。
时延没由来地生气,伸手打翻了在桌案上的药碗,里面发黑的药汁撒了一地,药碗碎了一片。
行中和禁军赶紧跪在地上,玉州不明所以,也跟着跪了下去。
时延心中的火气更甚:“你给我站起来。”
玉州看了一眼行中,又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禁军,有些不确定地站了起来。
“行中!你就是这么去请的人吗?像押送犯人一样押送回来?朕是要夸你一声心细如发吗?”
行中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奴才不敢。”
玉州被时延拔高的声音吓到,又不自绝地想跪,被时延拉住胳膊:“站好。”
他因为风寒,声音有些嘶哑,但带着怒气:“你在朕的药里,放了什么?”
玉州见瞒不过去,才说:“是我的头发。”
时延的目光落到他的头发上,垂在肩头的一丝短了一截。
“我让你咬我一口你不愿意,我就想,那用我的头发熬药,效果也是一样的,所以我就想把我的头发放进你的药里,你也能好得更快。”玉州有些委屈,“谁让你不肯咬我的。”
“陛下,微臣查验过药渣了,除了微臣开的药,里面只多了一味人参须,并无别的不干净的东西。”太医带着刚刚查验完的结果,马不停蹄地来到勤政殿。
时延垂眼去看行中:“行中,上次领的罚还不够吗?”
行中大气不敢出:“奴才知罪。”
他的声音太冷,玉州颤了颤,随后走到他的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别凶行中,他人可好了。”
时延笑了一声:“他人好?他这么对你,他人还好?”
玉州掰着手指头数:“他给我好吃的,帮我穿衣服,还带我去玩……”
时延看着他一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样子就火大:“都下去。”
禁军,太医,还有行中都离开了勤政殿,屋里就留下了时延和玉州两个人。
“过来。”
玉州便走到时延的面前:“怎么了?”
时延拉着他那缕明显短了一段的头发:“用什么剪的头发?”
玉州从袖子里掏出那把匕首:“这个。”
“从哪来的?”时延打量着这把匕首,是玉州从勤政殿拿走的。
“趁你不注意拿的。”玉州撇了撇嘴,“我是给你添麻烦了吗?”
“没有,下次不要玩刀,危险。”时延把匕首收了起来,“头发怎么办?”
一长一短,很不好看。
“会很快长回来的。”玉州拉了拉自己的头发,现在是春天,万物生长,他的头发也会很快长起来的。
只是为什么玉州说是放的头发,太医查验却是人参须?时延将所有疑虑放在心底,只要玉州不是下毒,他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延看着他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你真想让朕咬你一口?”
玉州郑重点头:“你只要咬我一口,病就很快会好,不用再喝苦药。”
时延一把把他拉进怀里,照着他的脖颈就咬了下去,他没收着力气,他很快就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玉州啊啊大叫,他想过会疼,没想到会这么疼:“你轻点轻点。”
时延才从他脖子边挪开,擦干留在上面的水痕:“现在满意了吗?以后不要再割自己的头发,不吉利。”
玉州哦了一声,不过想到时延肯定咬到自己了又觉得开心,他的病马上就能好的。
时延看着他,走到桌案上,上面放着个小盒子,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碧玉雕成的发钗。
是一片叶子的形状。
第12章
玉州惊奇地接过来,是用碧玉雕成的叶片的样子,巧就巧在碧绿的颜色里有着一点白,恰好能做成叶子的脉络。
那发簪摸在手上触手生凉,又雕刻得十分精致,活像是从树上刚摘下来的叶子,活灵活现的。
“这是送我的吗?”玉州把发簪拿到眼前看了又看,又往自己头上比划,“好好看啊。”
“送你的。”时延从他手上接过来,伸手给他插进发髻里。
玉州想伸手拿下来继续看,被时延按住手:“拿下来做什么?”
“我想看看,太好看了,这是什么叶子啊?”玉州看不到发簪在头顶的样子,摇头晃脑地去找镜子。
“怎么,你还对叶子有要求吗?”
玉州点头:“要是能做人参叶子就好了。”
时延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好与不好:“刚才去哪里玩了。”
“我去找了小枣。”说到这个,玉州就没有再纠结自己头上的发簪,“他说再过不久他就学完规矩了。”
“等他规矩学完,就让他来伺候你吧。”
今天的事情时延看到了,玉州身边的人都是他的,行中一直对玉州抱有怀疑的太多,晴彩和小源也都是听行中命令的,玉州该有一个真正对他好的人,这个小枣,虽然教了些玉州不好的东西,但至少他是真心为玉州好的。
玉州的眼睛亮起来:“那我就能跟他一起玩了吗?”
“可以。”
玉州觉得今天很开心,一是因为时延咬了他,二是因为小枣能够跟他一起玩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玉州多要了一碗饭。
时延从下午开始,身上的疲乏就已经消失,整个人精力十分充沛,先前的头晕和咳嗽的症状也全都不见了。
他垂眸看着吃东西正高兴的玉州,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笃定咬他一口就能好,但现在看来,好像确实有一定的功效。
玉州叼着一只鸡腿,看向布菜的人,不是行中。
他看向时延:“行中呢?”
“他有事。”时延没多说,“吃完饭喝两碗消食茶。”
玉州点点头,消食茶酸酸甜甜的,也很好喝。
晚饭过后,玉州没有回自己的偏殿,而是跟着时延留在了他正殿里,因为时延说,行中有事,他没了侍读,要玉州在一边帮忙磨墨翻书。
能为时延做点什么事,玉州当然是很高兴,所有他兴冲冲地跟在时延的身边。
拿起墨条,学着行中的样子,很小心地慢慢磨,边磨边问:“时延,为什么他们都这么怕你啊?”
“朕是帝王,若是没有威严,何以服天下?”时延的笔尖蘸饱了墨,提笔在纸张上,沾了一滴墨。
“我就不怕你。”玉州笑着说,“我什么都不怕。”
“是,你什么都不怕。”时延批完一道折子,换了另一本。
玉州磨墨还行,让他做点别的完全就是手忙脚乱,打翻烛台,不小心扯坏奏折,手上沾上了时延刚写好字的墨团……
时延合上折子:“算了,过来,教你写字。”
玉州凑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时延递给他的笔。
“笔不是这么握的……”时延握住玉州的手,一根一根地指导他握笔的姿势。
随后在纸上写下了玉州两个字。
“这是什么字啊?”
“玉州,你的名字。”时延看着他们两个人写下的字,陷入了沉思,明明一笔一划都是他带着玉州写的,怎么会这么丑?
玉州只写了玉州两个字,就觉得自己的手都不是自己的了,他赶紧离开时延身边:“我不要再写字了。”
“休息吧。”
时延叫人进来整理案桌,自己带着玉州去洗漱,玉州打了个呵欠,跟在他身后:“我今晚要跟你睡吗?”
时延点头。
玉州也没有别的想法,洗漱完之后就滚进了榻里,给时延留着一半的床铺:“我要睡觉了哦。”
“睡吧。”
玉州能吃能睡的,几乎是说了自己要睡觉之后就立刻睡着了。
时延靠着他躺下,身体已经没有一点不适,他闻着玉州身上浅淡的药香,心中疑虑更多,虽然相信了玉州不会害他,但他到底来自哪里,又有什么过去,还是不得而知。
雾鸣山里,榕树看着万物复苏,春意盎然,突然惊醒,想起了自己没有交待玉州的事情,它叫醒石头:“糟了,忘了交待小人参繁殖期的事情了!”
石头总是闷闷地:“怎么了?”
“春天了,小人参的繁殖期就要到了!以前的五月,小人参就开始开花了,现在成了人形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自己处理。”
“他身边有人,你怕什么。”石头说,“这天地阴阳,天道伦常,小人参自己会懂的。”
老榕树看着天边的月亮,再过几日就是满月,不知道到时候玉州要怎么办。
还有刚刚才从山上撤走的那些人,他身边那人,好像也不是怎么信任他,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玉州这几日觉得天气热了起来,他是人参,人参喜阴,不爱酷烈的阳光,喜湿又不耐涝,他在山上的时候都是榕树帮他遮挡阳光,所以做人之后,太阳太烈的时候,他就躲在偏殿里。
小枣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现在是除了时延跟玉州最亲近的人,知道玉州闷在殿里,所以小枣在经过时延的首肯之下,叫了戏班杂耍的伶人来,给玉州耍戏解闷。
玉州也是兴致缺缺,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这两天总是燥热,食欲也不怎么好,只有在时延来的时候,他能收敛一点自己的脾气。
“还没到夏天,怎么就开始苦夏了?”时延看着玉州的脉案,又抬头看到玉州没什么精神地在榻上滚来滚去。
玉州撑着头看他,觉得自己指尖像是有什么要冒出来,玉州伸出手,在指尖绽放出了一朵艳红的花,说起来也不算完全是花,是一圈圈红色的小果实样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五月中了,春日马上就要过去,往常在山里,他在四月底就已经开花了,现在化成人形了,他竟然还会开花!
这些日子里的烦躁也都有了解释,那就是他的繁殖期到了,怪不得看什么都没有兴趣,还吃不下东西。
玉州看到自己手指尖的花,他用了点力气收了回去,只要不压制,那花就又冒了出来。
他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收放自如,于是跑到时延的面前:“时延,我给你看个东西。”
时延放下手里的书:“给朕看什么?”
玉州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上,缓缓开出一朵花,又不太像花,更像是一个个红红的果实凑在一起,时延第一眼看到,脑子里就跟人参花联系在了一起,只是现在还没有完全盛开。
不过玉州没给他看多久,就收了起来,时延想到近日玉州都在跟戏班的人待在一起,也许是跟着戏班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