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之恒愣了愣,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御膳房没送吃食过来?朕现在叫他们传膳。”
说着,凌之恒就站起来打算传唤宫人上菜,沈木鱼肚子里还胀着根本吃不下一点东西,不过还是感动陛下心里有他,连连拉他坐下:“不用了不用了,吃这些已经饱啦!”
“那好吧。”凌之恒怀疑的看了眼沈木鱼的肚子,迟疑的坐了回去。
入宫第一天就让朋友挨饿让小皇帝感到颇为愧疚,凌之恒暗暗握紧自己的双拳,坚定的说:“沈木鱼,以后你还是来养心殿和朕一起吃,有些宫女太监就喜欢欺负新来的,谁要是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朕!朕给你出头!”
陛下,要害微臣的就是你那死干爹啊陛下!
见凌之恒宁可怀疑小太监胆敢虐待宰相之子,也不怀疑严盛人面兽心,沈木鱼心里跟着凉了半截,强颜欢笑的点了一下头。
原著中对这位“傀儡皇帝”的描述甚少,沈木鱼即便是结合原身的记忆,也无法得出凌之恒究竟为什么偏偏对这阉人唯命是从,甚至看起来比和靖王还要亲的模样。
先帝只有三个孩子,凌之恒生下来就是太子,及万千宠爱于一身,应当不存在灰暗的童年被救赎这些戏码才对。
沈木鱼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直接当着皇帝的面说他“干爹”坏话,可又实在是好奇那严盛使得什么狐媚子手段,他学学说不定还能照葫芦画瓢用到靖王身上。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多了解严盛,说不定就抓住了他的把柄呢!
沈木鱼感觉自己又行了,苍蝇搓腿似的搓了搓手掌,贼兮兮的凑了过去:“陛下,咱们是不是朋友?”
凌之恒接收到信号,也拉长上身和沈木鱼挨到了一起:“自然!”
“那我和你讲讲我和你皇叔怎么住到一起的,你和我讲讲你和严总管的事怎么样?咱们交换秘密!”
凌之恒张大了眼睛,一脸震惊:沈木鱼和皇叔竟然住在一起!难道他真的是自己的皇叔母!
小皇帝当机立断:“成交!”
沈木鱼得逞的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凌之恒实在是太过吃惊他叔竟然会允许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住进王府,本着先苦后甜,先抑后扬,率先道:“父皇驾崩的时候朕还记不得事,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是亚父照顾朕。”
沈木鱼应和的点点头,孺慕之情嘛,他懂。
凌之恒清脆的儿童音色颇为老成的叹了口气:“朕三岁登基之后,皇叔监国,宫里开始传朕只是个傀儡,要不是亚父那时候护着朕,朕或许都被饿死了。”
凌之恒想到那段时光便浑身发冷,当初的大太监仗着是宫里的老人,封锁消息,不准他和皇叔告状,而那个时候先帝崩逝,靖王刚上手朝中大小事务忙的焦头烂额,也压根挤不出时间去陪着小侄,嘱托照料好皇帝的太监阳奉阴违,这也是后来凌砚行发现凌之恒竟称一个阉人为“亚父”,一怒之下彻查此事,才查出来的。
沈木鱼一阵唏嘘,一面羡慕凌之恒竟然三岁就超过了百分之九九的男人成功登基当上一国之君,要知道他上小初高,当个一班之长都费劲!一边又感慨凌之恒这样开局即巅峰的人生竟然也能遭遇童年不幸,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
不过由此看来,也那怪凌之恒对严盛如此信任了。
就是苦了自己。
沈木鱼默默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窗外弯月,感觉前途一片灰暗。
凌之恒三言两语说完了自己的悲惨遭遇,激动的趴在小桌上:“沈木鱼,到你了!你是怎么说服皇叔让你住在靖王府的?”
“我啊——”
沈木鱼立刻捡起自己的悲伤,回想起自己住进靖王府的原因,神色闪了闪,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抿唇笑了笑:“因为营养不良。”
本想假装落水引靖王出来,却不成想直接受凉发了烧。
结果便是在靖王府端着寡淡无味的粥每天早上四点起,眼睁睁的看着靖王山珍海味了三日!
沈木鱼想起靖王故意吊他胃口这事儿就怨气十足,腮帮子气的鼓起来,凌之恒从沈木鱼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同病相怜,笑弯了眼,“噗嗤!”
沈木鱼当即瞪大眼睛,幽怨的噘起嘴。
“沈木鱼哈哈哈你好惨啊!怪不得皇叔喜欢你!”
凌之恒现如今和靖王接触多了,也大概清楚靖王的喜好,沈木鱼这样惨的出奇又说话好玩的,一定很对他皇叔的胃口。
沈木鱼却没来得及听完凌之恒下半句话,只听到小皇帝嘲笑他,恼羞成怒便扑了过去:“不许笑!”
一大一小顷刻滚做了一团,笑声穿透门窗,传到了屋外候着的严盛和起居郎耳中。
深夜,凌之恒回了自己的寝殿后,沈木鱼这才睡下。
第二日皇帝要上早朝,严盛作为殿前总管需要陪同一起过去,整个养心殿便只剩下了沈木鱼一位主子。
沈木鱼本打算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反正自己只是陪读,睡到中午再起来扫地不迟,却不成想,天还没亮就被那两个灰衣小太监从被窝里催了出来。
那俩小太监给他塞了个冷冰冰的白馒头,一眨不眨冷冷的盯着沈木鱼吃完,就抬出了严盛,并把扫帚递给了沈木鱼。
一连三日起得比鸡早,沈木鱼敢怒不敢言,加上凌之恒又天天往紫竹轩跑,每天都要保持一整个院子干干净净,他干活干的人都瘦了一圈。
等靖王再次进宫,已经是三日后了。
紫竹轩中那两个雷打不动的小太监竟然亲自拿起扫帚扫地了,沈木鱼看到这一景象简直不亚于看到了什么世界奇迹,直到自己破天荒的坐着入宫当日才坐过一回的步辇和凌之恒一前一后被抬到御书房,看到一袭紫袍的修长人影,才恍然大悟。
原来今天是摄政王入宫的好日子!
严盛就算再一手遮天,可后宫比起朝堂,肯定还是要畏惧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三分。
沈木鱼见到凌砚行激动的有点想哭,这些日子受得委屈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眼眶逐渐红了。
是以,在凌之恒看到靖王后亲切的扑过去时,沈木鱼跟着皇帝一起挥动手臂扑了过去。
凌之恒还记得上次抱他皇叔的腿差点挨打,因此这回只敢攥住凌砚行的衣角,包子脸严肃的板着,糯糯的唤了一声:“皇叔!”
沈木鱼便死死的揪住了靖王的另一侧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少年声音清脆又克制:“王爷!”
凌砚行看了眼一大一小的两只,一个故作老成,一个强忍激动,因为西北忽起的战事而沉下的脸逐渐有了松动的痕迹,眉心舒缓,示意他们进屋。
沈木鱼亦步亦趋的跟在靖王身后,几次想开口说话,却总能看到低着头阴暗的立在门口的严盛,想起沈老头的警告,只好又把话咽了下去,默默拉开了距离,假装和靖王不熟。
进了御书房,凌之恒便被抽查功课。
凌砚行才缓和下来的脸色又被凌之恒磕磕绊绊的声音重新冰了回去。
不过回想起下朝后起居郎呈上来的记载,显然皇帝自从多了个伴读之后,和那群阉人的接触便减少了许多,今日的背诵和文章虽依旧生疏,但比起先前几次抽查,可谓是流利了太多。
男人捏了捏眉心,抬手叫凌之恒停下,破天荒的没有训斥再训斥嘲讽他。
凌之恒松了口气,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沈木鱼便也老实巴交的像个小学生般双手交叠跟着坐的笔直。
凌砚行缓缓将目光落在少年俊秀的脸上,对这样格外安静的沈木鱼感到有些意外。
沈木鱼顶着男人不加掩饰的视线,四肢紧绷,直觉有股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刻便看到男人提笔在纸上画了一下,沉沉开口:“沈木鱼,这几个字念什么。”
果然抽完皇帝就开始抽他了。
沈木鱼为难的抠手指,心说王爷他就一陪读小书童,您倒也不必一碗水端平,可以忽略他的。
凌砚行催促的抬了抬下巴。
沈木鱼不情不愿的把粘在椅子面上的屁股挪起来,慢吞吞的走到靖王边上,和那白纸黑字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啊,太傅没教。
沈木鱼只勉强认识第一个字是“身”,繁体字和汉语一致,后面的他至多只能根据字体的胖瘦匀称,勉强判断还剩三个字。
“身——”沈木鱼搜肠刮肚,本着不会也不能交白卷万一蒙对了呢的规矩:“身首异处?”
凌之恒惋惜的握了握拳:皇叔要是考他这个就好了!
凌砚行冷笑了一声。
沈木鱼赶紧道:“那就怪了!应该是身无长物!”
凌砚行嘴角的弧度又凉薄了几分,沈木鱼紧张的直搓手指:“身不由己!”
凌砚行静静的看着他。
沈木鱼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身……身心交瘁,身娇体弱,身败名裂,身在曹营心在汉……”
除了最后一个,竟全是不好的成语,凌砚行太阳穴克制不住的跳了两下,气笑了,抬眸看着少年那张英俊秀气的脸,想撬开沈木鱼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沈木鱼见他冷笑连连,就知道自己一个都没猜中,站在原地不敢吭声。
这也不能怪他,专业不对口,但凡你问点计算机方面的呢。
沈木鱼盯着自己的脚尖,噘了噘嘴,原地拧巴了两下。
凌砚行收起宣纸,“把你说的那些东西抄十遍。”
只是十遍,还好还好,沈木鱼如释重负,乖乖的挪回了自己的座位。
过了抽查的这个过程,屋内的氛围倒是不像之前那般紧张了。
凌砚行拿了几本奏折交给凌之恒试着批阅,自己便坐在一旁,看起了西北那边加急送来的公文,沈木鱼便低着头罚抄,遇到不会写的字便偷偷戳一戳凌之恒,叫他给自己传个小纸条。
凌砚行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看完两本公文正要抬眸放松片刻酸涩的眼睛,凌砚行忽然瞥见了少年桌上乱糟糟的纸团,和一大片糊在一起放在一旁算是罚抄好的字。
男人眉心逐渐皱了起来,起身走了过去。
身边蓦然多了一个高大的影子,沈木鱼原本松懈的身体顿时绷紧,下一刻,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为讥讽的嘲笑。
沈木鱼:“……”
原身虽然不学无术,字其实还是能写的几个的,毕竟是宰相之子,也上过几年学。
只不过现如今沈木鱼占据了原身的身体,那些书法的记忆便只存在脑海中,加上原身也不经常练字没形成肌肉记忆,他现在属于理论知识满分,实战经验为零,宛如看了上百部书法课,但要自己写起来,依旧写不出那样漂亮的起承转合。
沈木鱼盯和手上小指粗的毛笔和只有信纸大小的白纸,哼哼唧唧:繁体字笔画多,糊在一起也不能全怪他嘛,他又没上过书法课。
凌砚行:“重写。”
沈木鱼顿时垮起了脸,低着头翘起嘴,唇上都能挂二两猪肉:重写就重写嘛。
沈木鱼磨蹭了一会儿,没等到靖王离去,知道对方是要盯着自己写了,撇了撇嘴,又假装忙碌的磨蹭了会儿,还是没把对方磨蹭走,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从旁边抽出了一张新的纸张。
沈木鱼犹犹豫豫的转头看了男人一眼,见对方挑眉示意自己继续,便硬着头皮蘸了蘸快要干涸的墨,在雪白的纸上落下了一个劈叉的“骨”字。
沈木鱼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羞耻的挠了挠头,把这页宣纸揉成团,重新换了一张,接着往砚台里添了点水,随意磨了磨,继续把上等的狼毫尖摁在墨中。
凌砚行看的眼皮直跳,太阳穴抽动了两下,猛的伸手捏住了沈木鱼的手腕,把那支“炸毛”的毛笔从少年手中救了下来。
“哎?”
“写的不错。”
沈木鱼惊讶的回头,双眸清澈期待的看向靖王。
凌砚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嗤笑:“比三岁小孩写得好。”
沈木鱼:“……”好嘛,他就知道!
“沈大人倒是比本王想象中的能干多了,竟能让太学放了你。”
沈木鱼心虚的闪了闪眼眸。
他们这些官宦子弟年满十二岁都会进太学或国子监读书,沈老头早就知道他不是读书这块料,那四年确实打点了不少,加上还有谢观雪,他确实是顺利毕业了。
他这不也是为了给国家节省教育资源嘛,那可是全国最高等的学府,多一个人毕业就多一个人进去读书的名额,未来说不定就多一个栋梁!
沈木鱼不敢正眼看他,对靖王的嘲讽毒舌已经习以为常,立正等待靖王下一步嘲笑,手里蓦然被塞了一只新的笔。
那只捏着自己手腕的接骨分明的大手忽然转变了方向,改为握住了沈木鱼的手背。
凌砚行眸色冷冽,一手握着沈木鱼的手去轻轻蘸墨,另一只手越过少年的腰畔,撑在了桌上,将人圈在面前,带着他的手在白纸上写下了四个携带笔锋的清晰小字,甚至连半张纸都没占满。
沈木鱼惊奇的微微张唇。
凌砚行见他一脸呆愣,嘴角勾了勾,收回按在桌上的手拍了拍沈木鱼的腰侧:“惊讶?”
沈木鱼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写的真好!”
分明都是一样粗心的笔,他即便小心翼翼的写,还是会落下很粗的笔画,到了靖王手中,这笔就变得无比听话,要多小的字都能写出来!
凌砚行无视少年的夸赞,继续把着他的手落笔,唇角泛起一个凉薄的弧度:“今日教你了,若再写成那样,本王保证会让你更惊讶。”
“!!!”
沈木鱼才有点苗头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惊恐的张大了双眸。
凌砚行感受到握着的手中蓦然传来的阻力和身前僵硬的身体,嘴角逐渐带了一丝玩味,抬手拍了拍少年敦实的屁股示意他站直,随后微微俯身,面色冷峻的在沈木鱼耳畔沉声道了句:“专心。”
沈木鱼哪还专心的了。
绷直身子放松手臂,张着眼睛目光追随靖王的手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依旧还是没能领悟个中精髓。
他要是被带着一遍就能写出一手漂亮字,哪还能在这里当一个人微言轻的小伴读。
鼻间充斥着男人身上清雅的桂花香气和淡淡檀香,沈木鱼脑海中便想到院中一大片生机盎然迎风挺立的紫竹,和靖王一样的高雅金贵。
想到紫竹,沈木鱼又想起自己进宫后的悲惨生活,张嘴叹了口气。
他一发呆,臀尖就又被男人拍了一下。
沈木鱼下意识夹紧了臀瓣,被人拍这地方总觉得有些莫名羞耻,赶紧回神,假装认真。
凌砚行手把手带着沈木鱼把他方才说的那几个不太好的成语写了一遍,最后收笔一提,垂眸扫了眼与先前大不相同、分外沉默寡言的少年,狭长的凤眸晦暗不明,逐渐松开了手,撤身离去。
沈木鱼思绪乱飞,电光火石之间,猛地抓住了靖王的手指。
凌砚行挑眉,倒是没把沈木鱼甩开,甚至保持着原本的姿势,颇为耐心的等他说话。
沈木鱼打算偷偷和靖王告个状,哪怕靖王不打算救自己脱离苦海,倒个苦水就当情感倾诉宣泄一下也成。
他张了张嘴,却在扭头开口之际,蓦然瞧见一抹墨绿色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外。
严盛微微侧头,沈木鱼就看到窗缝中出现了半张白的瘆人的脸,一只上挑形状漂亮的眼睛无神浑浊,越过靖王的肩头,稳稳的落在了恰好双眸高过靖王肩膀的沈木鱼脸上。
沈木鱼顿时后背发麻,有种被鬼魅盯上的悚然。
严盛漫不经心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沈木鱼猛地一颤,嘴里的话立刻就拐了个大弯,调子都高了几分,“王爷您手怎么脏了我这就给您擦擦啊!”
沈木鱼捧起靖王的手哈了哈气,将他小指上从自己手掌中蹭去的一丁点墨汁拭去,随即松开了男人的手,和他拉开了距离。
凌砚行扫了眼还残留着少年温热哈气的手,逐渐拧起了眉。
沈木鱼余光一个劲的往窗外瞧,墨绿色的衣裳还在偷听,低下了头装不熟,凌砚行没等来少年说话,便收回目光,冷漠的转身回了桌案前。
沈木鱼心中伸出了尔康手。
天色逐渐暗下来,凌砚行处理完公文便准备回府了。
以往若是不忙,他倒是还能留下陪凌之恒用晚膳,促进一下前几年因为朝政而不太亲近的叔侄关系,只是最近西北战事告急,加上南面和东瀛即将开打,他一会儿出宫还要去军营一趟,实在是匀不出时间再陪凌之恒安安心心的用膳。
不过凌砚行瞧着沈木鱼今日一反常态,有些奇怪,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忙里硬挤了半个时辰跟两人回了一趟养心殿。
皇帝的龙床上没再出现别人睡过的痕迹,凌砚行心甚慰。
沈木鱼住的紫竹轩也一切安好,虽然只有两名太监和两名宫女,但院子打扫的干净,屋内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
起居郎呈上来的册子中记录沈木鱼和凌之恒相处甚好,那阉人即便想要乱来也得掂量几分皇帝和中书令的面子,想来少年应当不会受了欺负。
凌砚行检查完没发觉不对,嘱咐了凌之恒几句,随后盯着沈木鱼看了几息,见他依旧不说话,便拂袖上了马车。
凌之恒依依不舍的跟了几步,直到马车远去,才停下步伐。
沈木鱼恨不得贴在车轱辘上和靖王一起滚出宫算了,他叹了一口气,惆怅道:“陛下,王爷明天还来吗?”
他明天也不想扫一整个院子的地。
“应该不来吧。”
小皇帝跟着叹了口气,他罚抄的四十五遍皇帝祖训还没抄完,这次休沐都不能出宫玩了。”
“沈木鱼,休沐你要回家吗?”
沈木鱼看着一脸落寞的小皇帝有些心软,但一想到偌大的紫竹轩满地落叶,顿时铁石心肠:“还是要的,毕竟我爹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中书令正值壮年,陛下如此厚爱沈大人,沈大人不若留下来陪陪陛下。”严盛缓缓出声。
凌之恒闻言眼中多了几分希冀,看向严盛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孺慕和感激。
严盛温和的冲皇帝笑了笑,两个人一派“父子情深”。
沈木鱼心道不让他和靖王告状,还不准他和他爹告状了!继续留下来还不得被这阴人的死太监欺负死。
他抿唇婉拒,“下官也想,但众所周知我爹是个文官,体弱多病,下官去去就回,不耽误事的。”
严盛浅浅一笑,拱了拱手:“倒是在理。”
沈木鱼有些意外严盛竟然这么爽快就放了自己,暗暗比了个“耶”,注意到一旁眼巴巴孤零零站着的凌之恒,冲他挤眉弄眼:“陛下想吃什么,臣偷偷给你带怎么样!”
“朕要吃冰糖葫芦!”
之后,沈木鱼继续在紫竹轩当扫地工和皇帝陪聊。等到了休沐之日,欢快的空着双手飞奔出了皇宫——入宫的包裹被靖王没收了,仅剩的一千两银票被严盛拿走了,他什么行李都没有。
两手空空一身轻,沈木鱼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雇了辆马车去了谢府墙角。
没一会儿,一条通体雪白的蛇从洞里钻了出来。
“宿主!”
“小白,想死你啦!”
沈木鱼激动的给了白涂一个熊抱。
一人一统几日不见,甚是想念,蹲在墙角寒暄了会儿,沈木鱼塞给白涂一封信,叫它交给谢观雪。
半炷香后,一道红色的身影利索的从墙后翻了出来,一脚踹在了沈木鱼屁股上,稳稳落地。
沈木鱼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个狗吃屎,龇牙咧嘴的叫唤了一声,愤愤转头打算和故意踹自己的谢观雪单挑三百个回合,猛的瞧见对方脖子上挂着条熟悉的蛇,干架的气焰顿时灭了。
差点忘了自己前不久坑了谢观雪一回。
白涂咬合着自己的尾巴充当项链,雪白的蛇鳞在红衣的衬托下白的发亮,若不是不仔细看,还真一下子分辨不出这是条活的蛇。
曾经怕蛇怕到看见这形状的玩具都能躲八百米远的谢观雪现在竟然都能面无表情的和白涂串成串,沈木鱼忽然觉得谢观雪没给自己两个大比逗都算他仁慈。
看在小白的面子上,他今天就认谢观雪当一天义父!
沈木鱼能屈能伸,当即殷勤的笑了起来,给谢观雪顺了顺毛,“我这不是就和你关系最铁嘛,小白落我爹手里还不得被做成蛇干?下不为例嘛,今天我请客怎么样?”
“看你诚心道歉的份上,本少爷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吧。”
谢观雪倒也没真生气,尤其是后来发现这条白蛇长得不像那些有花纹的蛇那么吓人,似乎还能听懂人话,还挺好玩的。
就是靖王太吓人了点。
谢观雪一把搂过沈木鱼肩头,“就是等靖王回来,你能不能和他说说,我对小白比对亲爹都孝顺,小白就一直放我这了不劳烦他了啊?”
天知道当朝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到他家里指名道姓要见他时,他连自己埋哪里都想好了。
尤其是靖王还说三日后要再从登门来拿蛇,谢观雪生怕哪里惹到对方害他爹人头不保,时限已到,天还没亮就起了床,战战兢兢的洗了三遍澡确保身上除了皂荚味没有任何一丝花街柳巷的气味,在谢府门口从早上等到天黑,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天!
沈木鱼虽然不知道除了自己拜托靖王帮忙把小白带给谢观雪,这其中还能劳烦到男人什么,但想到对方一贯喜欢遛人玩,估计谢观雪也被靖王当了一回小猴子,同情的看了呀他一眼,拍拍胸脯:“没问题!一会儿吃完饭我就去靖王府!”
谢观雪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感慨羡慕的想沈木鱼和靖王果然关系真好啊,随时随地都能进靖王府,还好这福气他一点都不想要。
“不急不急,王爷离京了,你到时候记得和他说就行。”
沈木鱼点头点到一半,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满脸不可思议:“靖王离京了?”
“对啊,你不知道吗,听我爹说是查出来有人贪污军饷,边境的将士一年没发到月银产生内乱,让匈奴趁虚而入连吞了三城,靖王好像就是去砍那个贪官一家老小脑袋的,啧啧啧。”
谢观雪说着还缩了缩脖子,他从小到大连流血都没怎么见过,靖王不仅一句话能让人让人头落地,还能面不改色的看着那些人头一个个被砍掉,简直恐怖如斯!
沈木鱼闻言也是脖子一凉,心里咯噔直跳。
靖王砍头越来越熟练,下一个该不会就轮到他家了吧!
沈木鱼惊恐的被谢观雪拉上了马车,吃饭的心思彻底没了,伺候谢观雪吃饱喝足,脚步虚浮的飘回了沈府。
在宫里当牛做马和被严盛欺负威胁的委屈在见到站在门口等自己回家的沈阳愈和一脸温柔的沈夫人后,彻底爆发,眼眶“唰”的湿了。